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心魔!
這是修羅大陣的最後一個殺招。也許它並沒有之前陣中所蘊含霸道的能量那樣驚天動地,但作為修羅大陣最後的一道殺招,卻更加令人恐懼。
幻海由心生,心魔化幻海,這個陣法可直接侵襲人的魂魄,令人不知不覺中沉溺於各種幻境之中,不可自拔。若是無法掙脫其中,便會魂飛魄散,命歸黃泉。
修真者歷來與天地爭鬥,與人獸爭鬥,但此陣最大的敵人,恰恰正是自己。
無論是誰,每個人的心底都有著他人無可洞悉的薄弱之處,此陣直指本心,將他們各自心中最為隱秘之事化為一支支惡毒的利箭,毫不留情的向著他們的靈魂射去。
林雲,鬼婆婆,楚公子,辰姓女子四人都是一言不發,甚至緊閉雙眼,只能從他們戰慄的身軀中可以看出,他們此刻,正陷入一場極為險惡的戰爭之中,而且已經到了一髮千鈞的關口。
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是老開,他雙目如電,看著苦苦掙扎的四人,幽然長歎。
雖然四人緊閉雙目,但卻和睜開眼睛並無任何區別,此刻,他們的內心深處正演繹著個個令他們終身難忘的時光片段,而這些片段的主角,正是他們心內最無法割捨的人。
「哼!只要你叫我三聲『姑奶奶』,我就撤去這幻陣?」
「林前輩,昨夜您是怎樣離開幻陣的?」
「沒有可是,你說過的,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林雲,下輩子,我們還在一起好嗎?」
「我的身子都給你了,你卻不知道?」
「凡人,凡人又怎樣?神仙,神仙又如何?反正,這輩子,不!就連下輩子,我還是你的人?」
一個個清晰可聞的字節在林雲心中迴盪,或刁蠻,或嬌柔,或堅定,或淒婉,殷嫣兒的聲音不住的在耳邊呢噥,令林雲陷入了短暫的失神之中。
「是幻境,是心魔……」林雲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全力抵禦著心魔的侵襲。
「啊!」一聲慘叫如杜宇啼血,將絢爛的血花淋在他的心頭。
「嫣兒……」林雲再也無法忍受,猛然間睜開了雙眼。
火!
火在燒!
一團沖天的大火中,一個妙曼的身影掙扎著,蠕動著,痙攣著,火焰中傳出他熟悉的呼喊:「林雲,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這是殷嫣兒的聲音,充滿著期盼,渴求和不甘,火焰中伸出一隻白皙如玉的纖手,奮力的張開,似乎要抓住什麼。
「嫣兒,我來救你。」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林雲朝著前方的熊熊大火走去。
……
「柔兒,我在仙界等你!」一處絕壁之地,一個青衣男子看著天邊翻捲的烏雲,滿不在乎的說道。
辰姓女子乖巧的點點頭,只能將強烈的不安隱藏在心底。
「柔兒,你且退後,看我如何戰勝天劫?」青衣男子朗聲說道,同時祭出了幾件法寶。
「轟隆隆!」天空似乎被雷電撕開了一個口子,要將敢於違逆它的一切吞噬其中。
閃電一道接著一道,裹挾著不可抵禦的能量,毫不留情的劈在青衣男子的身上。法寶一個接一個的碎裂,終於,青衣男子再也沒有了起初的從容,他衣衫襤褸,鬚髮散亂,凌厲的眼光望著最後的一道驚雷,絕望的大聲嘶喊道:「柔兒,助我!」
「爹爹!」辰姓女子花容失色,顧不得自己境界低微,縱身躍起,朝著急速劈落的雷霆,竟然想以一己之力,替青衣男子擋下這最後一道天劫……
……
「楚雄,我們只不過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罷了,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你又何必如此傷懷呢?」一個美貌少婦,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溫柔的注視著自己。
「胡說,什麼生呀死呀的,呸呸呸!」楚公子急忙一把摀住少婦的紅唇,厲聲喝道。
少婦沒有被他的嚴辭訓斥嚇住,依舊一臉柔情的說道:「楚雄,你看,我離家這麼多年,現在連廣兒都三歲了,也該讓他見見外公外婆了。來,廣兒,和爸爸告別。」
「爸爸,我什麼時候才能和爸爸媽媽一樣,在天上飛來飛去呢?」孩童揚起純真的臉龐,稚聲稚氣的問道。
「廣兒別急,等你長大了,就能飛行了。」楚公子再也沒有了平時的冷漠,俯下身去,用手指摩挲著孩童的下巴。
「楚雄,等我,等我們回來!」少婦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她便會喪失回家探親的勇氣,狠下心來抱起孩童,雙足一頓,朝著遠方飛去。
「曇卿,廣兒,快去快回。」楚公子遙望兩人的背影,仰天長嘯。
突然,一道細微的聲響劃過楚公子的耳膜,正當他驚疑之際,便聽到少婦和孩童淒厲的慘叫。
「嗤!」聲響越來越高,化為一股洪流,從蒼茫的天際湧動而來。
這股洪流是由無數只短箭組成,鋒利的箭頭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凜冽的光芒。少婦和孩童衣服上的血跡表明,她們已經受了傷。
「曇卿,廣兒!」楚公子已經無暇考慮這些詭異的箭矢從何而來,怒吼一聲,猛然間出現在她們兩人的身前,將自己偉岸的身軀矗立在她們母子與箭矢洪流之間……
心魔噬魂,幻海奪命!
由於心底的那份薄弱,林雲,辰姓女子和楚公子等三人毫無例外的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這些雖然都是幻象,但卻可帶給他們實質性的傷害,甚至足以致命。
鬼婆婆的情況似乎要好得多,儘管她咬牙切齒,面目愈發猙獰的可怕,但眼中的那絲清明和堅定卻始終不曾動搖過。
看到楚公子危在旦夕,老開長歎一聲,猛然間長大嘴巴,發出一聲長嘯。
鬼婆婆身軀猛的一顫,從幻象中徹底掙脫出來,待看到林雲等人的情況時,不假思索的也以嘯聲相和。
兩人的嘯聲相互應和,綿綿不斷。一個雄渾巍峨,如高山仰止;一個陰柔淒切,如厲鬼低泣。
林雲已經觸到了火海的邊緣,滾滾熱浪無情的朝他襲來,但此時的他已然心無別顧,只想著將受困的殷嫣兒拉出來。
忽然,耳畔響起的嘯聲使得他的步伐一頓,眼中恍惚了一下,似乎在辨別著什麼。但僅僅過了幾秒鐘,他再次義無反顧的朝著火海走去。
又是一道淒厲的嘯聲響起,林雲緊皺眉頭,痛苦的表情彰顯出他內心的掙扎。
終於,林雲停止了前行,席地而坐,喉頭艱難的滾動了幾下,也暴發出一聲嘯鳴。
辰姓女子張口噴出一口污血,學著他們的樣子,就地長嘯。
四人齊嘯,聲震滄海!
老開的嘯聲霸氣十足,鬼婆婆則是淒厲無比,林雲由於境界最低,相比而言更像是一個稚嫩的少年,如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只是隱約可聞。而辰姓女子嘯聲雖低,但極有穿透力,似涓涓小溪,悄然潤物。
也算是老開機警,率先發出嘯聲示警,同時打斷他們不斷滋生的心魔。在他的幫助下,鬼婆婆第一個轉醒,接著,林雲和辰姓女子也逐個從幻境中走了出來,現在,在四人合力之下,幻境對楚公子的作用也有了一絲減弱。
少婦與孩童的身影逐漸變淡,終於,杳如清風,無影無蹤。
「好險!」楚公子汗如雨下,臉色慘然,胸前的七八道依然汩汩流出鮮血的傷口提示著曾經的凶險,若是依舊滯留在幻境中,恐怕他的整個身軀都會被他所看到的詭異箭矢紮成一個篩子。
修羅大陣全部破去,和煦的陽光再次呈現在眾人面前,享受著這種平時習以為常的溫暖,林雲等人卻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悟與恍惚。
就在大家還為自己慶幸之時,石林所在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達十米的洞口,一股陰風從洞口逸出,林雲措不及防之下,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修羅洞府,終於露出了它冰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