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哪怕倆人已經訂婚了,翟耀輝能跟芽兒同床共枕的機會並不多。就是有,因為翟耀輝骨子裡的強勢和霸道,恨不得把芽兒鑲嵌在懷裡,十足的保護者姿態,只為懷裡的人支撐起一片最安寧的空間。
不過,這天晚上,簡陋而空蕩招待所的房間裡,卻是芽兒的手搭在翟耀輝緊繃的脊背上。簡陋的木板床上,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說,芽兒只是輕輕的拍著,姿勢就像在床前哼著兒歌哄怕黑的孩子睡眠的母親,柔和,安寧。
翟耀輝從踏上南疆這方土地後,身上濃的化不開的悲痛和壓抑因為這簡簡單單的擁抱,而消散了不少。
但芽兒更心疼,這人徹夜不動脊背僵硬的就像上緊的發條,連呼吸聲也比平時略顯粗重。芽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第二天早上醒來後,看看空空蕩蕩的另一側,溫度微涼,這人肯定是徹夜未眠。
門口盆架上放著早打好的洗臉水,芽兒簡單洗漱,隨意紮了個馬尾辮,換上唯一的一套黑襯衣休閒褲,平底黑色小皮鞋,不施脂粉,玉瓷般白淨的臉龐散發著瑩瑩玉光。
芽兒打開房間門,正要去斜對面的房間找翟耀輝他們呢,先聽見一道豪邁粗獷的聲音,「那群ny佬,簡直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咱們自己還餓著肚皮呢,勒緊褲腰帶支持他們建設,結果呢,支援出來一隻白眼狼。打,狠狠的打,打得他們不敢再動彈!不說什麼為國為民,捍衛國家領土完整那些大的,就只為了祭奠那些犧牲的戰友們的英魂,老子也得死跟他們嗑。他娘的,去年咱們軍區又大幹一場,徹底收復了老山,者陰山……有生之年,老子就在這裡跟他們嗑到底了!」
斜對過房間裡,周鐵柱望著一排小蘿蔔頭,一排對自己的演講滿懷崇敬的小蘿蔔頭,講的口水橫飛,更加帶勁。
當然,楊勇他們仨退伍老兵也是旁聽者,最起碼,他們知道戰友們的犧牲值得。
周鐵柱是當年攻克要塞高地的尖刀突擊連的為唯二倖存者,翟耀輝是另外那個倖存者。要不是重活一世的芽兒擁有隨身空間這樣匪夷所思的逆天之寶,或許,英雄紀念碑上將會多出來他們兩個的人名。
周鐵柱不知道翟耀輝這個老戰友還是自己的半個救命恩人,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周鐵柱跟翟耀輝之間的友情,生死之交的戰友情。
芽兒等房間裡那道聲音暫告一段落,這才敲門進來。
正衝著門坐在床沿的周鐵柱,打眼一看,嘿,這大姑娘真水靈。一身黑色看著再穩重,也掩蓋不住柳眉杏眼,眉清目秀。
周鐵柱是個自來熟,揉了揉眼,也不等別人先介紹,樂了,「大妹子?你是大妹子吧!嘿,肯定錯不了!當年我跟老翟一起趴貓耳洞的時候,看過你的照片。你還別說,這真人比照片看著水靈多了,模樣一點不像你哥!不過,也幸好你不像老翟這麼人高馬大!大妹子,我叫周鐵柱,你叫周大哥就成!當年,大妹子給我寶貝閨女買了好幾身漂亮衣服呢!」
周鐵柱向來健談,見到老戰友本來就高興,再加上一口夾雜著濃濃雲貴方言的普通話,突突突,就跟機關鎗似的,一點都沒跟別人留插嘴的空。
芽兒將將聽明白這一串,嘴角不由抽搐,握住周鐵柱鄭重伸過來的手,「周大哥,你好!我姓杜,叫杜萱瑾,你喊我小杜就成!」
芽兒剛要解釋,「好,周大哥就當回老大哥,喊你小杜了!」周鐵柱答應的太爽快。
不過,等喊完,周鐵柱咋麼咋麼了嘴巴,突然覺得不大對勁,然後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大妹子是老翟的表妹啊!瞧我,老翟告訴我照片上的人是他妹妹,我也就沒有再細問!心裡還想妹妹跟哥哥怎麼長的一點都不像,鬧了半天原來只是表妹啊!不過,不管是表妹,還是親妹妹,都是妹妹嘛!」
周鐵柱笑著解釋道,搓搓手,滿臉尷尬的大老粗的模樣。
幾個孩子被周鐵柱左一個大妹子右一聲妹妹,弄得稀里糊塗,半天也沒想明白。
倒是楊勇他們三位早被急性子的周鐵柱自說自唱弄得目瞪口呆,老周比他們還厲害!他們只是想想,誰也沒好意思明問!
當然,仨人也少不了看翟耀輝的笑話,實在是倆人看著還真不大配!女的婉約精緻,就像是山水畫裡走出來的仕女,不食人間煙火。老翟則冷的像塊冰坨坨,煞氣逼人,更像是叢林的獵豹,冷冽,孤傲!
翟耀輝的心情高興當然好不到哪裡去,昨天打電話時太匆忙,剛才又光顧著寒暄了,倒是忘了跟老周說自己是帶著媳婦來的了!最關鍵是,當年跟周鐵柱一起趴貓耳洞的時候,翟耀輝確實跟周鐵柱說的是,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妹妹!哪怕翟耀輝臉皮厚,這會被老戰友給說開了,也有點心虛。
反倒是芽兒,越瞭解翟耀輝就越心疼這個男人,自己就喜歡這個老男人的成熟的魅力,就像剛剛熟透的果子正好被自己收入囊中,落落大方的解釋道,「周大哥,其實,我現在還是翟耀輝的未婚妻!我跟他也算是小青梅大竹馬,他以前是叫我妹妹的!」
周鐵柱嘴巴微張,要不是軍人的自制力不錯,差點要抬手掏耳朵了,「啊……」
老翟跟自己一起趴貓耳洞的時候,照片上小姑娘才多大?老翟這,這也太那個了吧!
周鐵柱最後雖然沒說出來,不過,就他看向翟耀輝時那詭異的眼神,除了幾個小蘿蔔頭,眾人都能猜得出來周鐵柱在想些什麼,沒辦法,對這事大家都有共鳴。
周鐵柱可不是什麼莽夫,反而是一名勇將,要不然,也不會能在邊防軍區佔據一席之地。見老戰友臉陰測測的,也知道自己反應太過強烈。
哈哈大笑兩聲,「弟妹,瞧我,這烏龍鬧的!我就是個大老粗,你可別往心裡去!」
「當然不會!因為沒有辦法,竹馬比我稍稍早生了那麼幾年!」就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翟耀輝和芽兒被打趣了不止一次兩次了,芽兒也學會調侃了!
芽兒的答案,讓翟耀輝心裡熨帖的連毛孔都舒展開了。而周鐵柱,更是聽的眼前一亮,這大妹子好,模樣好,性子更好。
倒是翟耀輝,哪怕再身經百戰,這一路南下過來,也經不住老戰友們一次又一次的打趣,怕周鐵柱多打聽,「走吧,先去吃早飯吧!」
眾人對翟耀輝的話沒有任何異議,事實上,今天一大早,幾個男人就已經去附近山林間採回來很多不知名的野花。幾個人笨手笨腳除去雜草和枯葉,一小束一小束扎仔細的紮好,謹以此慰藉戰友們的英魂。
幾個小蘿蔔頭,也都聽懂翟耀輝剛才那句話了,看看神色凝重的大人,小臉也不自覺的跟著緊繃著。小孟澤和王思疆一人拉著一位叔叔的手,手裡捧著一束野山花,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不安。
大男人的感情向來是內斂沉重的,芽兒不忍心,從翟耀輝他們手裡牽過兩個孩子的手,蹲在地上,看著倆孩子小獸般青澀不安的眼神,「孟澤,思疆,咱們這就去祭奠你們父親和那些叔叔伯伯們!他們的犧牲換來了邊疆的和平,你們應該為他們感到驕傲自豪。到了那裡,你們要大聲的告訴他們,你們長大了以後也一定會像他們一樣,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芽兒的話或許對兩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略顯冷酷,不過,兩個小男孩現在哪怕半知半解,也深深的把這幾句話刻在腦海裡,聲音雖然略帶顫抖但堅定無比的保證道,「嗯!」
出了招待所大院,幾個大男人看看小小腰桿子像模像樣挺得筆直的孩子,低歎一聲道,「帶著孩子呢,要不還是開車去吧!」想必老孟老王他們地下有知,也不捨得。
這一刻,小孟澤和王思疆異常的懂事,板著小臉,仰著脖子,堅決拒絕道,「不,叔叔,我們能跟上!」
侯月月跟楊帆他們仨也拚命點頭,他們能跟上,看望那些犧牲的叔叔伯伯們,他們能跟得上。
翟耀輝和周鐵柱拿不定主意,倒是幾個當爹的都滿臉欣慰,「那就一起步行!說好了,到時候你們誰要喊累,你們爬也得爬著去。烈士陵墓是那些叔叔伯伯們的血肉之軀鑄成的,那裡守望著他們的英魂,你們幾個小的誰也不能給老子丟份!」
楊勇他們退伍的時候,家裡的小蘿蔔頭早會喊爹了,為了彌補家人,幾個人都是寵孩子的好父親,第一次這麼嚴厲的跟孩子們訓話。
倒是幾個小孩子,一聲不吭,小獸似的勇敢的直視大人,他們才不會那麼孬。
芽兒更是偷偷翻了個白眼給翟耀輝,自己不會比不過幾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