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天地,南方已經陷了進去。
陰冷的風,吹動了起來,深深的寒意,讓人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鬼氣逼人,這是活人感覺到的第一個感覺。
經過兩天的艱難險阻,福安城內,迎來了新一層的人。天地瀟瀟,這十幾二十個人,正是前往西南打探鬼王消息,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正道諸人。福安城內,不管西南方向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管那裡是不是真的活在了恐怖之中,但是,這一座小城,依舊熱鬧非凡。也許是因為這裡的百姓都認為,他們生長在神仙一般的靈聖山腳之下,絕不會被這些神仙拋棄不顧,自然也就放心了。即使真正的劫難來臨,靈聖山上的神仙們,也定會消除劫難。
而今天這一行人,一個個灰頭土臉,身上衣衫襤褸,神色之間,更是路出面疲憊不堪。各種神色都有。更有些人,臉上的恐懼,依然沒有消退。
多話的馮碧晨,此刻也難得的在這個他無數次溜躂的福安城內安靜了下來,一言不發。前幾天經歷的那一場地獄一般的廝殺,現在還歷歷在目。誰也不能夠忘記,那烙印在心上的陰影,到底是多麼的恐懼。
風吹了進來,吹在他們的臉上。街上,無數的行人,特別注意著這一行人。都駐足觀望,議論紛紛。羅奇他們,完全不當一回事,繼續沿著街道向前走去。就是向前走著,也不知道要前往什麼地方。
他們,可謂是經歷了九死一生。從西南的劫難之中逃了回來。可是,卻少了兩個重要的人。
忽而,他們像是帶著一種感覺,停了下來。抬頭,望著前方,羅奇、姜凌、馮碧晨三人,對望一眼,彷彿都看到了什麼。兩年前的會武比試之後,下山第一次就是住在這裡。如今,就像是走過了故地,心中萬分感慨。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一處客棧外,都不由得紛紛停了下來。朝著客棧望去,卻見那一座客棧,正是再熟悉不過的園心客棧了。此刻,再一次回到了這裡,深有感觸。
回頭望去,羅奇道:「諸位,我們不如先在這裡歇息一下吧。大家感覺如何?」
姜凌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道:「如今楚劍師兄和黃師妹下落不明,西南的情況慘烈超出了我等的想像。就先在這園心客棧歇息一下,我們再回去稟告掌門師伯。」
無心低低頷首,默然不語,林幻羽眼神閃爍,不知道他想什麼。馮碧晨則是悲哀之色忽而閃現,彷彿眼前的這一切,都不能夠讓他提起精神來。
見到大家沒有異議,於是姜凌道:「好既然大家都不反對,我們就進去吧。」
在姜凌的帶領之下,這二十幾個人,紛紛地湧進了客棧。不多時,客棧內擁擠了起來,擠滿了人。
羅奇看了一眼這個客棧,隨即和岳思盈走上了二樓。當初,他第一次下山,就是坐在那一個位置,遇到了天算老人以及仁王宗的宗主仁心齊和四大聖使。
就在羅奇呆呆的出神的時候,一隻手拍在了他的手臂上摟了起來,問道:「怎麼了,呆呆的出神?」
羅奇轉身看向岳思盈,眼中柔情萬分,道:「沒什麼,只是回想起一些往事而已。」
岳思盈看著他,道:「嗯,我知道。」
就在這時候,身邊,忽而兩個聲音大笑起來,哈哈的走進來,時不時發出一聲聲自己多麼幸運的話來。
一見到眼前的熟悉的身影,他們都驚訝的怔住了。只見嘻嘻哈哈走出來的兩人,不正是這一次原本隨著大眾一起下山前往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楊柳和呂湘麼,這一刻,他們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羅奇一怔,驚聲叫道:「大師兄,二師兄,你們……」
楊柳和呂湘一見到羅奇,頓時也呆住了。他們回過神來,有些不敢相信,立刻跑過來,上下摸著羅奇叫道:「羅師弟,真的是你呀。」
羅奇眼睛濕潤,熱淚盈眶,點點頭,道,是的,大師兄二師兄,真是是我,你們的小師弟羅奇。「
呂湘和楊柳也眼睛都濕潤起來,紛紛地抱住羅奇。岳思盈見到他們師兄弟相聚,在一邊默默地看著,為他們再次相聚而歡喜。
呂湘狠狠地在羅奇的後背錘了幾下,笑罵道:「臭小子,每一次,都是這般,如生離死別一般。上一次,一離開,就是說一些有去無回的話,讓我們幾個師兄弟為你擔驚受怕,就連師父他老人家,也為你擔心。你看看,你這份能耐,可真不小呀。」
楊柳也笑罵道:「老五呀,這一次,想不到我們能夠在這裡相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呀。回去,師父見到你,一定開心死了的吧。」
「呸呸,師父怎麼會開心死了,你咒罵我們的師父呀。」呂湘不滿的道。
羅奇微笑的看著他們,道:「我這不是才離開這麼幾天麼,你們就是這個樣子,那要是我一消失幾年,那你們豈不是傷心地更痛?」
楊柳道:「那不是呀,上一次,還不都是因為你,說得像有去無回似的。」
羅奇道:「上一次,還真的是以為有去無回,九死一生,這才如此。想不到,我還能夠活下來,還讓盈兒恢復了記憶,還能夠在這裡再次見到師兄你們,我也很意外,也很高興。」
呂湘道:「小師弟,這一次回來,你可不會再走了吧?」
羅奇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岳思盈,略微沉吟了一下,他才道:「這個。我們也不知道。至於走不走,那是未來的事情。」
「好你個走不走,那是未來的事情呀,羅師弟,你重色輕友!」
忽而從後來傳來一聲略帶笑罵的聲音。羅奇、楊柳、呂湘和岳思盈紛紛轉頭看去,卻見走上來的那一人,不正是手中拿著一把扇子的馮碧晨麼。
羅奇盯著馮碧晨,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上來,其他的人呢?」
馮碧晨嘿嘿笑道:「其他人嘛,姜師兄忙得半死不活,安排著各種事情,準備如何回復掌門師伯。無心和無安兩位林音寺的師兄端坐在下面,打坐起來,十分地滑稽。火雲谷的林幻羽和燕婉婷,不知道在幹什麼,一直望著門外發呆。至於你們土靈峰的那位小師弟嘛……」
說到這裡,馮碧晨故意露出了一絲壞笑,道:「他和陸仙兒師妹兩人,在下面膩的半死不活,連你也沒心思搭理了。所以,就只剩下我這個師兄弟上來看看你了。」
「那出這些人之外,還有其他的人呢?」羅奇問道。
馮碧晨搖頭道:「他們,我也不知道,就是在下面吧。」
說著,馮碧晨的眼睛像是發光,忽而臉色變得鐵青起來,朝著楊柳和呂湘道:「你們兩人,一下山,就說生病,藉故不去西南。你看看,居然跑到了福安城內,住進了這園心客棧來逍遙快活,你們還真是了不得呀!」
楊柳和呂湘被這麼一說,整一張臉都刷的一下子紅了幾分。他們感覺到不妥,呂湘連忙辯解道:「哎呀啊,馮師兄,我們的確是生病了,實在是走不動,所以才悄悄地留下的。你可不要如此說我們。」
楊柳也接著道::「是呀,老二說的對呀。我們的確是生病了。況且,我聽說,前往西南的師兄弟們,已經有幾個是有去無回的。就算是你們,也弄得這般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就連楚劍師兄和黃蕭琳師妹都、都……哎,我們這一點點的微末道行,連御劍飛行還是一個大難題呀。下山之前,我們也是豪情壯志的,我們有那一份心就可以了,不是嗎,馮師兄?」
馮碧晨嘿笑道:「行行行,你們那一點微末道行,到時候,鬼王率領鬼物,遲早也會攻來我們靈聖派,到時候,看你們怎麼辦?」
呂湘道:「也要是真的那樣,不是還有各位師兄師姐們,有著各位師伯和掌門麼。再說了,要是真的那樣,我們的小師弟,道行那麼高,到時候,他肯定會保護我們的,對不對?還有,咦,旁邊的這位岳思盈姑娘,也會的對不對?」
羅奇被他們提到,頓時怔了一下,笑道:「大師兄,二師兄,到時候真的那樣,我自己自顧不暇,你們還是自己自求多福吧。」
岳思盈本想說些什麼,但是一聽到羅奇這麼說,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如綻放的百合花。
楊柳哼了一聲,道:「小師弟,你敢不照應我們,哼。」
呂湘突然哎呀叫道:「真想不明白,我們土靈峰就那麼幾個人,師父他老人家為什麼還要讓我們幾個下山除鬼呢?要是我們不幸真的除鬼不成,反被鬼除了,師父他老人家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呀,土靈峰一脈從此人才就要凋零了。」
馮碧晨笑道:「你們哭什麼,大不了楊易師叔再收幾個弟子不就得了,這有什麼難事。」
眾人一番說笑之後,不多時,姜凌,無心、無安、徐庭、陸仙兒林幻羽、燕婉婷等一干人都走上了二樓。瞬間,二樓變得熱鬧起來。羅奇看向姜凌,問道:「姜師兄,可是有楚劍師兄和黃師姐的消息?」
姜凌臉色沉了下來,默默地搖了搖頭,道:「派出的弟子多方打探,卻毫無消息。而且,他們也不敢深入那個地方了,只能夠遠遠地打探。但是,最後……」
說到這裡,姜凌止住不說。任誰都猜得到,這最後的話語。一股悲傷的氣氛籠罩在眾人之中。
無心雙手合十,歎息道:「阿彌陀佛,但願楚劍師兄和黃師妹能夠平安無事,躲過劫難。」
林幻羽臉色變了一下,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微微張開的嘴,卻又閉合了上去。這一切,全都被他的師妹燕婉婷注意到了,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福安城,朝著西南望去,那裡,就像是高聳入天的黑山,坐落在天上。不斷地滾動著。距離雖然遠,但是卻依稀感覺到那一種可怕的氣息傳來。
紛紛朝著南方望去,那裡,可是已經完全陷入了更黑暗了吧。
所有人,再也不敢多想下去。接下來,他們能夠做什麼,誰也不知道。
西南城百里之外,一處流著黑氣的瀑布前。
兩個身影,幽幽的醒來。一男一女。男的俊逸瀟灑,有著大度之氣,女的身後背著一把紫色的劍,冷若冰霜的面龐,帶著幾分憔悴,看起來楚楚可憐。
他們,正是楚劍和黃蕭琳。
楚劍的胳膊,有兩處傷到了,血肉露了出來。黃蕭琳的手臂上,也有著一處衣衫爛了,被鮮紅的血染紅了。
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環視四周。只見四周安靜之極,寂靜的有些可怕。四周完全是黑色的,黑色的樹木黑色的山,黑色的水,黑色的空氣,就連地面也變成了黑色。
楚劍正要回過頭來,想對眼前的黃蕭琳說些什麼。但見眼前的這一個女子,冷若冰霜的她,此刻臉色慘白之極,似乎對著周圍的環境有著一種恐懼的心理。
楚劍明白,就算黃蕭琳再怎麼冰冷,但畢竟是女子,對這樣的環境,總會害怕。他正想要安慰幾句的時候,眼前的這一個女子,突然「哎呀」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楚劍凝視著黃蕭琳,心中不由得砰然動了一下。黑暗之中,看不見他的神色。
「黃師妹,你的手臂,被鬼刀傷的不輕,我幫你包紮一下吧。」楚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黃蕭琳隱忍著傷痛,一手在自己雪白的衣裳下一角撕下一塊布來,自己想要包紮。但是,她自己一隻手,卻難以弄好。
楚劍連忙伸出手,拿過黃蕭琳的那一塊布。
黃蕭琳本想推辭,伸出的手碰到了楚劍的手,忽而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那一隻手閃電般退了回去,怔怔的出神。
空氣裡,一縷溫暖的氣息,縈繞在兩人之間,不那麼害怕了。
楚劍望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看向那邊染紅的手臂,輕輕地包紮起來。
暗黑的天地,一直延伸向遠方。
幽深的空間,一直曠展到無限。
一片迷茫,一縷恐懼,悄悄地侵入她的心間,給她柔美冰冷的面龐增加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轉身張望,紫心劍暗淡無光,或者可以說是毫無光芒,靜靜地躺在她的身側,陪伴著她,不離不棄。
依稀記得,記憶之中,還有一個男子,面對令人驚懼的暗天黑卷,勇敢地衝過來,想要救下她。
依稀記得,記憶之外,還有一個男子,伴隨著她,一起被黑暗捲走,不知不覺意識全無,生死不知。
誰會注意得到,這已是第二次了。
兩年前,望塵嶺的第一次相救,是不是已經注定了命運的糾纏?
而這一次,同樣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他又為了救她,甘冒生命危險。
九死一生的危險!
那一隻手,輕輕地、柔柔的包紮著。黃蕭琳沒有掙扎,更沒有動一動。彷彿楚劍的包紮,恰到好處。一雙眼睛,呆呆地出神,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個男子,心情複雜。
黑暗的延伸,看不清光的亮。前方,只聽到水撞擊留下的聲音,但是卻看不到水流。陰森森的風,如刀割吹了過來,令人生疼。
「好了,我幫你巴紮好了。」
呆呆地出神,呆呆地凝望著。終於,一個聲音,驚醒了她。
她凝望著,緩緩地撇過去,凝視著手臂上被精心包紮的傷口,然後,她轉過頭來,神色之間,帶著一縷淡淡的不知所措。
「楚劍師兄。」
「嗯?」楚劍凝視著她,應了一聲。兩雙眼睛,微微地碰觸,似有閃電發出。
終於,還是黃蕭琳低下頭,望著地面,幽幽的道:「楚劍師兄,我知道,我明白。但是,我不能。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可是我……」
楚劍一怔,心中不知道為何竟升起了一股酸楚。他強忍住,露出一絲笑道,道:「黃師妹,其實,我們是同一門派的師兄們,相互幫助,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楚劍師兄……」
黃蕭琳再次叫了一聲,但是,她心中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楚劍緩緩地站了起來,幽幽的望著天空。那裡,儘是黑暗,看不到光芒。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
然後,他轉過頭來,淡淡的笑著,對著黃蕭琳道:「明天又是怎麼樣的,還不知道呢?黃師妹,你說是不是呀?」
黃蕭琳冰冷的容顏,像是難得的融化了一下,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微微點點頭,道:「嗯。」
然後,她站了起來。背後的霽月劍,依舊安靜的躺著,沒有任何的光芒。他們不知道,明明被那幾個鬼物偷襲打中,為什麼此刻卻到了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黑暗之中,黑影閃動,彷彿有誰在暗中窺視著。
一種不安,悄悄地漫上了他們的心頭。隨即,他們站在一起,對望一眼,嚴肅地望著四周。
黑暗之中,真的有鬼影在晃動嗎?
陰森的風,帶著恐懼的氣息,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