清水家的安寧,被炸彈一般的爆破所打破了。
原本進入夜幕之後,昆川流市郊的清水家就已經變得極端的緊張,不管是值夜還是正在休息的人們,已經全情投入了這場戰鬥之中,黑夜沒有給他們帶來安全感,反而將恐懼帶給了他們。
然後在這一刻——在清水家的大門被咒力炸彈轟成了碎片的那一刻,這種恐懼、不安、躊躇以及壓力在這瞬間被同時點燃,混合著異常咒力的臭味刺激著那些魔法師學徒們,讓他們的腦門發汗,腳下發顫。
可是,身為魔法師的自尊,正驅使著他們正面面對敵人。
濃烈的煙霧伴隨微風吹向了四周,清水家轄下的魔法師們,拿出各自的本領嚴正以待地看著那道大門。然後——數個黑色的影子彷彿是幽魂一般,在月光下慢慢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是人偶使!
蒂尼·切爾克和她的人偶們!
眾人皆知她的厲害,當下長谷川家的陰陽師們便圍成隊列,彷彿是一個巨大的五芒星般,將她和人偶圍在中間,同時扔出了手中的符咒。
那是——九天應元雷聲符咒。
淺紫色的雷霆彷彿是毒蛇一般竄向了尚未動作的蒂尼·切爾克。所有人的腦海之中,都已經想到了電光將她徹底吞沒的場景。
但是這一幕並沒有發生。
或者說,電光根本就沒有衝到她的面前。
「嗶哩嗶哩」!
那異常的雷光停在了她面前一米的位置,所有電光都像是被引導一般突然打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彎統統沒入地面。
「怎麼回事?!」
「雜魚就給我閃開!」
蒂尼的爆喝聲響起,圍繞在她身旁的五具人偶轉身變成了恐怖的殺戮機器。踩著堅實而又速度極快的步子朝著正中央衝去。握在他們粗壯臂膀手中的長劍簡直就像是收割人命的鐮刀一般,毫不留情的揮了下去。
「嗚哇!!」
第一聲慘叫過後,更多的慘叫聲響起。那五具人偶化為毒蛇,如同是蠶食著敵人的有生力量一般將任何膽敢阻擋在自己面前的障礙物徹底掃清。十多位陰陽師瞬間被擊倒,這幾乎都沒花蒂尼什麼力氣。
「好狂妄的小鬼!」
一聲中氣十足的高喝聲自前廳響起,蒂尼打了一個寒顫,身體彷彿是預知一般向後高高的躍起。下一秒,一個如同黑熊似得壯碩身影便狠狠地砸到了地面,將鋪在那裡的石路擊得粉碎。
「嘖……」
蒂尼雙手疾舞,五具騎士人偶同時回援,在她的身旁矗立。她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樣對方,便知道了他的來歷。
「是椿族的當主嗎……」
椿志郎緩緩地從地上站起,因為肌肉的膨脹而破掉的袖管被他輕鬆地撕下,露出了彷彿是活物一般的肌肉。在月光下的他簡直就跟一尊明王似得。僅僅是因為獨特的呼吸法門就可以鼓動起空氣中的咒力,讓他看起來比真實的樣貌更高、更壯。
「正是老朽。」
椿志郎用力一個抱拳,算是行過了禮儀。他將身體放鬆,下盤紮穩。那雙如同黑熊的眼睛中流露出了強烈的戰意。蒂尼只感到一陣讓人渾身泛起雞皮疙瘩的刺痛。使得她頭皮都發麻了。
「哼,我家社長的手下敗將這次來打前鋒麼?」
蒂尼咬了咬牙,揮起了連接在手指上由咒力構成的絲線。五具騎士用整齊劃一的動作回應主人的指揮,像是久經戰陣的武人一般擺出了五個不同的起手式。
椿志郎聽到蒂尼提起二之宮便是一肚子的怒火,那個傢伙竟然用自己的女兒偷襲讓自己瞬間失了分寸,雖然說這也是自己的學藝不精,但是這麼缺德的點子在他的心目中可沒人會用。
畢竟,說是魔法師之前,他更是一個武者。
「那種讓人不齒的傢伙……哼,多說無益。」
堅硬地彷彿是石頭一樣的男人,自然不是蒂尼這樣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口舌上的對手。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蒂尼便已經揮出了第一波的攻擊。
「衝上去!」
先頭的騎士人偶揮舞起手中的長劍,一上一下的撲向了椿志郎。
但是他,沒有像蒂尼所想像的那樣選擇躲避,而是……正面出擊。
只見他猛地將戒備著的雙手展開,然後縮緊。當身體將力量重新輸入雙腳的同時,他整個人便像是炮彈一般彈了出來。
轟隆!
強烈的撞擊聲響起,超過任何人反應速度的椿志郎用自己的堅硬的肩胛骨衝擊了騎士人偶的胸膛。但是他並沒有停下自己的攻勢。只見他伸出自己的左腳靈蛇般繞到了人偶的腳後跟,雙臂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它的肩膀,卡住了人偶的脖子。只聽到清脆的「卡崩」兩聲響過。人偶的身體便不自然的彎曲了過去。腰部和脖子被徹底的扭斷,露出了裡面用齒輪和金屬構成的內構。
「可笑。」
他的短語伴隨著攻擊同時襲來,只見他閃電般的伸出左手,身體也隨之以左腳為軸心翻轉。那簡直就像是預知到了人偶的攻擊路線似得,穩穩當當地卡住了人偶的脖子。
那雙虎爪恐怕只要輕輕用力,就可以扭斷人偶那精巧的脖子吧?
但是,他遺忘了一點。
那是至關重要的一點。
他的敵人,並不是普通人——圍攻他的,是沒有生命的人偶。
「到底誰才是更可笑?!」
高聲呼喝的蒂尼將自己的身體內的咒力湧出,翻滾著衝向了倒地的人偶。以咒力線為基礎,瞬間便重新構築了人偶的控制脈絡。
這是她父親的絕技。
被擊潰的人偶彷彿是殭屍一般重新站了起來。而這一次卻沒有使用手中的長劍。他像是鐵鎖般牢牢捆住了椿志郎的手腳,將整個身體纏了上去。
椿志郎暗道不妙,用力將手中的人偶丟向了蒂尼,卻被其餘的三具人偶給接住。
「可惡。」
他伸出雙手想要將纏在自己身上的人偶抓下,在這一刻留給了蒂尼巨大的破綻。
「敗犬,就應該有個敗犬的樣子!」
剩餘的四具人偶同時出動,手中的長劍上開始映照起咒力的光輝。毫無疑問那是足以斷鋼的寶劍,人類的身體對於它們手中的武器來說,不過就是如同奶油一般嬌弱的物質罷了。
椿志郎的武術是八極拳。
簡而言之,那是一種以強擊強,近身作戰的武術。以正面的回擊將敵人襲來的力量一起作用回去,使得敵人受到兩倍甚至三倍以上的傷害,同時借助身體的轉動,肢體的引導,將敵人反抗的力量在瞬間擊潰。
剛才對付第一個人偶的技巧,就是這樣的。
通過吐納的方法在攻擊之中混入咒力,使得椿志郎的生理能力得到飛躍性的提升,而帶有咒力的攻擊,也能夠讓拳頭、膝蓋、肘部的攻擊力翻上數倍。可以說如果不是二之宮那樣原本就力量強大的對手,他的戰鬥力比蒂尼更加強大。
畢竟,他可有著能夠撕碎魔法的咒力衝擊。
但同時,如果一名武者的手腳都被困住,那麼他的攻擊力也就等於失去了大半。即使能夠用咒力強行護體,恐怕也會落得重傷的下場吧?
可以說,最初的攻擊,人偶被破壞這一點是已經可以預見到的了。
那是一個陷阱。
不管是哪個人偶,只要能夠讓椿志郎起了疏忽,就可以導出自己的勝利。
四具人偶手中的長劍已經近在椿志郎的眼前了。
「崩!!!!」
金器相交的響聲,震動起了空氣。
「怎麼可能?!」
蒂尼驚訝地抬起頭,看向了空中的巨大黑影。
椿志郎簡直就像是野獸一般,背著人偶竄上了天空。用來禁錮他四肢的人偶在空中被他用野蠻的力量硬生生的崩開了。頓時化作一地的零件落到了地上。
「搞什麼啊……」
蒂尼的目光中,閃現出了不同以往的驚訝和喜悅。
那是魔法師看到了未知的事物時被稱為好奇心的感情。
自己所不知道的,某種魔法。
那顯然是某種強化身體機能的魔法,但是其原理卻完全不明。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蒂尼沒有感受到咒力的增長。
那是一種極端異常的,或者可以說是奇妙的咒力運用方式。和二之宮的魔法類似,卻又不同的某種魔法。
但是,這不能改變蒂尼戰鬥的決心。
如果不明的話,就試探他。
分屬不同屬性的人偶們,將自己的長劍舉起,那劍刃中間凹陷的槽孔中,正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輝。
咒語,由蒂尼統一詠唱。
那是源自她所改良的人偶使用魔法的低階版本。
「拉斐爾於吾前方,加百列於吾後方,米迦爾於吾右手(on.my.),烏列爾於吾左手(on.my.),五芒星熊熊燃燒於吾周圍(for.),屹立六道星光(and.the.-)」
那四柄劍,發出了不同的咒力塊。
它們在空中,變成了不同的魔法。
先是如同針刺一般的土石,接著是如同鑽頭一般的冰錐,然後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最後則是將所有一切撕裂的狂風。
那四股力量,正是代表四大元素的凝聚體,它們將咒力化生為吞噬現實的噩夢,朝著椿志郎那從高空落下的身體撞去。
火焰點燃他的身體,颶風撕碎他的軀殼,冰錐蹂躪他的骨骼,土石粉碎他的肌肉。
四種互相克制,卻又相輔相成的力量在這一瞬間發出了強大的攻擊,讓狂暴化的椿志郎那原本壯碩的身體瞬間被淹沒在了咒力的浪潮之中。猛烈的爆炸伴隨著椿志郎身上僅存的衣物的碎片一起迸裂。遠遠圍觀的人群之中甚至發出了驚人的慘叫聲。
可是……
「真是怪物啊,椿志郎!」
蒂尼的雙手,重新燃起了火焰,這一次,比剛才更加旺盛。
而椿志郎那精壯的**也重新從空中落下——那是彷彿膨脹了數倍的,野人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