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好跟你談的。」
事實證明,薛神醫晚上的脾氣也不是很好。但是七爺執拗起來,也不是容易應付的主。就這麼一拉一扯,你瞪我我瞪你僵持不下時,薛隱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除了我師傅,其他的隨便你說。」
沈彥眉梢一挑:「我就是要跟你說說你的師傅!」
眼見著薛隱煩躁的又要發火,沈彥一手摀住她的嘴,一手指著她鼻子道:「別提起這事兒,你就跟個刺蝟一樣到處扎人。你整天在我面前嫂子嫂子的叫喚,我不也是忍著憋著麼?怎麼你說別人就說的理所相當,到自己身上,就不許別人說了?小爺好歹是大溟的七王爺,從小養尊處優的,也沒你活的這麼任性啊!」
薛隱瞪了他一眼,掰開他的手稍稍軟了脾氣。「你要問什麼趕緊問!」
沈彥一打響指,開口道:「先說說你自己吧。我到現在除了知道你會醫術外,其餘的,都一無所知呢。」
「我沒什麼好說的。」
薛隱側首望向別處,深夜的山中甚是寂靜。夏至來臨,草叢中螢火點點,風一吹,它們隨風起舞,襯著月色,倒也是不錯的風景。
沈彥見她如此傲嬌,沒有辦法,只好又道:「這樣,為了公平起見,我先說說我自己。然後作為交換,你再說說你,這樣你看如何?」
薛隱瞥她一眼,抿了抿嘴乾脆坐了下來。雙手托著下巴沒有多大興趣道:「好吧,我就勉強聽一下吧。」
沈彥眼神一亮,隨即在她身邊坐下。想了想後,簡單道:「我呢,家中排行老七,是最小的一個,所以木頭才會喊我小七這個名字。我母后是當朝皇后,我一出生就注定是最得寵的。記得母后曾說過,父皇是有心把太子之位傳給我的,但是我不爭氣,根本就對什麼國家大事啊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好在母后也不強求,就專心培養三哥繼承皇位了。」
「這小的時候,還覺得皇宮挺好玩的,一天換一個捉迷藏的地方。後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我也慢慢長大,就覺得宮裡實在是太無趣了!於是我就找我母后,跟她說我要出宮去。母后是個很開明的人,雖然擔心我的安危,但也沒有多加阻攔,說孩子大了,隨我的心意就好。所以在我十六歲生辰的時候,我許的願望,就是能出宮去。而這個願望,當真就實現了。」
「唔,剛出宮那會兒,其實我還挺害怕的。因為父皇母后還有三哥,都跟我說過不下數十次,讓我注意安全,千萬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處處小心翼翼,但是這樣一來,反而惹人懷疑。後來吧,我就越混越熟了,這大好河山被我遊遍了大半。啊,你說的雪山,我也去過。不過那時候那地界還是雪國範圍,我就只能去看了眼,順便踩了幾個腳印就回去了。」
「再後來就是三哥大婚,我回去送賀禮,之後的事已經跟你說過了。因為邊關戰亂,我就去打仗了。被陷害受了傷,被三哥從鬼門關救回來後,秘密送去療養,一直到現在,陪著木頭來及樂山找你。」
「嘖~真是安逸又無聊的半生~」
薛隱吐糟,沈彥表示不服:「我可是皇子裡面活的最瀟灑的一個了!我這如果還無聊,那你真該認識認識我三哥,他活到現在基本就在國事家事兩邊轉。」
「都無聊~」
「嘁!」沈彥嗤笑:「那你倒是說說你的,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活的不無聊的。」
薛隱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道:「我六歲父母雙亡,就到街上乞討為生,偶爾幹些小偷小摸的活兒。沒吃過一頓飽飯,但也不至於餓死,挨過多少毒打就不說了。後來有一次又失了手,我都抱著頭準備挨一頓揍了,誰知道那人竟然沒有打我。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下著雨,那個身穿白衣的男人蹲下身看著我,衣擺都沾到地上了,他卻不嫌髒,反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問我是不是餓了?」
「我餓,我當然餓!所以我拚命點著頭,那人就笑了。我從小就覺得長的太好看的男人跟女人一樣是禍水,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但我見著那人對我笑,就覺得此刻不是在下著大雨,而是陽光普照。後來他當真帶我去吃了東西,你知道一碗陽春麵有多美味麼?」
沈彥搖了搖頭,薛隱就笑道:「不知道吧?餓你三天你就知道了。」
「……」
「後來他還帶我去做了件新衣裳。對於這種第一次見面就對我如此好的人,我那會兒認為,他要麼是想賣我去窯子裡當童工,要麼就是賣給誰家做童養媳,總之就是不懷好意。所以我穿上新衣服就跑了,他追了我兩條街,被我成功甩掉。啊~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等穿上新衣服才跑麼?」
沈彥又搖了搖頭,薛隱也不賣關子,直接替他解惑:「不是為了好看,更不是什麼喜歡那件衣服。乞丐是沒有資格談論喜不喜歡這回事的,我拿那件衣服,是因為新衣服可以去當鋪換點錢罷了。」
「……」
沈彥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倒是薛隱打開了話匣子,接著道:「然後就在隔天,我被那人在巷子口堵了個正著。當時我就知道自己死定了,這一次不被打死,至少也得去掉半條命。可誰知道那人開口不是罵我,而是問我怎麼穿的破破爛爛,昨個買給我的衣服去哪了?我害怕的很,只好誠實的告訴他,拿去當鋪換錢了。他就又笑了,過來拉起我的手,又帶我去了裁縫鋪。」
「店裡的老闆看見我倆,顯然很迷茫。其實不僅他迷茫,我都迷糊了。你想啊,連續給我做了兩件衣服,就算日後能把我賣個好價錢,這投資也太大了吧?明顯不划算啊。我心裡納悶,就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笑著說,因為要把我拐走。我又問他,拐去哪兒?他就說,拐去做他的徒弟。」
聽到此,沈彥一下瞭然。原來,這就是他們師徒初次相遇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