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傢伙兒回來的時候,一進門都嚷嚷著「哇,擀餅了啊,還有哈餅,好香啊。」
秀美幾個都撲進堂屋裡,瞅著小山似的那一堆餅,直吞口水。
因為是第一頓做餅,張氏就給丫頭們每人一張哈餅一張單餅,基本就吃飽了,不飽的喝稀飯,吃不了的可以留著明天。秀瑤竟然也分到了,沒因為秦揚給過半張就被剋扣。
男人們就稀飯吃餅,基本是管七八分飽的,這是老秦家的規矩。媳婦麼,就那樣了,哈餅也就半張,餅最多一張,其餘的還是要喝稀飯。
晚飯大家吃的很開心,秀瑤卻很是糾結,飯後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蓋著又沉又不保暖的棉被,她還是沒回過神兒來,難道自己就要在這裡過這樣的窮日子?
天天喝稀飯黑面疙瘩,偶爾喝點肉湯,鹹菜還得限量供應,天天除了幹活就是跟其他姐妹打嘴架磨嘴皮子?
可是現在能幹啥?
糾結到後來睡著,做夢夢見了一桌子豐盛的菜餚,什麼紅燒肉,麻辣魚,什麼東坡肉,什麼清蒸鱸魚,什麼雙皮奶,豌豆黃,什麼合碗奶酪,什麼糖粥,什麼秘製湯麵……她欣喜若狂敞開肚皮吃了個肚圓,最後脹得肚子都疼起來,於是一下子半夜驚醒了。
肚子疼,胃疼……難道是吃飽了撐的?
她吃了一張半哈餅,還吃了半個餅卷辣菜絲拌醬……的確有點多了。
而且那感覺竟然像前世吃了糯米或者死麵餅以及韭菜等食物以後產生的燒心感。難不成那胃潰瘍胃炎之類的也跟著她穿越了?
摔啊!什麼命啊,好不容易吃點好吃的。
她忍著肚子疼,在被窩裡扭來扭曲,大姐醒了,問道:「小妹兒,你咋啦?」
秀瑤嗯了一聲,「肚子有點疼。」
秀芹關切道:「是不是吃撐了?」
秀瑤道:「可能,吃了韭菜也稍微有點不舒服。」
秀芹忙起來說給她倒掉熱水喝,不過這大半夜的是不會有熱水的,還得去燒,少不得驚動大家,還得挨呲,秀瑤說算了。
「大姐,我一會兒就好了。沒事的。」
秀容也聽見了,她笑道:「小妹兒,你這才吃頓哈餅就這樣了,要是去了姥娘家吃好吃的,那可怎麼辦?我說你可別獨吞啊,有好吃的別忘了給我們帶點。」
秀芹道:「小妹兒肚子疼呢,你就別說了。」後來又熬了一會兒,秀瑤就睡著了,竟然一覺到雞叫。
一早晨起來,秀瑤就聽見秀容慘叫了一聲,「壞了壞了。」然後跳下炕,飛快的趿拉著鞋子就跑出去,外面也響起秀美幾個的聲音。
秀芹笑起來,對秀瑤道:「瑤瑤,你不去上茅房?」
秀瑤搖搖頭,這麼多人一起,除非是豬圈,四面四角排排蹲,就草垛後面那小地方可不夠。
不一會兒就聽見驚叫聲,想是草垛後面被人先佔了,又聽見豬哼哼地叫,秀瑤從小窗戶裡看了一眼,有兩個身影鑽進了豬圈裡,她哈哈笑起來,幸虧自己沒這樣。
說起來她還是很注意的,為了避免尷尬,夜裡不喝水,晚飯不多吃,反正本來也就沒什麼吃的。昨天哈餅太香了,幾個丫頭吃的有點得意忘形了,加上長期不怎麼吃油水,乍一吃豬油韭菜,可不就順溜了。
柳氏起來了就收拾一下按照原定計劃,擀了餅回娘家,明兒是孩子姥娘壽辰,雖然家裡並不操辦的,既然要回去,自然得趕前一天家去給老人過了壽再回來。
張氏尋思媳婦要回娘家住天,這要是一大早就去,豈不是虧大發了當然最好是要晚上走應該再晚一點,還不耽誤在家裡做一天活兒。她對柳氏道:「大業娘,不急著走,把家裡收拾收拾,給秀芹針線活兒安排好。」又對秀瑤道:「別偷懶,去割筐草的。」
秀瑤本來也沒想偷懶的,既然沒那麼好命穿去富貴人家,那就得勞動。她照舊帶著秦揚去割草挖菜,而柳氏已經收拾好了,說等秀瑤回來吃了飯就走。
張氏聽見了,尋思吃了飯不如晚點走,要是想早點走就最好別吃飯,她對柳氏道:「活兒都交代好了?」
柳氏說都好了,秀芹都知道,她想早點走,免得晚了路上黑。
張氏道:「現在天長呢,晚點也行。」
柳氏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道:「要是晚了得讓他爹送了。」
張氏一聽立刻道:「大業爹還得編草鞋呢。」
然後柳氏就不說話了,張氏也覺得訕訕的,笑道:「那要是去,不如早點去,怎麼說孩子姥娘過生日,也不好太失禮。」
柳氏嗯了一聲,對秀容道:「秀容,反正快晌天了,早點做飯吧,我們吃點就走了。」
秀容應了,卻去看張氏,果然嬤嬤臉色就有點變,看樣子她是鐵了心不想娘他們在家裡吃這頓飯了。
晌午不到秀瑤和秦揚就回來,她在外面曬了草進來,又給豬撒了一抱新割的青草,秦揚用衣擺兜著倆青皮鴨蛋跟著她屁股後頭,秀瑤讓他趕緊送家去別打碎了。
這倆鴨蛋是她和秦揚在挖菜的時候看見有只野鴨,然後秦揚發現的鴨蛋,倆人就給撿回來了,一共也就兩個。要不是沒有方便的火種,秀瑤真想就在外面給燒熟了吃。
張氏看秦揚跑過來,趕緊讓他別摔了,秦揚把懷裡的鴨蛋舉著獻寶一樣,「嬤嬤,你看你看,我和姐姐撿的。」
張氏眉開眼笑,「嬤嬤給你醃鹹鴨蛋吃啊。」說著又對柳氏笑道:「說起來你這趟回娘家,說不定有機會去岔口村看看,買幾個麻鴨蛋也好。」
柳氏嗯了一聲,「娘,麻鴨蛋不便宜吧,那我得帶多少錢?」不給錢還想要東西,擺明了想讓她從娘家拿錢買嘛。
每常張氏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當然其目的是說給兒媳婦們聽,嫁進門的媳婦就是自己家的人兒,別指望有什麼都回娘家去嘮叨。所以她都嫁出來了,自然不能再管娘家要錢。
張氏一聽柳氏這話,是管她要錢呢,立刻道:「是挺貴的,還是算了,拾掇拾掇趕緊走吧,別讓親家等急了。」
柳氏道:「也行,要是孩子餓就在路上買個燒餅吃。」
一聽要買燒餅,張氏立刻叫起來,「一個燒餅兩文錢呢,咱家哪裡有錢。」
秦揚嘻嘻道:「鴨蛋。」
張氏讓秀容趕緊做飯,飯還沒好的時候,外面進來個媳婦兒,「大嫂子在家吧。」
張氏一聽是周強的婆娘,趕緊道:「在呢,快進來吧。」
柳氏尋思是不是繡花的問題,趕緊迎出去,秀瑤回頭就看見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婦進來,穿著紅藍綠條紋的棉布襖裙,看樣子是自己織的布,腰上圍著條藍底白花的腰裙,挽著纂兒,插著支銀簪子,帶了對寶葫蘆銀耳墜子,臉白白胖胖的,看起來乾淨利索。
比起秦家那些穿粗布沒什麼色彩,更沒有首飾來裝點的女人來說,這個周嫂子打扮得算是俏的了。
「大嫂子,馮家讓人捎信來,說是這批繡花品做完,就先歇歇,家裡也都忙農忙,回頭再說。」周強媳婦一進來就笑瞇瞇地道。
張氏和柳氏都一愣,前兩天去送貨不是還誇繡活好,要多做點,馮家家大業大人口多,既要自己用還能用來送人,需要不少,自己針線上的做不完外面請人貴,所以才讓她多做點嗎?
怎麼這麼兩天就變卦了?
周強媳婦說完話看了一眼柳氏,笑道:「嫂子這是要出門呢。」
柳氏腦子裡嗡嗡的,雖然錢不是很多,但是自己一直做繡活,也能補貼一下家裡,否則只靠著租種大戶的地,將夠吃飽,哪裡還有餘錢?不說家裡的油鹽醬醋什麼的,還有一個勞力一年兩百錢的稅都不好掏騰。
不過當著人家的面,她也不好意思表露出來,依舊是深情溫和地笑了笑道:「嗯,回趟娘家,明後天就回來了。」
周強媳婦說家裡還有活兒,就是來說聲,說完了就告辭。
柳氏趕緊送出去,到了門口,她低聲問道:「桂芳,你告訴我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強媳婦面有難色,柳氏道:「你還不信我,我又不是會嚼舌頭的人,不過就是想知道為什麼罷了,哪有前兒還說好回頭就不要了的理兒呢。」柳氏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有事故,否則怎麼可能才說完立刻就改了樣兒了?
周強媳婦四下裡看看,見沒人路過才道:「不瞞嫂子時候,我也是悄悄打聽的,說是馮家二少奶奶不當家了,換了三少奶奶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秦家院子,沒有人出來,才又道:「嫂子你可別讓嬸子知道,是他家跟那頭兒通了消息,故意不讓你做活兒的。」她伸出兩隻指頭比了比。
柳氏眼皮陡然一跳,心突了一下,就知道這活兒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