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部,靺鞨部的士卒,推著雞公車,排著長隊一輛一輛的來到白巖城的糧倉,之後一輛又一輛滿載而回。
李重九與眾將看到這滿滿的糧草,皆有不虛此行之感。正所謂來了遼東一趟也是不容易,就更不能手軟,能搶多少是多少,反正遼東城的援軍已被李重九擊潰,此後遼東城必不敢再有動靜,而淵蓋蘇文的東部主力,也在南線,那麼就更沒什麼好擔心的。
於是李重九放出所有騎兵,分散游弋到高句麗各城巡遊劫掠。整個遼東各城紛紛告急,示警,頓時烽火連天。
李重九在白巖城逗留了三日,之後覺得差不多了,開始返軍。
因為糧草頗多,故而雞公車不夠用,果真每名士卒的麻袋也派上用場,李重九下令,凡有馬者馱載五石米糧,而士卒背負三石米糧,總之一粒米都不能剩下。
騎兵擄劫而來的糧食都是盡數帶上,至於俘虜的高句麗士卒百姓也有兩萬多口,也是一併帶上南遷。這些高句麗人被擄離故土,不少人都面露悲色。
一路之上,李重九的大軍走得是慢慢悠悠,在遼東各城之間乃是轉了一圈。城頭之上,高句麗軍見李重九這浩大軍容,簡直好似武裝遊行一般,整城士卒都龜縮城內不敢迎戰,同時戰戰兢兢地期望李重九快走,離開自己的境內。
最後李重九率著大軍渡過遼水,返回了遼東,一路順利。
只是待事後聽說,當時高句麗大對盧乙支文德,親自率領帶著東南北三部褥薩從對新羅的南線趕回,以及靺鞨,契丹兩部援軍,一共十五萬大軍,猛追在李重九身後。前鋒騎兵追至遼河邊時,李重九大軍渡河時已有兩天,頓時連望塵興歎都做不到了。
李重九對高句麗的再度大勝,不僅令李重九在草原威望更上一層,同時也震懾了遼東各部,特別是遼東在隋,遼之間左右搖擺的。契丹,靺鞨諸部,頓時意識到蒼頭軍,這新崛起勢力現在似乎已可以與高句麗都一扳手腕。
特別是粟末靺鞨,在隋時粟末靺鞨分裂,以突地稽一部依附隋庭。而其他部則是依附高句麗,但高句麗人一直待粟末靺鞨人一直不甚好,強令他們交納人參、貂皮、名馬、北珠、俊鷹、蜜蠟、麻布等等。
故而在此壓迫下,不少粟末靺鞨部都想背離高句麗,這一次他們看到突地稽在李重九軍中的重用,特別是這一次給遼西靺鞨的厚賞,以及陣亡將士的撫恤。更他們看到李重九待靺鞨人誠意如何。
於是部人在突地稽的鼓動下,
在李重九大軍返回遼水時,當下就有三支不下於千人的粟末靺鞨部落,從遠處趕來投奔突地稽,要求一併渡河南遷,其中最大的一部甚至有三千人之多。此外丁零族也是有不少人,特意南投來依附崔序。二人向李重九稟告後,李重九就叫他們都新的族人安置在遼西郡。
之後李重九大軍經白狼水河谷。到了柳城。眾番將開始分贓大會,李重九仍如以往,自取一半,其餘盡數散給番人。而至於隨身俘虜的兩萬多高句麗人,眾番將,則是盼望李重九能將他們繼續給他們為奴,但這一次李重九卻不這麼考慮。
李重九的決定。是將這些高句麗人,安置在上谷,雁門二郡。這二郡在多次戰爭之中,仍未從破壞中恢復。故而極缺人口勞作,不少田地荒蕪。所以李重九決定讓這些高句麗人,於兩郡之中安置屯耕。
李重九此意見一提,就遭到眾將反對。反對的多是漢人大將,他們認為這幾十年來,高句麗人與漢人相互征戰,以是結下大仇。之前李重九不殺他們,已是天大活命的恩典,要知道他們可是將隋軍的戰俘,一律都殺了築成京觀。
他們當心將高句麗人安置為民,將來可能會養虎遺患。反咬李重九一口。
但李重九卻沒有這個擔心,歷史之上,唐滅高句麗後,即將高句麗故民皆是從遼東南遷至中原安置。
歷史已是證明漢文化,具有極強同化之用,這些高句麗人都慢慢漢化。唐王朝不僅沒有對他們提防,並且還重用十分善戰的高句麗人,在中唐時,高句麗武人集團,已是當時作為當時『多國部隊』唐軍中重要戰力。
在安祿山之亂中,王思禮等高句麗武人忠於唐室,與叛軍激戰。其中最有名的高句麗大將,就乃是當時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將高仙芝。
所以李重九決定將這批高句麗人,南遷於上谷,雁門二郡,此事由趙萬三,陳克,高楚處事。
李重九決定將這些高句麗人,皆是編為軍戶,按口授田耕種,但不必上交稅賦。上谷,雁門之地,可以種植兩季小麥,相信高句麗人的日子會比遼東過得更好,而他們所作的就是服役,一旦徵召時,必須為軍替李重九打戰。
高句麗人聽聞李重九不將他們販賣為奴,而作軍戶後,皆是說不出話來,因為這對於他們而言,已是最大的恩典。
回到薊縣後,各官皆來到城外恭賀李重九大勝高句麗,返回遼東,但卻唯獨魏征不到。
聽聞郡丞魏征抱恙在家。李重九心底有數,當下在薊縣犒勞三軍,而當夜自己卻親自來魏征府上。
李重九來魏征府上時,魏征正披衣修改著公文。
李重九也不要下人稟報,便入府言道:「魏郡丞何必抱恙勞作。」
魏征抬頭看了李重九一眼,卻不說話,繼續批改公文。李重九碰了個軟釘子,倒是一樂,當下亦是不客氣,直接拿起魏征桌上的飲子喝了起來,並看魏征改過的公文。
魏征又寫過一篇而後,這才擱筆,言道:「請上谷公恕罪,魏某不喜在處理公務時,與人閒談。」
李重九點點頭,言道:「今日魏郡丞為何不到?」
魏征鬍鬚抖抖地言道:「上谷公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但說無妨。」
魏征長歎了口氣,言道:「上谷公,還記得當初你召我時,你我相談之言麼?」
「記得。」
魏征言道:「那時我與你說,我當時之所以捨魏國公,而投你上谷公,乃是李密不納我言,我一身抱負無可施展。眼下我到涿郡一年,蒙授郡守,本以為上谷公會以為我重,對我言聽計從,沒想到魏某所提罷酒坊,設義倉多次建議,上谷公皆沒有採納。」
說到這裡,魏征言道:「如此與李密當初待我又有何不同,吾一身抱負無可施展,這郡丞我真不想作下去了。」
李重九笑道:「莫非魏郡丞為官只為了一施展抱負而已?」
魏征捏須默然一陣,言道:「大丈夫非名利二字不取,吾不愛利,但卻也想青史留名,以慰平生。
李重九心道這位歷史上這位名臣,原來是如此心思,難道歷史上這位大名鼎鼎的諍臣,乃是沽名賣直之輩?
說到這裡,魏征頓了頓言道:「李使君,我知道涿郡上下都贊魏某乃是能吏,幹吏,處事勤勤懇懇,每日除了只睡兩個時辰外,皆在衙門處事。若是他們知魏某乃是沽名之輩,是否會看清我?」
李重九看魏征也是一臉苦惱之色,當下言道:「我有位朋友曾與我說,為官一任當思造福一方。無數魏郡丞所慮如何,但你身在其位,勤勤懇懇做事這是大家都看到的,就是為了百姓造福,這又有何不可,無論是愛名,還是愛民,你說對嗎?」
魏征聽了恍然言道:「孟子有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為官一任當思造福一方,魏某就算愛名,但是只要一片為了百姓,為了社稷,何必在乎其他。上谷公一言真是令魏某恍然,真是慚愧。」
李重九聽了哈哈大笑。
魏征揭開心結,當下言道:「如此魏某更要堅持己見了,私設酒坊,用糧為酒,乃是糟蹋糧倉,輕民生,而不設義倉,將來天災,百姓必然受苦,故而無論為己還是為民,魏某都必須讓上谷公,答允魏某的請求。」
李重九想了下言道:「魏郡丞說的有道理,以往不設義倉,乃是擔憂囤糧不夠,眼下我新破遼東,奪得糧食除了分給番人以外,足可支四萬大軍半年之用,軍糧現已無憂了。既然如此,魏郡丞不妨將涿郡糧倉三分之二的米糧,用作義倉。至於三分之一米糧,用於平准糴糶之用。」
平准乃是穩定物價,而糴糶法則是,豐年官方買進米糧,災年時賣出米糧。
此乃是戰國時李悝在魏國所用,乃是起到護農抑商之用,打擊囤積居奇,防止米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
魏征聽後躍然而起,抱拳言道:「就如此定了,上谷公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切不可反悔啊。」
李重九見魏征一副擔心自己反悔的樣子,當下哈哈笑道:「正所謂發財方可立品,換作以往缺糧時,我尚不敢如此答允,但眼下吾糧草濟濟,魏郡丞就放手去做吧!」
「諾!」魏征大聲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