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說在未知海域,龍族想要找到我們,只能靠眼睛。」
阿蘭薩接下馬勒·戈壁侯爵的話,他略微往後推了推椅子,讓從窗口闖進房間的陽光可以落到自己身上。隨後,阿蘭薩直視扎特的眼睛,說:「嘛,以巨龍的視力,就算我們繞得再遠,它們也看得到吧?」
這是個非常犀利的質疑。
此時黑珍珠號的大副和幾名傭兵就站在一邊旁聽,他們需要知道接下來的行程計劃,而阿蘭薩對扎特的質疑,在他們耳中,甚至讓窗外的海浪聲都變得刺耳了。
但扎特竟毫不猶豫的點下頭,無論何時都華麗而筆挺的貴族裝飾配上稜角分明的面貌,使得他在做這個動作時顯得無比自信。這份自信甚至影響了在場的所有人,於是,本該在這個問題上焦慮的眾人見到扎特的表態後,竟不感到糟糕,甚至異常鎮靜。
阿蘭薩並不喜歡扎特,這倒和扎特的人品無關,而是阿蘭薩本能的討厭任何與阿爾法·萊恩相似的人,扎特的一舉一動在阿蘭薩眼裡,無疑於阿爾法·萊恩雷同。當然,阿蘭薩並不盲目,所以,此刻他臉上的表情與其他人一樣,都是對扎特的期待。阿蘭薩朝扎特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嘛,那就說說你的計劃吧。」
「很簡單,既然在海面上躲不過龍族的眼睛,我們就從海面下繞過去!」扎特的嘴角微勾,說出了貌似瘋狂的一句。
聞言,眾人沒有驚訝扎特天馬行空的想法,而是各自暗自思索起來。當思想打破常規,很多構思便順水推舟般出現,例如阿蘭薩就在扎特的這個提議下想出一個辦法,首先是如何讓黑珍珠號沉下海面的問題,這個倒不難解決,用魔法師的重力術就行,這一點在一般的魔法師眼裡無疑是個艱巨的任務,但在黑珍珠號上,有聖域級的魔法師,漢庫克。
而如何防止海水進入船內,在阿蘭薩的設想裡,也是可以通過魔法完成,很多正規的魔法師從魔法學院畢業前都學過與潛水有關的魔法,最簡單的「水下呼吸」,可以用魔法元素在魔法師身體上模擬出魚鰓,而高級點的「深海屏障」,就是釋放出一個堅硬且能自動從水裡過濾出空氣的魔法泡泡,將施法者以及其同伴裹住帶入海底的魔法。
只是這些想法很快就被阿蘭薩扼殺,首先是他們無法找到能夠施展「深海屏障」的魔法師,漢庫克不修水系魔法,而菲雅的實力還不足以將深海屏障包圍整艘黑珍珠號。何況,深海屏障的原理和空間魔法有些沾邊,也就是說,在未知海域,可能沒有施展這個魔法的環境條件。
其餘人似乎也在各自的推理中發現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於是陸陸續續從思索中回神,再次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集中在扎特身上,等待他的正確答案。
結果扎特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推理,他笑了笑,伸手指向神秘海圖,指出繞行路線上的一處折點。這是一個非常細微的折點,如果扎特不把它指出來,眾人根本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他說:「我們需要找到一個人,她能幫助我們躲過龍族的視線,這裡,就是她的藏身地。」
「啊咧,這種地方也有人住?」第一個說出好奇的是伊莉塔肩膀上的莉,小女孩擺出一臉好奇和驚訝,顯然很渴望扎特接下來的話。
這時,扎特的臉上劃過一閃即逝的痛苦,這是極其細微而且快速的情緒變化,恐怕除了擁有靈魂感應的阿蘭薩,其他人根本不能在扎特臉上發現什麼。
何況,在這情緒之後,扎特非常巧妙地銜接上一聲歎息,說:「她去不了其它地方……只有躲在那裡,她才是安全的,她是我的老師,妮可·羅賓,其他龍裔更喜歡稱呼她為『龍裔的背叛者』……但至少對我和我的兄弟們而言,她是自由的希望……」
「自由的希望?」
「是的,自由的希望。」扎特肯定的點頭,「我們一出生就被戴上名為『龍裔』的鐐銬,享受龍族的財富?呵呵,被限制了自由,那些又有什麼用?龍祭祀……就是我們的命運,我們也只是龍族的財富中的一部分而已……」
人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就渴望什麼。
因此,對於扎特的話,阿蘭薩既不同情也不嘲笑,而是回問道:「那麼,這和你的老師,嘛,妮可·羅賓,有什麼關係呢?」
「龍族之王,格裡高利,至今沒有屬於自己的龍祭祀,這個話題在龍巢裡是禁忌,因為格裡高利的龍裔在成為龍祭祀的前一夜逃出了龍巢,而且,逃得無聲無息。」扎特先是微笑著賣了個關子,隨後說,「這名龍裔,就是我的老師,她能幫助我們躲開龍族的視線。」
這時,馬勒·戈壁侯爵突然俯下巨胖的身子,看著扎特,說:「在未知海域,龍族有辦法找出你們的位置?!」
侯爵這麼問是有原因的,扎特的那個關子的另一層意思,無疑是說在未知海域,龍族有辦法定位龍裔,那麼,扎特待在黑珍珠號上無疑將黑珍珠號推入凶險之境!
然而扎特似乎早料到侯爵會這麼問,他的臉上自信依舊,說:「您放心,身為老師的學生,在空間魔法被屏蔽的未知海域,如果還躲不過龍族的定位,那實在是太有愧老師多年的教導了。」
馬勒·戈壁侯爵這才放心地坐回位置上。接下來的談話便是有關如何將海珍珠號開到妮可·羅賓所在地的一些細節,因為繞過龍巢的詳細計劃又被推到見到妮可·羅賓之後。其實這次會議的實際意義並不大,只是讓眾人對龍裔多了些瞭解而已。
唯一令侯爵安心的是,雖然目的不同,但扎特現在確確實實的和他們坐在同一條船上。
會議結束之後,航海士回到崗位,指揮著黑珍珠號踏上新的航線。
西裡爾並沒有出席這次的會議,所以阿蘭薩原本打算離開船長室後,先去一趟餐廳為她打包一些吃的,再回自己的住所。結果阿蘭薩剛剛推開船長室的門,便發現西裡爾的靈魂點闖入他的感應,朝他所在的位置走來。
女孩已經不再穿上往日的蠻族風格服飾了,她穿著伊莉塔送給她的一套由金屬和純白色布料構成的騎士禮裝,將自己的肌膚包裹的嚴嚴實實。這樣的西裡爾少了些野性,多了些英氣。然而,不知為何,在阿蘭薩眼中,西裡爾身上的這套衣服無比刺眼。
「嘛,來得剛好,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阿蘭薩把嘴角牽到最佳弧度,笑著看向迎面而來的西裡爾。
結果往日裡對阿蘭薩言聽計從的西裡爾竟然稍稍愣神,才緩緩地點下頭。以至於阿蘭薩感到無比詫異,因為在往日,只要他的一個決定,別說等待西裡爾同意,他只要說出來,她就會跟著她執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雖然如此,但在阿蘭薩心底是開心的,至少這在說明,西裡爾開始有了自己的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