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鼓足風帆繼續乘風破浪而行,在河面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水紋,漸漸消失在遠方。
垂柳下的少女止住悲聲望著大船遠去的方向呆呆發楞,好幽怨的曲子,催人斷腸,難道此刻還有人比我更難過嗎?
他望著的船變成一個黑點,最後消失在視線裡,不由悵然若失,轉過身來又開始抽泣起來:「三郎哥,你終於來找我了,可你怎麼會被我兩個師兄所害呢,嗚……」
哭泣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三郎此次華山之行要接的人和劍杜曉蘭。
天蕩山一行神醫古尚看著三郎的面子給了她一粒續魂丹,雖然與三郎擦肩而過,這粒續魂丹還是治好了她的內傷,只不過因為傷勢極重尚需休息罷了。
回到華山她繼續養傷,她在等著自己的三郎哥來接她。可是等她的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笑三郎還沒來。
「他不會有什麼事又脫不了身吧,他現在已是朝廷命官,有時候也許身不由己,不如我去找他吧,反正他心裡有我,我又何必繼續等下去?」
新中想著便出了閨房,想探探師兄的口風,可是令她奇怪的是:原來經常在院子裡練功的華山派幾名精英弟子皆不見了蹤影,去找兩位師兄,兩人也是蹤跡皆無,不知去了哪裡。
好奇之下,問守門的小童道:「掌門和嚴師兄及其他弟子去哪了?」
小童支支嗚嗚,眼神閃爍不定。
杜曉蘭火了,「蒼啷」抽出長劍,厲聲道:「再不說將你逐下山去,快說。」
這名小童名叫王浩,是山下窮人家的孩子,因家中孩子眾多父母便把他送上山來學藝,平時便被派來看守山門,見杜曉蘭要攆他走立時慌了神,驚慌道:「師叔,我……我說,我若告訴你,待師傅回來你可不能說是我說的。」
「放心吧,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杜曉蘭有些迫不及待。
「掌門與嚴師叔前日裡就已下山了,說去……」
「說什麼,快點說啊。」
杜曉蘭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恐懼。
「說去對付笑雪風,還讓我不要告訴師叔!」
「嗡」地一聲,杜曉蘭頭腦中一片空白,「他們去了哪裡?」
「這個我也不知道,師叔也可別告訴師父是我說的,不然他會打死我的。」
杜曉蘭心急如焚,已沒心思聽他在那墨跡,邁步就要出門。
「師妹要去哪裡?」
山門外薄令達與屠金方滿臉的頹喪走了進來。
杜曉蘭看他倆神態心神稍安,因為兩個人若是真的把三郎怎麼樣了必然會興高采烈才是。
不過她急於知道三郎的下落,開口道:「師兄,我聽說你們去對付三郎果有此事嗎?」
薄令達斜著眼睛惡狠狠地瞪了眼王浩,忽爾笑道:「師妹,既然你知道師兄也不瞞你,此地非是講話之所,跟我來吧。」
杜曉蘭跟著他走了幾步,忽然意識到不對啊,怎麼這麼冷清?不由轉身向著屠金方道:「師兄,其他人呢?」
屠金方一臉菜色,打個嗨聲道:「都被笑三郎殺死了,此人果真是一勁敵,盡折了我華山派精英。」
「啊……」聽到這個消息杜曉蘭有些埋怨起三郎來,下手也太狠了吧,看我的面子也不能殺這麼多人啊。可她有哪裡知道三郎當日所處的環境呢?
薄令達引著杜曉蘭到廳堂坐定看了她片刻道:「師妹,你的傷好了差不多了吧,都怪師兄一時鹵莽錯傷了你,師兄向你道歉。」
「師兄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只想讓你明白我心中只有三郎哥一個人,再容不下他人,從小到大我只把兩位師兄當兄長看待,也請師兄理解師妹的苦衷。」
說完不待薄令達說話又急道:「你們把三郎哥怎麼樣了?」
聽她當著自己的面三郎哥長三郎哥短的叫,薄令達恨的壓根癢癢,面上卻和顏悅色道:「師妹,我對你的心思你真的不懂嗎,笑三郎那小子有什麼好?身邊妻妾如雲,最近又娶了雲羅公主做了大宋的駙馬,他還會想著你嗎?不要再傻了,只有師兄對你才是真心的……」
「雲羅的事師妹早就聽他提起過,我並不怪他,你快告訴他到底怎麼樣了?」
杜曉蘭越是關心三郎他越是生氣,卻並不說明,接著道:「師妹,笑三郎如今娶了雲羅公主,身邊已是妻妾成群,他根本不會再記得你,你勉強跟了他也不會幸福,不過是個小妾的身份而已,隨時被他們使來使去,哪能有什麼尊嚴?」
「騰!」杜曉蘭聽他屢次詆毀三郎徹底火了,厲聲反駁道:「你不要亂說,三郎哥他還想著我,在天蕩山我親耳聽到他要來華山找我,想必這次是真的來了,沒想到你們卻趁機伏擊他……」
她想罵他們兩句,可一想到三郎出手如此之重,殺了山上這麼多精英,師兄也很難過,話到嘴邊還是忍了下來。
「師妹!」
薄令達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道:「告訴你也無妨,本次我準備多日,山上精英雖多半毀在那小子手裡我們卻也除掉了眼中釘,為師傅報了大仇,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死了心吧。」
「嗡!」杜曉蘭幾乎暈厥過去,嬌軀晃了兩晃險些沒摔倒,抬起素手指著薄令達恨聲道:「你說什麼?你們殺了他?」
薄令達嘶嘶冷笑:「哼,不錯,他如今已沉入涇河河底,此刻恐怕屍體都沒了,早已葬身魚腹了,哈哈……師妹,師兄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清楚,以後不要想他了,就跟著師兄……」
「你……」
杜曉蘭終於明白華山派為什麼死了這麼多人,因為自己的三郎哥已被他們逼上絕境,不然以他的性格絕不會下如此狠手的。
她長劍指著薄令達美目噴火,「我……我殺了你!」
話未落長劍震臂向薄令達刺來,她傷心欲絕,內傷初復,功力已大打折扣。好在薄令達尚希望她能回心轉意,笑三郎已死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贏得美人芳心,身形微錯,探手抓住了杜曉蘭的玉腕:「師妹,他已經死了,以後師兄會全心全意待你,不要難過了……」
杜曉蘭一閉眼睛,兩行情淚滾滾而下,「你死了心吧,如果三郎哥真的死了我也會隨他而去。」
說完奮力抽回長劍,衝出房門一身悲鳴:「三郎哥……」
腳步踉蹌著奔出山門,向山下衝去。
涇河之水奔騰浩蕩,嗚咽著滾滾東流,河面上連個船隻都沒有,又哪有三郎哥的影子?
杜曉蘭當日隨三郎在長江上幾番遇險,知道他並不喑水性,涇河水如此洶湧,又是在華山派精英圍攻的情況下,他生的希望極為渺茫。
可她不相信神功蓋世的三郎哥會這樣死去,他還沒來接自己,接自己回汴梁做他的新娘,她不相信他會不遵守承諾,她要找到他,哪怕他真的死了,她也要找到他,把他厚葬,然後自己徇情而死,與他葬在一起,永不分離。
她沿著河岸狂奔,找遍了岸邊角落,草叢河石,可哪裡又有三郎的蹤影?難道他沒有被衝上岸來?而是被捲入水底了?憑三郎哥的武功不可能啊。
越是找不到屍體,她心中反而萌生了希望,三郎哥怎麼會如此容易就死去?此前他已多次遇險,可每次不都是好好的嗎?一條涇河水怎能要了他的命?
她沿著河岸一直向下游找去。天黑的時候她忽爾望著河面發呆,忽爾淒淒而行,內心痛苦已極,一晚上的功夫她已是憔悴不堪。
天亮的時候她尋到了柳林渡,此時她已走出百餘里,三郎哥仍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一天一夜滴水未盡,她的身體已到了極限。無力地靠著一顆楊柳再次痛哭起來,她的注意力都在河岸上,加之悲傷過度幾近昏迷,以至於呆二和楚珞漓等人的大船通過她絲毫沒有注意到。
正在她望著河面發呆之際,淒切幽咽的簫聲自遠處飄了過來,百鳥震翅略過河面。
她望著大船遠去的方向,不覺又是淚水長流,這吹簫之人曲子如此悲涼飽含相思之情,難道他也和自己一樣為失去愛人而痛苦嗎?
大船漸漸遠去,她望著大船呆呆發愣,直到一片黑點也消失在天際,她才緩醒過來,喃喃道:「三郎哥,既然奴家沒找到你就說明你還活著,可你去了哪裡了呢?為什麼不來華山接蘭兒?可是又回轉汴梁了嗎?」
雖然知道三郎生還的希望渺茫,但她寧願相信他回轉了汴梁,甚至於此刻她只要活著,哪怕他真的忘了自己,自己也會為他祝福,自己也會含笑,她只要他能活著,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我也去汴京笑府看看,也許他真的回去了也說不定,即使他沒有回去,許艷珠如今是丐幫的幫主,發動丐幫弟子找他也能事辦功倍。」
有了此想法,她止住了悲聲,重又振作精神,到了河邊一照,她嚇了一跳,自己一夜之間怎變的如此憔悴,髮絲凌亂,二目無神,眼睛腫腫的,曾經光潤的雪腮如今也是灰滔滔的黯淡無光,若是自己的三郎哥看見該多傷心啊。
想到這裡她洗了把臉,重又整理了下髮髻。到了鎮上勉強吃了些飯食,尋到渡口找了船渡過涇河,辯清道路,連日趕路往東京汴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