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並不知道,隨著茯苓的出土,一個虛幻的身影匪夷所思的從土坑中飄然而出,像一股琢磨不透的煙霧,逐漸形成了一個萎靡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看著這一地的狼藉,微微掃了一眼巨蛇的屍體,輕輕搖了搖頭,看了看腳下生死不明的林雲,喟然長歎。
「想不到老夫縱橫一生,居然遭宵小暗算,被困多年,這條小蛇畏手畏腳,始終不肯取食茯苓,最後卻是被一個下界之人幫我脫困。」
若是林雲聽到此話,估計會跳起來和他理論一番。小蛇?一條長約五米,就連村子裡的老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大的巨蛇!
中年文士唏噓良久,感概一番之後,伸出一隻手掌,輕輕抵住了林雲的頭頂。
「咦!」中年文士略一皺眉,喃喃自語道:「此子好生詭異!」
中年文士將自身的仙靈之氣渡入林雲體內為他驅毒之時驚奇的發現,這個少年體內的經脈極為紊亂,這並不是由於剛才和巨蛇搏鬥之時產生的,卻彷彿是自小便帶有的痼疾。而且,這種痼疾也並非自母體帶來的先天之物,更像是他在出生不久後便受了極大的傷害而留下的。
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就夭折了,而這個少年除了身體略為孱弱外,居然並無其它疾患。中年文士縱然修為驚人,見識廣博,對於此事也茫然不解,只得感慨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罷了,看在你無意中救了老夫的面子上,我便為你重整經脈,也算是答謝吧!」中年文士從掌心吐出一股淳厚的仙靈之氣,在林雲的體內遊走不休。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已是天色微亮,中年文士才收回手掌,長吁一聲,臉上的疑惑卻愈發的深重了。
「怪哉!看他明明是個世俗之人,卻為何經脈之堅韌,竟然不亞於修真千年之輩呢?」中年文士捻著鬍鬚,注視著仍舊昏迷中的林雲,若有所思。
「可惜,如此天資,竟然不具靈根,無法走上仙途。」中年文士繼續自語道,突然目光一炯,失聲道:「不對,不對,他並非不具靈根,而是靈根被封印了。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這種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發生在一個鄉村少年的身上啊!中年文士大惑不解,只得搖頭道:「也罷,也罷,如今我索性助你打開封印,日後成就如何,便要看你自己了。」
封印靈根,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而且,必須是在嬰兒出生未過百日之時才可為之。破解封印必須小心從事,一個不慎,便會導致林雲丹田破裂,命喪黃泉。不過,這等做法在中年文士心中,只不過是小手段而已,要知道,以他的修為,即便是面對一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為其生生鑄造出靈根也非難事。
可是,半個時辰之後,中年文士的臉色愈發鄭重,最後竟然悻悻罷手。
自認在此界中絕無敵手,卻沒料到脫困之後的第一件事便讓他大受打擊,中年文士自然有些鬱鬱不樂,望著依舊昏迷中的林雲,無奈歎道:「你的封印極為古怪,似乎只能依靠你自己才能將之解開,只能望你好自為之了。」
林雲恰巧悠悠轉醒,正好和他的目光相遇,不由得一愣,問道:「大叔,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
中年文士笑道:「小伙子,你的膽子可不小啊!」
林雲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昨夜的遭遇,身子一個激靈,顫聲道:「難道……這裡是陰間?」
他明明記得,昨夜和巨蛇搏鬥之時,除了身上受了重創之外,更是中了致命的蛇毒。而剛才他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卻絲毫無礙,而且脖子上也沒有觸摸到巨蛇的咬痕。除了自己已經死去,再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中年文士啞然失笑,指著巨蛇的屍體說道:「非也!非也!而是你將那條小蛇殺死,從而逃過一劫。」
「那……,我的傷……」林雲依舊沉浸在迷茫之中。
「你殺死小蛇,拔起茯苓,也算是救了老夫,投桃報李,老夫已經將你的傷口治癒了。」中年文士淡然說道。
「小蛇?」林雲看著附近巨蛇的屍體,猶自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怕,正要和這位「大叔」辯解,忽的想到了什麼,拋開懷中抱著的茯苓,驚叫道:「你,你,你是茯苓jing?」
「茯苓jing?」中年文士看了看地面上那塊黑乎乎的茯苓,啼笑皆非。
「一定是的,那巨蛇一直看著你,自然是想吃你了。我殺了它,也便是救了你。而且,除了精怪,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將我的傷治好。」林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而又有疑惑的撓了撓腦袋,自語道:「原來,百年茯苓便可以成精了。」
此時,他的心裡悵然若失,本來指著採到茯苓改善家人的生活,可沒想到人家這支百年茯苓居然已經成精了,將它拿去換銀子的宏偉目標自然也就泡了湯。林雲看著腳邊碩大的茯苓,不捨之意表露無疑。
「百年茯苓?」中年文士已經活了無盡的歲月,向來高高在上,平素結交之人要麼是一方豪強,要麼是門人手下。交談之時要麼正襟危坐,要麼畢恭畢敬。此時聽到這個山間少年的淳樸之言,反而別有一番滋味。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中年文士親切的問道。
「茯苓爺爺,我叫林雲。」林雲乖巧的答道。
「林雲,林雲,不錯,很好的名字。」中年文士並沒有否認,而是糾正了林雲一個認知上的錯誤。「林雲啊!爺爺告訴你,這塊茯苓可不是你所說的百年之壽。而是足足有一萬年之期了。」
「一萬年的茯苓?!」林雲驚歎之餘,更加的鬱悶了。一支百年茯苓可以換取三十兩銀子,那一萬年的茯苓能換多少?可惜……
中年文士看到了他的異樣,不禁問道:「怎麼,三萬年的茯苓,不是更好嗎?」
「是啊!可是,我總不能將您賣了換錢吧!」林雲老老實實的答道。
「哈哈哈!」中年文士此刻才想起來,自己眼下在林雲面前便是這塊黑不溜秋的茯苓,愈發覺得有趣之極,不由得開懷大笑。心中卻是感慨萬分,向這般肆意開懷,大概有數萬年沒有領略過了。
「小兄弟,你難道就只將眼光放在區區銀錢之上?」不知不覺中,他對於林雲的稱呼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茯苓爺爺,我自小身子骨弱,無法狩獵,只好採藥養活家人了……」林雲將村子裡的事情如實的講了出來。
世俗百態,人間萬象,中年文士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的插上幾個問題,這一老一少,一仙一俗,竟然席地而坐,熱烈的攀談起來。
林雲由於身子孱弱,在林家莊裡一向屬於被人看不起的小人物,和村裡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情。今日劫後餘生,更是見到了老輩人傳說已久的「精怪」。而且這「精怪」居然和自己如此談得來,於是越說越起勁,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以至於在中年文士的強烈要求下,也以「老哥」稱呼。
他哪裡知道,眼前這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文士,在某個遙不可及的世界,地位之顯赫,勢力之龐大,足以令八方雲動,四海齊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