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懷念
時間多麼像這一班轟然駛過的馬車,沿途不斷有人下車。你開始感謝那些曾經給予過傷害並笑著俯視的人,可以讓你在動盪的車廂裡有所感悟;你開始憐憫那些嘲笑你夢想易碎的人,因為他們其實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總有被誤解的時候,總有寄人籬下的時候,總有遭人誹謗與暗算的時候。這時候你必須冷靜,要懂得chao漲潮落,波谷波峰的道理,只要你能夠耐心等待,受得了折磨,守得住底線,一切都會證明,生活不會拋棄你。
不要在意別人在背後怎麼看你說你,編造關於你的是非,甚至是攻擊你。人貴在大氣,要學會對自己說,如果這樣說能讓你們滿足,我願意接受,並請相信,真正懂你的人絕不會因為那些有的、沒的而否定你!
曾經多麼痛苦的一刻,都度過了。如今,再想到這些,已然物是人非事事休。親人已故,剩下的只有懷念,還能夠有什麼?
看著那一塊木牌,羅奇緩緩地站了起來,面色慘白。岳思盈看了,都有些心驚和擔心。
羅奇的目光,緩緩地移向了一邊。那裡,是一道拱門,可是,如今已經不是拱門了。因為,拱門的上面,已然破壞殆盡,剩下的只有一道露天的半個圓圈。
岳思盈順著羅奇的目光看去,心中微微遲疑。這時,羅奇邁開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是那麼地沉重,彷彿前面,有著什麼等待著自己。
岳思盈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緊緊地陪伴著他。因為她知道,此刻無聲勝有聲,一個人的默默陪伴,有時候比所謂的言語,更為重要。
走過拱門,進入的是一個內院。在內院之中,生長的雜草更加茂盛。青石磚上,青苔遍佈。前方,正是一個廳堂,完全被毀壞,就連大門,也被燒成了不成樣子。
羅奇並不朝著廳堂內走進去,反而是沿著廳堂外的走廊,向左走去。不一會兒,他走到了角落邊,停了下來。
密密麻麻的野草,青翠欲滴,隨著清風,靜靜地搖晃著。羅奇站定了,突然之間手指朝前,手心之間,一層淡淡的光華灑落。光華灑下,柔柔的,輕輕地,忽而拂過,下面立刻煥然一新。原本生長滿了雜草的地面,豁然變得成了空曠的一片,兩個拱起的小丘,靜靜地堆積在一起,像相互依偎的戀人。
岳思盈認真的看去,莫名的發現,這兩個拱起的小丘,正是兩個小巧的墳頭。
羅奇站在墳頭前,一陣感傷,忽而跪了下來。
「爹娘,孩兒不孝,只能夠給你們在這裡立了一個墳墓。到了今日,孩兒的能力,已算是修真之士的高手了。可是連殺害你們,令我們家毀人亡的仇人還沒有找到,不能替你們報仇,孩兒正是不孝!」
說著,羅奇伸出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臉上,抽了三個耳光。
岳思盈見狀,心頭一陣心痛。她急忙走過去,連忙抓住了羅奇的手,不讓他再打自己。岳思盈悲傷的道:「羅奇,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子對你自己,你爹娘在天之靈看到了,也會不心安的。我想,他們也不願意看到你一闋不振的樣子。如果你要對得起你爹娘,就應該好好地振作起來,當做一種奮發向前的力量。盈兒會和你一起,面對以後的風風雨雨,一起找出殺人兇手的。」
羅奇低下頭,一直低得很低,岳思盈望著他,分明看到,那個曾經堅強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在這墳前,眼角濕潤。曾經懷念,現在悲慟。不知道為什麼,回到了家,跪在自己的父母墳前,曾經的堅強,又一次突然地消失,變得軟弱起來。
岳思盈看著他,她知道,羅奇真的悲傷,就如當年,眼見自己的父親死在了仁王宗一樣,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不會隨著時間有多少的消減。就算是五年,十年,甚至幾十年,亦或是一輩子,這種潛藏在內心的傷痛,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消失的。
內心,深深地理解。岳思盈見羅奇冷靜了下來,緩緩地垂下了原本扇打自己耳光的手,這才放心了下來,輕輕地走過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許久,許久……
羅奇那低垂的頭,才露出了奇異的光芒。然後,他的目光,移動了墳墓的一頭。那裡正好有著一個凸起的標誌。
羅奇伸出手,然後從那裡一雙手用力地挖那個凸起的地方,拚命地刨著。不一會兒,他快速舞動的手,很快的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泡開的土堆裡,兩塊黑色的牌匾,露了出來。羅奇驚喜的把他們拿起來,捧在手心中,彷彿抱著心愛的物體一般,死死地抓著。
岳思盈看著羅奇手中抓著的木牌,卻見其上,刻畫著紅色的字體,正是羅奇父母的牌位。由於時間過得太久,其上的血跡,也因此而變得暗淡消失了許多。
羅奇小心地把手中的牌位抹乾淨,然後站了起來。
岳思盈看著他,關心地問道:「羅奇,你還好嗎?」
羅奇露出了一絲勉強地笑容,低聲笑道:「盈兒,你放心,我沒事的我只是這麼多年再次回到這裡,心中懷念,想起了小時間爹娘一起的無數開心的時光,如今再也找不回來的了。心中悲痛,但是我會再次振作起來,恢復之前的那個你喜歡的自己。」
見他這麼說,岳思盈也嫣然一笑,對於羅奇鼓勵。從羅奇的眼神之後,岳思盈讀懂了他不是敷衍自己,而是真的會做到。
然後,羅奇走了過去,沿著走廊,走進那一間破爛不堪,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廳堂。在廳堂之內,然後,他以道法之力,清理掉那些差不多就要倒塌的地方。在一番清理之後,這一間廳堂,雖然看起來還算是有點破爛,但是看起來還是覺得安全了許多。
然後,羅奇從倒塌廢墟之中的桌子重新組合了起來,放在最初的正面。弄好了這一切,羅奇以自己的衣袖,把靈位擦拭乾淨了之後,放在了桌子上。桌面上,兩個牌位正正的擺放著。
然後,做好了這一切,這才走到桌子的下面,看著自己做好的一切,終於鬆了一口氣。岳思盈在一邊幫忙,忙完了之後,也走了過來,看向羅奇,欣然笑道:「羅奇,怎麼樣?這樣好嗎?」
羅奇點了點頭,道:「盈兒,謝謝你。」
岳思盈笑了笑,道:「羅奇,別這麼說。」
羅奇嚴肅地看著面前的靈位。看著自己父母的靈位,然後靜靜地道:「爹娘,以後你們就能夠在這裡,重見天日了。兒子會不定時的抽空回來看看你們的。如果你們想了我,那就進入我的夢鄉,來見見我吧。」
隨即,羅奇跪了下去,緩緩地在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站起,羅奇對著盈兒道:「盈兒,差不多了,不過,我還想躲在這裡待一會兒,好好地看看這個家,懷念一下小時候。雖然這裡破爛了一點,卻是要讓你受委屈,跟著我受苦了。」
岳思盈搖搖頭,道:「羅奇,你不要這麼說,就算是再苦再累,我也願意的。更何況,這是你的家,我哪裡會受苦呢?」
羅奇也搖頭道:「不,盈兒,我知道,你真的受苦了。」說著,羅奇指著廳堂內,笑容拂面,輕輕地道:「盈兒,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最愛捉迷藏,最喜歡纏著娘親玩。而且每一次,娘親都不會拒絕。五歲那年,我就是躲在那裡,鑽了進去。」
岳思盈順著羅奇指著的方向看去,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嘻嘻地道:「那,可是一個狗洞呀!」
「嗯,對!」羅奇也笑了起來再次回憶,彷彿十分懷念當年的時光,接著道:「就是那個狗洞,我鑽了進去。結果,我鑽錯了方向,鑽了進去,再次轉不過來了。那時候,等了兩個鐘頭,娘親都沒有找到我,那時候我心中十分的歡喜愜意,認為是自己躲藏得最好的一次。」
說著,羅奇微微仰頭,看向外面的天空,輕輕地接著道:「然後,在過了一個鐘頭,娘親還沒有找到我,正在我焦急地時候,突然發覺自己再也出不來了。那時候,我害怕了,我後悔了,正要叫喊的時候,娘親來了,一群丫環也來了。他們到處的呼喊著我的名字,就連一向嚴肅地爹,也焦急了起來,加入了尋找的行列。那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在那一刻,自己內心的恐懼和害怕突然消失,再次變作了得意和欣喜。因為,從來沒有一次,爹娘這麼緊張過自己,特別是爹爹。」
說著,羅奇苦笑一聲,繼續說下去:「因此,我止住了呼喊求救的聲音。直到廳堂內,院子內,呼喊我的名字的聲音,漸漸地打了起來,然後漸漸地又小了起來,最後慢慢地消失不見。那一刻,我的心中中發覺,終於趕到了再一次害怕起來。這一次,我開始大聲地呼喊,很大聲很大聲的呼喊。可是,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來,甚至一個丫鬟也沒有進來。我心中的恐懼,在那一刻,升高到了極點。我一邊喊著,一邊哭著。到了最後,終於變得無聲了起來。那一刻,我多麼想要大哭一場。之後,我終於哭夠了,也哭累了。接下來的煩惱卻是,肚子餓了。我的肚子,開始不聽使喚,不斷地叫喚起來,甚至於嗎,比我呼喚的聲音還要大。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獨自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這樣子,已經過了半天,滴水未進。」
聽著羅奇說著,岳思盈緊張的問道:「那最後怎麼樣了?」
羅奇看向岳思盈,笑了一下,才緩緩地道:「最後,我哭累了,喊累了肚子餓極了,終於在不知不覺之中,睡著了。那時候,父母和家裡的所有家丁護衛丫環,應該是怕我跑出去了,丟失了嗎,都出去尋找了,所以才沒有找到我。等我迷迷糊糊之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也很深很深。那時候,我餓的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連呼喊爹娘的聲音,也小的如蚊子飛舞。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感到絕望的那一刻,一道亮光突然奇異般的射入我的眼中。刺眼的光芒,讓我的眼睛突然完全充滿了光芒,那一刻,我心中充滿了陽光,充滿了希望,彷彿在那一刻,突然從絕望的深淵之中,慢慢地看到了希望的陽光。終於,在我不知不覺之中,爹娘找到了我,把我弄了出來。那時候,我有急事精疲力竭,疲憊不堪,整個身子虛弱的沒有一點的力量。不過,我依稀的聽到無數人慌亂的奔跑著,呼喊著。而我,始終被一雙溫暖的手抱著,緊緊地抱著……「
岳思盈聽後,心中也起伏不定。原來,小時候,羅奇居然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羅奇苦笑一聲,看向盈兒,笑了笑,道:「盈兒,這是我小時候最難忘的一件事情,記憶最深刻的事情。直到今日,我也不曾忘懷,忘記那一一雙溫暖的手,那一張親切的臉龐,爹和娘的身影,一直銘記在心中。「
岳思盈安慰道:「羅奇,既然這樣,就當做一份懷念,永遠記憶下去。我相信,生活是美好的。只要我們勇敢地走下去,在某個時候,回想起從前,憶回往昔,挖掘出那些美麗的回憶,也是一種甜蜜溫馨的幸福。我都從爹死去的陰影之中走出來,我相信,雖然回家感懷傷逝,但是你一定能夠走得出去,重新展現出原來的你的。」
羅奇點點頭,彷彿又想到了什麼,終於在那一刻,身心之處,又浮現出十年前的那一場令他家毀人亡的災難。
「盈兒,你知道嗎?每每想起,我就十分的害怕。剛上靈聖派的時候,每晚都會做噩夢,夢到爹娘,夢到全家遭到歹人殺害,無數的火光沖天,我心中就禁不住想要呼喊,想要憤怒,想要咆哮。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是修道的心悟增加,也許是師父的悉心教誨,我慢慢地脫離了那一種業障,噩夢少了,到後來,我甚至變得很平常很平常,以至於連我自己也不曾相信。」羅奇緩緩地說著,忽而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
然後,他歎氣一聲幽幽的再次回憶道:「那是一個夜很黑很黑的夜晚,天空打著大雷,轟隆隆的,十分的可怕。那一晚,家裡父母都十分的焦急,爹爹甚至不斷地來回踱步,我跟在娘的身邊,看著爹爹,看著娘親,他們的臉色都好難看,彷彿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而我也隱約的感覺到,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就連天空,也是那麼壓抑,一直壓抑著。終於,在那裡看著爹娘來回踱步,直到半個鐘過後,爹突然走過來,急切地對娘說了些什麼。然後,娘也變得十分的焦急,慌亂了起來。那時候,我聽到的第一句話,那就是『那齊兒怎麼辦』。當時,我心中感覺到出了大事。可是,我卻怔怔的定在了那裡,呆呆的望著爹爹和娘親。直到爹爹突然一狠心,對著娘親說打開後院的密道,讓我躲進去。」
這一刻,岳思盈分明的看到,堅強的男子身後,遇到一生的傷心事,也會眼角濕潤,也會留下淚水。
羅奇幽幽的繼續又說道:「然後,我被爹娘送進了密道。在送進去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外面無數的喊殺聲,殺人放火的聲音,無數的淒慘悲痛的聲音發出。那是一個個人倒下時嚎叫的聲音。我知道,自己的所能夠做的,已經沒有任何的了。爹首先第一個衝了出去,然後打了起來。然後娘叮囑我一句,好好好的活著,讓我保管好身上的麒麟玉珮。隨即,她狠心的關上了密道的門,也伴隨著爹去了。那一刻,我知道,可能他們再也回不來了。我心中,緊緊地記住了那一句話,終於在那一刻,我扭頭就走,順著密道,跑了出來。直到我小心地走出密道的另一個出口,已經是第二天的了。無數的人,盤旋在四周,不斷地搜索著。當時,我拚命地朝著山裡跑,跑呀跑,最後跑到了那個茶館,遇到了師父……」
羅奇說到這裡,聲音漸漸地哽咽,小了下去。他緩緩地抬頭,看向盈兒,道:「盈兒,我講這些給你,只是讓我心中講出來,我會好受些。因為,世上,和我一起走到永永遠遠的,就只有你了。」
岳思盈感同身受,緩緩地走過去,羅奇靜靜地看著她,然後他伸出手,將岳思盈懷抱進了懷中。
那一刻,羅奇彷彿又找回了自己的,面容之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兩人輕輕地依偎著,無聲的訴說著彼此的心意。
廳堂內,不知何時,已然在一處角落之內,彷彿一道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裡面,靜靜地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