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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五回 營救賀蘭明瑜 文 / 步月淺妝

    令裴妼意外的是,從來不會觸碰針黹女紅的週三娘,竟然在繡花,只是,手上的粗繭,暴露了她的過往。

    蜀都之行,完全超出了裴妼的預想,她以為自己能夠從容而退,但是,成都府的複雜,蜀王的心機,讓她一路艱難無比。

    蜀都之行,唯一的收穫就是週三娘了。

    週三娘的性格變了很多,從前的三娘,意氣風發,眼神裡,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高傲,彷彿這世界,遲早會被她踩在腳下。

    此時的週三娘,沉靜內斂,目光溫柔如水,往昔的冷冽凌厲,早就消失不見。

    週三娘聽說裴妼是她以前最好的朋友,向她微微一笑,聲音雖粗曠卻不失柔和,「抱歉,我受了傷,不記得前塵往事,五娘,你坐。」

    「三娘,我得知你生病,日夜兼程,還是來晚了,還請你不要介意。」說這話的時候,裴妼雖然臉不紅,心裡卻虛得很,週三娘眼睛裡的誠摯,直達眼底,讓她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了惡人。

    裴妼一笑,握住她的手,「三娘,這段時間,你瘦了很多,我帶了廚娘過來,以後,讓她們多做一些補湯給你。」

    週三娘覺得不好意思,羞澀的點點頭,跟著裴妼來到院子裡。

    正值盛夏,明月山莊內,一片好風景,菰浦蔥綠,綠蔭四合,波綠渠紅,兩人沿著長廊走至湖心亭上,微風吹來,滿池菡萏,搖曳生姿。

    週三娘盯著裴妼看了好一會兒,才很是自卑的說道:「看到阿姊,我才知道什麼是天姿國色,你看著滿池的荷花,也自愧弗如。」

    裴妼一笑,從前的週三娘,是最不在意容貌的了,這蕭十一郎,到底給她吃了什麼藥,竟然能把一個人徹底改造成另一種人。

    週三娘給裴妼掐了一個蓮蓬,還細心的把蓮心去掉,才塞到裴妼的手裡,新鮮的蓮子,帶著獨有的清香味道,裴妼細細咀嚼著,雖然去掉了蓮心,蓮子中依然有淡淡的苦澀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算不算傷害了週三娘,這樣的週三娘,最起碼對大周是無害的。

    週三娘坐了一會兒,便開始昏昏欲睡,裴妼看了一眼香荷,香荷點點頭,裴妼陪著週三娘回到她的房間,週三娘沉沉睡去。

    兩人走出週三娘的院子,裴妼才壓低聲音問道:「香荷,三娘一直都是這樣嗎?」

    香荷點頭,輕聲回道:「蕭十一郎說,大約兩年的時間,都會這樣,不過,兩年以後,她有可能恢復記憶。」

    兩年,不知道恢復記憶的週三娘,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現時,他們不敢跟任何人聯絡,裴妼決定,讓香荷去一趟晉陽城,金巧兒已經到了晉陽,作為騰飛的起點,裴妼對晉陽寄予了太多厚望。

    裴妼忍下心中的各種情緒,耐心等待香荷的回來,她心裡最是清楚,大周的萬里江山,遠比她一個弱女子重要得多,即便是她羅敷有夫,人們也會自動忽略這個事實,史書上有可能會這樣寫:裴氏有女,為消邊鋒,和親突厥。僅此而已。

    幾日後,香荷與金巧兒同時回到明月山莊。

    暫時,明月山莊是安全的,附近有太子臀下的派出的侍衛,還有香荷這邊帶來的暗勢力。

    金巧兒與香荷輾轉多地,才甩掉尾巴,進了明月山莊。

    裴妼心中明瞭,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去,那便是太子臀下登上皇位之時,身在皇室,最大的悲哀,便是沒有親情。

    所以,當時明知太子臀下愛慕她,裴商卻裝聾作啞,將她許配給了青梅竹馬的賀蘭臻,太子臀下被裴冀害死的時候,自己還曾經慶幸,若是嫁給他,說不定,也會跟著暴斃身亡,其實,她嫁給賀蘭臻,結局又如何呢,還不是同樣淒慘。

    金巧兒長高了不少,而且,眉宇間頗見坦蕩的爽朗之氣,那雙明媚的眸子,便如湛藍的天空,純淨悠遠。

    裴妼頗感欣慰,金巧兒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她希望金巧兒能夠執掌大局,立足於世,前一世的金巧兒,太慘了,她有充分的理由把田麗珠踩在腳下。

    金巧兒衝著裴妼盈盈一笑,行禮道:「娘子,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香荷把金巧兒帶來的賬冊放在書房,退了下去,不一會兒,端上來兩杯引子,再次退下,雖然金巧兒簽了契約,但是,誰也不會把金巧兒當做奴婢看待,她的聰慧和才能,注定了她將是裴妼的左膀右臂,誰也不能忽視。

    裴妼沒有急於看那些賬冊,她有太多事情和金巧兒交代。

    「巧兒,太子臀下已經把他名下的石炭礦全都給了我,我設計了一種鑄鐵的炭爐,還有火牆,你按照圖紙,讓鐵匠打製出來,今年冬天,我想讓這種石炭爐進入富豪顯貴之家,徹底取代木材。」

    金巧兒看不懂圖紙,但她知道圖紙的重要性,小心翼翼的收好,「娘子,這個炭爐,當真能夠代替木炭取暖嗎?」

    裴妼很堅定的點點頭,在太子臀下的屬地,多得是礦產,鐵礦,石炭礦,尤其多,但是,石炭並不普及,因為石炭的味道太難聞,而且,不如木炭容易點燃。

    不過,若是把石炭爐設計出來,這個問題,迎刃而解。

    如果不是因為出了和親這件事,她會親自做這件事,只要長安城,晉陽,洛陽這些大都城都用上石炭爐,遲早有一天,石炭爐會風靡天下,取代木材。

    長安城外的木材,幾乎被砍光了,那些光禿禿的山,讓人看了心裡難受。

    裴妼已經打算買下幾座荒山,種植果樹,藥材。

    「你有何疑問,儘管讓人來信問我。」

    「是,娘子,除了炭爐,還有別的嗎?」

    「有,我找到一個胡人匠師,他會吹制與我們大周不相同的琉璃,你在晉陽城外買一塊地,建造一座琉璃工房,記住,一定要找交通便利的地方,另外琉璃工房的匠人,要簽死契。」

    金巧兒聽了之後,眼睛放光,胡人製作的琉璃盞,的確與他們大周的不一樣,但是,胡人很狡猾,從來不會把秘密外傳,所以,胡人的琉璃器皿,比大周的琉璃器皿,價格上要占很大優勢。

    「這是我設計的幾種燈罩,等到琉璃工房建成以後,可以試著製作一批,但是,先不要到外邊去賣,我有大用處。」

    「娘子,我阿爺和善哥已經回來了,娘子要的東西,已經找回來,還帶了紡織娘以及當地種植白疊子的高手,現在岱總管處,不知道娘子可有什麼吩咐的?」

    「有岱福在,我很放心,那些人你讓岱福安排就行了,你阿爺,阿善,全都到晉陽城來,阿善會是你最好的助手,其實……」她故意拉長音,笑得非常詭異,「巧兒,阿善是個很好的男人。」

    金巧兒紅了臉,略帶慌亂的低頭,聲音低如蚊蚋,「我知道的。」

    裴妼掩口,笑得肩膀都跟著送動起來了,「你知道啊,那我就不多說了,巧兒,你今年多大了?好像和我差不多吧。」

    金巧兒更加臉紅了,「娘子,我不著急嫁人的。」

    裴妼笑得更歡了,「我何時說過讓你嫁人了,看來,你已經等不及了。」

    金巧兒忙矢口否認。

    與金巧兒對完了賬冊,金巧兒帶著裴妼的書信和圖紙,回了晉陽城。

    半個月之後,長安城傳來消息,聖上病重,太子監國,裴妼和親的事情,暫時拖了下來,蕭十一郎與裴家軍連打了兩個勝仗,太子已經無意和親,為了不使朝堂再起波瀾,太子並沒有明確否定這件事。

    但是,對於裴妼來說,卻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著,她不必留在明月山莊了,只要在晉陽城注意行止,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裴妼決定帶著週三娘到晉陽城去。

    晉陽城是一座僅此於長安,洛陽的重鎮,它的城市規模,幾乎和長安城不相上下,晉陽城橫跨汾河而建,由西、東、中三城組成。從軍事防禦角度看,西、東二城跨河相連,大大提高了城市的整體防禦能力。

    晉陽三城共有24座城門,有西城東北門名大夏門,東南門名延夏門,東有東陽門,北有玄德門,西有西明門,此外西門有一水門,為晉水入城之通道。

    與長安城一樣,晉陽城內採用坊市佈局。城內各個地域之間界限分明、條塊分割,高牆將坊與坊、坊與市之間彼此隔開。以街鼓為號,坊門、城門的開啟關閉均有一定時限和規定。城中設有固定的市場,而且,比長安城多了兩個市場,而金巧兒在四個市場,都買了店舖。

    晉陽城也有很多外國的商人,來自波斯,大食的商人隨處可見,市場營業的時候,很多店舖都可以看到低頭勞作的崑崙奴。

    裴妼已經讓金巧兒在人市買了幾百個崑崙奴,並且向牙人預定了一千名崑崙奴,這些崑崙奴,身高力大,讓他們去開採石炭礦,最好不過。

    西城主要是衙門所在地,街巷狹窄,就是本地人,都很難辨別方向,所以,市場都集中在中,東兩城。

    太子妃出嫁前,曾經在東城有一所宅院,這座宅院不大,只有三五十間房,卻足夠裴妼等人居住了。

    宅院的西側,還有一個與宅院大小的花園,花園一牆之隔,是一座空院落,主人已經將它獻給了當地的寺廟,但是,大周的國教是道教,所以,寺廟很受排擠,寺廟的和尚接受了房產之後,遲遲不敢住進來改造,因為誰都知道,一牆之隔,是太子妃的宅院,若是隔壁住了人,萬一哪天惹惱了蕭家,倒霉的定是寺廟僧眾。

    裴妼住的是東跨院,正院,誰也沒有資格去住。

    裴妼已經很知足,她想,留在晉陽城也不錯,日後,帶著兒子在晉陽城買一座莊園,當是非常的逍遙自在。

    他們住進來的第二天,十二郎帶著賀蘭明跖,也到了晉陽城。

    小小的院子,一下子熱鬧起來。

    裴妼看著兒子委屈的樣子,忍不住親了又親,賀蘭明跖嘴裡佔著一個,手上捏著一個,確定是阿母的香味,帶著笑容,沉沉睡去。

    十二郎說,一路上,並沒有人為難他們,畢竟,十二郎是裴家的嫡孫,說起來,這也算是皇家的家務事。

    聖上病重,意味著不久的將來,太子將會登基,屆時,與太子走得近的裴蒙,必定是受益者,誰會不開眼,得罪裴蒙的嫡長子。

    十二郎的到來,讓裴妼心中大定,因為,在沒有與賀蘭臻分開之前,所有的生意,必須由十二郎出頭露面,她不想讓賀蘭臻知道,自己還握有一大筆財富。

    雖然這一世,賀蘭臻對裴妼真心誠意,但是,裴妼已經不在乎了,離開賀蘭臻,她沒有半分愧疚,前一世所受的痛楚,足夠讓她這一生永遠保持清醒,她回來,就是為了討回失去的一切,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琉璃工房的地址已經找到,奴隸和匠師也都配備齊全,胡人的傷勢雖然經過一路顛簸,但還是很頑強的轉危為安,因為對裴妼心存感激,胡人表示,他會全心全意,把自己最好的技藝發揮出來,把琉璃工坊建成大周最好的工坊。

    金巧兒找來的匠師,本來就已經是琉璃坊的熟練工,加上胡人匠師的指導,很快,第一批馬提燈做了出來。

    馬提燈裡,裝的是菜籽油,外表,是銅質的材料,還有一部分是包金的。

    包金的馬提燈,已經做好錦盒包裝,送往長安城。

    馬提燈由裴蒙送進了宮中,風燭殘年的裴商,已經不能起床,看來,他的晚年,要在榻上度過了。

    明亮的馬提燈,送進皇宮以後,聖上龍顏大悅,太子臀下說,這些琉璃燈盞,是裴妼設計,若是將裴妼送往突厥和親,將是大周的一大損失。

    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得到了裴妼的饋贈,上早朝的時候,他們把馬提燈掛在馬上,再也不擔心天黑,一不小心,掉進路邊的河渠之中淹死了,這樣的先例,每年都有。

    文武百官感念起裴妼的好處,紛紛上書聖上,裴妼這樣的才女,不應該便宜突厥人,突厥人的反覆無常,是早有驗證的。

    一個小小的馬提燈,攪動了整個個長安城,這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緊接著,邊關傳來蕭十一郎的捷報,突厥人已經退回了草原,邊關所有城池,盡數收回。

    裴蒙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的女兒,不必再和親突厥了。

    大周朝,唯一的禍患,就是蜀王了。

    蕭十一郎的勝利,讓傾向於太子早日登基的朝臣,更加積極的上書聖上,希望太子早日登基,因為皇上自大病之後,身體一直不好根本無法主理朝政。

    這些事情,裴妼是不關心的。

    在忙碌琉璃工房的同時,她已經和金巧兒忙碌石炭爐,經過鐵匠們的再三試制,第一批石炭爐終於做出來了。

    經過反覆試驗,這批石炭爐,完全可以在寒冷的冬季,成為人們取暖的必備品。

    石炭爐分為三種,一種是大型的燃燒石炭塊的鐵製石炭爐,一種是使用石炭粉和黃土糅合成蜂窩煤石炭爐,還有一種,是小型的銅質石炭爐。

    裴妼的廚房,首先使用了大型石炭爐,當然,最高興的是廚娘,要知道,每天用木柴燒灶,又累又麻煩,火候也不好掌控。

    裴妼已經在晉陽城外,囤積了大量的石炭,準備在冬季來臨之時,大發其財。

    當然,這一切都是以十二郎的名義做的。

    十二郎出現在晉陽城,引起晉陽城眾多士族的關注,士族畢竟是少數,所以,士族的子弟,無論男女,都會受到眾人的關注。

    從前的十二郎,毫不起眼,甚至,即便他佔有嫡長子的身份,也不能讓其他士族有聯姻的心思。

    十二郎已經十五歲,身高長了不少,已經有了少年郎的摸樣。

    十二郎有著士族子弟特有的儒雅高貴氣質,為人溫和有禮,又是裴氏的嫡子,是以,晉陽城的士族家庭開始考慮,與裴家結親。

    十二郎的婚事,不是裴妼能夠做主的,但作為阿姊,裴妼真心為十二郎感到高興。

    這日,有人邀請十二郎赴宴會。

    十二郎走後,裴妼帶著兒子在花園散步,過兩日就是重陽節,八月中秋,未能回長安城,重陽節,肯定是要回去的。

    裴妼打算讓十二郎一人回去,在賀蘭臻沒有回長安城之前,她不打算回家。

    香荷已經派人去成都府打探賀蘭臻的消息,不知道何時能夠傳回來消息,賀蘭臻與田麗珠朝夕相對,定然已經日久生情了吧,在離開之前,她有必要為他們推波助瀾一下。

    綠娘作為她的眼線,一直都沒有傳來消息,但願,她沒有倒戈相向。

    賀蘭明跖已經八個月,胖胖的小腿,非常有力氣,一個人在地毯上爬來爬去,賀蘭明跖飯量很大,能夠喝一碗米糊。

    裴妼就坐在地毯上,看著兒子爬來爬去,這樣安逸的日子,讓她暫時忘記了外邊的驚濤駭浪。

    春曉邁著小碎步跑來,手裡拿著一封信。

    裴妼笑道:「看你滿頭的汗,跑那麼快做什麼?」

    春曉把書信交給裴妼,裴妼揮手,讓她去擦汗,打開信,正是綠娘送來的,綠娘和香荷之間,有特殊的聯繫方式,為什麼綠娘這麼久沒有來消息,裴妼不想知道。

    綠娘的信上,寫了田家的近況,還有賀蘭臻與田麗珠的情況,綠娘覺得田麗珠與賀蘭臻之間,似乎有些不正常,田麗珠今年已經十二歲了。

    有兩次,綠娘看到,田麗珠一大早從賀蘭臻的房間裡走出來,頭髮散亂,但是,可以斷定,田麗珠還是處一女,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鴇,這個眼力,她還是有的。

    田麗珠只是平民女子,與高高在上的士族阿郎在一起,外人眼裡,那是一步登天,但是,綠娘比田家更瞭解士族,所以,綠娘認為,田麗珠這樣做,無異於自毀前程。

    綠娘現在幾乎被田家軟禁狀態,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發出消息,現在,田麗珠已經掌控了整個酒樓,所有的財物收支,都是田麗珠一手掌管。

    賀蘭明瑜在王府,由王妃親自撫養。

    蜀王之所以沒有動田家的酒樓,是因為楊柬之將酒樓買下,名義上,是楊柬之的酒樓,實際上,楊柬之從來不太干涉酒樓的生意,也從來不會拿酒樓一文錢的營業收入。

    而綠娘之所以被軟禁,也是田麗珠相求的結果,好在,有田大郎求情,否則,田麗珠早就讓楊柬之殺了綠娘。

    裴妼冷笑,終於開始了嗎?她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楊柬之,裴妼幾乎忘了他,對於楊柬之的相助,她不知道是應該感謝,還是應該罵他。

    不知道,那個十二歲的身體裡,藏著一個什麼樣的靈魂,光看那雙眼睛,就知道那個女子,以前定然是個妲己式的妖媚女子。

    賀蘭臻與她分別這麼久,美人在側,怕是早就守不住了吧?

    終究,他們還是走上同一條路,一時間,裴妼的心情,竟然變得從未有過的輕鬆。

    「春曉,把這封信燒了。」

    春曉點點頭,拿走了信件。

    至此,裴妼心中僅存的一點愧疚,也在瞬間蕩然無存。

    不知什麼時候,賀蘭明跖已經睡著了,裴妼抱起兒子,默默往回走。

    櫻桃跟在身後,見她腳步沉重,知道主人心情不好,想要把小主人接過去,裴妼拒絕了,她已經不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士族女郎,和春曉相依為命的日子,她什麼都學會了。

    給兒子蓋上一層薄被,裴妼來到琴房。

    需要淨心的時候,她喜歡彈箜篌。

    淨手,焚香之後,裴妼坐了下來,纖纖玉指輕輕一撥,美妙的樂聲,從室內流轉出來,柔美清澈的樂聲中,室內外的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他們閉著眼睛,靜靜地欣賞著音樂。

    他們好像看到一隻浴火的鳳凰,幾番掙扎之後,終於重生,展翅飛上了九霄。

    空靈的樂聲,讓眾人彷彿置身於仙境。

    一曲作罷,裴妼的心情頓時沉靜許多,區區一個田麗珠,還影響不到她。

    裴妼走出琴房,看到眾人仍癡癡呆呆,沉溺於音樂之中,撲哧一笑,揮手讓眾人散去,香荷上前笑道:「娘子若是每天都彈上一曲,他們可就有了偷懶的理由了。」

    裴妼微微一笑,「只要你沒偷懶就行了,香荷,綠娘那邊的事情,你上一點心,我想蜀王怕是忍不住了,最好,能想辦法把明瑜偷回來。」

    香荷微微皺眉,從蜀王府偷孩子,怕是不容易。

    「娘子,我願意親自前往成都府去接小主人回來。」香荷熟悉成都府的情況,而且,武功高強,心思縝密,讓她去成都府,最是合適不過。

    裴妼沉吟片刻,點點頭,眼看著太子臀下就要登基,想來,晉陽城已經沒有太大的危險,香雲她們,足以保護她。

    香荷帶了兩名暗衛,當天晚上就離開了晉陽城,星夜趕往成都府。

    香荷已經看出,裴妼對賀蘭臻並無多少感情,她在乎的,只有孩子,雖然不明白賀蘭臻做了什麼讓裴妼傷心的事情,才讓裴妼對賀蘭臻如此冷淡到不聞不問,但是,跟隨主人的這段時間裡,香荷已經徹底的臣服於主人,所以,她絕對不會質疑主人的決定,只要是裴妼下的命令,她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到底。

    兩千多里的路程,香荷與兩名暗衛,僅用了十天的時間,就到了成都府。

    成都府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中,已經不復從前的繁華熱鬧,聖上命令封鎖通往劍南道的所有道路,商人進不來,也出不去。

    似乎,成都府的天空,也變得黯淡起來,一場接一場的大雨,幾乎將成都府泡在水上。

    經過一番裝扮,香荷扮作一個普通的青年男子,來到酒樓。

    酒樓裡,冷冷清清,並沒有生意,生死未卜的情況下,誰還有心思在外邊吃飯,更何況,很多外地的美食,都不能進入成都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即便是田麗珠再聰明,也無法挽回流失的顧客。

    香荷一進門,酒保就亮了眼睛,慇勤的上前打招呼,引著香荷上了二樓,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透過珠簾,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邊的河流,拱橋,行人。

    若是以往,這樣絕佳的位置,怕是要等上好半天才行。

    香荷裝作第一次來,隨意點了兩菜一湯,要了一壺酒,慢慢吃了起來。

    她的耳朵,一直聽著酒樓裡的動靜,賀蘭臻,應該住在酒樓的後院,今天,要不要來見一見賀蘭臻呢?

    正自沉思間,香荷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笑聲從樓下傳來,香荷一皺眉,若是高貴的士族女郎,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高聲大笑。

    接著,聽見那女子說,「珠兒,你說現在的蜀錦,就好像不要錢一樣,真是便宜,只可惜,我們是平民百姓,不能穿那些東西,我真想做上一套上等蜀錦的襦裙。」

    說話的是田珍珠,或許以為今天沒有客人在,所以,說話聲音大了些,香荷的嘴角抽了抽,綠娘真是功不可沒,她把田珍珠教導成了歌舞伎一樣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大半年的時間過去,田珍珠變漂亮了沒有。

    低聲說話的是田麗珠,她說了一句什麼,香荷沒聽清,兩人似乎從一樓直接進了後院。

    直到一壺酒喝完,香荷也沒有見到田麗珠姐妹再進來,田大郎在樓上轉了一圈,衝著香荷笑了笑,行了一個禮,轉身就退下了。

    會了帳之後,香荷穩步下樓。

    她已經找好了住處,今天晚上,先來看看賀蘭臻,剛剛吃飯的時候,四下查看,似乎,並沒有人監視酒樓,想來,王爺對賀蘭臻已經失去了興趣,有賀蘭明瑜在手上,王爺對賀蘭臻很放心。

    入夜之後,香荷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背短劍,悄然出了門。

    河邊的花船裡,還有星星點點的燈光投射出來,影影綽綽,有人在船上與花娘調笑著。

    順著河邊的小巷,香荷很快來到酒樓的後門,扔了一顆石子進去,院內無任何反應,謹慎起見,香荷又扔了一顆石子。

    酒樓的人都已經沉睡,小院,鴉雀無聲。

    香荷跳進院子,站在院子中央,仔細聽了一會兒,從呼吸聲中,判斷出賀蘭臻的房間,輕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到了門口,香荷愣住了,房間裡,顯然不是一個人。

    難道,這是田大郎的房間。

    不,田大郎和穆氏住在酒樓裡,後院,是賀蘭臻,綠娘,田珍珠姐妹倆。

    很顯然,這個細微的呼吸聲,不是綠娘,莫非,真如綠娘信中所說,賀蘭臻已經和一個幼一女在一起有了齷齪?

    她不敢相信,因為賀蘭臻是士族,士族最重名節,尤其是妻子不在的情況下,更加應該潔身自好。

    可以召歌舞伎,欣賞歌舞音樂,但絕對不可以有肌膚之親,否則,很容易被人詬病。

    想了想,她還是推開了門,這種門,對她來說,形同虛設,吱呀一聲,門開了,聲音雖輕,還是驚動了賀蘭臻與田麗珠。

    這段日子,他們睡覺都很輕,賀蘭臻很擔心王爺會在夜半時分派人來殺他,所以,不敢睡得太沉。

    賀蘭臻低聲喝道:「什麼人!」

    香荷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為裴妼感到難過,雖然房間裡一片黑暗,但是,香荷高深的功夫,足以讓她在黑夜中看清床上的人。

    賀蘭臻睡在外首,裡面蜷縮著身體的,正是田麗珠。

    那個從一開始,就被裴妼厭棄的女孩兒,原來,裴妼早就看出這個女孩兒的狡詐心思,所以,才不喜歡她嗎?

    那為何還把酒樓給他們家,就應該一劍殺了他們這些賤人!

    香荷強壓住憤怒的情緒,淡淡道:「郎君,是奴婢來了。」

    賀蘭臻愣了一下,「你是誰?」

    田麗珠已經聽出是香荷的聲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摀住嘴,不敢出聲。

    她希望賀蘭臻不要點上蠟燭。

    賀蘭臻也沒有想過點蠟燭,畢竟,一個小姑娘住在他的房間裡,被裴妼身邊的奴婢看到,不是一件好事,以裴妼的性格,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

    他和田麗珠之間,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即便是忍不住了,也只是觸摸一下她的身體,畢竟,田麗珠只有十二歲,田麗珠說,想等到及笄的時候,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他。

    這並不是丟臉的事情,反而會很榮耀,不說別的,很多倭國人,為了家族能得以生下優秀的人才,遠涉重洋,來到長安城,出高價找士族中優秀的子弟借種。

    他在倭國人哪裡的價格,一晚上是五萬緡錢,只不過,他一直潔身自好,從來不會去和那些醜陋的倭國人同床。

    香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郎君,奴婢是香荷,奉了娘子之命,前來探望郎君,不知郎君的傷勢可痊癒了,郎君這段時間,過得怎樣?」

    賀蘭臻的臉,騰地紅了,幸好,臥房中看不見他的臉,「我很好,五娘她怎樣?」

    他已經聽說裴妼去突厥和親,而後大破金城郡的事情,在之後的消息,他便沒有了,有的時候,楊柬之會站在酒樓對面的橋上,看一看酒樓,卻從來不進來,對一個時時惦記著自己妻子的男人,賀蘭臻無法對他生出好感,但是,他不得不保持沉默,因為他們幾個人的性命,都是楊柬之救得,沒有楊柬之,他們早就命喪黃泉。

    「娘子很好,小郎君也很好,他已經會爬了,很白,很胖,也很聰明。」說起賀蘭明跖,香荷的聲音頓時變得溫柔許多,那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孩子,一看到那雙玩玩的笑眼,她的心柔軟的就像是一汪水。

    想到從未見過面的兒子,還有軟禁在王府中的女兒,賀蘭臻的眼睛頓時黯然無光,他低下頭,歎了一口氣,「五娘只是讓你來看我嗎?」

    「是,娘子現在行動受限,不能出門,還請郎君寬容。」

    賀蘭臻大驚,忙問道:「她怎會行動受限?」

    「一言難盡,郎君,我不能待太久的,你有沒有要傳給娘子的話,或者寫一封書信給娘子,這兩日,奴婢就要回去了。」

    賀蘭臻扭扭捏捏,半天才說出一句,「明日你到酒樓來用飯,我讓人給你,黑燈瞎火的,我心裡太亂,也不知道寫些什麼。」

    香荷在心裡嘲諷,是怕我看到那個賤人女子吧,幸好,娘子不在。

    她也不多說什麼,潦草的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他仔細聽這院子裡的聲音,確定香荷已經遠走,這才一笑,「珠兒,她已經走了,沒事了。」伸手一摸,田麗珠的臉上都是汗滴,想來是把她嚇壞了,他自嘲的一笑,自己的身上,何嘗不是已經大汗淋漓。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迷上一個小姑娘,這孩子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明明是一個童稚的身體,可她的眼睛裡,卻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嫵媚之美,她只是輕輕的一個掃視,就讓人感覺熱血沸騰,身體裡的衝動,可以熔消天地。

    這是和裴妼在一起的時候,完全體會不到的感覺,裴妼與生俱來的高貴,讓人不敢有褻瀆之心,而田麗珠,可以讓他有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她很聰明,一點就透,她柔軟白皙的小手,就好像是充滿了魔力,所到之處,總是讓他倍感愉悅,雖然還需要等上三年,才能真正的佔有她,他甘心等待三年。

    裴妼那邊,該怎麼辦呢?裴妼說過,如果他有了別的女人,兩人就要義絕。倘若把田麗珠安排在自家的別業裡呢?憑著田麗珠的聰明才智,以後,賀蘭家不必擔心錢財的問題,田麗珠也可以通過這些財富,打動裴妼,田麗珠說過,等過些年,會給他納妾,他不會要很多妾室,裴妼是大周第一美女,田麗珠自有一種嫵媚,此生,有兩個各具特色的女子相陪伴,他已經心滿意足。

    翌日,賀蘭臻把寫好的書信給了田大郎,讓田大郎轉交給找他要信的女子。

    田大郎唯唯答應,其實,他心裡跟明鏡一樣,自家女兒已經住進了賀蘭臻的屋子,可自己能怎樣,人家是貴人,動個手指頭,就能把自己碾死,更何況,這酒樓他已經得到了一半的股份,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等到女兒及笄,嫁給貴人,自己不也就成了貴人。

    所以,夫妻倆明知是怎麼一回事,卻無人點破。

    香荷並沒有來酒樓,見過賀蘭臻以後,她更加堅定了救出小主人的決心,等到把小主人帶回晉陽城,她的一定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娘子,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終身。

    大周的女子,夫妻倆若是覺得不能生活下去,可以和離,女子再嫁,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大周的太祖皇帝,還有世宗皇帝的皇后,都曾經身為人妻。

    士族中,也不乏再嫁的女郎。

    香荷突然一笑,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臉,她怎麼能代替娘子做主,娘子今後是否與郎君生活在一起,那是她自己的決定,更何況,老主人肯定不願意讓娘子和離,因為太子臀下,一直都惦記著裴妼,若是裴妼真的和離了,他日,太子臀下登基,說不定就會利用皇權,將裴妼納入宮中,而娘子,並不喜歡皇宮的生活,與一眾嬪妃勾心鬥角,雖說娘子憑著她的聰慧,不會落敗於下風,可是,那樣的日子,有何樂趣,真正的上等士族女子,都不願意嫁入皇宮。

    香荷決定,今天晚上,夜探蜀王府,先打探清楚賀蘭明瑜住在哪裡,另外,她要配一些藥,小主人沒有見過她,一定認生,若是哭起來,如何帶得走她。

    心中有了計較之後,香荷吩咐兩外兩名暗衛分頭出去,尋找需要的藥材,他們三人,各買一部分,這樣,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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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雖然更新時間不固定,但是萬字還能保證的,明天會比今天多,謝謝親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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