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不停的迴盪著,安寧一遍又一遍的吟唱著這首《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北燕皇帝以這樣決然的方式,和昭陽長公主相守,他的世界,終於靜了吧,沒有了國事,沒有了後宮那些女人的勾心鬥角,他終於可以不再徘徊於許多事情之間,他終於可以陪著心愛的女人了。
彈琴、煮茶,賞花燈,繼續做著那些見證了他們之間愛情的事情……
昭陽長公主的陵墓前,在場所有的侍衛和宮人,都靜靜的看著那飄飛著的骨灰,均勻的落在墳上,猛然,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僅僅是過了片刻,一騎駿馬便飛奔而至,駿馬上的人,臉色陰沉,目光如炬,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將北燕皇帝送到皇陵,又被北燕皇帝支開了的無敵大將軍——蒼寂!
他的手緊握著韁繩,好似恨不得能夠飛到德昭瑞賢皇后的陵墓前,他後悔了,被皇上遣回去的時候,他一路上都是滿心的不安,可是,他身為臣子,習慣了遵守皇上的命令,皇上讓他回去,他必須回去,可是,當看到這邊燃起的大火,冒起的濃煙之時,他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
第一時間,他想到了折返回來,可是,那時,他想起了北燕皇帝對他的交代與信任,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做了一些安排部署,才折返而回。
蒼寂翻身下馬,四處尋找著北燕皇帝的身影,朝著眾人大吼,「皇上……皇上呢?」
蒼寂銳利的眸子,掃視著那些守陵墓的侍衛以及皇上帶來的宮人,那神情,好似要殺人一般,但事實上,他卻已經猜到了什麼。
「皇上……駕崩了!」貼身太監哽咽著。
蒼寂高大的身軀一晃,險些穩不住自己的身體,皇上駕崩了?蒼寂看向那一堆廢墟,以及空中依舊殘餘著的粉末,想到皇上昨日裡對他的吩咐。
「蒼寂,朕殯天之後,你便想個辦法,將朕火葬了吧!」
「罷了,還是不要為難你了,蒼翟這性子,他所決定的事情,又怎會你容許你動什麼手腳,別讓你們生出了嫌隙,這事情還是讓朕自己來吧!」
火葬?原來皇上……蒼寂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淚水從臉頰上滑下,「皇上,你怎不讓蒼寂送你一程?」
跟隨皇上這麼多年,他又怎會不瞭解皇上的性子呢?可是,他還是大意了,皇上竟然選擇這樣的火葬,他是活活的將自己燒死了啊!
火葬,在德昭瑞賢皇后的墓前火葬,皇上只是希望陪著心愛的女人吧!
蒼寂緊咬著牙,似乎是在刻意的壓抑著什麼,可是,僅僅是片刻的時間,蒼寂的臉色卻是恢復了些許,赫然起身,走到蒼翟的面前,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眸光如劍,眼神中神色變幻。
蒼翟皺眉,蒼寂對北燕皇帝的忠誠,他又怎會看不出來,他應該是將北燕皇帝的死,歸咎到了他的身上吧!
他會如何?殺了自己,替他的皇上報仇?從這雙眼裡,他看到了他對自己的不滿與氣憤。
氣憤麼?不滿嗎?可是,北燕皇帝選擇這條路,完全是他自己的決定,和蒼翟又有什麼關係呢?北燕皇帝只是沒有等到蒼翟為娘親所做的退讓而已。
兩個男人,對峙著,氣憤分外的詭異,在場的守陵侍衛,以及蒼寂所帶回來的御林軍,都看著這一幕,他們不得不承認,在氣勢上,饒是這個曾經征戰沙場的無敵大將軍,也明顯弱了蒼翟許多。
終於,片刻的時間,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蒼寂閉上了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之時,他的眼裡已然斂去了方纔所有的神色,剩下的就只有平靜。
砰地一聲,在所有人詫異的視線中,蒼寂竟然是單膝跪在了蒼翟的面前,饒是蒼翟和安寧看了,眼底都因為他的舉動,而閃過一抹驚詫。
蒼寂這是為何?
蒼寂為何會如此,下一刻,眾人便有了答案。
「太子殿下,微臣方纔已經讓人將皇宮團團圍住,雖然加強了戒備,但這非常時機,還是請太子殿下速速回宮,主持皇宮事宜,國不能一日無主,懇請太子殿下,早日登基!」蒼寂清朗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飄進所有人的耳中,讓人都情不自禁的朝著這無敵大將軍多看了一眼,心中亦是油然而生一種欽佩。
他們都以為無敵大將軍是一介莽夫,可是,此刻看來,卻是不然,這個時候,他竟然想到的是北燕的政局,眾人也沒有想到,在這之前,蒼寂已經做了這些安排。
蒼翟看著蒼寂,深邃的眸中變了又變,他不得不承認,蒼寂對北燕皇帝的忠心,值得人贊許,這應該是北燕皇帝對他交代了什麼吧!
斂眉,蒼翟努力讓自己的心裡平靜下來,蒼寂說的不錯,這個時候是非常時期,北燕皇帝昨日雖然下了詔書,二皇子蒼焱也已經被封賢親王,但他的野心,依舊沒有消弭,他怕是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該如何鑽空子,來扭轉現在的局面,為今之計,關鍵是早日登基!
蒼翟深邃的眸子微瞇著,深深的看了那墓碑的方向許久,沉吟片刻,朗聲道,「回宮!」
北燕皇帝,這一次你贏了!
娘,既然這是你的選擇,翟兒尊重!
守皇陵的侍衛,全數跪在地上,齊聲高呼,「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還未正式登基,但在他們看來,蒼翟已然是皇帝!
安寧聽著了吟唱,起身朝著蒼翟走去,和他目光相對,安寧看到蒼翟眼裡異常的平靜,但是,越是這樣的平靜,安寧越是覺得蒼翟的心裡越不能平靜。
他又如何會不瞭解蒼翟呢?北燕皇帝這樣決然的舉動,讓自己震撼,也是讓蒼翟意想不到啊!
想到昨日蒼翟睡不著的原因,安寧斂眉,走到蒼翟的身旁,自然而然的如往常一樣,將自己的手交給他,二人的十指緊扣,視線相對,安寧輕柔的聲音在蒼翟的耳邊響起,「這是他的選擇,和你無關!」
蒼翟嘴角微揚,寧兒的意思,他又如何能不明白?寧兒是在告訴他,即便北燕皇帝再是慘烈,這也是北燕皇帝自己的選擇,所以,他無需自責愧疚。
他的心裡自責愧疚嗎?蒼翟斂眉,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安寧的手,腦中浮現出那日夢中,娘對他說的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拉著安寧,朝著皇陵之外走去……
昌都城內,二皇子府,自從昨日從小余兒的滿月宴回到府中之後,蒼焱便閉門不出,將自己關在書房裡,昨日發生的事情,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迴盪糾纏著,怎麼也揮之不去,母后的死,父皇的決定,讓蒼焱幾乎是想要殺人。
可是,沒有誰比他更知道這個時候冷靜的重要,父皇中了七星海棠之毒,最多活不過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說,再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父皇一殯天,那麼整個北燕國的天下,便是蒼翟的了,一想到蒼翟登上帝位的樣子,蒼焱的心裡就萬分不是滋味兒。
雖然父皇對他的以後做了安置,而他也接受了,可是,他內心裡真的滿意嗎?不,不滿意,他的目標是皇位,一個賢親王,又如何能夠滿足得了他呢?
他之所以接受,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他不會放棄對皇位的爭取,永遠不會,尤其是皇位還是落在蒼翟的手上,那麼,他更加要奪過來了。
這段時間他能做什麼?想到父皇所中的毒,也許,他能夠利用一下也未嘗不可,只要蒼翟還沒有登基,那麼一切都還好辦些,對,只要他還未登基為帝,所以,在父皇死前,他都還有很大的機會!
想到此,蒼焱的斂去了眉宇之間的陰沉愁緒,嘴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心情也頓時舒暢了許多。
蒼焱起身,高大的身軀正準備走出這個關了他這麼長時間的書房,他決定,即刻進宮見父皇,這個時候,父皇時日無多,他這個做兒子的,理應伺候在側,以盡孝道。
只是,門剛被打開,二皇子府的管家便匆匆的朝著這邊趕來,神色之間的皇上,是他從來都未曾見到過的,蒼焱皺了皺眉,能夠成為他二皇子府的管家,他的性子,自然是內斂的,今日為何這樣倉皇失措?
「發生了什麼事?」蒼焱厲聲問道,心中浮出一絲不好的預感,神色之間不復方纔那般輕鬆。
管家想到方才聽到的消息,神色慌張的道,「不好了,皇上駕崩了!」
蒼焱頓時只覺得腦袋一懵,整個人好似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當場,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看著管家,再次開口問道,「你說什麼?」
管家微微皺眉,「奴才方才在外面聽到消息,皇上去了皇陵,在皇陵殯天了。」
蒼焱身體一晃,整個人倒退了數步,幸虧有身後的牆壁擋著,不然,整個人怕是要摔在地上。
「殿下,你節哀順變啊,皇上定也不希望看到殿下為為了他多過傷心。」管家看著自家主子的臉色慘白,出聲勸慰道,殿下受打擊的模樣,便是他看了,也禁不住為之動容。
可是,他所以為的二皇子殿下為皇上的死傷心,真的是猜對了嗎?不,不盡然,他不知道,此刻二皇子蒼焱的心中,所想著的到底是什麼。
這個消息,讓蒼焱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畢竟,方纔他還想著趁著父皇還沒死的時候,暗中尋找機會,伺機而動,可是,他卻沒有料到,父皇竟然在這個當口,殯天了。
那意味著什麼?蒼焱心中是再清楚不過的了,現在他該怎麼辦?父皇一殯天,那麼,蒼翟就該接任皇位了呀,他還有機會嗎?
想到此,蒼焱的神色更加的慌張了起來,他的心裡充滿了不甘,看向管家,蒼焱急切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父皇不是還有些時日的嗎?怎麼會這麼突然?」
這事情無疑是讓他措手不及啊!
「回殿下的話,奴才聽說,皇上是想念德昭瑞賢皇后,所以……所以才……」管家似乎是在尋找著更好的詞語,來表達他的意思。
不過,蒼焱卻是明白了,父皇是太想念那個女人,所以,迫不及待的尋死嗎?
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蒼焱想到了昨日母后的死,同樣是女人,同樣是父皇的女人,為何待遇就如此的天差地別,同樣而是兒子,同樣是父皇的兒子,為何,他和蒼翟二人,蒼翟就該為帝王,而他卻只能為親王?
帝王和親王之間,雖然只是一字之差,可是,那權力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真的就甘心被蒼翟踩在腳下嗎?不,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蒼焱緊咬著牙,眸中風雲變幻,「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
管家皺了皺眉,如實回答道,「據說,太子殿下也去了皇陵,這個時候不在皇宮裡,奴才想,太子殿下怕是去處理皇上的遺體去了。」
他們只聽聞皇上殯天的消息,卻是不知道,北燕皇帝的遺體根本就早已經不存在了。
蒼焱好似捕捉到什麼,眸子一緊,眸光閃爍著,那「太子殿下」幾個字,在他聽起來,尤為的刺耳,不過,此刻他卻是要將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地方,蒼翟也是去了皇陵嗎?不在皇宮裡,那麼……
蒼焱想到什麼,眼底激射出一道凌厲的光芒,「召集家臣,跟本皇子進宮!」
在蒼翟回宮之前,這或許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皇位,他可不甘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蒼翟坐上去!
心中下定了決定,蒼焱丟下這一句話,大步走出了二皇子府,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另外的一個皇子府邸,那是六皇子蒼璘的住所,六皇子府中,各個下人們都十分的忙碌,不為別的,只為了昨日皇上下的詔令,過了今日,六皇子殿下就該搬到其他的府邸去了,過了今日,六皇子雖然流有皇室蒼家的血液,但卻已經不再會和皇室有絲毫的關係。
六皇子府邸的下人們對於皇上的這個決定,尤為的不理解,皇上竟然這麼對待六皇子啊。
可是,他們又怎會知道,北燕皇帝的真正用意?
當北燕皇帝殯天的消息傳到六皇子府邸的時候,六皇子正在這個院子中閒逛著,似乎是想要對這個自己住了多年的府邸,做一下告別。
六皇子蒼璘聽到那個消息,整個人也是愣在當場,臉色瞬間蒼白了下去,只是,在片刻之後,六皇子卻是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來。
猛地一下跪在地上,朝著天際吼道,「父皇,這便是你一早做好的打算嗎?難怪,難怪昨日,你只準兒臣多留一天,父皇……兒臣來不及和父皇父慈子孝,便已經沒了機會,父皇……兒臣會聽您的安排,從今之後,兒臣和北燕皇室,再無瓜葛!」
說完,蒼璘重重的朝著皇陵的方向,磕下了三個響頭,默默的起身,蒼璘對著府中的下人吩咐道,「快些收拾,明日,所有人跟隨著我,離開六皇子府!」
話剛落,便聽得有家丁匆匆的趕來,蒼璘看過去,當看到跟在家丁身後而來的人的時候,眉心不由得皺了皺,他?他這個時候來他的六皇子府,有何貴幹?
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六皇子蒼璘卻是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來人,那來人不是他的二哥又是誰?
他曾經追隨的二哥,但卻因為某些原因而決裂了的兄弟!
蒼焱本是要去皇宮,可是,在路上,他卻朝著六皇子府邸折返了過來,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幫手,而蒼璘,無疑會是一個好幫手,只是……
「六弟,你這是幹什麼?難不成你真的要離開?」蒼焱緊皺著眉峰,在將所有的下人遣散之後,獨獨剩下蒼璘和他二人的時候,蒼焱開口問道。
「二哥,蒼璘不過是遵循父皇的遺願而已。」蒼璘面無表情,雖然以前他們兄弟二人很親,那麼,在經歷了那一件事情之後,二人的情誼也早已經不復昨日。
「六弟,你不能走,二哥需要你的幫忙。」蒼焱上前一步,急切的道。
蒼璘皺眉,「二哥說的是哪裡的話,蒼璘何德何能,如何能夠幫得到二哥呢?」
「六弟,難不成你就真的想看著蒼翟登上帝位,你別忘了,你曾經是多麼不喜歡他!」蒼焱故意提起從前,不過,他的話卻是招來蒼璘的淡淡一笑。
事實上,他對蒼翟的不喜,完全是來自於蒼焱的影響,像他這麼一個和權力中心並不緊密的人來說,他不喜蒼翟幹什麼呢?只不過是因為當初他支持二哥爭奪帝位,所以,便將蒼翟看成了敵人。
後來經過了教訓他才知道,和蒼翟為敵,是一件多麼不明智的事情。
「二哥,你還是走吧,六弟我幫不上你的忙,誰當皇帝,對我來說,都不具任何意義。」蒼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下了逐客令。
蒼焱眸子一緊,沒有想到,蒼璘這般決然拒絕,看來,他的六弟,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六弟了啊,想到那件事情,蒼焱眼底微微閃爍,「你當真那麼介意當初的那件事情嗎?」
蒼璘挑眉,介意嗎?也許他比起介意那件事情,更加明確一件事情,不能和蒼翟為敵,另外,他的二哥為了權力,對手都可以痛下殺手!
「二哥,你走吧!」蒼璘再次開口道,這一次,蒼焱的臉色變得更是難看了幾分。
蒼焱深深的看了蒼璘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六弟,那就祝你以後的日子,安享太平!」
說罷,蒼焱便轉身,眼底一道凌厲的光芒激射而出,六弟啊六弟,看來,你我終究是無法回到從前,既然這樣……蒼焱眸子一緊,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想要離開這北燕皇室的權力漩渦,獨善其身嗎?不,他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看著蒼焱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視線之中,蒼璘的眉心也是緊皺著,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他跟隨二哥這麼多年,他的性子,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今日,他說服不了自己,那麼,他們以後,便只能是敵人,若是二哥成了皇上,那麼……
心中一怔,咯登一下,蒼璘眼底劃過一抹深沉,看來,他要走,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了啊!
深深的歎息了一口氣,蒼璘轉身朝著書房走去……
同一時間,北燕皇帝駕崩的消息,也是傳到了皇宮之中,太后寢宮之內。
自從幾個月之前,太后娘娘閉門不出之後,便是太后的房門都鮮少打開過,平日裡,只有太后的貼身侍女憐兒能夠進那個房間伺候,記得有一次,憐兒不在,另外一個宮女進去伺候,結果等到憐兒回來之後,卻是被太后下旨,當場處死,從那之後,除了憐兒之外,沒有人敢進那個房間一步。
門再一次被打開,進房間的,依舊是憐兒,在進了房間之後,門又被牢牢的關上,好似防備著什麼一般。
房間裡,躺在榻上的人,一臉老態,但那雙眼睛,卻是分外的明亮,那人一身華貴的裝扮,此刻正閉目小憩著,目光往下,便可以看見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讓整個人看上去分外的詭異。
「太后娘娘,您該起了。」憐兒走到榻前,面無表情,絲毫都沒有尊敬之意。
榻上的人睜開眼,看到憐兒,立即起身,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在,雙唇開合,「你回來了?哀家有些餓了,憐兒,你快些去準備一些吃得端進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安蘭馨的肚子,日漸長大,每天的胃口也是好極了,有時候,便是吃個不停,都不會感覺到脹,安蘭馨伸手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郁,她相信,這肚中的孩子一定長得十分的健康。
這孩子,是他唯一的籌碼了啊!
憐兒卻是沒有下去,淡淡的掃了一眼滿臉微笑著的安蘭馨,輕哼了一聲,「太后娘娘,現在可不是你吃東西的時候。」
安蘭馨微微皺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憐兒在外是太后的貼身宮女,但是,對她這個假太后,她可是沒有半分禮儀的,不過,安蘭馨倒也不在意,要不是因為憐兒,以及憐兒身後的那個主子,她怕是早就已經死在了真太后的手中,在那裝滿了五毒的池子裡,被啃得屍骨無存。
她們是合作的關係,安蘭馨知道,現在,自己只能依仗著憐兒以及他身後的那個主子。
「發生了什麼事?」安蘭馨看著憐兒,開口道,雖然發不出聲音,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憐兒已經十分懂得了如何和他交流,安蘭馨的唇語,不難懂。
憐兒皺了皺眉,「皇上駕崩了!」
轟的一聲,安蘭馨腦袋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炸了開來,皇上駕崩了?這……這怎麼可能?皇上五十多,身體健壯,為何會駕崩了,這麼突然?
「憐兒,你……你是在開玩笑的吧!」安蘭馨扯了扯嘴角,看向憐兒,似乎是想從她的口中,確定憐兒是真的在開玩笑,怎麼能不是嗎?皇上怎麼會突然就駕崩了呢?
憐兒冷哼了一聲,「太后娘娘,憐兒再怎麼樣,可不敢拿皇上駕崩的事情開玩笑,這傳了出去,若是和被人抓住招搖的把柄,憐兒還不得身首異處嗎?太后娘娘,你是覺得憐兒當真是那麼笨嗎?」
安蘭馨怔了怔,感受到了憐兒的不悅,她是不想得罪這個憐兒的,若是放在以往,憐兒一生氣,她必定會放下身段,陪著不是,不停的道歉,可是,今日的這個消息,卻是讓她根本沒有心思分心去向憐兒道歉。
憐兒不是在開玩笑,皇上駕崩的事情是真的了?!
可是……安蘭馨想到肚中的孩子,孩子還沒有來得及出生,皇上就死了,那他們母子還有什麼盼頭?老天怎麼這麼會折磨她安蘭馨!
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安蘭馨滿心的不甘,怎麼能夠這樣呢?皇上一死,她的孩子便是生出來,又有何用?這個時候,新皇帝怕是已經確定了吧!
「太后娘娘,皇上昨日曾經下旨,後宮所有曾經受過皇上寵幸的嬪妃,一律陪葬!」憐兒嘴角微揚,目光落在安蘭馨偽裝的這張屬於太后娘娘的臉上,似乎是在等待著看她的反應。
話落,安蘭馨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身體瞬間癱軟了下去,兩眼一瞇,頓時昏厥了過去,倒在榻上。
「還真是一個不濟的女人,連這點兒打擊都受不了嗎?哼,還想在這皇宮之中生存,若不是你運氣好,被主子看上了,你這條命,怕是早已經不復存在了吧!」憐兒淡淡的開口,滿臉的不屑,俯下身子,拇指掐在了安蘭馨的人中,僅僅是過了片刻,昏厥過去的安蘭馨便重新睜開了眼。
不過,睜開眼的安蘭馨,眼底卻是被濃烈的恐懼籠罩著,方纔她聽到憐兒說了什麼?陪葬?皇上真的要讓受過寵幸的嬪妃陪葬?
那麼她該怎麼辦?安蘭馨目光閃爍著,滿心的不安,猛地,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緊緊的抓住憐兒的手,祈求的看著她,雙唇開合,「救我,我不要陪葬……我不要……」
憐兒扯了扯嘴角,眼底一抹諷刺一閃而過,淡淡的開口,「我的好太后,皇上下令的是那些受了寵幸的妃子陪葬,可沒有讓太后娘娘陪葬,太后娘娘,你在這裡害怕個什麼勁兒啊?」
安蘭馨皺了皺眉,經憐兒這一提,她好似捕捉到了什麼,心中的大石似乎是在瞬間落了地,方才蒼白的臉上,終於浮出了一絲血色,是啊,她這是怎麼了?關心則亂了嗎?
她現在是皇太后,而不是蕙妃,皇上要那些妃子陪葬,那其中不會有她安蘭馨!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安蘭馨再次慶幸她在那日答應了憐兒和她主子的安排,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安蘭馨再次抬眼望著憐兒,「憐兒,你說,哀家現在該怎麼辦?」
憐兒微微一挑眉,眼底浮出一絲詭譎,「太后娘娘,您聽了奴婢傳來的消息,承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當場昏死了過去,會有太醫來看太后娘娘,然後向所有人宣佈,太后娘娘不宜出門,需要靜養,便是連皇上的葬禮,以及新皇帝的登基,都沒有辦法出席。」
安蘭馨滿意的點頭,這個安排,無疑是最好的,她現在懷有身孕,是不能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若是讓人看到太后娘娘挺著個大肚子,那麼,她的偽裝,只有被拆穿的份兒,只是……想到什麼,安蘭馨看向憐兒,皺眉問道,「皇上指定了誰繼承皇位?」
「蒼翟,那個從東秦國來的宸王,你應該是知道,他便是當年皇上的第三子,哼,失蹤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一回來,倒是繼承了皇位,皇上的這個決定,便是主子,都十分的不悅。」憐兒冷哼了一聲,那宸王蒼翟未免也太幸運了,不過,那些對皇位一直抱有幻想的幾個皇子,怕更是氣得無以復加。
安蘭馨身體微怔,宸王蒼翟?他繼承皇位?那麼,安寧不就該是皇后了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安蘭馨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安寧為皇后?安蘭馨不願看到這個結果,為什麼她們同是爹爹的女兒,安寧卻有這樣的好運,而她現在,卻是必須偽裝成一個老婦人,才能保得一條命?
她前些時日,曾聽聞安寧替宸王生下了一個女兒,呵呵……二姐姐啊二姐姐,我真的好嫉妒你啊!
心被嫉妒啃噬著,安蘭馨猛地好似發洩一般,手一掃,奮力的將榻旁桌子上的茶具全數掃落在地上,砰地一聲碎裂聲,響徹整個房間,她的臉上也因為嫉妒而猙獰的扭曲著。
憐兒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揚,猛地高喊出聲,「太后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您醒醒,您醒醒啊!」
安蘭馨微微皺眉,立即回過神來,想到方才憐兒所說的話,她已經是在演戲了嗎?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看著憐兒的表演,眸子依舊是一片深沉,腦中安寧那淡淡的笑容,始終揮之不去……
皇宮之中,氣氛緊繃得讓人呼吸不過來,皇上駕崩的消息,以一種十分快速的速度,傳遍了皇宮之中的每一個角落,宮人們皆是滿面哀傷,在這個時候,誰的臉上,都不該帶著笑容。
各個宮殿裡的嬪妃,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是人人自危,有些甚至是昏死了過去,要知道,自從她們昨日在聽了皇上對她們的安排的時候,就一直心中忐忑不安著,那種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好似任何時候就會殞命的感覺確實是難受極了。
可是,她們以為至少還能享受一段人生,可是,卻終究是沒有想到,這麼快便傳來了皇上殯天的消息,這無疑也是宣佈了她們的死期啊!
全部陪葬!單是想想,她們都覺得害怕,可是,她們卻是依然無法逃脫這個命運。
宮門口,一條長長的隊伍朝著這邊進發,駿馬之上坐著的人,是二皇子蒼焱無疑,很快,一行隊伍到了宮門口,緊閉的宮門在蒼焱的面前,分外的礙眼。
「快開門!大白天的,何以關上宮門?」蒼焱朝著前方吼道,眼底的深邃,似乎是在盤算著什麼,此時的他,沒有了平日裡的溫和,渾身散發著凌厲的氣勢,完全判若兩人。
「二哥,那你又何以帶這麼多人出現在這裡?你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二哥想要造反嗎?」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帶著些微調笑的意味兒,不過,那聲音的洪亮以及語氣之間的諷刺,卻是半分也沒有掩飾。
蒼焱皺眉,這個聲音他雖然並不十分熟悉,但卻也認得,蒼焱順著那聲音看過去,赫然看見在宮門外,同樣是一騎駿馬之上,坐著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正是他的四弟,平日裡游手好閒慣了的四皇子!
「四弟,你不在你的四皇子府待著,跑到這裡來湊什麼熱鬧?」蒼焱眼底劃過一抹不悅,這個老四,平日裡雖然沒有被他放在眼裡,但是出現在這裡,就已經顯得極為不尋常,今日,他什麼都必須要小心翼翼,做到萬無一失。
赤驥聳了聳肩,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二哥,是我先問你的吧,怎麼不答反問呢?罷了,既然二哥問了,那老四我也就不瞞了,二哥還是說中了我的心思,我就是來看熱鬧的呀,我那四皇子府,枯燥得跟個什麼似的,不出來找找樂子,我怕是早悶死了。」
蒼焱眼底的不悅更濃,他是是聰明人,又怎會相信老四的這番鬼話?
不過,赤驥卻是無所謂他相不相信,並不想如此放過二皇子蒼焱,看了一眼二皇子的身後,「二哥,你還沒告訴老四,你這是要幹什麼呢?你不說,老四還真以為二哥是要造反呢!」
蒼焱臉色一僵,眼神更是陰沉了幾分,輕笑道,「四弟哪裡的話?誰要造反?誰又會造反?這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講啊!我聽聞了父皇殯天的消息,特意帶了人,進宮幫忙,來操辦父皇的葬禮,這是做兒子的一片孝心,若是被你這般誤會了去,那父皇在天之靈,怕是要不得安息了。」
赤驥不以為意的一笑,滿臉的諷刺,不過,僅僅是片刻,他便斂去了那神色,高深道,「各位聽到了嗎?二皇子殿下孝心可嘉,可是,二哥,你莫要忘記了,北燕的規矩,先帝殯天,由新帝操辦葬禮,二哥要插上一腳,難不成忘記了父皇昨日所下的詔書?」
四皇子的話,果然是蒼焱的身體怔了怔,那兩條眉峰緊緊的擰成一條線,心中暗自低咒出聲:這個該死的老四,平日裡什麼都不管,現在倒是跳出來,和他作對了嗎?
父皇下的詔書?父皇下了詔書又如何?他心中就是不滿又怎樣!
他方纔已經得到消息,蒼翟和安寧都還在回宮的路上,只要他們還未到,他就有機會,在控制住皇宮的一切之後,伺機而動。
「二哥若是忘記了,那老四我在這裡提醒你一下,父皇給了二哥賢親王的位置,皇位是屬於三哥的,三哥才是有資格替父皇操辦葬禮的人,名正而言順!」赤驥繼續開口道,話落,蒼焱的的臉色更是難看。
名正而言順?他蒼翟名正言順,那麼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嗎?心中的怒氣赫然叢生。
想著自己的計劃,蒼焱的利眼微微瞇起,心中多了一絲急切,「來人,快給本皇子開宮門!不然,格殺勿論!」
轟的一聲,宮門被打開,蒼焱心中一喜,立即勒緊了韁繩,正要準備奔入皇宮,可是,在看到那一抹身影之時,蒼焱駿馬之上的身體,卻是怔了怔,眼神之中多了些微的不可思議,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所看到的人,正是安寧無疑。
安寧?她怎麼在這裡?她不是和蒼翟一起,還在回宮的路上嗎?怎麼會出現在皇宮裡的?這是怎麼回事?安寧在皇宮裡,那麼蒼翟呢?
蒼焱神色變幻,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在盤桓著,目光落在安寧身後的人身上,臉色更是沉下去了幾分,那不是無敵大將軍蒼寂嗎?
「好一個格殺勿論,二皇子殿下,你這麼急幹什麼?不過是晚替你開了一會兒門,你便如此興師動眾,當真是好嚇人呀,我這婦道人家,可經不起你這般嚇!」安寧的聲音幽幽的傳來,一襲白紗裹身,風吹過去,說不出的飄逸出塵,好似那降臨人間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
安寧在蒼寂所帶領的御林軍的護衛之下,緩緩朝著宮門外走去,視線絲毫不懼的對上蒼焱那雙冰冷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不屑。
果然如他們所料啊,蒼寂終究還是耐不住了,不過,他想從中作亂嗎?
呵呵,那就抱歉了,不能讓他如願以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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