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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染血日記 文 / 十萬大水

    此處位於大海之中,少有人類活動的痕跡,黑夜下竟能看到明亮的星星,作為一個都市人,這實在是難能可貴。

    「好。」曲勇見她還不肯睡,也不催促,他背對著取出那本染血的日記本,這日記已經零碎不堪,前面幾十頁全被撕掉了,他翻開的第一頁,只見其上寫著:「三月十八日,晴。拒領龍虎令第七天,日本傳來那人隕落的消息,深恨痛失良機,怕那面具已落入他人之手,盼老天爺旺我國老堂,務必不惜一切代價拿下!!」

    這一頁只有一句話,字體算不上俊雅,勝在筆力渾厚,最後「不惜一切代價」幾字更是力投紙背,顯示出下筆之人的決心,曲勇剛才也只看過這一句話就被深深的鎮住了,這日記只記載了「三月十八」,沒有寫哪一年,但曲勇記得很清楚這個時間,這是天一老道的忌日,也就是這一天開始,他正式拜了師傅,也失去了師傅。結合整句話,他大致能猜測出這日記的主人應該是龍虎會的一員,很有可能就是「國老堂」的人,在七天前天一老道就下了命令要他做什麼,但是他拒領命令,老道死後,又要去爭奪青銅面具。

    「當日百尾狐狸說,龍虎會下有四個堂口,分別是鬼益,相抱,黃松,國老,正好是四君子,如今這人自稱國老堂,應該是四堂之一的人,想不到死在了這裡。」曲勇喃喃道:「這個人面目全非,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炭幫的薛文超,如果是他,那真想到龍虎會的堂口藏得這麼深,除了他,其他三堂又是什麼呢?」

    曲勇接下來往下看,其後幾頁大致寫如何後悔沒有早點去日本,現在恐怕被別人捷足先登了,他最擔心的就是被凌雲閣的五大僕從搶先了,後來在日本尋找了一番果然什麼都沒有,甚恨!一直到了現在,曲勇才總算明白,為什麼天一老道一死,五大僕從的人就已經到了,原來當年他們都是收到了龍虎令趕去日本的,誰料得會發生那般大的變故。

    從五大僕一早就處心積慮的結盟反叛,以及這國老堂膽敢拒領命令,就可以看出,其實在那一年的時候,天一老道已經漸漸的失去了對龍虎會的控制,只是其中究竟曲折情景如何,他卻是猜不到了。

    他又翻了一頁,其上寫著:「三月二十五日,陰。回國,青島,太子幫的地獄道傳出拍賣青銅面具的消息,前往。」下面是「三月二十七日,陰。補三月二十六日記。昨夜拍賣失敗,為修羅道所得。今請神偷候十三隻手,盼成。」然後是「三月二十八日,晴。成,喜。」

    曲勇看到這裡,清楚的記得當日見到候十三隻手的情景,當時已經猜到是炭幫薛文超在背後指使,現在終於可以證實了,同時也證實那屍體就是薛文超,他歎氣道:「他寫的是「喜」卻不知道這喜是悲的開始,難怪老子說,福兮禍之所伏。」

    再之後都是寥寥幾筆,往往一頁能記滿十幾二十天的事情,字體也越來越潦草,彷彿這日記的主人完全不能抽出時間來記日記,字跡上也看出所用的筆也不再固定,甚至有時候是鉛筆所寫,索性的是這薛文超日日都記,曲勇也能勉強看出他這兩年來的流亡躲避生涯,大抵是他得了這龍虎會的權利象徵,便想要聯繫四大僕從(其時,百尾狐狸反叛已久,所以剩下四大僕從)和其餘幾個堂口,哪知道凌雲閣上四大僕從早就死在了日本,而其他三個堂口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一時間得寶而雙眼茫茫,頗有一個盜墓的盜了一口周朝的大方鼎卻賣不掉的痛苦。

    但這種痛苦並沒有持續太久,接下來的痛苦更加刻骨,各大幫派要麼是明搶,要麼是暗奪,凡是無所不用其極,他雖聊聊幾筆,曲勇也能想像其中滋味,直到炭幫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解散,他獨自一人逃亡,到了這時,薛文超已經開始有些神經兮兮的,他自述有時身邊陌生人看久一眼,也會惹起他心底的恐慌,感覺隨時隨地,每個角落都有人躲著要害他,要搶走他的寶貝,這時候的薛文超徹底的變成了一隻老鼠,完全不敢見天光。

    他在日記中寫著這樣的話:「這幾個月來,竟已經沒有人能找到我,只因他們萬萬想不到昔日最要臉面的薛文超,已經和天橋下最髒最噁心的流浪漢沒有分別,甚至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若不是國老堂的戒指信符,再也無法證明我的身份了。得到了這面具,我沒有得到自己要的一切,卻失去了自己擁有的一切,我是世上最大的傻子。」

    看到這裡,曲勇也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悲哀於人心和這世道,而這日記本裡也第一次看到「戒指信符」的字眼,曲勇想到在屍體上找到的那枚黑乎乎戒指,「難道那戒指就是國老堂的身份憑證?如果是這樣,那麼其他三個堂口呢?」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要觸碰到一些關鍵的東西,不由得繼續翻動下去。

    這時候,火光一暗,原來他已經看到了半夜,柴要燒光了,他又添加了一些乾柴到火堆裡,回頭去看薛瑩瑩早已經睡著了,她睡得很安穩,曲勇輕輕的歎了口氣,繼續翻看那日記。

    大約又有半年時間的安穩,薛文超就好像一隻躲藏在黑暗中的老鼠,終於,他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決定改變,日記記載:「四月五日,雨。與狗爭食,狗咬。我想起一個人,這個人也許能幫助我,盟主說過,這個人欠青銅面具的主人一個承諾,我怎麼會現在才想起來。」這個四月五日,已經是今年的日子了,從這一天起,薛文超開始慢慢打聽那個人的消息,據他描述,那個人武功極高不在天一老道之下,名聲不顯於江湖,常年漂泊所以十分難找其行蹤,況且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打聽不到什麼,就這樣慢慢的又過了幾個月,不知那一日起,江湖上又傳出他的消息,這讓他十分慌張。

    總算這時,他找到了那人的行蹤,當日他在日記裡很激動的寫著:「八月二十三日,晴。難得見晴,我已打探到此人在福建鼓浪嶼福音教堂化身為神父多年,這是我唯一之轉機,切記切記。」

    「福音教堂,化身為神父?」曲勇喃喃道:「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來福建的,也是如此才給那些無辜的人帶來了災難。」他又轉念一想,暗道:「他要找的那人就在福音教堂做神父多年,我這半年來日日出現教堂外,豈不是早被發現了?而我竟毫不知情」想到這裡,曲勇不禁背上一陣冷汗,被那涼風一吹,越發的清醒了,明白過來,「難道那人就是無名氏?這也解釋的通,為什麼我一直沒出手,無名氏卻對我的來歷身份瞭如指掌,原來他早就在這半年裡將我摸得一清二楚了。」

    曲勇越想越心冷,原以為這江湖險惡,不過自己總算是小心謹慎,哪知道自己根本是一隻後知後覺的蟬而已。

    只見日記裡繼續寫著:「九月十九日,中秋節,圓月。今天月很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九月二十日,大雨。暴露行蹤。」

    「九月二十五日,大雨。據這幾日觀察,有不下於五股人馬在跟蹤我,竟有少林的蹤影,不過最危險的是那個日本人,此人心狠手辣,危險。」

    「十月三日,雲。順著遊人已混入鼓浪嶼。」

    「十月十四日,雨。來不及了,那人已經不在福音教堂,無人知其去向,恨恨恨!」

    「十月十五日,晴。再次行蹤暴露,已追至福音教堂,慘慘慘!沒想到」

    十月十五日,就在昨天,接下來幾頁都是空白,曲勇歎氣一聲,暗道:「沒想到,沒想到會這樣,只怕他自己也沒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吧。」

    當他想要蓋上日記本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末頁上竟還有一片血字。

    「十月十六日,晴。垂死。我自知命不久矣,臨死有善言勸告有緣人。青銅面具是不祥之物,君有緣若是拾到本日記,大抵是追尋此物而來,奉勸敬而遠之為善,切記切記」寫到這裡,血跡已經很淡,想來他是沾了自己身上的血寫下來的,筆鋒一轉,又道:「那人卑鄙無恥,不守信諾,我既帶著面具找到了他,豈知他殺人滅口,我好恨!好恨啊!!」

    血字到了這裡,終於斷絕,想來他強撐起的一口氣終於用盡,已然死去,曲勇看這日記上記載的意思是:薛文超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無名氏,想要對方實現昔日的承諾,誰知無名氏竟翻臉不認賬,還殺了他,奪走面具,難怪他要說好恨!

    機關算盡太聰明,人一生之悲哀大抵這也是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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