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在革命年代,翟爺爺戰功彪炳。在國內政治飄搖動盪的年代,老爺子又曾傾家族之力,力挽狂瀾。
翟家底蘊不甚深厚,但因為翟家人敏銳的政治觸覺,牢牢奠定頂尖紅色家族的地位。翟爸和翟家二叔為首,橫跨軍政兩界。哪怕翟家平時再低調,這些年來的翟家在外人眼裡,煊煊赫赫,猶如烈火烹油,不需時刻有人錦上添花。
不管翟媽是不是事業女強人,哪怕為了政治勢力的平衡,翟媽在單位也曾多受掣肘,尤其是前兩年,從政治部明生實降調到後勤部副部長。後勤部油水雖然足,福利待遇也好,不過,跟實權沾不上邊。而且,翟家碰不得也不需要那些所謂的油水!
要是擱在幾十年前,翟媽說不定還想當一回鐵娘子,如今,早就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工作了這麼多年,翟媽早想重新回歸家庭。
夜色寂寥的冬夜,臥室裡月光朦朧。
翟媽說完自己猶豫了很久的打算,見丈夫沒應聲,在被窩裡用腳踢了翟爸的小腿一下,「老翟,你怎麼看?我也早干累了,再說了,後勤部多少人眼紅脖子粗的盯著我的職位呢!不少人都說我要不是部長夫人,後勤部也輪不到我。可也因為我是部長夫人,多少人等著抓我小辮子呢。老翟啊,夫妻連坐,我工作真要有什麼失誤,你也躲不了。」
說到後面,翟媽卻是在開玩笑了。盯著翟媽職位的人的確是大有人在,但下絆子的人還真的沒有,不捧著部長夫人就不錯了!又不是什麼實權職位,沒人傻乎乎的以卵擊石。
翟爸被家務事弄得睡意全無,沒想到翟媽冷不丁的換了一個話題,竟然要提前退休!聽著語氣也很堅決。
翟爸側了側身,哪怕房間黑乎乎的,這枕頭挨著枕頭,也能看到妻子眼睛亮的驚人,並不把翟媽剛才的理由當真,「怎麼突然就想到內退了?你離退休還早呢!」
「老爺子和老太太他們的小日子這麼清閒自在,我這不是艷羨的很。再者,老爺子和老太太身體雖然康健,但畢竟上了年紀,哪怕有勤務員,那也得咱們家老爺子讓人家跟著!老兩口搬過去和杜叔他們一起住,這幾年,衣食住行哪樣不是建國夫妻和芽兒兄妹在照顧,我退下來,平時也好搭把手多照顧一些!晚兩年,芽兒懷孕,我也可以幫他們帶孩子!」
結婚三十多年,妻子為家庭的付出翟爸一直記在心裡,當然也聽得出來妻子的本意!心下一軟,也沒有了外人眼裡翟部長的威嚴睿智,跟年輕時候一樣,也不嫌肉麻,伸胳膊把媳婦摟進懷裡,打趣道,「說了一大通,最後那句才是你意在沛公,想抱孫子了吧!」
翟媽臉上一熱,啐了一聲道,「什麼呀!耀輝前兩天還私下跟我通氣,芽兒年紀太小,他打算晚幾年再要孩子!」
說著,也不等翟爸回應,自己撲哧一樂,調侃著,「那臭小子,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也幸虧他小媳婦是咱家芽兒,要不然,我這當媽的非吃醋不可,眼裡心裡全都是他小媳婦!不過,老翟,我看他們小兩口是得晚幾年再要孩子!
你看你兒子那出息樣,恨不得把芽兒揣在衣兜裡隨身帶著。咱們是知道他在養媳婦,要是外人不知道的,就你兒子疼芽兒那嬌寵勁,還以為她在養孩子呢!芽兒真要生了孩子,你兒子得一大一小養倆孩子。」
翟媽越說越樂,也幸虧芽兒也是自己的心頭肉,要不然,就翟耀輝那臭小子疼媳婦的那肉麻勁,自己這當婆婆的非得眼紅不可。
見妻子笑的連床都顫個不停,翟爸心頭也輕快了幾分,「行了,誰家當媽的有像你這麼取笑孩子的?不過,你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我全力支持。」
「那行,老翟,咱們可說好了。明天我找時間跟老爺子匯報一聲,就提交申請報告。年後,我還打算去耀揚那裡住一段時間。」
翟媽年輕時候就是雷厲風行的脾氣,這麼多年,雷厲風行的爽快勁都融進骨子裡了。
翟爸今天晚上是真的被妻子想一出是一出給打敗了,哭笑不得的問道,「怎麼突然又想起來去耀揚那裡住?」
「你看他和王英現在鬧成這樣,我不親自過去盯著點能放心嗎?當年他們剛結婚時,我就該過去住上一段時間,多教教王英!」翟媽說到這裡,忍不住歎一口氣。自己雖然尊重兒子的決定,但現在真的不再看好這段彼此心中已經產生裂縫的婚姻。
想到這裡,翟媽語氣都低沉不少,「再者,真的要離婚,你覺得耀揚是親家母的對手!我看啊,王英說不定可以很痛快的放手,但她媽真敢鬧到市委去!那年,我和媽去看耀揚,倆人都覺得她挺能說會道的,為人也精明,哎!我得給耀揚鎮場子去!」
真的是一語難以道破心酸!這幾年,雖然跟王母相處不多,但從王英的言行舉止中,翟媽也算是間接側面的更清楚的瞭解了王母的為人。尤其是,無意間聽到她打的那通電話,尖酸,潑辣。說實在話,翟媽真的很不放心!
翟爸雖然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小夫妻可能要離婚的事實,但是,剛才妻子語焉不詳,翟爸心裡多少做好心理準備。翟家就沒有拖泥帶水的人,有問題解決問題就是了!
有了心理準備,翟爸不難聽出來妻子語氣裡的戰意昂然,不由輕笑打趣道,「你確信你就是她對手了?」
「我說老翟,你少瞧不起人啊!當我在政治處白工作了十幾年啊,嘴皮子利索著呢,而且都是上綱上線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壓也能壓死人。再說了,為母則強,真要是到了那份上誰也別想欺負我兒子!」
「好!為母則強!孩兒他媽,事情交給你,我放心!」翟爸臉上那一抹笑意還未凝固,突突然話鋒一轉,「反正也睡不著了,你現在可以說說怎麼就翻出《資本論》來看了吧?」
剛才被妻子東一錘子西一鎯頭的話題帶跑了題,這會翟爸才漸漸察覺到不對。
妻子雖然一直都是合格的賢內助,但不是安於相夫教子的家庭婦女,自己也不捨得讓妻子的生活局限於柴米油鹽!當年剛認識妻子的時候,那時候,她就是英姿颯爽的鐵娘子,風風火火,精明幹練。
仔細想起來,妻子突然說要內退,剛才的理由估計只是其一罷了!
三十多年同床共枕的老夫老妻,翟媽也沒打算瞞著丈夫,「芽兒原本就說,我退休後,她要聘請我當什麼基金會會長,幫她盯著那筆基金的運作。雖然有專業人士打理,就怕有人渾水摸魚。咱芽兒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好鋼用到刀刃上。正巧,家裡有這一攤子事兒,我就想乾脆提前內退算了!」
翟爸倒是真的不知道,母女倆什麼時候商量的這事兒!打開檯燈,撐著身子,伸手把翟媽那側的床頭櫃上放著的硬皮書拿過來,翻了兩眼,酸溜溜的打趣,「咱們家芽兒就不怕所托非人,你看這什麼《資本論》管用?」
翟爸也看過芽兒起草又有專業人士潤色的那筆基金的運作計劃,偶爾也會關注一二,當然清楚,哪怕芽兒本意不在於此,也無法忽略這份本意對翟家和皓宇他們兄弟幾個的仕途的正面影響。
翟爸當然不捨得算計自家芽兒的一片赤子之心,拿芽兒的基金做形象工程,給自己的仕途添一筆政績。不過,在外人眼裡,芽兒身上貼著翟家的標籤。
翟爸心裡很期待,以芽兒的能力,那筆目前只是星星之火的基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以燎原之勢幫助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翟媽比翟爸考慮的要簡單,有點不大好意思的把書抽了回來,「老翟,你少破我冷水!我這是臨時起意,心裡一點譜都沒有,哪知道該學習什麼啊!不過,芽兒說過,到時候她會找人教我!再說了,也不需要我負責具體的運作,只要盯住了就好!」
翟爸扭身又把檯燈熄滅,黑燈瞎火的打趣妻子,「芽兒那丫頭倒是真知人善用,你啊,的確只要當好那丫頭的虎皮,讓她扯虎皮掛大旗就成!咱們家老爺子倒是不服老想搭把手,當一回鎮山太歲來著。不過,他軍銜太高,就是風吹草動的小動靜,地方政府都戰戰兢兢,不好出面!倒是你正好!」
「老翟,我可真生氣了!」翟媽聲音陰沉沉的!人是又氣又笑,不願意看丈夫嬉皮笑臉,氣哄哄翻過身去,想想又覺得不解氣,搗了一胳膊肘子。誰又會知道,威嚴日重的翟部長,天命之年的翟部長,在被窩裡竟然這麼「油嘴滑舌」。
翟爸知道惹火了妻子,揉了揉肋骨,手拍了拍媳婦不再纖細但依舊柔軟的腰,「好了,我不說笑了,我支持你們,母女同心,其利斷金!」
翟媽火氣來得快去的更快,見翟爸服軟,興沖沖的轉過身來,「那當然!我這不是正在摩拳擦掌嗎!這份委託那麼有意義有價值,有能力要干,沒能力學習能力也要干!老翟啊,說不定我就是內退了也可以幹出一番事業來!」
「嗯!」這話翟爸倒是一點不懷疑!不說芽兒那丫頭,就是妻子這些年來在機關單位也打磨的愈發精明幹練。這母女倆說不定真的可以幹出一番事業來!
翟爸的認同讓翟媽心裡舒坦的很,倦意也漸漸的湧上頭來,「這還差不多!不多說了,睡吧,明天耀揚他們就回去了!」
「嗯!」翟爸藉著窗外的月色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打起輕鼾的妻子,困意很快也上來了。
不大會,夜色清涼的臥室裡響起一前一後兩道綿長清淺的呼吸聲。
至於翟耀揚和王英夫妻之間的矛盾,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夫妻倆都是心寬豁達之人,在意但不糾結。
這廂,樓上幾天沒住並不見清冷的新房裡,芽兒整理完下午那場手術的要點和心得,在翟耀輝抽走手裡的資料之前,終於鑽到被窩裡。
剛才,芽兒斜靠在床上整理手術心得,翟耀輝就在自家小媳婦身上忙活!翟耀輝按摩技術很有專業水準,芽兒舒服的都有點昏昏欲睡!
翟耀輝見小媳婦纖細修長的小腿緊繃肌肉徹底鬆弛下來,伸手關上了檯燈,把小媳婦摟進懷裡。大冷天的,還是摟著溫玉軟香的小媳婦才能睡得著覺!
棉被下,翟耀輝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修直單薄的秀背,就差沒有哼催眠曲了!突然,察覺到貼在胸前的小腦袋蹭了蹭,半響才聽小丫頭幽幽道,「翟哥哥,你說耀揚哥和嫂子是不是鬧矛盾了?」
這會才想起來剛才樓下氣氛似乎不大對。芽兒心裡總懷有一份不安的歉疚,倒不是對王英這當嫂子的,芽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對她道歉的,這份歉疚是對翟耀揚的!
芽兒能注意到的問題,翟耀輝能察覺不到!早在之前,翟耀輝就隱隱察覺到大嫂王英對自家小媳婦有一絲莫名的排斥。
不過,翟耀輝不捨得讓小媳婦糾結這些,在挺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管家婆,操不完的心!大哥他知道輕重,他們夫妻之間感情真出了問題,你也管不了。有爸媽他們,也輪不到你小丫頭管!」
「哦!」芽兒知道翟耀輝說得對,悶悶的應了一聲。
翟耀輝收緊胳膊,把人摟緊,直到沒有一絲縫隙,這才繼續輕拍著後背,哄道,「好了,趕緊睡吧!不是明天上午要去醫院查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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