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媽在小店裡忙著收拾貨架,青山縣第一中學不遠處的小吃鋪裡,芽兒的兩個雙胞胎姑姑,和小姑父郭小松三個人也忙的熱火朝天。
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響了祖國大地,連青山縣這個小山城的人們,思想觀念也都變化了不少。當然,現在人們的生活水平也比以前提高了不少。特意開在學校門口的小吃鋪,每天早上和中午都是人來人往。雖然利薄,但原材料都是自家田地裡出產的東西,生意竟然也是紅紅火火。
「姑姑,中午放學我會過來拿飯,你們別忘了給我多做點好吃的。」芽兒站在小吃鋪門口,朝正忙著把熱騰騰的大菜包子遞給顧客的杜家兩個姑姑喊一聲。
杜家小姑在一旁負責收錢,顧不上跟小侄女說話,只好連連揮手。杜家大姑卻是一心兩用,爽朗回道:「放心,忘了誰的,我也忘不了你這丫頭的飯。對了,芽兒,早飯吃飽了沒?要不要再來上兩個包子,你最喜歡的白菜豆腐餡的。」
芽兒正挺著小肚子說話,早上又被自家娘親大人給喂多了。見自家大姑準備給自己拿吃的,連忙擺手,邊往學校走邊喊:「不要啦。書上說了,每頓飯七八分飽,才是養生之道。」
杜家兩個姑姑,看著自家侄女窈窕的小身影,心裡又憐又愛。這小丫頭就是頓頓吃十成飽,估計也就是這副嬌嬌弱弱的小模樣了。小小年紀,整天比他們這些當長輩的還能操心,要是真能長得白白胖胖的,那才叫一個奇怪呢。
去年,家裡的那幾個小子折騰著在北京開了個服裝廠。芽兒勸她們在縣城也開個小服裝店,貨從自家廠子裡進,省錢又省事。可是她們當時想的都是,鄉下人跟城裡人不一樣,這才剛剛能填飽肚子,誰捨得沒事花上十幾塊、幾十塊錢給孩子買件花裡胡哨的新衣服啊。還不如到供銷社花上幾塊錢扯上一大塊花布,能給孩子做好幾身新衣服了。
不過,她們沒這個魄力,自家大哥倒是放到心上了。一狠心,把前兩年倒騰的那點錢全都投到那服裝店上了。要不人家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出乎她們的意料,大哥家裡的那個服裝店生意竟然異常的紅火。
杜家兩個姑姑雖然眼饞,但不眼紅,誰讓她們沒這個膽子呢。不過,杜爹這一折騰,倒是把這姊妹倆骨子裡那股子不安分給勾了出來,也想著尋摸點別的事情幹。這兩年鄉親們的心眼也都活泛起來,養雞種菜已經沒剛開始那麼掙錢了。再說了,分田到戶的那一畝三分地,還不夠自家老爺們一個人折騰的。
最後還是芽兒這個小人精看出她們的心事,建議她們開個小吃鋪。姊妹倆這回不不猶豫了,說幹就幹。沒想到小吃鋪雖看著利薄,但架不住本低,小半年的工夫就把本錢賺回來了。小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姊妹倆,現在看自家小侄女,就跟看招財貓似的,怎麼也稀罕不夠。
芽兒絲毫不知姑姑們現在把自己當成吉祥物了,跟姑姑們道了別,猶如閒庭信步般不緊不慢的趕在預備鈴聲響起前進了教室。
下午放了學,楊月、小秀和柳紅麗仨人在去蹭飯之前,先回宿舍洗臉換衣服去了。她們三個不像芽兒似的,不管天氣多熱,永遠都是那麼一副清清爽爽的樣子。上了一天的課,早就灰頭土臉的三個人,不想這麼邋遢的上芽兒家吃飯去。
芽兒早就習慣了這三個大姑娘愛美的性子了,抬頭看看餘威尤烈的斜陽,只好躲進教學樓旁邊唯一的樹蔭下等人。
「杜萱瑾同學,你現在有時間嗎?」剛變聲完的男音裡面雖然夾雜著那麼一絲嘶啞和緊張,不過比起變聲期的公鴨嗓來說,要舒服悅耳多了。
看著眼前身穿白襯衣乾淨清爽的大男生,芽兒只能在心裡感慨一句,「男大同樣十八變」。眼前這個大男孩高高瘦瘦,除了一如既往的靦腆外,實在想像不出竟然是當初自己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同桌。
芽兒雖然在心裡嘀咕,臉上仍是春風拂面,看不出一絲端倪,「方旭同學,有什麼事情嗎?你怎麼還沒去食堂吃飯,小心晚上餓肚子哦。」
方旭看著眼前淡雅如菊的少女,結結巴巴的說道,「啊?哦!我,我就是,我想問,」
眼前的少女笑顏如花,方旭越發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芽兒,你在這裡幹什麼呢?怎麼還不回家,要不杜嬸子該擔心了。」另外一個男音響起,打破了眼前詭異的氣氛。
郭小栓從教室裡出來,準備拿著自家老爹特別提供的加餐費到外面尋摸點好吃的。沒想到,他竟然看見有個面紅耳赤的男生,不知道跟芽兒說什麼呢。
這還了得,大壯哥他們,還有小海,可是跟自己說過很多次,一定要替他們保護好芽兒的。而且不說兩家人的交情,還有自己跟小海他們的關係,關鍵是,連自己的偶像,抗戰英雄的翟大哥都曾經寫信拜託過自己。那張專用信封,可是讓熱血少年的郭小栓激動了好長時間的。
漂亮的像朵花似的芽兒,聰明又和氣,吸引了多少懵懂少年的目光,郭小栓可是一清二楚。仗著杜皓宇他們八大金剛的餘威,郭小栓可是明裡暗裡威脅了不少蠢蠢欲動的少年,沒想到今天竟然又逮到一條漏網之魚。
就憑眼前這小子面紅耳赤的吭吭哧哧的扭捏樣,同樣擁有一顆少男心的郭小栓,不用猜也知道接下來這小子想要說什麼話了。雖說自己把芽兒當成妹妹看,但肥水不流外人田,怎麼也輪不到這個小子吧。
想到這裡,郭小栓十分不友好的上下打量著方旭,接著問道:「芽兒,這是你同學?他找你有什麼事情嗎?」
「小栓哥,方旭是我以前的同桌。對了,方旭同學,你剛才想問我什麼?」芽兒頭半句是跟郭小栓說的,說到下半句時,目光又對向了方旭。
「沒,沒什麼事。就是,就是見你一個人在站著,跟你打聲招呼。」心虛的方旭對上郭小栓威脅的目光,只好胡亂編了個理由。真是的,現在是高考最關鍵的時期,自己剛才在想什麼呢?怎麼腦袋一熱,差點就
想到這裡,方旭前言不搭後語的甩下一句,「杜萱瑾同學,再見。那我吃飯去了。」然後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芽兒一頭霧水的看著跑開的方旭,只好把注意力轉移到郭小栓身上,「小栓哥,你怎麼也還沒去吃飯?」
郭小栓見芽兒並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提醒她。豪氣的從兜裡掏出一張大團結,嘿嘿笑道:「這不是正準備去你家兩個姑姑開的小飯館加餐嗎!」郭老大是清河灣難得全力支持孩子唸書的人,加上郭小栓又是家裡的老ど,所以這零用錢竟然是異常的豐厚。
芽兒看著郭小栓一副大款的派頭,咯咯笑道:「小栓哥,今天我替你省下一頓飯錢。一會你跟小秀她們一起到家裡吃飯吧。娘說了,今天晚上要做好吃的。」
郭小栓一聽,樂得見牙不見眼,這好事上哪裡找去啊。他早就羨慕小秀和楊月她們隔三差五的上芽兒家改善生活了。只不過自己不好意思開口,跟幾個小姑娘一起去罷了。
郭小栓不是個客氣的,而楊月三個更是杜家的熟客。一頓晚飯,吃的賓主盡歡。杜媽看幾個孩子吃的香甜,就專門負責給他們夾菜,杜爹則美滋滋的喝著閨女給調配的養生酒。
「紅麗,再吃個雞大腿。這可是你叔叔今天剛從家裡捎過來的。」杜媽知道柳紅麗最能吃,把肉最多的雞大腿夾到柳紅麗碗裡。
柳紅麗手忙腳亂的用碗接過雞大腿,甜甜的喊道:「嬸子,你別再給俺夾菜了。俺哥哥都說俺現在太胖了,將來嫁不出去呢。其實俺也想跟芽兒這樣,苗苗條條的跟柳條似的,多好看。」緊張的高三生活,在柳紅麗身上一點都沒體現出來。比起最近消瘦了不少的楊月和小秀來,柳紅麗依舊是白裡透紅,小臉圓潤富態的很。
杜媽給柳紅麗夾完菜,繼續給楊月和小秀她們夾。至於自家寶貝閨女,跟貓一樣大的飯量,只要能把碗裡的那些飯菜吃光,她就謝天謝地了。知道自家閨女一向飯量都不大,杜媽只能把那一腔慈母心放到胃口大開的另外幾個人身上。
聽了柳紅麗的話,杜媽很不贊同:「紅麗,你可別聽你哥哥的話。女孩子還是像你這樣圓潤富態的招人喜歡,一看就是一臉福相。楊月,小秀,你們兩個也是。剛來縣裡上學的時候,長得多結實。現在這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家裡人看了得多心疼。來,你們倆也多吃點。」
楊月三個人,看著又冒尖的飯碗,只好敞開肚皮吃。她們來這裡吃飯的次數多了,在這裡跟自己家差不多,早就不客氣了。再說了,飯桌上有雞有魚,平時她們可吃不到。
至於郭小栓,人家壓根不用杜媽讓,狼吞虎嚥的往嘴裡扒拉個不停。等肚子稍稍墊了個底,這才開腔,「嬸子,要是知道你能做這麼多好吃的,我早跟芽兒她們來蹭飯吃了。關鍵是跟她們幾個女孩子一起,我有點不好意思。」
杜爹正跐溜一口喝著小酒呢,沒想到清河灣最皮的野小子嘴裡竟然能說出不好意思三個字,一口酒差點嗆了出來。
等酒下了,杜爹蒲扇大的巴掌拍著郭小栓後背,調笑道:「哎呦,你小子也會不好意思了?老叔我批准了,高考前這幾天你們晚上都來家裡吃飯,讓你們嬸子給你們補補。」
楊月她們正要推辭,郭小栓已經狗腿的幫杜爹倒酒了,「真的?老叔,那我就真不客氣了。說定了,這幾天就在這裡搭伙了。再說了,嬸子做的飯菜就是比俺娘做的好吃。」
「說定了,誰不來都不行。平時不管你們,可這幾天晚上,必須過來吃飯。」
楊月她們都知道杜爹向來好客,只好笑著答應。只不過在心裡各自琢磨著,等高考結束後,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也得多往杜家送幾次。
晚飯後,郭小栓護送著三個大姑娘回宿舍複習功課去了。至於芽兒,回自己房間繼續研究她複雜難懂的醫書。不用整理資料,不用講解試題,現在自己高考倒是比哥哥們高考時還要輕鬆。而且經過四屆高考,學校的老師已經有了足夠的高考指導經驗,對於楊月幾個人的高考,芽兒沒想過畫蛇添足的做些什麼。
隔間,杜爹杜媽兩口子沒有自家閨女好學,這會正坐在床頭,說著家長裡短。
「對了,你這次回清河灣,有沒有去看看文昊他外公?他老人家的身體好了沒有?」藉著明亮的燈光,杜媽手裡納著鞋底,一點都不耽誤說話。
「早好了。年紀大了,腸胃消化不了冷的、硬的。再說了,咱家芽兒的本事你還不清楚啊,她二叔說了,藥到病除。」杜爹嘴裡應著,人卻不嫌熱,緊緊的挨著自家媳婦坐著。人們都說,燈下看美人,自己媳婦怎麼越來越稀罕人了呢。
杜媽不知道杜爹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嗤啦一聲納了一針,接著感慨道:「咱家有個服裝店,芽兒兩個姑姑也開了個小飯館,就老二家一家在地裡刨食吃,我心裡咋有點不是滋味呢。」
「這有啥不是滋味的呢。親家爹和親家娘年紀都大了,雖說身子還算硬朗,可也離不了人。再說了,他們兩口子都能幹,光養雞種菜也比別人掙的多。而且他們又不用費工夫賣,有啥出產直接送到小飯館裡就行,比別人省心多了。」
杜爹說著,胳膊搭到自家媳婦肩膀上,笑道:「倒是我,媳婦不在家,養雞種菜也沒心思。更不用說晚上了,不能摟著媳婦睡覺,我這心裡才真的不是滋味呢。」
杜媽抖了抖肩膀,想把那只礙事的胳膊甩下去。雖然心裡美滋滋的,可這嘴上卻不想承認,笑道:「哼!啥時候也學會油嘴滑舌這一套了。」
「媳婦,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晚上你不在身邊,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咱家閨女說了,說夫妻之間,不光要在心裡惦記著,想著對方,有時候也得說出來讓對方知道。咱家閨女說了,夫妻間適當的貼心話和甜言蜜語,有利於加深夫妻感情。」杜爹鉗子似的大手,緊緊的摟著自家媳婦,不捨得撒手。自家越長越年輕的媳婦,自己可得看牢了。
不過自家寶貝閨女說的真對,媳婦還真的喜歡聽貼心話呢。媳婦放鬆下來的身子,還有這羞紅了的耳朵根,不都說明自家媳婦樂意聽著呢。
杜媽心裡雖然喜歡,嘴上卻忍不住念叨幾句,「也不知道李叔和王姨他們都教芽兒什麼了,芽兒咋啥都知道呢。小小年紀,整一個人精。」
「李叔他們教什麼了咱們也不用知道,只要咱家芽兒吃不了虧就行。嘿嘿,媳婦,別忙了,咱早點睡覺吧。你不在家,俺睡的都不香甜。」杜爹說著抽掉了媳婦手裡的鞋底,這嘴巴也湊到杜媽臉上,唄的一聲,狠狠的親了一口,可想死他了。
隔壁,學海無涯的芽兒,一點都不知道隔壁自家爹娘那兩口子,正壓抑著聲音,偷偷摸摸的干屬於兩口子之間的那點幸福事。
作者有話要說:ps
o(n_n)o~今天只有這麼多了。本想多更一些呢,結果晚上被人拉去聚餐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