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長吁短歎地在御花園裡轉悠圈子。她時不時地停下腳步,伸手在自己的腦袋上猛敲幾下,歎一口氣,又再度開始轉圈。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該怎麼辦——
向左走?還是向右走?這是她現階段面臨的一個重大難題。
向左,即是前去翊坤宮,先下手為強,將剛才的事情向宜妃作一番解釋,以免九九那邊到時候添油加醋、借題發揮;而向右,則是返回永和宮,就當剛才的事情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過,後一種做法顯然有些不太可取。
剛才在昭仁殿裡,九九聽到她所說的那番話時露出的表情,陶沝現在還心有餘悸。那絕對是拿盯仇人——而且還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的眼光來看她的,然後,九九二話不說,轉身走人。原本和他一起來的八阿哥和十阿哥兩人見狀,也連忙追了上去,估計是擔心對方會因而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陶沝一臉木訥地呆在原地。她沒有想到九九他們三人會正好在這裡出現,看樣子,之前那兩名宮女所說的八阿哥對傾城有那方面意思的流言,也並非無中生有。
見九九這會兒不發一語地立刻抬腳走人,站在走廊另一頭的五阿哥頓時滿眼同情地望著陶沝。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隨即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素秋側福晉,卻終究還是止住了口。也不知是臨時想起了什麼,他突然一把拉起那位素秋側福晉也跟著走人,而那位素秋側福晉臉上的表情一直很微妙,讓人捉摸不清。
至於傾城,她的表現勉強算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有人性的,沒有選擇主動離開——果然有身為穿越同盟的自覺。只是,她正想開解陶沝的時候,康熙那裡又好死不死地偏偏派人把她給叫走了。陶沝自認沒有那個能力與當今皇上搶人,只得大度地沖傾城一擺手,示意對方快去,她這邊自己搞的定。於是乎,傾城就這樣放心地走了,而陶沝這邊卻在對方離開之後開始死命地捶胸頓足、仰頭哀嚎:嗚嗚,她為什麼要說大話?她明明,根本就沒轍……
就這樣,陶沝一路磨磨蹭蹭地來到了御花園,然後便開始在花園裡兜起了圈子。剛才的那兩條路,雖然後一條路對她來說明顯不可取,但對於前一條路,她也同樣沒有去勇氣實行。說到底,她實在沒有把握九九那傢伙會不會第一時間跑去宜妃那裡告她的狀。如果九九這會兒已然去了宜妃那裡,那她此番冒冒失失地前去,豈不是自尋死路、羊入虎口了?!
陶沝想了半天,覺得此事還是慢慢從長計議為好,她決定先回永和宮找巧巧商量。
剛進永和宮,陶沝就聽見那些宮女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八卦,其內容無外乎是十四阿哥今日終於答應了要娶那位如芸做側福晉。
對於這個消息,陶沝雖然感到有幾分意外,但很快也就釋然了。不錯嘛!小十四這傢伙總算是開竅了啊!她就說嘛,跟這位傳說中長居深宮、久經人事的德妃娘娘鬥,他這做兒子的怎麼可能會贏?也不知道德妃今次用的是什麼方法,才逼得自家兒子甘願就範的……
陶沝一面猜想一面打算從迴廊繞路去自個兒的房間。孰料,還沒等她往前走出幾步,就遠遠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中庭的石桌那裡暗自垂淚。
陶沝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菡蕊。
奇怪!她為什麼會坐在這兒哭,難道是因為……
聯想到某種可能性,陶沝覺得自己不能對其坐視不理,畢竟,這位十四側福晉她還是挺喜歡的。這樣一想,腳步也緊緊地跟了上去,輕聲問詢:「喂,你哭什麼呀?」
始終低著頭的菡蕊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這句問話,連眼也沒抬,只拿著帕子繼續嚶嚶哭泣。
陶沝一抽嘴角,決定要突出一下自己此刻的存在價值,於是大聲道:「不就是老……啊不,是夫君新娶了一名小妾麼,有啥好哭的?」
這句近似嘲諷的話語顯然戳痛了某人的肋骨。菡蕊終於停止哭泣,繼而忿忿抬頭,拿幽怨的眼光直直射向說話之人。然而,在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陶沝時,菡蕊那原本凌厲的眼光當場消失無蹤,甚至還立馬換上了另外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沖陶沝綻出一個笑:「原來,是九嫂——」
她一面說,一面拿手裡的帕子拭乾淚水:「菡蕊聽說,九嫂可是出了名的大度……」
蝦米?!
大度?她?
「哈哈——哪裡哪裡……」被某人這一評價震驚得差點沒當場暈過去的陶沝趕緊配合地打哈哈。汗顏吶!她到底是啥時候給人留下這等印象滴?她自己怎麼就一點都不知道勒!
「難道,九嫂對此,就一點兒都不在乎麼?」菡蕊問話的語氣滿是幽怨。
嘁,又不是真的自家夫君,那自然是沒什麼好在乎的……
陶沝在心裡這樣接著茬,但表面卻擺出另一副知性大度的表情,歎氣道:「唉,瞧你這話說的,身為一個女人,對於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一點都不在乎?!」說到這裡,她佯裝回想起了什麼傷心事,重重地再歎了一口氣,清楚地讓菡蕊看清自己眼裡的哀痛,而後,又迅速換上了另一副表情:「只不過嘛,有句名言說的好,叫作『做女人難,做一個大度的女人更難』。既然我們女人注定命苦,注定要和別的女人共同分享同一個夫君,那就要學會在這種條件下苦中作樂,讓自己開心……」頓一下,陶沝偷偷瞄了一眼面前似乎已經有所觸動的菡蕊的臉,忍不住將一句經典名言搬進了說教:「你要牢牢記著,如果我們就這樣被別的女人氣死或者哭死,那豈不是正中了她們的意麼?她們就能更加光明正大地奪你的地位,搶你的夫君,而且你懷的孩子到時候還要被她們虐待……你,能嚥得下這口氣?」
不出陶沝所料,最後那句話一出口,某人的眸子立馬就一下子瞪圓了。哈哈,母親的力量果然偉大!難怪人家常說,孩子是母親最大的弱點,更別說,在這「母憑子貴」的古代皇宮裡了!
於是乎,陶沝繼續趁熱打鐵地旁敲側擊:「其實吧,夫君對你好不好真的一點兒也不要緊,只要手裡有錢,還怕會找不到中意的小白臉麼?」
聞言,對方的眼睛當即瞪得更大了:「小,小白臉是什麼?」
陶沝被問住了,總不能直接說是包二奶,啊不,是包二夫吧?「呃,這個有點難解釋……簡單說,就是在家養個你喜歡的……嗯……」
雖然陶沝解釋得有點語無倫次,但菡蕊卻是意外地聽懂了,當即大驚失色:「九嫂,這……這怎麼能?」
「那個,我可絕對沒有讓你紅杏出牆的意思哦——」不理會菡蕊臉上的不可思議,陶沝「嘿嘿」一笑,眼睛眨得異常歡快:「無非是單純地過過眼癮罷了,總不見得有人會說你吧?」
嘿嘿,其實偶爾也可以來點嘴癮手癮什麼的……反正只要不被人當場抓住,根本就是任你為所欲為嘛……哇哈哈……
這一超越常規的思維方式果然激起了某人的一絲猶豫:「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陶沝很是爽氣地拍了拍了菡蕊的肩膀,進一步語出鼓勵:「哎呀,想開一點啦!大家都是女人,不過是多娶一名小妾而已,權當作是做善事好啦——只不過是把夫君什麼的借給她們用一下而已,自己又不會少一塊肉,再說了,反正對方又不是自己愛的男人……」
此語一出,坐在對面的菡蕊立刻驚恐地張大了嘴巴。「九,九嫂……」
而與此同時,一個很是熟悉的清傲男聲也適時地從兩人身後傳了過來:「那,如果是你愛的男人娶了別的小妾呢?」
「我愛的男人?」正說到興頭上的陶沝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辨認這句突然冒出來的問題究竟是誰說的,只本能地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遍,下一秒,她立刻拍案而起,氣勢相當懾人:「他敢!」
菡蕊被當場嚇住,一時間只愣愣地望著眼前突然跳起身的陶沝。頓一下,又偷偷拿眼瞄了瞄此刻正站在她身後不遠的那幾個身影。
而陶沝這邊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還在義憤填膺地繼續:「哼,若是我愛的男人敢跟其他女人有絲毫瓜葛,我立馬閹了他,絕對不帶二話的——哼哼,然後再把他……」
「怎樣?」另一個略帶著些許笑意的男聲也跟著從後面傳來。
陶沝這邊正洋洋得意地準備繼續往下道:「當然是……」而後猛地停住了。哎?等一下!這個聲音好像不是菡蕊,只是,為何聽著會這麼耳熟呢?
還沒等陶沝回想起眼下這個聲音到底隸屬何人,對面的菡蕊已然迅速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朝其背後行禮:「菡蕊給四爺、十三爺,爺請安!」
此語一出,就聽得「轟」一聲巨響,陶沝的腦海裡立時平地生雷,當場將她的整個大腦思維繫統炸得粉碎。
這,究竟是什麼世道啊?
好半天,她才悠悠地回轉神,硬著頭皮轉過身,哭喪著一張臉對向來人。「奴,奴婢,給四爺、十三爺、十四爺請安!三位爺今日看起來,好生英明神武……呵呵……」
沒人說話,也沒人對她最後的那句冷笑話生出一分笑意。氣氛靜謐得有些可怕。
看來這三個傢伙一定是對她剛才所說的那番話表示極度不滿,所以這會兒正暗暗想辦法要怎樣修理她呢……
想到這裡,陶沝無比沮喪地垂下了頭,等著這些人興師問罪。
今天莫不是她的倒霉日吧?
先是在逛花園的時候遭遇康熙和一眾阿哥,接著又在昭仁殿撞到了五阿哥,然後還一併碰到了八爺黨,而現在,竟然連四爺黨這幾位仁兄也要來一起湊湊熱鬧……嗚嗚,這些皇家阿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廉價了?隨便走走都能撞見這麼一大群。明明前一段時間,她還一個都碰不著的說……
陶沝正在心裡暗自感歎,冷不防一個熟悉的冰冷聲線率先發話打破了沉默,竟是四阿哥。
「哼——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還很能說的嗎?」
聽到從某人嘴裡發出的那一記冷笑,陶沝的頭立馬垂得更加低了。她最最敬愛的四四大人,在這種無比尷尬的時候,就請你別再如此變相地調侃於她了……會死人的啦……
還不等陶沝這邊埋怨完畢,繼四阿哥之後,站在一旁的十三阿哥此刻也爆出了一聲輕笑,跟著開口湊熱鬧道:「四哥,看來我們之前全都搞錯了,九哥新娶的這位九嫂還是滿有趣的!」
啥?!
陶沝「霍」地一下抬起頭,極度不敢置信地直直盯住正前方的這位十三阿哥,眼睛裡盛滿控訴。十三阿哥您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貌似,她從來沒有招惹過您吶——好吧,傾城的事情不算——您至於要這樣火上澆油地來調侃於她麼?絕對會搞出人命的啦……
「哼!」聽到十三阿哥這樣一說,另一邊的十四阿哥順勢走了過來,沖陶沝這邊伸出了一隻手——
哇——
陶沝大腦作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傢伙想當眾揍她,當即條件反射地立馬往後退了一步步,雙手跟著一抱頭,嘴裡語無倫次道:「別,別別……打我,至少別打臉啊……」那個誰誰誰說的好,打臉傷自尊的!
陶沝這一向後躲藏的動作顯然有些突兀,完全忘了菡蕊還站在她身後。而後者也因為現階段有孕在身而反應有所遲鈍,加上行動不便,被陶沝猛地一撞,整個人立馬向後仰面跌去。
「天,小心啊!」眼見菡蕊就要摔到地上,陶沝趕緊轉身向前一撲,準備給前者當人體肉墊。這摔一跤的後果絕對是可大可小,尤其是對孕婦而言,一個不小心就有流產的危險性。萬一菡蕊和她肚裡的孩子今次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她可是萬萬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雖然陶沝心裡的這副小算盤打得還算不錯,但豈料,事情的實際發展卻並未朝著她設想的方向進行。還未等她此番撲身上前,旁邊已經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向前竄去,自菡蕊的後背處向前輕輕推了一掌,而菡蕊整個人則立刻改變了方向,向前一個趔趄,朝著十三阿哥跌去。十三阿哥見勢不對,立刻向前垮了一步,穩穩地扶住了差點跌跤的菡蕊。
見此情景,在場五人均是集體鬆了一口氣。陶沝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會兒正倒在地上——啊,不對,應該是倒在了一個軟綿綿的肉墊之上,而那個肉墊,正是十四阿哥。
陶沝的雙頰當場飆紅。這,這算不算是當眾出軌?!
在對上身下某人那雙如星曜般的黑眸時,陶沝立馬像逃避瘟疫似地趕緊從地上跳了起來,低著頭語無倫次:「對對對不起……我我我,不,是奴婢,啊不,是董鄂,本來是想去扶……呃,我沒想到……」
「哼!沒事找事!」沒等她說完,倒在地上的十四阿哥已經從鼻子裡迸出了一記冷哼,音量不大,卻也足矣讓在場其他人聽得一清二楚。隨即在其餘幾人或是探究或是疑惑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輕輕撣了撣衣衫,連看都沒有再看陶沝一眼,便直接繞過她,走到了一旁的菡蕊面前——
「謝謝十三哥!」他一面說,一面把人從十三阿哥手裡接了過來,語氣很是溫柔:「菡蕊,你沒事吧?」
菡蕊輕輕地搖了搖頭,眼帶幽怨地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著某人,而後伸手慢慢地握住了對方的右手,低低說道:「爺,你的手擦傷了……」
眾人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十四阿哥的右手處被拉開了一條長約兩寸左右的口子。
陶沝見之一怔,而後猛地想起十四阿哥的右手剛才好像正墊在她的身下。天啊,他該不會就是那時傷到的吧?那她豈不是……
「這點小傷沒什麼!」不曾想,十四阿哥此刻卻彷彿對手上的這道傷口並不在意似的,只淡淡地回道:「倒是你,可有傷著哪裡沒有?」
菡蕊搖頭。這時候,十三阿哥發話了,「十四弟,我看你還是先帶弟妹回去休息吧,我這就去找太醫來給你們看看……」
十四聞言抬頭,望著正露出一臉關切模樣的十三阿哥,略一遲疑,終於點了頭:「如此,便有勞十三哥了!」
很快,眾人走得走,回得回,原本的石桌旁只剩下了此刻彷彿已被人遺忘了的陶沝,以及從剛才起就一直沒出過聲的四阿哥。
陶沝靜靜地望著十四阿哥扶著菡蕊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個兒的視野範圍內,眼睛一眨不眨。
說實話,她真的有些不太明白十四阿哥剛才的所作所為,明明他可以不用摔倒在地,明明可以置她於不顧,直接去接菡蕊的,卻為什麼,最後硬是倒在地上接住自己,而反過來讓十三阿哥去接住菡蕊呢?最莫名其妙的是,明明救了她,卻緊跟著對她惡語相向,是怕其他人誤會嗎?可是,如果真怕誤會,當初不管她豈不是更好?
滿懷心思地收回目光,陶沝剛轉身,卻赫然發現自個兒身邊此刻還站著一尊大神。「四,四爺怎麼還不走?」難道是有話和她說?
當然,後面的這句話陶沝沒勇氣直接開口問。
四阿哥面無表情地斜睨了她一眼,又抬頭望向十四阿哥離去的的方向,不鹹不淡地開口道:「十四弟剛才的那番表現,可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呢!」
哎?誤會?
「四爺,不,不是您想的那樣……」一聽這話,陶沝整個人頓時沒來由地一凜,隨即便迫不及待地開口,想要向某人證明她的清白。「我,我剛才那真的只是湊巧,我真的沒想到會摔在十四爺身上……呃,我的意思是,我沒想到十四爺會用那種方法接住我,而且,而且……」
拿眼覷著陶沝此刻連說帶比劃的誇張解釋,四阿哥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傾了傾。末了,又意味深長地一字一句道:「不過,照這樣看來,十三弟在他眼中,比我這個親哥哥倒是更能勝任幾分……」
呃……她家四四大人這會兒,說的真是人話嗎?
陶沝下意識擺出的一頭霧水狀立刻換來了某人的一記白眼。「……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但現在看來,倒是四爺我弄錯了……」
汗!四四大人,您這樣說,是在變相地罵她頭腦笨嗎?嗚嗚,不要把錯全怪到她頭上來好不好,明明就是您上面說的那些話涵義太深奧了啦……
陶沝正感懊惱之際,小丫鬟綠綺這時候卻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了出來,異常迅速地竄到了陶沝面前。就見她恭恭敬敬地先是朝四阿哥行了一個禮,然後才把目標對準她,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裡閃著些許興奮之意:
「福晉,宜妃娘娘剛才打發人過來傳話,要您立刻過去見她呢!」
不,不是吧?
只此一句,陶沝臉上原本的自在表情立時盡數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帶整張臉也一起垮了下來。
嗚嗚,現在讓她去翊坤宮,那幾乎就等同於當年的「荊軻刺秦」,注定有去無回啊!
還沒等陶沝擺出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陶沝一去兮不復還」的架勢,四阿哥那略帶疑惑的冷冷聲線便幽幽地從近旁傳了過來:「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陶沝抬起頭,這才發現她家四四大人此刻正目不轉睛地、好奇地打量著她的臉,而綠綺那丫頭早已不知何時被她隨口打發了回去,替自己準備去翊坤宮的衣服了。
「沒,沒什麼啦……」被四四大人這樣主動問話實屬難得。陶沝下意識地趕緊擺手。「董鄂,董鄂沒什麼好怕的……」
「是嗎?」陶沝的回答顯然並不能讓這位四阿哥滿意。後者繼續不冷不熱地追問:「唔,四爺我可是聽說,十四弟今次迎娶側福晉的時間,應該和九弟納妾的日子相差無幾,九弟妹該不會也和十四弟妹一樣,對此耿耿於懷吧?」
「……」陶沝咬著牙沒說話。真沒想到,她家四四大人居然也有這麼八卦的時候!
「呵——倘若四爺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剛才還有人在這裡拍著桌子大聲嚷嚷,說不就是自個兒的夫君新娶了一個小妾,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麼?」見她一直不說話,四阿哥又接茬出語調侃。「卻原來,某人的這番論調只是針對別人而言的麼?」
這是什麼話?她才不是那種厚此薄彼的人呢!
陶沝忿忿地抬起頭,皺巴著一張小臉,半晌才細若蚊訥道道:「如果只是因為這個,董鄂才不會介意呢……」
「噢?」四阿哥挑眉發出了一聲單音節,似是在等著她往下繼續。
礙於某人那近似探照燈般的目光,陶沝猶疑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四,四爺,如果你……啊不,是奴婢做了一件事,絕對不是什麼壞事,而且當時完全是出於本能,並沒有考慮到別的什麼因素,但是……卻偏偏不小心被其他人看到了——嗯,可能還不止一個,然後他們誤會了奴婢的意思,認定奴婢這樣做是為了別的原因,奴婢想要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近似本能的舉動,所以……奴婢現在真的是『啞巴吃黃連,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原來如此!」聽陶沝這樣一說,四阿哥打量她的目光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只見他略一沉吟,而後便立刻恢復了原有的神態:「雖然四爺我不知道你今次究竟做了什麼令人誤會的事,不過……你當真完全找不到其中能對你有利的地方來扭轉乾坤麼?」
咦?有利的地方?!
經過四阿哥這樣輕輕一點撥,陶沝腦海裡那根原本緊閉的神經線突然莫名開了竅。對哦!雖然剛才的那幕情形的確比較複雜,且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但若仔細想想,貌似也不是完全沒有對她有利的地方,嗯……她努力想想……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眼見陶沝再次陷入了沉思,但臉上的表情卻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那種不安,四阿哥斜斜一傾嘴角,低頭攏了攏袖子,而後,轉身離開:
「不過,爺還是送你六個字,百密必有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