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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1虛委蛇 文 / 阿冪

    王熙鳳聽著王夫人話裡話外只要她從嚴的意思,嘴角邊勾起淺笑來,答道:「太太說的是。想我們家上下多少口人,難免就有心黑,手腳不乾淨的,原也該殺雞儆猴。只是我看著那個溫婆子哭得可憐,又想太太從來是個慈善人,要是知道她知錯了,想也不能忍心就叫他們一家子骨肉不齊全的,所以大著膽子寬放了回。太太即怪,我就去改了就是。」王夫人只當著王熙鳳到底年輕,一時心軟也是有的,自己一說她也就明白了,只是當家立事哪有朝令夕改的,這樣做了,日後只怕不能服人,聽了王熙鳳這話,忙道:「阿彌陀佛,傻孩子,哪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你自己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王熙鳳料著王夫人必然要說這回就算了的話,又聽她讓自己細想去,就做個思想的樣子,過得一會,臉上也就一笑道:「是,太太提點了,我也就明白了些,想來要是我這裡一時一個主意,下頭的人就不知該照著哪個主意行去,太太說,是不是這個理?」

    王夫人就笑道:「你父親常在我跟前誇你,果然不差,是個聰明孩子,你自己就能想明白。」王熙鳳便道:「多虧了太太的耳提面命,不然我哪裡能知道這些了。太太好心教了我許多,我日後必不敢叫太太失望。」王熙鳳是說著自己從前叫王夫人白利用了一場,如今都想明白了的話,王夫人哪裡想到這樣死而復生的事就在身邊,只當著王熙鳳這個年輕侄女兒是真肯聽從自己訓教,臉上的笑容也格外慈和,拉了她坐,又問她:「我聽著你自打病了起身,倒是不攔著璉兒去那鄭氏傅氏兩個那裡了,可有這事?阿彌陀佛,你即能這樣賢良,我也放心。」

    王熙鳳歎息了一聲,轉眸看著王夫人:「我若是不容人,人說我嫉妒也就罷了,可偏生太太是我嫡親的姑母,又在一個家裡,我要是不放二爺去那兩個屋裡人處,教人背後說是太太沒教導好我,我就有罪了。」王夫人聽了這話,心中就懷疑起來,第一個疑的便是邢夫人。王夫人想來,賈赦身為長子卻住在了榮國府外,邢夫人素來面冷嘴刁,心眼兒又小,她豈能甘心。鳳哥兒是她媳婦,她自能在鳳哥兒跟前說嘴,鳳哥兒自是不能反駁她的。想在這裡,臉上就有些沉,倒是不問王熙鳳詳細,只道:「我的兒,你即肯替我想到這層,可見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我統共就你大妹妹一個女兒,你珠大嫂子也孝順,到底是隔著一層。眼看著你大妹妹過幾日就要入宮應選了,還有你在我身邊,我也算是個有福的。」王熙鳳便笑說:「太太可別這麼說,珠大哥這麼年輕就是個秀才,寶兄弟生得又是這樣惹人愛的,太太的福氣在後頭呢。」王夫人叫王熙鳳這些話說的滿心歡喜,倒是把對邢夫人的怨氣丟開了一些,又同王熙鳳說了些話,也就放了她回去,又因王熙鳳這些話,倒是把因王熙鳳沒順著她意思辦事的不滿消弭了些,只以為王熙鳳到底年輕面嫩,慢慢教導就是了。

    四日後,朝廷就下了聖旨,只說皇帝即位數年,宮中空虛已久,今奉聖母皇太后懿旨,凡朝中三品以上文武官員之女,年十五以上十八以下,皆在應選之列。旨意下到賈府之際,賈府中的下人們無不歡欣,只說初一生的大小姐果然不凡,這就要進宮做貴人去了。王夫人心中雖也巴望著榮華富貴,只是一想女兒這一去以後見面就難,不免又有些悲容。賈元春臉上倒是一些兒異色也沒有,依舊在賈母,王夫人跟前伺候,只是回了自己屋子,臉上就少了些笑容。

    秦可卿同賈元春年紀相仿,所住的松間閣離著元春的屋子又近,日日相見的,難免就有些情分在,平日裡也時常走動一回。此時秦可卿也聽得了賈元春應選秀女之事,又看賈元春少了歡容,到底年輕,掌不住神,臉上流露出些許惋惜的神色來。她過榮國府時尤氏給了她的丫頭秀兒見了她這樣,只當著她不捨得賈元春去,待回了松間閣就勸說道:「姑娘,這是好事呀,看著這裡大姑娘的人品樣貌,都是極出挑的,這一去自然有好前程呢,大姑娘是捨不得父母兄弟,姑娘你怎麼也不喜歡呢?」秦可卿看了眼秀兒,就是一歎,道:「你只知道皇宮裡一片錦繡,進去了為妃做嬪的,有大體面,卻不知道進得去的,不是叫人踩在腳下就是想盡了法子把人踩在腳下,再不得安生,一口氣也洩不得。若是再得個一兒半女,那更是。」秦可卿忽然就住了口,悠悠歎了口氣。秀兒聽了這番說話,只覺可笑,回過頭來學與了榮國府裡安排了與秦可卿的一個婆子知道,只說秦姑娘是個傻的。

    那婆子也是認作秦可卿嫉妒元春,覷個空兒就告訴了元春跟前得用的大丫頭抱琴,抱琴是個有些見識的,聽了就覺得有些詫異,轉而去告訴了元春。元春也深為納罕,只道:「那秦氏不過是營膳司郎中之女,平日裡也罕言訥行,我只當著她小家子出身,在我們家不免拘謹,不想竟有這番見識,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心智倒深為可敬。」倒是深為讚歎了一回。

    只說元春應選當日,先來賈母住處叩別,賈母雖也落淚,倒還穩得住,又囑咐了些謹言慎行不可任性等語,元春含淚應了。又來叩別賈政同王夫人,王夫人抱住哭了幾聲,賈政就道:「哭什麼,孩子這是應選去了,若是她自己爭氣自然是有前程的。」一邊趙姨娘雖要臨盆了,一來賈政又有了周姨娘,二來,她雖愚鈍也覺得近來從老太太起都不大喜歡她,再則看著元春有大前程在前,就有意賣好,強撐著來奉承,聽著賈政的話也笑道:「太太這樣哭,可是叫我們大姑娘走也走的也不安心呀。」

    王夫人從來深厭趙姨娘趁著自己有孕勾搭了賈政,只礙著要維持賢德風範不好發作,這一回叫她抓了趙姨娘一句話就啐道:「放屁,什麼走不走?我大姑娘能就走的不安心了?我們家的喜事,你平白就說出這樣的話來咒我的元春。都是我平日寬待你了!你的心還這樣黑」說了又哭幾聲。賈政看著自己夫人哭,女兒眼圈也紅,也覺得趙姨娘說話不當,就叱道:「糊塗東西,不會說話就閉嘴,在這裡滿嘴胡沁什麼?不瞧著今兒是好日子,我必定罰你,還不滾回你屋子去!」趙姨娘不想自己一番好意反得了不是,又看賈政聲色俱厲,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漲紅了臉不敢再出一聲,挪著步子就退了出去。

    元春不免勸慰王夫人幾句,又含淚抱了抱有李嬤嬤領著的寶玉。寶玉尚小,雖聰明也不曉得元春要走,只看她哭,就用小手抹了元春臉上的淚痕,只說:「大姐姐不哭,寶玉聽話。」因王夫人生育寶玉時已然三十餘歲,之後身體也不怎麼強健,元春便姊代母職,將寶玉看顧起來,情分頗深,此時聽得這句,格外傷心,抱著寶玉就同賈政道:「父親,寶玉是極聰明的,還望父親母親不要溺愛了。」雖賈政素來冷淡,看著這樣也陪著落了回淚,滿口答應。元春繼而又別過了邢夫人同王熙鳳,這才出府而去。

    元春這裡才走不一會,趙姨娘跟前的瑞香就奔了來尋王夫人,只說是趙姨娘腹痛難忍,怕是要生了。王夫人聽了這句,就把臉一沉,道:「老爺同我訓了她幾句就腹痛,敢是欺著老爺心慈就來弄這樣的鬼!我平日裡也留著心呢,論日子,還有半個來月呢。」賈政是個不通俗務的,哪裡曉得女人產育早半個月遲個幾日都是常理之中,聽得王夫人這樣說,也以為是實,就道:「去給趙氏說,安守本分才是正理。」瑞香臉上都急出汗了,跪著道:「太太,瑞香再不敢撒謊,姨娘自打回房就開始叫痛,已好一會了,越來越厲害,瞅著就同從前生三小姐時是一樣的。」王夫人這才道:「糊塗東西,即這樣,你如何不早說!倒是叫我錯想了姨娘。」說了,就命套車去請穩婆,自己只說要去稟告老太太知道,抬腳就去了賈母的上房。

    趙姨娘雖得賈政喜歡,奈何賈母同王夫人都不喜她,這回看著她又叫賈政訓了,下人們不免慢待些。且管車馬出門事宜的,原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男人周瑞,更是不緊不慢,待得車子套得,把穩婆接了來,趙姨娘那裡已然掙扎了半日,且她又不是頭胎,產門已開,孩子都露出了半個頭來,只是她卻是叫得沒了精神力氣,孩子就卡在了那裡,若是那穩婆再晚來片刻,只怕是要一屍兩命。穩婆不敢耽擱,洗了手來,就按著趙姨娘肚子慢慢就把孩子推了出來,倒是個兒子,只是不免瘦小些,哭聲倒大,忙抱著小哥兒到趙姨娘跟前報喜。趙姨娘已然掙扎了許久,見是個男孩子,只覺終身又靠,不由又喜又悲,她在穩婆來前這一回大喜之下竟是暈了過去。她這一暈,房裡的丫鬟婆子們就亂了,又要救醒趙姨娘,賈政那裡也要人去報喜,只是手忙腳亂。

    聽得內寵趙姨娘生了個兒子,賈政自然喜歡,又去給賈母報喜添了孫兒,到得賈母正房時,王夫人還在,賈政倒是一臉的笑,就把趙姨娘的事說了,又向王夫人道:「好險,只差了一會子就是一屍兩命。」王夫人聽了賈政這話,忙立起身道:「老太太,都是我的不是。我聽著她腹痛,只以為是叫老爺訓了,她藉著腹痛撒嬌,不想竟是真的要生了,好在大人孩子都沒事,不然,可就是我的罪過了。」說了,就拿著帕子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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