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在夜晚的昆川流市空中急速前進。
對於沒有魔法,不是魔法師的普通人來說,那恐怕只是一隻小小的烏鴉般讓人覺得不起眼吧。
但是在魔法師的眼中,那是一番——簡直可笑的場景。
一根細長的木柄掃帚上,正坐著四個人。顯然那已經遠遠超過了掃帚的承受能力,此時它正以幾乎要崩潰的架勢擦著樓房的屋頂朝著另一個方向飛行中。
不,說到底,會有人騎著掃帚飛行,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吧。
那上面坐著的,赫然就是剛剛從清水家大宅脫逃而出的二之宮等四人。
「社長,你可不可以別動!在這樣下去就要掉下去了。」
穗波坐在掃帚的尾端,那看似噴射著火焰的尾部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熱,但是承載四人重量的掃帚飛行需要運用她自己的咒力,所以此時此刻的她已經非常地吃力。而伊庭樹靜靜地靠在她胸前也讓她覺得呼吸困難。
其實是害羞吧。
二之宮心裡這麼想到。
他體貼地往前稍微坐了一下,空出一小段距離讓給死死抓住掃帚柄的伊庭樹,一邊夾緊了大腿,雙手用力托住清水美沙緒那柔軟的身軀。
說什麼別人緊張害羞,其實他自己的心裡也在不停地打鼓。
清水美沙緒昏了過去,或者說是因為過於勞累而睡了過去。
不過,這樣就好了,這樣就最好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二之宮想要還給他一個美好的世界。
一個她能夠成為魔法師的世界。
這是二之宮言對於清水美沙緒的贖罪,同時也是二之宮言為了這個如同神一般的女孩子所能夠做,也是想要做的事情。
搖搖晃晃地飛天掃帚終於在兩棟大樓之間悄然落下。早就有些不敢重負的穗波差點沒有癱倒在地上,但是經過鍛煉的身體在短短幾分鐘之內恢復了過來,使得她重新振作了起來。
反觀伊庭樹的樣子,就有些孱弱了,似乎剛才落下的時候他的腿沒有夾緊,似乎撞到了什麼的樣子。
「沒事吧,伊庭社長?」
二之宮重新背起清水美沙緒,轉頭問起了伊庭樹的狀況,但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實在是不像沒事的樣子。
「沒,沒事……」
「剛才,真是多謝你們了。」
「那也是我的獨斷行為……但是我想要問的是,二之宮君,你到底想要怎麼做呢?」
伊庭樹的問題讓二之宮稍微楞了一下,但很快得出了結論。
「我想要借兩位的幫助,使得這場魔法決鬥的勝利者變成清水美沙緒。」
「你覺得她會同意嗎?」穗波那雙翠蘭色的眸子瞪向了二之宮,她也是魔女,她瞭解清水美沙緒的感受,「魔法師不需要普通人的同情,更不希望你為她做出犧牲吧。你所做的一切,怎麼能知道不是在繼續羞辱她呢?」
「羞辱她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嗎?我明白的,但是不能不做——如果可能的話,我就成為一個魔法師好了。」
三人如同貓咪般放低自己的身形,鑽入了一條小巷,而再過不久就是二之宮家的位置了。
「手段、方法,計策不管什麼都行,只要你們能夠想到的,能夠做到的讓她成功的,都可以。雖然我還不是魔法師,那就從像魔法師一樣戰鬥開始好了。」
一時之間沉默瀰漫在了三人之間,而這個時候清水美沙緒也終於醒了過來。
「美沙緒?」
「放我下來,二之宮同學。」
「沒事了嗎?」
二之宮輕輕地將美沙緒放下,在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之後,清水美沙緒走到了伊庭樹和穗波的面前。
「剛才承蒙兩位出手相救,我十分感激……謝謝你們。」
「那個……清水小姐。」
「阿斯特拉爾的這份恩情,我賭上自己清水美沙緒的名字,也一定會償還的,不過請兩位暫時等一等。」
神色突然變得凶狠起來的美沙緒突然轉過身,右手高高的抬起,然後——
「啪!」
扇了二之宮一個耳光。
「唉?!」
驚愕的二之宮
感同身受般摀住臉的伊庭樹
有些無奈的穗波·高瀨·安布勒
以及彷彿如同「鬼」一般,暴怒的清水美沙緒。
「不要說那種話!!」
「哪種話?」
二之宮捂著已經發紅髮燙的右臉,突然覺得天旋地轉。
「不要說,自己要成為魔法師的話!」
從樓宇之間竄過的夜風捲起了路旁的垃圾,發出呲啦呲啦的響聲。配合這清水美沙緒泫然欲泣的臉,陡升一股悲涼的氣氛。
「我,我只是想幫上你的忙而已……」彷彿如同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二之宮低下了頭,內心的歉疚一如既往,「我只是想,讓美沙緒完成自己的願望而已。」
「自己的願望如果不是自己的手去完成,那還有什麼意義。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可憐,我需要的是能夠讓自己重新變成勝利者的方法。」
緊緊地捏著拳頭,清水美沙緒轉過了身。
「不要再和這件事情有任何的瓜葛了,也不要在和我有任何的瓜葛了。我不是你的同學清水美沙緒,而是一個魔法師。你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為……為什麼,難道我來幫你不好嗎?」
不,不好。
魔法師的本能和自尊,在拒絕著二之宮言這個人所帶來的幫助,並且憎恨他,厭惡他,鄙視他,甚至怒火上升想要將他撕碎。
但是,清水美沙緒這個「人」的心中,對於他的出現和他的幫助,是感謝的,是充滿欣喜的。
魔法師的自己,拒絕了他;而作為人類的自己,接受了他。
清水美沙緒,正在內心強忍著超乎任何人想像的煎熬。
但是此時此刻的她,別無他法。
清水美沙緒面對阿斯特拉爾的兩人,將腰彎了下來。那是超過了平時影崎所用的六十度彎腰的,幾乎是下跪般的禮儀。
「請兩位,將力量借給我。」
有誰能夠拒絕這樣一位少女如此的懇求呢?況且就算她不這麼做,剛才在離屋前發生的那一幕也已經將樹和穗波綁上了清水美沙緒的戰車。
可是,情況不容樂觀。
重要的是,沒有勝利的方法。
就算是有著將凱爾特魔法復活的魔女和稀世的妖精眼使存在,想要戰勝一整個家族作為後盾和恩齊都作為助力的清水勝悟都太過困難了。
更何況,他們的手中還有著名為椿明乃的這個少女作為人質。
「我們……」
「就算是沒有勝算,我也還是想要博一下!所以,就請兩位將力量借給我吧。」
無奈的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的同樣是無奈和苦笑。
「如果想要贏的話,我來給你手段吧。」二之宮捂著臉,用木然的聲音在三人的背後說道,「你的計劃是完美的,那樣的話,就再實行一次那種計劃就好了。」
伊庭樹和穗波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同時愣住了。
他們在心中,其實已經無數次的預想過與之相對的戰鬥方法,但是每一種都不算是百分之百的勝利,況且剛才的方法再用一次不一定就會起到同樣的效果。
「你什麼都不懂。」
「我家也是重靈地,同時,已經染上過一次你的色彩……那裡因為你和恩齊都先生的魔法,現在充滿了調和的咒力。」
二之宮將太刀放到了面前,然後依次指向了清水美沙緒、伊庭樹、穗波還有自己。
「原本你只有椿一個助手,都能夠將你的兄長騙入陷阱內,你多了另外兩個幫手只會更強吧?若是說道體術的話——我應該要比椿同學優秀才對。」
「你在開什麼玩……」
不,不對,二之宮言所說的並非無稽之談。
這一切,都是可能的。
曾經在二之宮家前全力施展「褉」的清水美沙緒,的確已經將那片地方的咒力染上了自己的習性。而恩齊都對這片土地的影響,充其量也不過就是破壞了原本「清潔的環境」的概念而已。儀式才沒結束幾天,土地上濃厚的咒力也還存在著。只要能夠充分運用這種咒力,那麼成為勝負扭轉的關鍵也並不是不可能。
還不止這些,擁有妖精眼的伊庭樹,和凱爾特的魔女也會成為陣地戰最為得力的助手。
「會有人上兩次同樣的當麼?」
伊庭樹打破了這一沉默,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耗下去了。而距離這裡沒多遠,就是二之宮的家了。
「只要這兩次當有著足夠的差異就可以了。」
二之宮鬆開了一直捂著臉的手重新搭上了劍柄。
「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美沙緒你自己選擇吧。」
要魔法師相信一個普通人,能夠幫助自己在這場決鬥中勝利?太荒謬了,實在是太荒謬了。這是不可能的,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的魔法,還能夠再用吧?」
「結界?」
「讓我們,畫一個巨大的結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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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張用來止血的符咒貼上自己的腹部,雖然明白這沒大多的效果,但是清水勝悟還是這麼做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強。
「他們的行動軌跡呢?」
「暫時抓不到,恐怕是那位凱爾特魔女做的吧,非常特別的手段,我對追蹤並不是很在行。」
恩齊都倒也誠實,他攤了攤手,繼續治療椿明乃剛才因為用力過度而脫臼的手臂,只聽到啪嗒一聲,原本錯位的關節就已經重新接了上去。
椿明乃強忍著劇痛,咬牙切齒地看向了清水勝悟。
「勝悟少爺就那麼想要繼承權嗎?」
「有理由不想要嗎?」
苦笑著的清水勝悟重新站了起來,身上的狩衣因為他和椿明乃以及二之宮的打鬥而破破爛爛的,但是他並沒有覺得不適。而是帶著一群人走出了清水家的大門。
恩齊都不擅長追蹤,但這卻是陰陽道的拿手好戲。
看了一眼別人遞來的地圖,清水勝悟說道。
「走吧,他們去了居住區。」
那是——
椿明乃和恩齊都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
二之宮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