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河陽大營,營門大開。
李唐最精銳的北衙禁軍的人馬,鮮衣怒馬的站在門外,唐軍士卒豎立如山。
明黃色的御旗,飄揚在河陽大營,從營門至轅門這一條道上,早已是清水撒道,黃土鋪地,而大唐皇帝李淵的座駕,剛剛才是行駛過了中軍轅門。
御夫吁地一聲,拉馬將御車停下。
李建成,李元吉,屈突通等大將一併跪在地上,向轅門前的李淵座駕參拜。
李淵在近臣裴寂的攙扶下走下車,看向跪在地上的這兩個兒子,淡淡地道:「爾等甲冑在身,免禮吧!」
李建成,李元吉聞言沒有敢起身。李建成垂淚道:「兒臣有罪,兒臣在河陽師老無功,不能過黃河一步,有負父皇厚望,兒臣愧對父皇,兒臣不敢起來。」
李元吉亦道:「兒臣也是,沒有面目見父皇,還是讓我等跪著不起吧。」
李淵看向這兩個兒子,雙目一瞇,負手而立。帽簷下李淵兩鬢的白髮十分醒目,滿是皺眉眼皮下的雙目透出一種令人畏懼的威嚴。
左右大臣見李淵如此,都是心底一凜,這幾年來大唐高歌猛進,屢戰屢勝,都沒有吃過敗戰。眾將已是很久沒有將領看見李淵是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恍然間眾人想起了五年前,晉陽起兵時,李淵揭竿而起時的那殺伐果斷,這一次他會怎麼處置他兩個兒子呢?
李淵沒有理會這兩個兒子,而是看向屈突通問道:「屈突將軍,朕去年送你的駝毛被。還在嗎?」
屈突通上前道:「回陛下的話,還在。」
李淵道:「很好。立即帶上你的駝毛被去白蘭道,朕以後不想再看到你。」
屈突通身子一直。抬頭深深看了李淵一眼,當下又重新拜下道:「多謝陛下恩典。」
當下屈突通站起身來離去,背影彷彿瞬時蒼老了十歲。
眾將聽李淵處罰屈突通如此嚴厲,都是嚇了一跳,心底打鼓。屈突通這樣大將,李淵居然將他貶至西域那荒涼地上去,終身不能回長安。
看著屈突通那蒼涼的背影,眾將都是垂下頭來。而李建成身子都是顫抖起來,他不需流放這樣的重罪。只要解除了職務,以他太子領軍的身份就是顏面掃地,東宮儲位跟著也會動搖。
李淵這時候道:「你們以為跪著不起就能免罪了嗎?你們跪著不起,我軍就可以打過黃河了嗎?你是太子,一國儲君應當為臣工的表率,起來,與朕的說話。」
李建成聞言大喜,站起身來,他明白李淵原來不是要追究這次北路唐軍失利的責任。處置屈突通是為了拿他當替罪羊保自己,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眾將入了大帳,李建成讓出帥位,李淵自居當中。左右大將自是挨近著帳幕而坐。
屈突通被驅逐走後,由李元吉替李淵講解現在戰事。
在黃河南岸是趙軍一萬水師,以及駐守河陽城三千步卒。而王君廓率領的三萬人馬與英賀弗的兩萬鐵騎,從一北。一西兩個方向威脅的唐軍十餘萬北路大軍後方。
而在上黨郡李堔的三萬河東軍與尉遲恭的兩萬五千人馬在對峙。
而在洛陽方面,李孝恭率領南路大軍主力人馬。直抵洛陽城下,與趙軍的徐世績府軍,王薄,孟海公人馬對峙,而洛陽東面,有近兩萬唐軍已肅清了大部分趙軍堡壘,現正圍攻困守在偃師,洛口倉的單雄信人馬,在虎牢關方向則是李靖的七千奇兵與程嘉會的三千地方軍,與趙軍羅士信,曇宗部交戰。
最後是李重九的趙軍主力三萬五千人馬,已是逼近了虎牢。
可以看出戰事,是沿著洛陽為中心的黃河兩岸而展開,趙軍六大府軍中五支府兵已是投入作戰,而草原番騎也幾乎是從北面傾巢而出。當然唐軍也是沒有一點後備軍力了。
這一次大戰,對於唐軍而言也不是沒有收穫,北路唐軍攻下河陽北中二城後,河內郡已是全數奪回了,李唐的鐵騎直壓黃河北岸,與洛陽只有一河之隔。
在南岸進展也是順利,通過李孝恭,李靖的伊闕之戰的勝利,不僅拔除了趙軍在洛陽南面的重鎮,更是貫通了唐軍從關中至河南的聯絡線,保障了南面重鎮南陽的安全。而李靖攻下軒轅關,更是打到了洛陽要塞虎牢城下。趙軍在河南的地盤,只剩下洛陽,偃師,虎牢,東郡等等。
不過李建成,李元吉等人也承認,這些都是小範圍,局部的勝利,只要洛陽一天打不下來,這些地盤可能一夜之間都會被趙軍奪回。更何況趙軍在江淮的勝利,更是大大彌補了在東線戰場上的損失,更糟糕時李唐還搭上了自己的彭城郡和下邳郡。
對於江淮軍的,唐軍上下自沒有抱那麼多好感,甚至杜伏威,輔公佑身死,在場的人也沒有什麼心疼的感覺,畢竟不是唐軍的嫡系,甚至是心懷反意的諸侯。
就算李重九不滅了他,將來李唐也要收拾的。現在李重九動手了還不是一樣。但對於李淵而言,卻不一樣,因為江淮失守了,蕭銑已是順勢宣佈歸趙了。
本來蕭銑這樣的人,就算是十個加在一起也不放在李淵眼底,但是蕭銑畢竟是蘭陵蕭氏的代表,他宣佈易幟歸趙,代表著天下三大地域門閥中的江南士族,已是傾向趙國了。
蕭銑歸趙,必然帶動一大批江南士族倒向趙國,再加上蕭家在荊襄,江南的名望,都會造成後變。而所謂的後變,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勢,就如同李淵當初入主長安,關隴門閥解兵來投,斷斷半個月擁兵二
十萬。而趙國一旦起勢,呈破竹之勢,剩下的林士弘,馮盎之流,能抵擋住嗎?
現在蕭銑不僅歸趙,還率領著趙軍以及趙軍同盟的水師,攻打江夏。李淵十分清楚江夏的重要性,這時荊州要害,一旦讓趙軍突破這裡,就可以溯流直上了,而現在李孝恭,李靖的大軍,卻還在洛陽附近調不回去。
正在李淵思考佔據的時候,突然一名將領入內向李淵稟告道:「陛下,行軍長史李靖來書,言所部攻打虎牢關失利,現已是退兵。」
眾將聽了紛紛扼腕,看來一直進展順利的南路軍,也達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