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在漆黑的夜晚試圖用音樂去表現一隻肆意飛舞的動物,更別說是一隻傳說中的龍。這些小孩子做到了,用手裡的樂器、效果器、合成器、音箱這些看上去冰冷無趣的物件發出了傳說中的動靜。
沒有人再去碰酒杯了,更沒有人用蔑視的目光去掃視他人。因為夜色吞噬了一切的卑微與權貴、高手與庸者、男人與女人甚至於公主與妓女,你就是這時候裸奔也沒有人發出異議。黑暗遮住了一切美好的與醜的事物,大家都是公平的。
阿三卻是沒有這種平庸幸福的公平感,一切在他眼裡如同陽光下般的晴朗。別人是在聽,他卻還能『看』!
再好的樂者也不能做到不看一下手中的樂器而去完成一個偉大的作品。而這些孩子沒有看,一眼都沒有,黑暗把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瞎子。
龍國歷史上曾出現過一個二胡大師,後人怎麼模仿都不能達到他那種境界。後來有專家找出緣由——他的音樂之所以與眾不同皆因一個字『盲』,一個雙目失明的人他的手就是他的眼,他的心又是和手緊相連,他也就不用眼睛照樣看得到所有的音符。因為他的心早就感受到了一切。
這些孩子到了如此的境界了麼?阿三的心莫名的激動起來,這需要花費多大的精力和時間啊,可怖的是這些小孩竟然挺過來了!
「密雲不雨、魚躍於淵」貝斯的一陣solo,把一隻拖著沉重身軀但絕不滿足於低空盤旋的飛龍那種壓抑表現的淋漓盡致,但又有一種無奈在裡邊。那只龍怎麼了?作為擁有至高無上權威的萬聖至尊他還有什麼不滿和叛逆?他的頭上難道還有更高的上位者嗎?
「嗡——」的一聲,猶如沉重的身軀跌落塵埃,在下面癡呆坐著的人們心頭猛地一驚:完了嗎?演奏完了?怎麼給人的感覺沒有高潮部分,全是沉重的序曲啊!黑暗中的人群開始出現少許的騷動。
「唰——」舞台的燈亮了,如同白晝。幾個半大小伙子泥塑般一動不動站在那裡,彷彿沒有了生命力,也彷彿睡著了一樣。音箱裡只有沙沙的電流噪音。
沒有人出聲更沒有人喝彩,所有的人相信這另類的演出絕對沒有結束,或者說才剛剛開始。
果然,在人們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個細微的聲音從音箱裡傳了出來,猶如剛才的龍的爪子在地上撓了一下。
「嘎吱嘎吱」那只龍開始不甘的抖摟這渾身的鱗顫巍巍從荒原站起。猛然一連串囈語的如同梵音刺激著人們的鼓膜——見龍在田、震驚百里、龍戰於野
是龍在片刻的休憩後做最後的掙扎,它要拼盡全力去衝破那束縛他的看不見的網。
吉他手的雙手在琴頸上來回飛舞著,一遍又一遍,也猶如上下翻飛的龍在一遍又一遍的衝刺著那看不見的束縛。速度越來越快,其他樂器早已經悄然停下,舞台之上就他一人在瘋了似的在做最後的一搏——卡哧卡哧,清晰地手指擊弦聲摩擦聲慢慢連成一片,如雨點似爆豆。
他的手模糊了,在手的不間斷覆蓋下吉他的把位也變得不清晰起來。
「無影手!」有人小聲的喝彩如一個鼓槌猛擊大伙的心臟——儘管略顯幼稚,但那麼小的屁孩能有這種功力已經算是在同年齡人中出類拔萃了吧!
演出還在繼續,但明顯速度已經慢了許多,並開始有力竭的感覺。也許是故意,也許無影手真的耗費了大量的氣力精氣神。猶如長時間不間斷衝刺使得那條龍也彷彿精疲力竭,低音鼓碰碰的急促擊打著,好像衰竭的心跳——越來越慢、越慢、就要停止
英雄的龍就要倒下了嗎,面對挫折再也沒有回天之力了嗎?
不甘,吉他聲中表現著這種不甘,一聲一聲沙啞的摩擦著琴弦——忽-忽-忽——
人們都搖著頭惋惜的認為這首樂曲終於還是要無可奈何地以英雄龍的悲劇而告終了了。
什麼是悲劇?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摔碎了給你看。悲劇往往給人的啟示比喜劇多得多,所以藝術大師都逃脫不了以悲劇作為故事的結束這種宿命的表現形式。
這幫小孩也要玩悲劇?
不,肯定不會的。阿三心理斷言,就是他也絕不會選擇這種陰暗的結尾。
果然,轉機出現了——「卡——-轟隆隆-」天空平地起驚雷,巨大的音響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浪,致使有人驚駭的摀住了耳朵大叫著從座位上跌落下來。
雷聲轟鳴大雨如注,一個奇跡發生了。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亢龍有悔、龍戰於野、飛龍在天——」龍積攢了最後的力氣,儘管它的鱗已然破碎、它的角已然折斷,但雷電給了它勇氣,風雨給了他力量,翱翔天際的雄心讓他在暴雨雷電的幫助下終於把看不見的牢籠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飛沖天。
雄渾的交響樂詩歌般的節奏中,吉他手在肆意的即興演奏,猶如一條龍在高空行雲流水的盤旋,忽而衝上天空忽而鑽入雲朵,一聲聲的龍吟震澈天際,久久迴盪、生生不息!
什麼時候樂隊停了,沒人在意。什麼時候場內的燈光全亮了,沒人注意。
沒有喝彩,沒有抨擊,好像一切都變得蒼白和多餘。有人開始往肚子裡灌酒,還有人忍不住點上了煙,開始吞雲吐霧。
龍走了,但龍的威武猶存!它注定不屬於這世俗!
阿三和龍妹呆坐在那裡,兩個人如同石化的雕像。
這是音樂嗎?好像不是耶!那是啥呢?兩人對望了一眼,目光裡滿是疑惑不解!
「這是英雄的史詩!」阿三突然站起大聲說道。
眾人看到有一個小孩突發議論,似乎在總結。但沒有人去制止附和這孟浪之舉,連那些號稱京都的大師高手們也是無語的看了看,又把目光聚集在了面前的杯子上,似乎還在研究那液體的泡沫為何要一個挨一個這個人間難題一樣。
那五個小孩好像感到了冷清,好像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演出出了什麼紕漏,小臉開始變得蒼白起來,連那個開始狂傲無比的吉他手也是手指在不停的顫動。畢竟還是小啊!心裡壓力此刻暴露無遺。」喂,哥兒們,你們好歹給個話啊,評論一下這幫孩子咋樣啊,就這麼傻傻的坐著一個個二百五十似的——」那個黑大漢不知道啥時候從啥地方鑽了出來,站在舞台邊滿臉大汗的忽閃著對襟,好像就數他最熱。
「嗖-——」又一個空啤酒罐扔向了他,「你老五咋就這麼沒意思呢,這麼好的意境都被你這奸商給攪合了,呸,真是大煞風景!」
這次,黑大漢沒有躲,手一伸「啪」的一聲抓住了空中疾馳的啤酒罐,竟然滿臉堆笑,恬不知恥的說道:」嘿嘿,你們在這麼光喝酒不說話,我老五明天就破產了!」
「啪、啪、啪」一陣掌聲從邊上傳出,黑大漢吃驚地抬眼望去,剛才發議論的年輕人正緩緩站起向舞台上傻傻看著他的五個小孩鼓著掌。
「啪、啪、啪、啪、啪」越來越多的人們站起身開始隨著阿三的節奏把最鼓舞人心的掌聲毫不吝嗇的送給做出精彩演出的這些個年輕人。一時間掌聲雷動。
「啊,成功了!」五個小孩歡呼著,蹦跳著,猛然抱在了一起,各個都是淚流滿面。他們內心的忐忑瞬間化為無有,有的只是成功的喜悅和幸福的淚水。他們深切的知道,要想糊弄那些自喻專家的評委還是比較容易些,可要想得到在京都樂壇yin浸數十年的大牌的認可,那簡直是件登天的難事,這些老怪物心氣可高的很,他們只會享受別人的掌聲,從來沒有為別人喝彩的習慣。
「咳,咳,弟兄們,我的啤酒不是拍兩下掌聲就能對消的,沒有真知灼見、不露兩手讓這些孩子們開開眼,嘿嘿,那就對不住各位了。不過,如果都沒想法的話,我這就讓人給大家算算帳,你們好平分酒錢也行——」
「呸,擬個奸商,誰不知道京都就屬你酒吧的啤酒最貴,街上賣5塊一瓶的爛啤酒你敢問人家要50塊!」
「就是,黑著哩,這傢伙!」大傢伙齊聲聲討。
「我是不會掏錢的,因為我從來兜裡都不裝錢。」那個穿黃背心號稱京都第一貝斯手的傢伙率先站了出來,他向舞台上的五個小傢伙走了過去。
騷動,開始騷動。凡是他經過的地方人們都在和他打招呼,凳子亂響,人們自覺讓出了一條路,紛紛向後躲去。
大傢伙馬上意識到,真正的壓軸演出開始了。
阿三突然感到手心一涼,接著一個冰涼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手掌裡。
音樂是抽像的藝術。它只能用心去感受,任何的描述都是蒼白的。所以這部分很不好寫,我思索了很長時間,遲遲下不了手,生怕貽笑大方。這也是誤了更的主要原因吧。
當然,有時侯音樂不一定就一定要有什麼教育意義!
比如沒有事情可做的時候,聽音樂可以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特別是作者沒更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