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猜得沒錯,小銀子的突然發病果然跟它曾舔過塗在小草身上的那種藥膏有關。當然,藥膏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但若使用的方式出了錯,只能用作外敷的藥拿來口服,那也就成了致命的毒藥。更何況還是抵抗力薄弱的初生小狗。所幸小銀子這次攝入的量不算太多,否則必死無疑。
醫館的大夫三更半夜被陶沝一行人硬是給敲開門看診,本來就有些鬱悶,加上隨後發現診治的對象竟然還是一隻狗,心裡更加鬱悶。若不是陶沝打著九爺府的名號,恐怕立馬就會被他們給當場扔了出去。
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夜,小銀子的病情總算是穩定了下來。陶沝這才如釋負重地鬆了一口氣。
小丫鬟綠綺一直都盡忠職守地陪在陶沝身邊,但雙頰上卻始終染著一抹莫名的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擔憂小銀子還是因為她先前所看到的那幕差點就少兒不宜的曖昧畫面。
等到陶沝重新走出醫館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差不多已經大亮了。
一路坐著馬車返回九爺府,才剛到府門前便聽守門的侍衛報告說九九今日一早又再度出門了。聽到這話,陶沝的腦海裡沒來由地回想起昨晚發生過的那幕場景,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被她抱在懷裡的小銀子,心存幾分餘悸:如果不是因為它昨晚剛好出了事,她現在或許真的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九福晉了……
仔細想想,或許是因為那時的氣氛實在太好了,正應了一句話,夜晚總會莫名讓人產生一種近乎原始的本能的衝動,而且,九九那時的表現看起來也好像是忍了很久了,她果然不應該在那會兒露出那種憐憫的表情,還有做那種事去刺激他的,可是,他當時趴在她懷裡的樣子又真的是好可憐,讓人忍不住想給予溫柔安慰。雖然她並沒打算用自己的身子去安慰他……
陶沝一路走一路思考著自己到底是該慶幸還是惋惜,還沒等她走到桃花居,就聽到從裡面傳出一陣騷亂的聲音——
這是怎麼一回事?!
陶沝當場頓住腳步,回頭瞅瞅身旁的綠綺,綠綺也回以滿臉狐疑。
難道是因為她昨晚中途溜跑,所以九九就變相懲罰她院子裡的那些下人?還是因為一早發現她這個嫡福晉不在院中,這幫人集體驚慌失措,準備翻地三尺找人?
正疑惑呢,前方處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從桃花居大門方向跑來的,一路連跌帶跘,走得十分匆忙,臉上也滿是焦慮之色。
陶沝認出他就是那個每日負責幫小草上藥的小廝,連忙上前出聲喚住他:「等一下!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跑得這般急,裡面究竟出了什麼事?」
那人聞聲抬頭,見是陶沝,立馬激動得熱淚盈眶,就差沒當場朝其跪地磕頭了。「福晉,您總算回來了,您快去裡面看看吧,側福晉她們,她們把小草抓了起來,正準備拿板子打他呢……」
「側福晉?你是指完顏氏她們?」陶沝直覺有點莫名其妙。「她們為什麼要對小草下毒手?小草,小草不是在房裡躺著嗎,又怎麼會惹到她們?」
「福晉您有所不知,昨兒個你和綠綺姑娘出去之後,九爺一直宿在房裡等您,今早出門前見您還沒回來,就特意囑咐我們去小草那兒調查一下小銀子中毒的原因,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側福晉她們就來了,聽說了這件事,就立刻要跟著去房裡看小草,結果小草一句話惹火了那位完顏側福晉,她就命人把他給拖到院子裡去打……」小廝一面跟陶沝道說緣由,一面哭得稀里嘩啦,「小草他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呢,奴才每天為他上藥的時候都忍不住替他感到痛心,如果現在又挨了板子的話,那……」
該死的!這些人還有沒有人性啊?
陶沝話聽到一半便已忍不住怒從心起,當下立刻把剛才一直抱在懷裡的小銀子轉交到了綠綺手中,自己則撒開腿快步往前衝。
她一鼓作氣地直衝進小草所在的偏院,一夥人正集體聚在那裡,其中最顯眼的便數站在迴廊處的完顏氏,兆佳氏,還有瑤煙三人。其餘則都是這府裡的下人。
此時此刻,小草已經被兩名小廝死死地按在了院子正中央的一條長凳上,後面有兩名小廝正在左右開弓地拿板子打他,一下接著一下,後背處的衣衫上已經透出了明顯的血漬,很是觸目驚心。
小草把臉埋在凳子上,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就和陶沝第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他被那群壯漢追打時一樣,即使被打得吐血昏迷,也決不開口求饒。
但不可否認,他的這種倔強態度反而會更加惹惱那些要打他的人。譬如那些壯漢,也譬如眼前的這位完顏氏。
見他此刻並不吭氣出聲,完顏氏站在廊下看著似乎嫌不解恨,又惡狠狠地吩咐那幾名小廝還要如何如何用力下板,瑤煙則面無表情地靜靜站在一邊,狀如雕塑。兆佳氏算是這三人當中最心軟的,在看到小草被板子打得自背後印出血漬來就一直在旁邊出言相勸,可完顏氏此番卻顯然已鐵了心要重重責罰小草,所以根本聽不進去——
「給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
她繼續沖院子中央大喊,只是還沒等她把最後那幾個字說完,陶沝便已率先出現在了院門處,亮開嗓門朝裡面大吼一聲,「住手!」
「福,福晉……」
見到來者是誰,那兩名打板的小廝立即收住手,並在陶沝那懾人眼光的注視下,和其他兩名剛才按人的小廝相繼「撲通撲通」跪倒在地。
陶沝眼神凌厲地在院子當中橫掃一圈,冷然出聲:「是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
此語一出,誰都不難聽出她話裡的怒意十足。所有下人之間全都左右對眼看看,然後就像集體商量好了似地,一齊低下頭去,誰都沒有出聲。
陶沝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完顏氏:「剛才一進門就聽見完顏妹妹在說『狠狠地打』,不知完顏妹妹知不知道這件事是誰主使的?」
「是我!是我吩咐他們下的手!」見她衝自己發問,完顏氏臉上完全沒有半點驚慌,反而還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個始作俑者。「我這可是在替姐姐您出氣!聽說這奴才差點害死了姐姐的狗,難道我就不該幫姐姐薄施懲戒一下嗎?」
「哼——替我出氣?還是替你自己出氣?」陶沝沒有理會她的這番花言巧語,繼續咄咄反問:「且不說他根本就沒有傷害過小銀子,而且再退一步,人命和狗命誰貴誰賤,難道你們會分不清嗎?小銀子對我來說的確是極其重要,如果他要蓄意謀害,我也絕不會放過他,可是這次錯在小銀子自己,你們打個不相關的人有什麼用?」
她一面說,一面一步一步地朝著院子中央的小草走去,並在他跟前站定。她俯□,粗略地檢查了一下他的氣息和傷勢,然後便朝跪在兩旁的小廝厲聲下令:「你們還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把人送回去躺著!」說完,又朝那些低頭站著的下人喝道:「還有你們,傻站在那兒做什麼,趕緊再去請大夫過來!」
「庶庶庶!」小廝們立刻忙不迭地領命,準備抬人的抬人,準備請大夫的請大夫。院子裡又再次亂成一團。
「慢著!」還不等眾人安排好各自分工,完顏氏又不服氣地跳將出來插話:「姐姐這是在故意給我難堪嗎?」
陶沝聞聲冷笑:「哼,你怎麼不說這是你自己故意找來的難堪?」頓一下,聲音較之剛才再添上一分狠勁:「身為側福晉,膽敢跑來管我這個嫡福晉院子裡的事,難道這不是你在自找難堪嗎?」
原本吵鬧的偏院裡因為這句話而一瞬間變得徹底安靜了下來。
因為誰也沒有見過或想到這位素來以溫和、平易近人著稱,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膽小怕事的嫡福晉竟會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凶悍,且氣勢凌人:
「他現在好歹也算是我的人,我要不要懲罰他,那是我自己的事,而現今你未經過我允許就動他,那就是跟我過不去!既然你都存心跟我過不去了,那我又為何還要給你留半點面子?!」
「你,你——」完顏氏被她的這股強勁氣勢懾住,思維繫統頓時一片混亂,隨即開始口不擇言:「你別以為爺現在寵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哼,究竟是我為所欲為?還是你為所欲為?」陶沝繼續冷笑反問,氣勢完全沒有一分一毫地削減:「論情論理,你這個側福晉都不應該管、也管不起我這個嫡福晉內院的事,就算今日九爺在,我也是這個說法!」
「姐姐息怒!」聽出她藏在這句話裡滿滿的火氣,還不等完顏氏再度開口辯駁,一旁的兆佳氏已經先一步開口替完顏氏求情:「雪漣她只是一時衝動,她的本意也是為了姐姐著想!」
陶沝對於這位兆佳氏本身一向沒有太過嫌惡的情緒,所以此番答話的口氣也比適才軟了幾分:「兆佳妹妹說的是!我並沒有懷疑某些人的用心,我只是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該由她管的事,最好不要自作主張地去管,免得到時候吃力不討好!」
「你!」完顏氏聽罷這話自然氣極。但兆佳氏卻死活扯著她的衣袖阻止她開口發話,並搶在前頭出聲告退,避免了一場口舌上的惡戰:「姐姐教訓的是,我們幾個這就回去好好反省!」
「是嗎?那各位請走好!不送!」
作者有話要說:呼呼,終於把今天的份趕出來了,準備去外婆家吃年夜飯去!估計要玩通宵了~筒子們大三十晚上的也都吃好喝好啊,嘿嘿~除夕快樂!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