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兀自氣呼呼的,「姐,你等著回頭我再管嬤嬤要。」
秀瑤拿出一塊布角做的帕子給他擦手,「小羊兒,你有這份兒心姐姐就可高興了,別總要了東西給姐姐吃,嬤嬤該不高興了。」
她拉著他的小手回家收拾一下,下午還得去割草。
轉眼又過了兩日,晌飯後,秀瑤又要帶著揚揚出去割草,柳氏看了他們一眼,道:「瑤瑤,別出去了,幫娘擀餅燒鏊子。」
秀瑤嗯了一聲,家裡以前擀餅都是三姐燒鏊子的,所謂鏊子就是底下三根腿、中間微凸的那麼一個鐵板,將餅放在上面烙熟就好了。
家裡的幾個丫頭,就是秀芹和秀容會燒鏊子,其他幾個都不會。燒鏊子雖然也是燒火,卻是精細活,因為如果燒不好,鏊子受熱不均勻,那餅就糊了,緊翻慢翻,上面一個個黑乎乎的大點子,破了就是一個個的黑窟窿,非常難看。
之前秀娟想在家不出去割草的時候學過做家務,可惜不盡如人意,而且張氏的脾氣,也不可能拿那麼多東西給你禍害,一次兩次不會就沒耐心了,不肯再讓她繼續。所以現在只有秀芹和秀容會,別的丫頭都不會。
柳氏每次做活兒的時候,都盡可能地教自己女兒,她手巧又有耐心,對孩子不會非打即罵,不會就仔細說,有她看護著,就算學得慢也不會把餅烙糊讓嬤嬤責罵。
而二嬸不行,自己擀餅都只能湊活,再看護著鏊子,那到時候餅也擀得不好,不是破了就是粘了,厚了薄了的,鏊子也糊了,要麼餅夾生了。
三嬸則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只要是精細費勁的活兒她基本不上手,躲著遠遠的。
張氏其實不想柳氏擀餅,她擀餅,好吃,大家就多吃,飯量變大了,更吃不飽了,吃的又多,真是不划算。
她還在西間跟老秦頭嘰歪著心疼,「他姥爺來一趟,吃了一大抱青草,送了幾斤骨頭,結果又饒我們多燒了一大抱柴火,每個人多吃了塊卷子,多吃了些菜,還吃了好些麻油,嘖嘖,真是不上算。」
老秦頭瞪了她一眼,「你這個老婆子,不知道說你什麼,精明起來,比賊還精,糊塗起來,比豬還蠢。」
張氏見老頭子罵她,卻也不是生氣的罵,她也就不生氣,笑道:「我要是不算計,你們早喝西北風了,一個個比一個精明,一個個比一個好吃懶做的。」說著出去看柳氏教女兒們和面擀餅了。
她發現這個大兒媳婦就是精明,從來不出無用的功,擀個餅既讓大傢伙開心,又順便教了閨女。
秀瑤才這麼點兒,竟然也教著干精細活了,那兩個蠢媳婦就不會。
柳氏指揮著讓秀芹和面,給她講解做什麼麵食活什麼樣的面,擀餅就要軟一點,擀麵條就要硬一點,做過年或者白喜事的餑餑就得戧面等等。
秀瑤倒是沒想到活個面還這麼多門道。
現在和面的活兒,柳氏主要是教秀芹,然後秀容和秀瑤就是看著,並不真動手,免得太小學不會還浪費了糧食被婆婆打罵。
秀芹十指纖纖,在雪白的麵粉裡如靈蝶飛舞,活好了細面的,還得活一盆粗面的。
秀瑤看那些面也沒有多精細,尤其是粗面甚至還有粉碎不徹底的小顆粒呢。
面活好了,放在大瓦盆裡醒一醒,柳氏又指揮著秀容和秀瑤在灶前支起鏊子,蓋上鍋蓋拿一面挺桿線釘的蓋墊來放著,又去抱柴火來。
這種鏊子烙餅,秀瑤小時候在爺爺和外公家都見過的,雖然沒燒過,卻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她非常喜歡吃,每次除了烙餅,都會烙韭菜餡的盒子,大大的,吃起來軟軟的卻又筋道有咬頭,想著她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自己真是越來越饞了。
最開始柳氏擀餅,讓秀容燒鏊子,秀芹和秀瑤分別看著。
秀瑤看柳氏擀餅的時候,姿勢優美,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樣,原本一塊軟軟的麵團在她靈活的手下繞著擀面杖推呀推,展呀展,就變成了一張有緣又大又薄又白又平的餅,她幾乎看不見是怎麼撒防粘的麵粉的。
餅好了,然後用擀面杖捲著利索地搭在已經燒熱的鏊子上,然後繼續擀下一個。
這邊秀容一邊往鏊子底下添了幾根棉花柴,然後把鏊子底下的火往邊上撥了撥,秀瑤就看著鏊子上的餅,慢慢的中間先鼓起小泡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微焦,然後邊緣也開始因為受熱稍微脫離鏊子。
這個時候,秀容用一柄已經被烤得黑漆漆的薄薄的木劍一樣叫做翻餅杖子的東西,先將劍頭輕而快地□去,然後慢慢地顛,直到整個插在餅底下,然後將餅翻過來繼續烙。
秀容動作熟練,也是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般,秀瑤就好像是看表演一樣,那餅整個就翻過來了,分毫不差,重新覆住了鏊子。
秀芹讚道:「娘,三妹燒鏊子越來越好了。」
柳氏嗔了秀容一眼,「就知道賣弄。」
秀容得意地看了秀瑤一眼,「小妹兒,學著點兒,姐姐教你。」然後巴拉巴拉地說了一通其中的竅門,秀瑤沒有做過,只聽能有什麼印象?不過她還是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秀容把翻餅杖子往她手裡一塞,「你試試。」
這時候正在顛簸萁的張氏道:「別把餅戳爛了啊。」秀容吐吐舌頭,一個餅好了,搭起來挑到放在鍋蓋的蓋墊上,柳氏的第二張餅也到了。
這樣一來一去,很快蓋墊上就有了好幾張餅。
柳氏起身招呼秀芹來試試,秀芹已經學過幾次,擀餅也像模像樣了,不過要達到柳氏那水準自然不是一日之功的。
秀芹幹活仔細,只是功夫還不到,那餅就容易粘,雖然不至於破,卻也有了褶,她就有點著急,秀挺的鼻尖上沁著細密的汗珠。
柳氏在旁指揮著,「別著急,雙手不要緊張,用力要均勻,放得開收得回,別害怕擀破,擀餅的人沒有不擀破餅的。」
秀容笑道:「娘,我看你就沒擀破過。」
柳氏道:「娘學的時候可不如你們做得好呢。」
秀容更喜滋滋的了,秀芹已經學過兩次,雖然擀得不是很圓,也有粘連,卻還是相當不錯,柳氏誇了幾句,讓她不要想太多,只管擀餅就是。慢慢的,秀芹放開了,那餅擀得也越來越好,她緊抿的唇角也開始慢慢地鬆開,露出一絲笑意。
又將餅搭在鏊子上,秀芹用袖子擦了擦汗,抬眼看張氏在門口看,笑道:「嬤嬤,你看我擀得還行嗎?」
張氏笑道:「嗯,不錯,雖然比你娘差點,在咱家也算可以了。」得到嬤嬤的誇獎,秀芹心裡樂滋滋的,越擀越好了。
差不多的時候,柳氏就讓秀容和秀瑤換,秀瑤已經看了半天,覺得翻餅挺簡單的,可當她坐下開始翻第一個餅的時候就有點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看著那個餅她犯愁到底什麼時候下第一杖子啊,秀容在邊上提醒,「快點,要糊了。」
秀瑤趕緊地去翻,結果力道太大,杖子不能自如地穿過去,把餅戳破了,柳氏道:「不要急,慢慢來。」
秀瑤都聞到糊味了,更加急了,秀容趕緊接過去,幫她把餅翻過來,結果那邊已經黑了好幾個大面泡了。
張氏譏諷道:「笨手笨腳的,這張餅記著給她自己吃。」
柳氏不以為意,對秀瑤道:「慢慢來,誰第一張餅也沒有看著容易的。」
秀瑤笑了笑,表示自己努力,第二張的時候好點了,但是又太著急,不怎麼熟,秀容又重新加工一下。
如此好幾張餅之後,秀瑤才能差不多地掌握什麼時候翻第一次,什麼時候翻第二次,哪裡不怎麼熟再重點烙烙,慢慢地也就做的很好了。
除了不能有秀容那樣的花樣外,要單說餅,也是烙的又快又好,還很均勻,都是微焦的面泡,沒有黑點子,又不會太生。
柳氏笑道:「不錯,比你三姐當時學的時候都好呢。」
秀容有點不服氣,「娘,我可是三張餅就會了呢。」
柳氏道:「瑤瑤現在就跟你後來烙得差不多了,你別太得意。」
這個三女兒就是太好強了,處處占尖兒,總是自恃一點小聰明會瞧不起人,柳氏時不時地就要點點她。尤其是對二房三房那幾個丫頭,難道她們是真的又笨又傻不如她?只怕不盡然。
雖然被母親說了,秀容也沒惱,對秀瑤道:「小妹兒,你變聰明了啊,小時候就會張著小手喊要要要。」
秀芹也笑起來,想起小妹兒那樣呆傻的樣子,道:「嗯,小妹兒長大了,聰明能幹了,三妹以後不要再提那個了。」
秀容嗯了一聲,推了秀瑤一把,笑道:「我的妹妹當然也是聰明的。」
柳氏看秀芹有大姐姐的架勢,心裡也高興便讓她們姐妹三個擀餅她自去做針線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