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人他在干自己得意事情的時候可以進入忘我的地步,更別說去注意邊上的其他人了。但這種人突然發現被置於眾目睽睽之下,往往會表現失措、潰不成軍。
現在這幫小孩就是這種感覺——沒有了傲視群雄的表演yu和挑戰yu,只剩下在聚光燈下面被人審視的那種驚慌忐忑。
只准說不好,不准表揚!難聽話只要在理使勁整!這是黑大漢酒吧老闆開始定的規矩。
這是什麼話?也太不人道了吧?太變態了吧?!好話誰都愛聽,還不讓說!挫折教育嗎?這定規矩的人小時候肯定受過刺激!
不過,看剛才小傢伙的台上囂張的表現,不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還真不知道哪裡是開染坊的!
「你知道你的問題在那裡嗎?」沒有客套更不客氣就那麼直截了當。黃背心接過貝斯手手中的樂器。
「不、不知道」小傢伙心虛地躲閃著對方凌厲的眼神。
「把你用的箱子低音調高一點,高音調低一點。」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小貝斯手慌忙跑去擺弄了一下電箱。
「不要什麼都是黑死搖滾音色!」黃背心背上背帶,對酒吧老闆一揚頭:「老五,你別總攛掇著別人上,你自己在後面看笑話。來,給敲段節奏,中速的搖擺。」
「不行,不行,我幾年都沒摸那玩意兒了,都分不出哪是梆子哪是鑼了,饒了哥哥我吧!」黑大漢說完扭頭yu往外走。台下一片噓聲。
「哪這酒錢我們可就不」黃背心嘿嘿一樂,要往下解背帶。
「得,算你小子狠,成心要玩我難看!好,捨命陪君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活!」黑老闆聞言猛地轉過身,登登蹬向台上走去。
台下又是一片騷動,有人故意在哪兒大聲嚷嚷像街頭賣藝:
瞧一瞧來,看一看啊,
十年前的京都鼓王要『現眼』了啊,
整天就忙著數鈔票啊,
他丟醜的機會可是不多見哪!
眾人哄堂大笑,有人趁機起哄大喊:「吆——吆,下去啵——」
「他奶奶的,你們這群丫的,想看我洋相,好!我老五滿足你們一回!不過咱說好了,等會兒只許砸空的啤酒罐,不許往台上撂沒開蓋的玻璃瓶,我可沒上保險!」黑大漢臉上滿是悲壯,台下又是哄笑成一團。
「好了,好了,快玩吧,我們的空罐子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了!」笑罵一片,但看到黑大漢已經坐在鼓前了,立即又安靜下來。
瞧了黃背心一眼,看到對方用頭點了幾下,馬上黑大漢手中的兩個鼓槌沒有多餘的動作就開始在空中清脆的擊響——嗒嗒嗒嗒
不像小胖子鼓手那樣的花哨,只是簡單的一個基本節奏——蹦卡、蹦蹦卡但給人的感覺與眾不同,又說不上來哪一點不同,只是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和那低音鼓點拚命的不受控制的去合拍,現場的所有其他人心跳也要受他控制嗎?
阿三突然感到一種恐懼——魔鼓!摸著自己的胸口獨自喃喃道。
「是的,他的鼓好像有種魔法,能控制別人的心跳。」龍妹冰涼的小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縮了回去,阿三當時心裡還有點兒瞬時的失落。「為這,還曾經在現場引起了一個心臟病復發送了醫院,後來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他的演出就遭到禁止,他本人也只好開起酒吧當起老闆來了!」
阿三搖搖頭,深歎了一口氣——高手在民間啊,他過去也看了不少的美國樂隊表演,其中不乏大牌,也有些給他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但沒有一次能讓他產生過如此心悸的感覺。
魔法!肯定是魔法!但這世界真的有魔法嗎?
「崩——」一聲渾厚清亮的低音從高質量的音箱中傳出,驀然把阿三從魔幻中拉回現實。
開始了,一個小段的貝司獨奏,沒有任何的炫技,就那麼平實隨和的迴盪在現場。沒有沉悶,沒有躁動,溫暖的甚至於連木質琴身製成的那種木頭松香味都能讓人感覺到似的。
這是鼓嗎?怎麼每次的敲擊中有了旋律,真是打在鼓面上嗎?怎麼給人的感覺是敲在了貝司弦上?還沒有絲毫的延遲?
這是貝司嗎?貝司能彈出像低音鼓如此的爆發力嗎?沉穩有序,牢牢地控制著旋律和鼓的走向,那麼的堅實,那麼的顆粒飽滿!
時間不長,沒有b樂句,沒有人們期待的瘋狂的高潮,就好像隨意玩了兩把,然後黑大漢和黃背心整齊的收了音。
30秒,台下有人驚詫——說至少30秒,他就玩30秒,這傢伙竟然一絲光都不想讓人佔去。
阿三沒有聽到喝彩,他本來是想鼓掌來著,可剛抬了手,就又被那冰涼的小手拉住了:「這個圈子裡沒有掌聲、喝彩啥的,忒俗!你自己玩的咋樣,人人心裡明鏡似的。當然對小一輩不是這樣。」龍妹低聲細語。
怪了,這裡怎麼事事都透著一種古怪?真是怪人、怪事!
「bass是樂隊的基石,是旋律的嚮導,在節奏上是大家的指揮。它控制著整個樂隊的律動。」
說完,黃背心撂下貝司,沖黑大漢一拱手:「謝了,我喝酒去了。」不再理會台上傻傻站著的小貝司手,往下方走去,一路上,不少人笑著去擰黃背心的屁股,驚得後者如同個猴子一樣蹦跳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又是怎麼回事?」阿三越來越看不懂了,是剛才那個超沉穩彈貝斯的人嗎?
「這是在誇獎他!」龍妹的回答讓他大吃一驚,有這樣誇獎人的嗎?專擰人屁股?「有一回,我在酒吧唱歌,下台時就有人這樣要擰我,嚇了我一跳,要不是老五哥跑過來告訴我事情原委,我還以為是無聊人的性騷擾哩!」龍梅說著說著臉頰飛上一抹紅暈。夜黑別人看不到,反正阿三看的清清的,那是小女子自豪的羞澀。
「老五啊,行啊,手藝沒撂下,看來我這罐子是白準備了。」下頭有人站起身『啪嗒』把手中的空罐扔到地上,旁邊的人嘿嘿的跟著哄笑。
「別介,你快拾起來。不是還有人沒『現眼』的嗎,我這酒錢可還沒有著落哪!你等會可勁的往台上砸,反正我要下去了。」說完,慌慌張張撂下鼓槌,往台下跑去。但慌亂中沒有忘記在小胖鼓手和小貝斯手肩膀上用力的拍了幾下。後者仍是一副癡呆的模樣,看來還在消化剛才兩個長者的指點。
「阿黃的酒錢看來是不用掏了,我碰巧也沒帶多少錢。那就讓我說兩句吧,哎,我說那誰,你別和我爭,誰不知道你,哦,剛忘了,誰不知道你大名鼎鼎的情歌王子剛剛簽約了『無線』,財大氣粗的,和老百姓搶個什麼勁,快滾犢子。」那個摟著小姑娘的龍妹說他不正經的傢伙看到有人站了起來,連忙鬆開不正經的雙手,站起來可勁的叫囂。
「誰是阿黃?你說清楚!小心我扁你個老東西。」黃背心不樂意了,開口怒斥,手裡的酒瓶握的緊緊的。「阿黃是他家的那個黃毛狗唄!」有人就是喜歡看人爭強鬥狠,最好再來點紅紅的刺激更好!
「咳,你看我這張臭嘴,喊禿嚕了。對不起,黃光中!sorry,sorry_」沒想到那傢伙是個軟蛋,有人一拎酒瓶他就慫了。
「看來這人品和藝品得分開了來說。」阿三苦笑道。
「那你的人品呢?」龍妹看似無意的接上了一句。阿三裝著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