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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緣劫 文 / 沫之離

    「徒弟?」年幼的薛隱還不太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男子摸了摸她的頭,耐心解釋道:「我是個大夫,靠替人治病為生。因為喜歡到處遊覽,閒暇時就去爬山尋找醫書上記載的草藥,所以居無定所,走哪兒算哪兒。本來一個人逍遙自在挺好,但是這幾年一個人走著確實有些寂寞了。再者說,若是哪一天我不小心死了,一身醫術總是想找個人傳承下去的。所以啊,你來做我的徒弟,我教你醫術可好?」

    小薛隱眨了眨眼,很直白的問道:「那做你徒弟,有什麼好處麼?」

    男子摸了摸下巴:「唔……吃飽穿暖算不算好處?」

    小薛隱眼眸一亮,立馬點頭答應:「算!」

    就這麼著,薛隱擺脫了乞丐的身份,成了某個小郎中的徒弟。她那會兒還沒有名字,別人都是丫頭丫頭的喊她。男子想了想,就讓她隨著自己姓薛,取「日斜光隱見,風還影合離」中的隱字,做了她的名。

    當天傍晚,小師傅就帶著小徒弟去了他的臨時住處,打了滿滿一盆洗澡水,準備替她好好洗一洗。薛隱那會兒尚且年幼,並未涉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毫無顧忌的脫了身上的髒衣服,跳進水裡洗了個乾淨。

    師傅薛容一邊幫她擦著後背,一邊笑話道:「過不了幾年,等你成了大姑娘,就不能像這樣胡來了。哎……其實為師一直想找個男孩子來當我的徒弟,這樣也不會相處尷尬。但既然遇見了你,估計也是命吧。」

    這話本是薛容無心一說,但薛隱卻敏感的暗暗記下了。之後儘管身子發育,出落的越發標緻,但性子卻跟男孩子沒什麼兩樣,經常跟著薛容漫山遍野的到處跑,大大咧咧的一點兒沒有女孩子的樣兒。

    薛容也說過她幾次,但她充耳不聞。久而久之,薛容也沒轍了,只能任由她去。不過雖然這個小徒弟性子是調皮了點,但醫術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讓他這個做師傅的頗感自豪。

    薛隱被薛容一手養大,他們師徒相伴十幾年,風風雨雨,感情自然深厚。對於薛容而言,薛隱是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孩子,他愛之寵之,無比珍惜。然而對薛隱而言,薛容是師傅,更是自己所愛之人,她完全不介意薛容比自己大十幾歲,她打從被薛容撿到的那天起,就愛上了這個男人。

    本來這件事一直藏在薛隱心裡,沒敢說出口。可有一日,師徒二人在吃飯時,薛容無意間說道,女大十八變,女兒大了,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總不能一直留在師傅身邊。

    薛隱當時就摔了筷子說自己不嫁人,就要一直留在他的身邊。薛容為了安撫她的脾氣,只好苦笑敷衍,以為她還未懂事,等某一天情竇初開了,說不定都用不著他說,自個就跟人家帥小伙跑了。

    薛容儼然一副慈父心態,卻怎麼也沒料到,自己一手養大的丫頭,其實早就動了心思。然而偏偏不是什麼青年才俊,也不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讓徒弟春心大動的,正是他這個做師傅的。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思,又是兩年過去。期間,薛隱在江湖上已經闖出了很大的名氣。她隨著師傅每到一個地方,上門求醫的都絡繹不絕。薛容曾問過她,想不想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她極度沒有安全感,害怕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哪一天醒來,師傅就不見了,所以堅定的否決。

    薛隱知道薛容一直把她當成女兒看待,所以小心翼翼的掩藏好自己的心思,生怕被他發現。她都想好了,這輩子不嫁人,就陪在薛容的身邊。等師傅哪一天老去了,她親手替他刻碑下葬。然後就在他埋葬的地方搭間小木屋,繼續陪著他。

    可她的想法是如此,薛容並不是這麼想的。他雖然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可隨著年紀慢慢增長,也有想過要不要娶妻生子。他居無定所的,害怕連累人家姑娘。但眼看著自己這個從小養大的小徒弟,跟著自己整天活蹦亂跳的精神好得很。就覺著,是不是也會有一個姑娘,願意和他過這樣的生活?

    於是,他帶著薛隱在一個小鎮上住下的時候,鄰居有一媒婆,過來給他說媒。說街角有一戶人家的姑娘,長的十分水靈,他要是願意,就帶他去見見那位姑娘。

    薛容對於醫術之外的事,都比較粗神經。想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有人說媒,見見就見見吧。可萬萬沒想到,姑娘是見著了,他也覺著挺不錯。待回來跟薛隱這麼一說,沒曾想薛隱當即發了火。

    想他一手養大的女娃娃,脾氣他是知曉的,卻不知道她會如此動怒。薛容還以為薛隱是害怕,他娶妻之後會不要她,便安慰道:「小隱,你放心。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沒尋著好郎君之前,師傅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薛隱聽見這話,再也忍不住,哭著道:「師傅你若真想娶妻,你娶我可好?我一直就喜歡你,我害怕你嫌棄我才沒敢告訴你。」

    薛容當時就愣住了,頓了半晌都沒緩過神。後來他認為薛隱是弄錯了男女之愛和父女之情,遂理智的跟她解釋。

    但是薛隱搖了搖頭,非常堅定道:「我從來就沒把你當成我的父親。我知道你喜歡鑽研醫術,我為了討好你,拚命的學習,就是想得到你的肯定。我想等到有朝一日我混出名氣了,你就會用平等的眼光看我,而不是父親對女兒的慈愛。我知道自己是你親手養大的,你很難把我當成情人來看。所以我什麼都不敢說,我就想著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行了。但是……但是你居然要娶別人為妻?」

    「她很漂亮麼?比我漂亮麼?她會醫術麼?她能陪著你在山上待三天三夜啃野菜也不覺得苦麼?她能一整天不眠不休陪你待在草藥堆裡,翻著醫書確認藥性麼?」

    「小隱……你別這樣……」

    薛容有些聽不下去,確切的說,他是不敢在聽下去。他一手養大的孩子,這一路走來陪著他吃了多少苦,他自然心裡有數。但無論遭遇什麼樣的困境,她都從來沒有哭泣過。天知道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很累了,不想在走下去了。卻是她這個做徒弟的,一直鼓勵著自己,小小的手牽著他,陪著他一起往前走去。

    而如今,他不過就是說一句想要娶妻了,她竟哭的那般絕望。絕望的讓他相信,她是真的很愛自己。而自己,卻實在沒有辦法把她當成情人來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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