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來,夏去秋來。
秋去冬來,一個新的春天又來了。
燕子已經從南方回來了,開始築起了新巢。
浙江麗水,古稱處州,始名於隋文帝開皇九年,集「奇、峻、清、幽」於一地,匯「峰、林、洞、瀑」於一域。
就在這城裡,某一處的空手道道館裡,一個面如刀削,雙目堅毅的年輕人靜靜的跪坐著,身前一口竹刀擺放,他這個人和這口刀之間,放佛是有著某種奇異的聯繫。
他的年紀最多只有十八歲,可那雙眼睛,比真正的武士刀還要鋒利。
他在靜靜的呼吸,這道館很大,空無一人,就只有一個人的呼吸,在越是安靜的地方呼吸,越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過了很久,木門被推開,然後又拉上,走進來一個和服女孩,她潔白的白襪踩在光潔的地板上,悄無聲息,慢慢走到這少年的跟前,雙手撐地趴下身子,大眼睛巴扎巴扎的看著這少年,一言不發。
少年也沒有說話。
「原田君,你難道是啞巴嗎?」少女終於忍不住了,跪坐在地上,嘟著小嘴巴,抱怨道:「你已經整整坐著十多個小時了,現在天也黑了,還是不願意起來嗎?」
這少年叫原田悠人,是一個日本人,他緩緩道:「我不是啞巴,我在靜心。」
少女眼神中散發出光彩,道:「原田君,你靜心之後是不是就要去挑戰了?」
「是。」原田悠人捏緊雙拳,赤目圓瞪,身上爆發出強烈的殺意,厲聲道:「明天,我將要繼續挑戰,一直要將此地最大的地下格鬥場挑滅,一雪一年前銅面人對我日本空手道的羞辱!」
「原田君?」那少女有些害怕他的表情,小聲道:「原田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因為你是我們空手道四大宗師傾盡一年心血培養出來的天才武士,你是空手道的希望,一定會贏的!」
「當然!我一定要贏!」
「可是」那少女也不無擔憂道:「這裡畢竟是中國的地方,麗水是浙江省地下黑拳最強悍之處,你雖然很強,可萬一」
「呼」原田悠人的氣勢一逝而過,重新靜靜的跪坐著,全身似松似緊,堅定道:「我已經將自己奉獻給武道,這一次不僅是要為空手道來浙江挑戰,更是要借助中國武者,來磨礪自己,只有經歷了生死之鬥,才能夠真正的成長!美惠子,你放心吧,我查的很清楚,這麗水的地下黑拳最強只有b級,一個化勁高手也沒有,而那些成名的武者只會自顧身份不會來打黑拳,我是來修行武道,並不是來找死的!」
武道的生死磨礪,在於死中求活,而不是傻乎乎的去螳臂當車,那是自尋死路。
這個原田悠人如果能一口氣挑下麗水地下黑拳館,他的境界肯定能上升一大步。
美惠子崇拜的望著他,道:「原田君,你一定能借助這次的磨礪,晉陞到化勁的!等你成功後,回到日本,我們就能」回到日本之後怎麼樣,她已經沒有再說下去了,小臉羞得通紅。
「美惠子,你放心,我不會忘記身上的婚約的。」原田悠人忽的站起身來,雙手攏在寬大的和服袖子裡,道:「我現在需要出去走走,就我一個人。」
「嗨。」美惠子低頭應了,溫良的退到一邊。
而在麗水的另一處,一間慘白的長長屋子裡,並排著六具屍體,每一具都是身強力壯的練拳人,身上各種癒合的傷疤,唯一一處沒有癒合的傷口就是他們的致命傷。
六個人,六個傷口。
曹老闆已經皺著眉頭在這太平間裡轉了十七八個圈了,一年過去了,他竟開始留起了小鬍子,一對桃花眼浮腫著,眼白都是血絲,看來最近沒少熬夜費心思,這也難怪了,畢竟他的場子裡幾天裡折了六個拳手,這簡直要他的老命啊。
今天要來看這些死人的,並不是他,而是那個臉上戴著小丑面具的男人。
這男人大約一米八高,身子並不算極壯,可骨肉均勻,他一舉一動全身各處都很協調,第一眼看著斯斯文文的,可再看一眼,又覺得並不是那麼的斯文,好像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好像有一頭狂野的猛獸藏在那身體裡,隨時擇人而噬。
他的面具也很有趣,是那種京劇的小丑模樣,遮住了臉,就露出嘴巴,鼻子和眼睛,小丑的模樣第一眼看上去在笑,多看一眼,又覺得在哭。
這個男人穿著墨綠色的手術衣,已經仔仔細細的將六具屍體用手術刀將所有人的屍體都解剖了,看了兩遍,終於歎了口氣,直起腰。
「呼你終於看完了。」曹老闆抹了把汗,就想要出去,畢竟要和這麼多死人待在一起,並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我看完了。」那小丑男人解開手術衣,脫掉橡膠手套,可是沒有脫臉上的面具,一邊洗手,一邊緩緩道。
曹老闆迫不及待道:「我們出去再說吧。」
「先別。」那小丑男人摸摸鼻子,道:「就在這裡說吧。」
「這裡,這裡都是死人。」
那小丑男人道:「有時候,死人比活人誠實,也不會說謊。」
「好吧。」曹老闆只能同意,道:「不過,小勇哥,你可不可以將面具拿下來啊,你這個樣子,我總覺得怪怪的,說話的口氣,做事的樣子都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嗯,好的。」
那小丑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普通的臉,有點慘白,沒有血色,好像是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這人竟是曲勇,他摘下面具後,輕輕的吐了口氣,好像是卸下了一個很重的負擔。
「對啦,這樣才習慣一點。」曹老闆歎氣道:「這一年來,你下山戴小丑面具,上台就畫迷彩妝,搞得我都很少看到你這張臉啊。」
曲勇也感概道:「真快,都一年了啊。」
「是啊,說起來,我們自從那個青島回來之後,就遞交了休學申請,春去冬來的,一年已經過去了。」曹老闆說道:「這一年來,我經營我媽交給我的這個地下場子,你畫著彩妝打黑拳,一次次的生死磨礪進行武道修行,說起來,這一年你總共有三次差點重傷死去,但都挺過來了。」
「是啊。」曲勇走到其中一具屍體前,道:「我記得,這人叫葉建,d級,是個練散打,去年我第一場就是和他打,那是我第一次打地下黑拳,被他使詐偷襲,差點沒死在他手裡,一番苦戰,我贏了他,下台的時候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是他告訴我,黑拳的殘酷血腥,誰知道才短短的一年時間,他居然死在別人的手裡,而且是一招斃命,中膻中穴。」
膻中穴在兩乳之間,是人之氣會。
「打死葉建的這個日本人,他的信息我已經查到一點了,他叫原田悠人,從小就表現出不凡的武術天賦,三年前正式拜在極真流中山優真的門下,展現出比自己的同門極高的天賦,自從一年前,道長在日本大戰空手道四大宗師,掃的空手道在日本武術界毫無顏面,所以四大宗師關閉了自己的道館,在所有的弟子中挑選了兩個種子選手,花費一年的時間全心全意來栽培,就是為了要有一日一雪前恥。」
「原來這傢伙有這樣的來頭涉及的這麼深。」曲勇點點頭,道:「可是我師傅已經走了。」
「父債子還。」曹老闆冷笑道:「這些日本人最喜歡扯淡,道長走了,你這個衣缽傳人還在嘛,他們派出弟子來戰你這個弟子,豈不是所謂的公平!」
「對了,小勇哥,你知道這個傢伙是怎麼訓練的嗎?」曹老闆道:「據我的資料查,這傢伙是在北海道修行的,北海道的冰海裡。」
「海裡?北海道的氣溫那麼低,他敢在海裡修行,倒是有點瘋狂的,對自己夠狠。」
「這傢伙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曹老闆恨恨道:「最可恨的是,打死葉建的這個王八蛋明明武功高出葉建許多,卻要將人生生打死,下手太狠辣!」
「此人是日本的空手道,暗勁已經到了剛柔並濟的地步,就差一步要化勁了。」曲勇又指著另一句屍體道:「你看這個,他這一拳擊中的是腰陽關穴,但是我解剖後,發現他背闊肌幾乎不見到損傷,反而是這個腎完全被打爛,可見他的暗勁之利害!」
曹老闆被曲勇這麼一提醒,也不禁點頭道:「的確是這樣,小勇哥,你估計一下,這個小日本和你比,誰更強?你經過這一年的磨礪,已經到達了暗勁的巔峰,要對付他,應該不難吧。」
「我」曲勇抬起頭,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出神許久,最後才喃喃道:「這個問題,我不能肯定,只能說,要打過才知道。」
曹老闆拍著胸脯道:「就算功夫差不多,現在你解剖了六具屍體,對他是知根知底了,而他對你一點也不知道,就這知己知彼,你一定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