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父親叔嬸的送得禮品,楊娥皇十分欣喜,當下一一稱謝。
這時又有人上前通稟言道:「盧家盧子遷,高家高徐道,趙家趙何然親自過府,攜厚禮拜賀!」
李重九點了點頭,其他幽州士族官吏,自有王君廓,王馬漢代自己招呼。
但作為范陽盧氏的重要人物,盧子遷,以及高,趙兩家家主,李重九卻必須與楊娥皇一併接待。
當下盧子遷,高徐道,趙何然走入大帳,一併向李重九,楊娥皇行禮參拜言道:「拜見上谷公,公主殿下。」
李重九笑道:「三位能夠親自過府,真是蓬蓽生輝啊。」
盧子遷矜持地笑了笑,倒是高徐道樂呵呵地笑道:「上谷公與公主殿下大婚,乃是幽州百年未有盛事,高某就算作了惡客,也要不請自來,到府上討杯喜酒,沾沾這曠世盛事的喜氣。」
此言一出帳內眾人都是樂了。
作為涿郡郡長史高徐道平日沒有架子,與幽州官吏十分好相處,故而人緣極好,但作為涿郡高氏家主,能放低身段如此說,也實在難得。
接著三家奉上了禮單,李重九看到禮單,不由心道這三家獻上的賀禮,未免也太豐厚了,僅僅是銅錢布帛黃金,所值就有七八千貫,就相當於上一次李重九向幽州士族放債的一半。
至於其餘玉璧,如意,珠寶其餘賀禮,其價值也是不遜於方纔的財物。
李重九不由心想將這份本給自己與楊娥皇的賀禮扣下,直接用作經費。給幽州現在告急的財政緩一口氣,這種勒緊褲腰帶的日子真是太不好過了。
不過李重九倒是看了盧子遷一眼。心道盧家能送上如此豐厚的財物,絕非白送。盧子遷此人善析厲害。肯定是無利不起早,心底早打好算盤,想來必定是盧承慶已說動了盧子遷。
想來不久在自己婚後,估計盧家就要馬上上門說聘,與齊王結成姻親了。
正待李重九楊娥皇,與三人說話時,外面稟報言道:「啟稟上谷公,夫人,中山李氏族長李荃。攜禮前來拜訪。」
中山李氏這時候來訪,卻是為何?李重九心底揣測一番對方來意,當下向盧高趙三人,言道:「有貴客前來,失陪!」
趙何然笑著言道:「駙馬爺,今日多忙,不必招呼我等。」
當下李重九點了點頭,與楊娥皇一併來到偏廳。到了偏廳時,李重九看見一名穿著長衫。一臉滄桑之色的老者,對方一見自己即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言道:「草民李荃,拜見駙馬爺。公主殿下。」
李重九看對方雖是身為中山李氏族長,卻是絲毫沒有盧高找三人的風範,而身上的長衫雖是乾淨。但也看出漿洗髮白的痕跡,並且對方還自稱草民。顯然沒有官身,見到自己更有幾分侷促。
李重九接過對方雙手奉上禮單。言道:「李族長有禮了。」
禮單之上寫著十羊,三十隻雞等等之類,李重九見了對方臉上一副難為情的神色,不用猜也知中山李氏現在處境不怎麼樣。
李重九言道:「族長能千里迢迢而來,足見這份盛情,不知這幾年宗族之人過得如何?」
族長李荃長歎一聲,言道:「不瞞你說,我中山李氏在婁煩,馬邑本也是大族,但自劉武周割據後,強征民役,放任突厥**害鄉里,地裡剛播下去的麥子,才剛長出苗來,突厥人就把戰馬往地裡一撂,我們族人若有非議,輕則吃一頓鞭子,重則就要了小命,只能眼睜睜看馬啃食麥苗。」
「這一年來族人都過不下去了,紛紛逃難,眼下四周也就太原郡還算是安定,而駙馬爺你又聽說是我們李家的同宗,故而族人們都來太原郡托庇,現在都在交城安頓。只是幾千口人啊,又沒有吃食,冬天馬上就要到了,到時不知要凍死多少人。」
說著李荃雙目滲淚,當著李重九面垂淚。
楊娥皇倒是動了惻隱之心,握住李重九的手。
李重九之前有問過李虎以及屬下,是否要認宗中山李氏,李虎則是告訴自己,他與李重九的爺爺,一直是在太原郡附近,因恥於為賊,故而也就不提及出身,以免辱沒了祖上。
但若以地域而論,最有可能的還是中山李氏一支,連以往李虎劫掠商販,凡事主乃是姓李的,也是往往優容。故而李虎言若要認宗當以中山李氏。
李重九問及溫彥博等人,卻是另一個說法,他們卻覺得中山李氏的名分太低,配不上李重九今時今日的地位。當時天下李姓,言必稱趙郡,隴西二郡。而趙郡李氏又高過隴西李氏一頭,而中山李氏之祖李齊與趙郡李氏之祖李牧乃是親兄弟,所以李重九若認宗趙郡李氏,顯然比中山李氏更有號召力。
李重九兩相權衡之下,最後決定還是認宗中山李氏。趙郡李氏並非不好,只是眼下隨著李密降唐,加上大部分趙郡李氏士族子弟,皆已是投效了李唐。
何況趙郡李氏自持五姓七望之一,一貫崖岸自高,李重九這時候前去認宗,不是反而遭其白眼,為天下之人看輕。
而相較之下中山李氏,現在雖非顯赫,但往昔也曾興旺過,於趙燕之地頗有聲望,李重九根基在於河北,若要起勢,必要借助同鄉同宗之力。
對於這方面,李淵能有今日,就善於借重宗族之力,而沒有士族背景的竇建德,則擅借同鄉之力,竇建德軍中大將曹旦,高雅賢,劉黑闥都是竇建德的同鄉發小。如竇建德還未舉事前,其父去世,同鄉來送葬千餘人,凡有人送禮,分文不取。
相反若是飛黃騰達後,不念昔日同宗同鄉之情,其人品則會遭到鄙夷。
眼下族長李荃又是親至拜會,有求於自己,李重九正可藉機施以恩惠。
李重九當下拍了拍楊娥皇的手背,言道:「李某眼下雖為一州刺史,小有成就,但追根溯源,若非李氏焉有今日,身為同族,怎能見難而不久,你放心,我必會安置好太原郡的族人的。」
李荃聽李重九這麼說,頓時感激涕零地言道:「多謝駙馬爺,公主,我李氏上下……」
李重九笑道:「都是同宗之人,相互照拂是應該的,說什麼感激的話,那就生分了。」
「是,是。」李荃連聲答應。
當夜府中無話,眾人歡宴。
當日李重九下令與民同樂,薊縣每戶派米一合,肉一斤,同月但凡涿郡有民成婚者,賞布一匹,有民生子者,賞羊一頭,有民生女者,賞鵝一隻,在此之下,民間結親之人驟增。李重九也通過此,鼓勵民間生聚人口,早日從戰亂之中恢復。
除了惠及涿郡之外,幽州並再度免除八郡,以及懷荒,御夷二鎮一年丁稅。雖說幽州財政不豐厚,但李重九仍是連續兩年免去了丁稅。如此民間百姓負擔大大減輕,在此戰亂之中,獲得了休養生息的機會。
李重九如此大方,也是在夏麥秋糧收成都不錯的情況,正如魏征所說,亂後易教,猶饑人易食也的道理,今年幽州各郡雖小有蝗旱水等災,收成比不上豐年,但比大業末年時,幽州戰亂田間長滿荒草,盡數荒蕪的年景,實在好上太多太多。
何況秋糧馬上就要開徵,到時不僅可以還去年的民債,還足有富裕。
幽州官吏不僅獲得沐休三日待遇,每人家裡還割了十斤肉。要知道高中層官吏尚好,但對於低層官吏而言,他們的生活也僅僅是比百姓好一些,平日的俸祿儘夠一家人吃飽而已,眼下有了肉食,足以一家上下打打牙祭
至於一年來轉戰各地府兵,李重九更不會虧待他們,乘著大婚之際,每人都領了兩斗粟,三斗麥,粟是去年秋末收上的,而麥則今年剛收的春小麥。而家中親人看著出外當兵的兒子,背著厚厚的糧米回家的一日,那是何等高興,又是何等的溫馨。
如此恩德廣施之下,涿郡的士紳百姓,對於李重九無不感恩戴德。
飯時幽州城內從城樓高處望去,各坊家家戶戶都燃起炊煙,青煙寥寥,在這個民以食為天時代,對於亂世而言,這一幕乃是一種奢望。
次日天色已明,窗外黃澄澄的陽光透過窗外照入屋中,這又是一個晴好的日子。
已為新婦的楊娥皇,盤了了高髮髻,插上髮簪步搖,即便不施脂粉,亦是容色照人,從此以後她並非長樂公主,楊廣之女,而是李重九之正妻。
李重九與楊娥皇新婚,正是歡愉,故而遲起。二人來到堂中,看到室得芸已在堂中,一旁丫鬟抱著李重九之子李鷹,而平平則是依偎在室得芸身旁看著楊娥皇。
見到楊娥皇,室得芸並未起身,只是摟著平平。
楊娥皇見了走過去,主動見禮言道:「室得姐姐。」
室得芸凝視楊娥皇,看了許久,這才言道:「你漢人的女子果真很美,難怪夫君讓你為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