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的物質生活水平上去了,精神生活方面的要求也漸漸多了起來。雖然,這個物質生活水平也只是吃飽肚子的標準,但只要勤快能幹,就不用再擔心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
不過,鄉下畢竟不比城裡,真沒什麼娛樂活動,老百姓就盼著什麼時候縣裡下來放場電影。可惜的很,像清河灣這樣三面環山的窮山溝溝,鄉親們連場電影也看不到。
沒辦法,誰讓清河灣村子太偏僻,壓根沒記得山溝溝裡還有清河灣這個小山村。其實呢,也不一定是沒記得,估計是知道也不願意來。
清河灣以前那條通向外面的唯一的一條山路,可以用三個詞語來形容,狹窄,陡峭和顛簸。電影播放機那可是精細的玩意,縣裡放電影的工作員誰也不敢拿他們自己吃飯的東西開玩笑。這萬一要是路上磕著碰著了,碰壞了誰賠的起。
於是,有意無意的,清河灣的村民就跟下鄉電影有緣無分了。當然,鄉親們也不是沒看過。周圍十里八鄉的,誰家沒個沾親帶故的親戚。放電影雖然比不上過大年,但也是件稀罕事。
要是縣裡要去哪個村放電影,別看鄉下的通訊基本靠吼,一時間,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放電影之前,周圍十里八鄉的就沒有不知道的。
那時候,清河灣雖然不是全村出動,但是,精力旺盛的半大小子大小伙子們,可不介意走上十幾里的山路,去看場免費電影。
不過,半大小子們也有鄉土情結,去外村看電影,總覺得底氣不足,可是又不捨得不看。
這會,聽見老村長說,清河灣要連著放三天電影,那群半大小子都樂瘋了。清河灣放電影,那可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啊。
樂歸樂,看看火急火燎的早就跑沒影了的幾個大哥,半大小子們還是忍不住想再確認一遍,「村長爺,您不是騙咱們吧?家真願意來咱們村放電影?」
老村長看著周圍這群眼睛亮的放光的娃子們,不由笑罵道,「老子吃飽了撐的啊,騙們這群小兔崽子有什麼好處!傻愣著幹啥,還不回家拿板凳佔地方去!」
一聽佔地方這仨字,這群半大小子們那還顧得上真的假的,就跟長了飛毛腿似的,蹬蹬蹬,撒丫子就往家裡跑。
後面拖拖拉拉跟著一群年紀小一些的奶娃子們,無奈他們小腿短,只能又喊又叫的讓前面的哥哥姐姐們等等他們,他們也要去佔地方。
大老爺們也都挺高興的,不過,他們得鄉親們端著他們一家之主的威嚴,看著那群跑遠的半大小子們不大好意思喊。
嬸子大娘們不意那些,一個個抻著腦袋,扯著嗓子喊,「毛蛋,別忘了給爹娘也佔兩座!要正中間不前不後的地方!」
另一個嗓門更大,「根生,占好座,別忘了去趙家屯把姥姥接回來!大軍子他們想來,也都讓他們跟來。」
「明子,讓妹妹那裡看著座!騎著車子,去李家溝問問大姨他們想過來看電影不?告訴大姨,咱們清河灣要連著放三天呢!」
……
這群嬸子大娘們的嗓門,亮的就跟大喇叭似的,能從村尾傳到村頭,也不用擔心那群跑遠了的半大小子們聽不見。
叮囑完了,潑辣直爽的嬸子大娘們,捅捅,桑桑的。不過,不是她們不好意思了,而是她們都想問問流水席管不管別的村的吃。
鄉下是出了名的熱情實,鄉下,吃百家飯是常用的事兒。去串門子的時候,要是趕上家的飯點了,跟自己家一樣,坐下就能吃上。
都說是流水席了,按照鄉下的規矩,只要碰上了,坐下隨便吃。按說,這群嬸子大娘不該這麼扭捏,可是,誰讓流水席的席面太好,大片大片的肉片子,尺把長的大魚,整只的小公雞,天上飛的水裡游的都端上了席面。
要知道,就是過年的年夜飯,一般家都不捨得做這麼好的席面。從裡面隨便端出一樣來,就能撐的起整個席面。
不讓親戚過來吃席面,當然也行。可是,這十里八鄉的都是沾親帶故的,都到清河灣了,不來吃席面,那就是看不起老杜家。別看老太太整天都笑瞇瞇的,杜老頭卻是個挑理的暴老頭。要是讓杜老頭知道了,指不定怎麼生氣呢。
灶上負責掌勺的郭老大媳婦,被推了出來。心下琢磨著,要不,要不跟杜大爺商量商量,減減席面。
好東西準備的再多,也經不起整個村連著吃三天啊!中午那一頓,自己也吃的痛快,肚子到現還撐得慌呢。不過,自己也同樣肉疼,那一盆盆肥雞大鴨,這一頓飯下來,竟然被鄉親們的橡膠肚子吃下去了一半多。
「大爺,看,明天才是張兄弟和建設他們的婚禮,琢磨著,咱們晚上是不是減減席面?這喜宴不比咱們自個樂呵,得讓丁叔他們滿意才行!」郭老大媳婦小心翼翼的問到。
這群勤儉持家的婆娘們的打算,杜爺爺一看便知,笑著回道,「行了!別替大叔省錢。就按照菜單上來,不准偷工減料。晚上這頓,別忘了做的富裕點!雖然眼瞅著過年了,約摸著過來看電影的鄉親也不能少了。」
雖然不用自己掏腰包,雖然也是進自己的肚子,可是,節儉慣了的婆娘們還是肉疼加心疼,「大爺,肥雞大鴨不用一起上吧?要不咱一樣一樣輪著來,省的鄉親們吃膩了。郭嫂子手藝好,做啥菜都香噴噴!」
肥雞大鴨還能吃膩嘍?要不是寶貝孫女管的嚴,自己是天天吃都不吃夠。杜爺爺跟這群婆娘也說不清楚,朝杜奶奶和杜媽她們使個眼色。
笑瞇瞇的杜奶奶接過話茬,「說們幾個媳婦,就這麼擔心們杜大爺的腰包啊!行了,咱們該咋辦咋辦,好東西多著呢!明天桃花杏花她們姐倆,肯定會帶著雞鴨魚肉過來。別忘了,晚上這頓可一定準備富裕嘍!這大冷天的,吃飽喝足了看電影才不凍得慌。」
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幾個婆娘,一聽,得,反正杜大爺的腰包鼓,有便宜不佔那是笨蛋。
「成!嬸子,您請好吧,咱們保準讓鄉親們暖和嘍!對了,嬸子,等您清閒了,可一定得把您的拿手絕活教給咱!要不然,準備這樣的席面,總是底氣不足。」郭老大媳婦跟郭老大一樣,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事不往心裡去!
「行!到時候保準教給!」杜奶奶笑瞇瞇的答應道。說完,擼了擼袖子,準備幫著拾掇,嚇得杜媽和杜家二嬸連忙把推進家!即使要幫忙,不是還有她們妯娌麼!
老村長抽著他的大煙袋,跟一群正喝茶醒酒的老爺們侃大山。老村長時不時提點家裡被弄的烏七八糟的老爺們一句,什麼叫家和萬事興,杜家就是現成的典型!
不過,沒過多大會,那群搬著馬扎、小板凳的半大小子又都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老遠的就吵吵著喊,「村長爺,剛才俺們忘了問了,電影到底哪兒放哪?」
可不是,一群半大小子和奶娃子們蹬蹬蹬跑回家,小的搬板凳,大的抬椅子,好容易才弄到村大隊前面的那塊平地。
不過,有幾個小子平時最愛搗蛋,逗貓攆狗的那些壞點子全是他們出的。這動腦子動慣了,腿腳就沒那些心眼直的傻小子們快,就落最後面。他們等吭哧吭哧的搬著坐著保準舒舒服服的大圈椅到地方的時候,正中間的早被別佔了。
幾個壞小子亮晶晶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哎呀,剛才忘問村長爺是不是這放電影了!別是杜爺爺他們家門口?說不定是學校的小操場呢?」
這麼一喊,佔到風水寶地的那些半大小子,一拍腦門子,抄起板凳就跑向村尾找老村長。後面,還是拖拖拉拉跟著一群一頭霧水的奶娃子。
至於那幾個機靈鬼,本想趁機佔住好地方,又怕前面的玩伴們發現自己的調虎離山之計,只好晃悠悠不緊不慢綴後面。
大隊門口放電影,肯定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兒!他們這會跟最後,一會跑回去的時候,他們就成了最前面的了。哈哈,狗蛋子剛才佔得那個地方應該是正當中!
老村長正準備見縫插針的解決一下村子那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兒,被這群半大小子一吆喝,啥心情都沒了。
還能哪兒?肯定是大隊門口!村裡有啥集體活動,哪回不是那兒!
老村長站起來,正準備把這群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傻小子們罵回去,卻眼尖的發現最後面那幾個鬼頭鬼頭隨時準備撤離的機靈鬼。
老村長可是成精的老狐狸了,幾個機靈鬼的那點小把戲哪能逃過老村長的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前面這些傻小子,被後面那幾個皮小子給忽悠了。
小兔崽們,敢如來佛祖手心裡耍心眼,還嫩了點。
老村長磕了磕煙袋嘴,故意壓低嗓門,「大冷天的,村大隊門口正好是風口!咱不那裡!看見了沒,們杜爺爺為了曬糧食壓出來的那片平地,就那塊!行了,趕緊占座去!」
多虧了狗娃子他們提醒,要不然這會還大隊門口吹冷風了呢!一群憨實的半大小子蹭蹭蹭跑過去,佔據了最佳風水寶地,心裡還記掛著狗娃子他們的好。
至於綴後面的狗娃子他們幾個機靈鬼,一看老村長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知道要壞事了。皺巴著黝黑的臉蛋,真是的,老村長這不是耍玩麼!
清河灣剛修好的這條山路,不僅方便了清河灣的村民,也方便了周圍十里八鄉的來清河灣走親串友。
跟著去縣里拉電影播放機的大柱子幾個,都才剛剛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雖然都還沒有成家,但少年慕艾,難免自己看中的大姑娘。而且,巧的是,正好就去公社這一路的那幾個村子。
讓他們直接上門說俺們村放電影,們跟俺們去看吧?他們沒那個膽量,不被大姑娘的哥哥們打出來才怪呢!再說了,他們可是公事身!小轎子跑那麼快,他們也沒那個功夫。
不過,幾個大小伙子都賊的很。路上偶爾碰到三三兩兩的行,只要看著眼熟,都不忘吆喝一嗓子做宣傳。
這不,剛半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有倆半大小子騎著高粱自行車,前梁和後座還帶著兩三個,跟踩著風火輪似的,火燒屁股的進了清河灣。
最誇張的是,還有輛三輪車,車斗裡面坐的滿滿當當,絕對嚴重超載。除了自己家的親戚,剩下的都是路上捎過來的,都是些嘰嘰喳喳的半大小子和黃毛丫頭們。
等大柱子他們突突突拉著幾個大木箱子,帶著倆斯文的年輕到清河灣的時候,村子裡已經進了好幾輛牛車和馬車!牛車和馬車上做的,都是些精神硬朗的老頭來太太。
至於杜家門口,外村的那些半大小子們,早就已經搬著自己姑姑家、姨家或舅舅家的板凳,坐到杜家不遠處的那片空地上了。
而且,兜裡揣著糖果,嘴裡嗑著瓜子,好不自。就是沒有電影看,光聞幾口大鐵鍋傳來的肉香味就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祝所有的女同胞們,節日快樂!
雖然,相比今天來,咱更懷念沒有好好珍惜的六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