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漸昏暗了,空中的瞬鷹早已經消失,這些生物的夜視能力非常之差,因此夜晚根本不用擔心。丁小語躲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地觀察了好一會兒,確認下午的巡視弟子已經走遠,這才緩緩地起身,他把週身縛滿了荒草,輕手輕腳,躬身向著前方的開闊地奔去。遠遠看去,根本看不出是人還是獸。
他輕步跨過溪流,正要向遠處的山木奔去,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站住!」
這一聲不亞於晴天霹靂,他渾身一顫,週身不由自主地頓在了地上無法移動半步。身後傳來了一前一後兩人的腳步聲。他用神識感知得到兩人都是中年男子,氣息悠長,看起來至少是兩個築基中期的強者。
「小子,我們有麻煩了,還不快跑!剛才應該刻個法陣過這片開闊地的。」丁小語心中響起了方天老人的聲音。
「老鬼頭,你怎麼不早說,害死我了!」丁小語回敬著說。
「幹什麼的?!」走在前面的一個男子問。另一個男子也跟了過來。丁小語背上橫七豎八地胡亂背著荒草,頭髮散亂地低著頭,不吭一聲。
「哎,說你呢,是叫花子也不該在這兒出現啊。」為首的男子上來伸手就要拉丁小語的肩頭。
哪知丁小語此時突然轉過臉來,那男子看到的卻是一張蒼老的臉,臉上皮膚亂綻,露出血肉和白骨,一隻黑白相間的眼珠掉在臉側,破爛的牙齒讓人望之生寒。他笑著說:「帥哥哥,……和我一起到家裡喝杯人血茶,吃一隻紅燒人腳吧,……我家就在前面的墓地,……哈哈哈……」
一副這樣的相貌,再配上油膩膩的說話聲,任他再強也要毛骨悚然!那男子大叫一聲向後迅速彈開,『刷』的一聲抽出寶劍:「妖孽!你找死!」他說完舉劍就要劈。
丁小語卻不躲閃,只是飄飄地說了一句:「你敢殺我我就殺你全家!哈哈哈……」他說著根本不理會那修士,躬身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身邊的另一男子立即拉住了他舉劍的手:「這些亂其八糟的東西還是不要惹為好。鬼魅妖靈中也有強者,有的比飛仙台還要強大,不要節處生枝。」
那男子收回了寶劍,看著丁小語緩緩移動的背影,低低地唾了一口返回了林中。丁小語快步走進了對面的樹林,他丟掉身上的亂草,從眉心取下一片碎玉長噓了一口氣。
這張恐怖的臉是丁小語在地球上看恐怖片時記住的一張。如今把它用在這裡卻也能混過一關,不過就是這樣,他的後背也被汗打透了。
「哈哈,小子,這也能混過一關?空城計不帶這麼連著唱的吧,我算是服了。」方天老人哈哈地笑著。
「沒見人家後背全都濕了嗎?」丁小語不滿地說。
「一會兒他們就咂麼過味兒來了,還不快走?」方天老人又提醒道。
丁小語一聽,二話不說,撒開雙腿就向密林深處奔去。果然在十幾分鐘後,兩個築基期男子在林邊發現了丁小語丟下的一堆亂草。
為首那中年男子恨恨地把一把亂草丟在地上道:「還是讓這小子逃了,不然還真能立一功。」
「我們報告吧,這小子肯定逃向了西邊去了,現在集結強者追擊還來得急。」身邊男子建議道。
為首的男子立在原地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兩個築基強者讓那小子從眼皮低下逃掉了,你以為大家會怎麼看我們?宗主會獎賞我們?我們劍光宗是小門小派,就算是奪了那小子的寶物,你還真以為能掌握得住嗎?」
身邊男子微微一愣。他向丁小語逃走的方向望了數眼,隨後微微點頭。
為首男子把手中的一把枯草向身後一拋又道:「來此巡視,也多有無奈啊,飛仙台的旨意,誰敢反抗?從幾日來的傳聞來看,這人魔丁小語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修為,就連縱橫門的雷占川都被他打傷了,三聖門的聖女華雪也被他活捉當成了肉盾,你我兄弟二人當真與『人魔』丁小語糾纏起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全當什麼都沒發生!」
身邊男子苦笑了一聲:「說得是啊,逃不逃反正和我們關係不大,我們這裡無異常就好。走,我們喝酒去。」
兩人說著返回了小溪對岸,鑽進林中不見了。直到這時,某株大樹濃密的樹冠之中,一道黑影一閃,消失不見了。看起來,如果剛才的兩男子要報信的話,那多半性命有所不保了。而這些,丁小語卻一無所知。
丁小語腳不停步,一路西行。此後一路向西竟然出奇的安靜,再也沒有遇到巡視的弟子和強者。
夜晚的森林中伸手不見五指,隱藏在暗處的妖獸不時發出聲聲怪叫,偶有撲翅搏鬥的響聲,除此之處,四周死一樣的沉寂。
憑藉著強大神識的探查,丁小語對前方的情況還是很清楚的。他腳不停步,亂樹荒草中奔跑了近一夜,次日清晨,他已經遠遠地看到了隱藏在山林之中的一座小鎮,羊角陣終於到了。
丁小語再次化妝,以貼片幻陣為自己改變了容貌。如今的幻陣手法,經過方天的指點,幾乎可以以假亂真,方天為丁小語把幻陣用在臉上,也是大感意外。
他還到方天的玉環內去了一趟,找了兩件衣服,出來自己隨意打扮了一下,他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個面皮白淨的落魄書生,只是書生的衣服款式實在是夠老了。
他身背書箱,手提油布雨傘,一身淺灰色的粗布衣服,頭頂的髮髻上紮著一塊灰色的頭巾。他滿臉愁苦,一步三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倒的樣子,就算是裝扮成了這個樣子,他的心頭仍然惴惴不安,生怕一個不留神對人認出來。
走到了這裡,他就再也不用發愁四下躲避了,因為這裡的人很多,自己又有墨玉環中的老鬼幫助遮掩氣息,這樣的話,就算是元嬰期高手,也幾乎無法探查出自己的氣息。
清晨的小鎮,人還不多,他向前走了一些路程就在密林中找了個地方又休息了一會兒,打坐煉氣,直到日上三桿時,鎮門前的人流已經多了起來,他才大搖大擺地來到了小鎮前。羊角鎮雖然不大,但卻是城牆高聳,旌旗舒捲。黑色巨石,歲月斑駁,城牆之上,隱隱有法陣波動流轉,顯然是經過法陣大師加持過的。其上的甲士衛兵裝束整齊,肅穆莊嚴,倒也有幾分大城池的風範。據說,這些都是城主木環東守城有方的結果。
時值上午,城門外的官道兩側,商販雲集,叫買叫賣聲絡繹不絕,更有數不盡的旅人來往匆匆,有生意人,有押鏢受雇的鏢局傭兵。
不過很快丁小語就發現,就算是在這小鎮外,也隱藏著不少的修真者,他們便衣裝扮,如同是普通人一般來回走動,走動的範圍卻是固定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煉氣期,修為不高,但卻能做耳目。
隨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丁小語小心翼翼地走過城門口的一片繁華的攤市,他蹣跚地來到了鎮城門之下,兩張巨大的通緝令赫然張貼在側牆之上。丁小語擠進人群,有識字者在大聲地誦讀通緝令上的內容,畫像隱約可以看出,一張是周亞海的畫像,另一張卻是自己的。
兩人在通緝令中均被描述成殺人越貨,身背十數條人命的暴徒。丁小語看著內心有些好笑,不過他的一張幻陣臉卻是一副吃驚的樣子。
「嘿嘿,不想三哥也是夜班,這下我們可以去喝酒了。」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粗獷的聲音。丁小語轉頭看時,卻看到一個黃臉大漢,身著鎧甲,左手扶刀向另一個中年漢子走來。
那中年漢子面色油黑,同樣一身鐵甲,彎刀在腰。他一臉疲憊之色地打了個哈欠:「誰說不是,這兩個小子還真有本事,攪得我等也吃苦受累,看來今天又不會有什麼發現了。」
黃臉漢子上前熱情地拍了拍黑臉漢子的肩頭:「哈哈,如此我們也好向木鎮主做個交待,多領些賞錢了。兩個小子還真讓我佩服。」
黑臉漢子聞聽此言四下望了一眼低聲說:「我聽宗門的那邊的弟子說,那丁小語本是東陽門的弟子,被他們稱做『人魔』,因為盜取了化神期修士方天的密室內的重寶,被飛仙台追殺,他一怒之下,一口氣殺了各宗門弟子二百多弟子呢!」
黃臉漢子一聽立即變色:「啊?全都是修真弟子?!」隨即緩緩點頭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一般:「難怪上頭傳下的命令有些漠不關心的樣子,原來竟然是飛仙台的命令,若是皇上的旨意,恐怕現在早就封城了。」
黑臉漢子微微點頭:「飛仙台原本也就不信我們,聽說過幾天,他們還會派一些弟子來到羊角鎮的,到時會有不少築基期修士來呢,就是金丹期也有可能來的,如此,我們可能會閒一些吧。」
黃臉漢子說:「天,聽說『人魔』也只是一個煉氣期弟子,竟然要動用這麼多大人物,這小子究竟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
黑臉漢子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誰說不是,其實又是一起修士之間的奪寶之戰,我們不管了,也管不了,這就喝酒去!」說完兩人並肩走進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