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天已亮!
霧濛濛的天空上泛起了一道明光,水天一線,初陽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泛起了波紋,金燦燦的,看著就有一種讓人溫暖的感覺。
崑崙山立於北海之上,終日被太清仙氣繚繞,暮雨澤站在這崑崙山巔,真有那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感。
這一刻,他的心是放鬆的,也許是這樣,他臉上的笑容也與平常不同,那柔和的弧度,恐怕是最親近他的人都未曾見過的。
冰凝恰恰看到了這個攝人心魄的微笑,她的心頭也是快樂的,天底下有什麼比看到心上人快樂更快樂的事呢?
只是這快樂,現在卻顯得有些牽強。
因為……
「暮公子,你要隻身去北天嗎?」冰凝道。
暮雨澤回身望來,那朝陽的光輝披散在他那頭烏黑濃密的長髮上,泛起了金色的光芒,他的眼睛似乎也有金色的光芒,那是一種冰凝從未見過的光芒,她不懂那是什麼,但是她知道暮雨澤的決心恐怕是無法改變的。
「我必須要去。」暮雨澤道,他連忙將視線放到周圍的山山水水上,要是冰凝認真去看,就會發現這目光中的不捨竟不比那堅定少。
天底下又有幾個男子能捨得冰凝的好處呢?
冰凝看著暮雨澤,她生著七巧玲瓏心,又怎會看不出暮雨澤的『好意』?
但這種『好意』她能坦然接受嗎?冰凝知道,一旦她接受了,她的人生就和眼前這個男子沒了交點。
「你走吧!」忽然,冰凝說了一句另暮雨澤也沒有想到的話,抬頭望了過去,冰凝的臉上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不捨?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滿是漠視,看著暮雨澤,就像是看著一個路人。
「我……」暮雨澤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自己的話嚥了下去,他回過了身去,因為他已經不敢在回頭,一步步向前,很快,他就消失在水天之線上。
冰凝竟然再也沒多看暮雨澤一眼,難道她是鐵石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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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悠悠,人也悠悠,難,太難。」暮雨澤看著蒼茫大海,輕輕歎息。
……
「暮兄何必為了過去傷神,須知把握住以後,才是人要做的事。」
忽然,一個爽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海上響徹,這聲音清脆如絲竹管弦之聲,絲絲入耳,縱然沒看到出聲之人,就知道來者必定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翩翩公子,不過沒有人第一反應是注意這人究竟如何,只因這聲音實在是太過突兀,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忽然一聲,縱然膽識不凡之輩也會嚇一跳。
但看暮雨澤,他的面色還是那般八風不動,不粗不細的眉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還有一絲淡淡的微笑,原本有這般面龐的人就當得上是一個奇異的人,但這笑容,看上去也是這般的奇異,彷彿天塌下來也無法讓這縷笑容動搖。
「端木兄,勿怪暮某不告而別的過錯。」暮雨澤道。
這時候,一個丰神如玉的翩翩美男子忽的出現在暮雨澤面前,看到這個美男子,暮雨澤臉上的笑容更多,他知道端木俊熙是遵守諾言來幫助自己的,看到他,暮雨澤的心頭也微微一熱。
人生能有幾知己?
恐怕就是如伯牙的慷慨無私都沒有幾個知己,更何況常人
所以自然是朋友多於知己的。
交友貴在交心,但又有誰有權力強求對方理解自己?所以固然朋友還是要多於知己的。
有一個遵守諾言的朋友,著實是一件高興的事。
「暮兄尚不可如此隨意,要知道你在明敵人再暗,再加上乾影的實力已經離聖境不遠,如果不多加防範,恐怕會讓對方有可乘之機。」端木俊熙一改之前的笑容,嚴肅道。
暮雨澤看了端木俊熙一眼,笑道:「但聞敵在暗我在明,那我再防範豈不是如同虛設,何必不就這樣灑灑脫脫,倒是讓對方不知道從何下手。」
端木俊熙目光一閃,眼中有一股莫名的味道升騰,他猛地發現,眼前的青年似乎和自己所見的所有人都不同,有時他能把看似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但有時他也能把看似複雜的事情簡單化,這種思路,端的上是奇妙無比。
「呵呵!」確實如同暮雨澤所說,百密總有一疏,他的確沒有辦法防範乾影所有的動作,那索性不管如何?
這麼一想,端木俊熙發現自己的心情忽的放鬆了下來,精氣神處在一種奇妙的狀態,感知比起剛才增強了一到二成,也許有人會對此嗤之以鼻,認為一兩成根本無傷大雅,但端木俊熙是誰?那是真正立足在入道之境的大能,甚至以他的修為與智慧,可以撼動太古聖人,這樣的人的感知增強了一到兩成那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
「暮兄可是要去北天?」端木俊熙笑著問道,他發現暮雨澤著實是一個妙人,平日裡平靜入水,喝酒時豪邁大氣,論道時小心求證,一絲不苟,是否還有更多的面龐他沒有發現呢?
想到這裡,端木俊熙竟然覺得有趣極了,這種有趣的事他已經有很久未曾遇到了,如果你身邊有一個有趣的人,縱使碰到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是有趣的。
端木俊熙似乎想到了暮雨澤酒後說的話。
「敬酒,不在乎酒的價值,而是在敬酒之人,若是卑鄙小人,恐怕這酒是瓊漿玉液我暮雨澤也不會看一眼,但若是正人君子,就算是路邊兩個銅板一碗的二鍋頭,我暮雨澤依舊會一飲而盡。」
「哎!這確實是一個奇人,怪不得函涵對他如此在意。」端木俊熙歎道,他的眼中沒有嫉妒,反而是一種快樂,那快樂似乎是看到在意的人找到歸宿的快樂,也許,這許函涵在端木俊熙的生命中充當了一個妹妹的角色。
暮雨澤看了看端木俊熙,霍然一笑,大聲道:「能和端木兄這樣的人一起去北天,實在是暮某之幸。」
這話聽上去是客套,但停在端木俊熙耳中卻絲毫沒有客套的味道,這顯然是暮雨澤發自內心所說,雖然他和暮雨澤的交情不過是三言兩語之間,但衝著這份敬重,他就覺得暮雨澤比那些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態,阿諛奉承的小人好了無數倍。
千言萬語,馬屁不穿,這句話固然不錯,但也是分人的,要是向端木俊熙這樣的人拍馬屁那遠遠不如說實話,因為你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真正的智者。
「看來,這將是一個有趣的旅程!」端木俊熙輕聲喃喃,跟著暮雨澤的身後,朝著那片連蒂太古青冥的大陸風馳電掣。
…………
兩人的速度合其之快,只用了三盞茶的時光就已經走到了北海的盡頭,暮雨澤遙望不遠處一個冥冥的時空,那裡同樣是海水翻滾,但是他能輕易的發現其中的不同。
北海之水是蔚藍的水,而那片時空的水竟然是深藍色。
嘩啦,一道駭浪翻騰而起,滔天大浪遮住了天空的烏雲,負壓而下,狠狠的拍到海中,掀起了數百丈的大浪,無數水花在空中紛飛。
暮雨澤右手一抓,一絲海水就被他抓如手中,他微微一看,就發現這海水的密度已經是北海的數百倍,那重量是何等的駭人,怪不得能拍起數百丈的浪潮。
「北冥,這是一塊未化開的天地,這裡的還保留了半鴻蒙的狀態,沒有萬物之族混沌源氣的開化,端的上是凶險無比。」端木俊熙凝重的說道。
暮雨澤點了點頭,他知道能讓端木俊熙說凶險的地方恐怕比凶險還要可怕的多,更何況如此海水中孕育的存在會簡單的了?若是沒有通天之能,恐怕早已被海水碾壓至死。
轟!
忽然,更大的浪潮翻了起來,這浪,似乎已經組成了另一道天幕,陽光根本不能投she分毫,暮雨澤和端木俊熙都瞇起了雙眼,不停的向後退去,就在此刻,又傳來了連連爆炸之聲,那聲音,如同傳世的雷鳴,震耳欲聾,就連暮雨澤也感覺自己的耳膜在顫抖。
「不好,快退。」
暮雨澤和端木俊熙幾乎是同時向後退卻,但這時似乎已經有點遲了。
一個比海浪還要巨大的影子赫然出現在兩人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