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翟瞧見那雙眸中的堅定與深意,心中微怔,暗地裡歎息了一口氣,寧兒怕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了吧!而自己,又怎會不知道她想要干什呢?
不錯,花燈節確實有娘親帶給他的美好回憶,而那回憶,卻那麼短暫!
「好,安置好了,我們便去看花燈。舒骺豞曶」蒼翟柔聲道,顧不得其他人在場,蒼翟拉著安寧到一張桌子前坐下,桌子下,蒼翟的手一直沒有鬆開。
花燈節啊!這是娘親在世之時,最喜歡的節日,小時候,他總是覺得這一天,娘親分外的高興,便是在宮中,娘親也會和宮裡的宮女們一起,自己製作花燈,擺在他們所住的地方,每一次,娘親看那花燈的時候,眼神都異常的柔和。
他曾問,娘親為何會如此喜歡花燈,娘親卻是溫柔的笑著,告訴他,有人在花燈下對她許下過承諾,相傳,相愛的兩人,在花燈下許諾對方,所許下的諾言便會永恆。
當時,年僅五歲的他聽了,便拉著娘親的手,在花燈下許諾——他要讓娘親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他以為他能做到,他也想做到,可是,終究老天爺卻還是不給他這個機會!
最後一次花燈節,在他八歲的時候,那一年,娘親躺在床上,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異樣,日漸虛弱,他為了讓娘親再次看到花燈,自己去求管事的太監,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紙,便親自在宮女的幫助下,做了好些花燈,掛滿了娘親的房間。
他依舊記得,娘親看到這花燈之時,那臉上的笑容,那個時候,他不懂那笑容意味著什麼,但是,如今,他卻明白了,那花燈裡,也有娘親最美的回憶吧。
而那回憶中,會有的人……蒼翟的腦中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但下一瞬,蒼翟深邃的眸中便是一片陰冷。
安寧感受到蒼翟微妙的變化,心中一怔,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微微皺眉,這花燈節中,有蒼翟美好的回憶,也有不開心的記憶吧!
但即便是有不開心的,她從蒼翟的眼裡,也看到了熱切,對花燈節的熱切。
客棧被他們包下了,一行人用了餐,蒼翟安排秀女們都各自住了下來,那些秀女們聽聞有花燈節,心中也甚是期待,想要去看看這三年一遇的花燈節,方才在來的路上,她們便是在馬車上,都已經隱約感受到了這個花燈節的熱鬧。
北燕對於她們來說,還充滿著陌生,而陌生所帶來的,更多的是好奇,她們作為東秦國進貢來的秀女,便是不能成為北燕皇帝的妃子,那麼,定也會許配他人,或者是終生在北燕的皇宮之中,做一個宮女。
她們的命運幾乎都已經被定型了,所以,遇到這樣的節日,她們出於好奇,想要對北燕國多些瞭解,同時也以防自己真的被關進了那高高的院牆之中,便再也見不到這樣的景況了,無論是從哪方面考慮,她們都對這個花燈節充滿了期待。
陸妙雲和邵青紅首先提議,她們也要去,只是,話剛說完,便招來了宸王蒼翟那淡淡的一瞥,當下不敢再有絲毫的念想,只能規規矩矩的按照宸王蒼翟之前的交代,在客棧中住著,連房間都不許出來。
十個秀女心中萬分失落,看著宸王蒼翟和那個白衣銀髮的昀若公子,以及那頗受宸王殿下寵愛的小侍衛,一起走出客棧的大門,幾人皆是沉下了臉,尤其是在看到那個小侍衛歡喜的模樣,更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哼,真是的,這是什麼事兒啊!一個小侍衛竟比我們的待遇還要高。」陸妙雲冷哼一聲,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發洩這自己的不悅,她恨不得取那個小侍衛而代之啊,可是,想到那日的事情,宸王殿下太嚇人了,她可不敢再去觸怒他,不過,暗地裡生悶氣,嚼幾句舌根子,埋怨一下,倒是可以的。
不過,她的埋怨卻招來了邵青紅的不屑,「有本事,你也變成一個小侍衛,去給宸王殿下暖床啊?說實在的,你倒還真可以考慮一下,說不定,宸王殿下就是好這一口,不過,你怕沒有那小侍衛的本事大吧!臉長得好看又如何?還不過是一個花瓶!」
便是那日二人都吃了虧,邵青紅和陸妙雲依舊是水火不容,一有機會,就緊抓不放的攻擊對方。
「花瓶又怎樣?你不也是花瓶嗎?」陸妙雲眼中的不悅更濃,扭著腰起身,朝著二樓走去。
走出幾步,便聽得身後邵青紅的挑釁又來了,「是花瓶也是一個凹凸有致的花瓶,不像有些人……」
「你……」陸妙雲頓住腳步,快要氣炸了,饒是在家裡的時候,娘親教她,要溫婉,要高雅,切莫要當著別人的面兒發怒,但是,面對邵青紅,她卻多次暴走,目光打量了一下邵青紅,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你是凹凸有致的花瓶,不過,色沒上好,依我看,就該回爐重造。」
邵青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二人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其他的八個秀女見此二人,在一旁看著好戲,不過眼底卻是濃濃的不屑,她們若真的進了北燕皇宮,到時候指不定會是對手呢!
如今就讓這二人爭,這般口無遮攔以及這般脾氣,別說進了皇宮,就算是到了北燕國的昌都,都怕要引禍上身了,到時候,少了競爭對手,對她們有利,不是嗎?
客棧裡,有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有人看著好戲,幸災樂禍。
而在客棧外,蒼翟和換了普通小廝裝扮的安寧並肩而走,昀若跟在他們身後,和他們拉開幾米的距離,似乎是不想打擾這小兩口獨處。
入夜,整個城鎮便更加熱鬧了起來,兩目望去,全是一片燈海,便是看著人山人海的場面,就可以見得這個花燈會的隆重,安寧倒是第一次見這花燈會。
突然,一個梅花宮燈出現在安寧的眼前,安寧眼睛一亮,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這一個透著紅色光霧,足以艷壓群芳的梅花宮燈,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安寧大步上前,「老闆,這個我要了。」
那老闆卻是一怔,打量了一番安寧,「小公子,看你的裝束,不是北燕人吧,不過眼光倒是不錯,這梅花宮燈是我這裡的珍品,可不是隨便就會賣的,有緣者得。」
說話之間,還看了一眼一旁的其他人,很顯然,這些人的目標都是這個梅花宮燈。
安寧皺眉,心中對這個梅花宮燈更是熱切,她一定要得到這個梅花宮燈,正想著該如何讓這個老闆鬆口,卻只見蒼翟上前,走到那老闆的面前,傾身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那老闆下一瞬,便親自爬上高處,將那宮燈給拿了下來,恭敬的遞到蒼翟的手上,「這梅花宮燈就屬於你了,有緣人。」
安寧看得一愣一愣的,有緣人?蒼翟便是那有緣人?
安寧看蒼翟的眼神越發的充滿了探尋,他如何讓他成為那個有緣人的?這一點安寧非常的好奇。
蒼翟在安寧疑惑的目光中,風華絕代的一笑,竟是那般的風情萬種,手中提著梅花宮燈,走到安寧的面前,遞給安寧,「喏,這是你的了。」
安寧接過梅花宮燈,看蒼翟那明亮的雙眸,微微挑眉,傾身靠近蒼翟,低聲問道,「你跟他說了什麼?他怎麼會捨得將這宮燈給你?」
蒼翟意味深長的一笑,「我給了大價錢,這宮燈自然就屬於我了,錢渡有緣人!」
說完,那璀璨的雙眸閃過一抹促狹,熠熠生輝,整個人在宮燈的照耀下,好似另外一個發光體,分外耀眼。
安寧嘴角抽了抽,給了大價錢?這是什麼情況?目光緩緩移向那個老闆,卻看到那老闆手中拿著好幾錠金元寶,笑得合不攏嘴,安寧苦笑的扯著嘴角,「有緣人,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有緣人啊,這有緣人還真是不錯。」
她稍早還以為那老闆是附庸風雅之人,卻沒想到,竟披著風雅的外衣,實則見錢眼開,不就是出錢多的便是那有緣人麼?
不過,這梅花宮燈,倒真的是不錯,饒是這條滿是花燈的長街,也找不出能與之媲美的一個了。
梅花宮燈在安寧的手上,眾人都不免皺眉,這個小子看著普通極了,這精緻的梅花宮燈落在這小廝的手中,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那啥上,非外礙眼。
而是,心中不滿又如何?這宮燈已經被那個俊公子給買了去,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得到了。
安寧正高興的提著手中的花燈,走在蒼翟的身旁,突然,前面一陣喧鬧聲傳來,喊打喊殺的,安寧放眼看去,還來得及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兒,一個碩大的東西便重重的撲在了她和蒼翟的面前。
安寧和蒼翟皆是皺眉,也終於看清了是怎麼回事。
「哼,你這叫花子,你跑啊,你不是跑得快嗎?你給老子跑啊!敢偷老子的錢袋,你是嫌你命太長了嗎?來啊,給老子打。」為首的一人,錦衣華服,走一步,身上的肉都會跟著一顫,此刻雙手撐在膝蓋上,弓著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他身後的那些小鑼鑼立即上前,朝著撲到在地上的人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那人蜷縮著身子,背高高的拱起,雙手抱著頭,一陣一陣的痛呼,「救命……救命啊……我沒有……沒有偷他的錢袋……救命啊……」
但沒有人理會他的呼救與辯解,安寧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眉心皺得更緊,她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也沒有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喜好,但是,眼前這以多欺少的場面,著實是讓她看不過去了。
正要出手,蒼翟卻是將她拉著,給她使了個眼色,安寧斂眉,退了回來。
面前毆打還在繼續,周圍的人都開始指指點點的看著好戲,安寧和蒼翟依舊站在那裡,突然,那個被毆打的人被人重重的提起,便朝著某個方向丟去。
砰地一聲,那人摔落在地上,而摔的地方正是安寧的腳邊,方纔他從上落下,連帶著將安寧手中的梅花宮燈給撕毀,燈裡面的火焰立即竄了出來,安寧幾乎是第一時間內便被蒼翟護在了身後,宮燈毀了,火倒是沒有碰到安寧。
但是,那個被毆打的人,卻沒有那麼幸運了,火點燃了他的衣裳,迅速的燃燒了起來,一時之間,圍觀著的眾人都喧嘩著,但卻沒有個人敢靠近那人,那人揮舞著手,掙扎著,呼痛著,似十分的痛苦。
安寧眸子一緊,迅速的上前,靈巧的將那人推到,狠狠的一踢,引得那人在地上幾個翻滾,終於是弄熄了身上的火。
一切恢復寧靜,方才看著這一切的眾人,哪怕是那個錦衣華服的人,也都略顯震驚,這個小廝才多大點兒,身材瘦弱,看似弱不禁風,但他卻一下子將那個人給踢著滾了好幾圈。
最重要的,他是救了方纔那人哪!
「現在好了,人都已經差不多要死了,你們還要打嗎?」安寧的目光掃了一眼那幾個動手的小鑼鑼,雖然是異鄉,她自然也不想惹事,但這些人已經觸怒到她了,他們可是毀了蒼翟送給她的梅花宮燈呢!她又如何不心疼?如何不生氣?
那幾個被安寧看了一眼的人,不知為何,竟然瑟縮了一下,面對這個小廝,竟有些畏懼。
那錦衣華服的公子,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個蜷縮著,渾身顫抖著的人,冷哼一聲,惡狠狠的道,「走!今天饒你一命,改天見到你,定要了你的小命兒!」
那等跋扈,那等囂張,儼然是個土霸王啊!
小鑼鑼們一哄而散,圍觀著的眾人也都各自散開,安寧和蒼翟正欲走,便聽得身後傳來虛弱的聲音,「多謝……恩人……救……救命之恩。」
安寧皺眉,看向那人,那人衣衫襤褸,便是那破裂的衣衫上,都是補丁疊著補丁,經過剛才的那一陣火燒,更加的狼狽,一張臉沾滿了贓污的東西,頭髮蓬鬆凌亂,而最讓人詫異的是他的背,方才安寧還以為他故意蜷縮著,背才會拱得那般高,但此刻一看,他便是不弓著身體,背也是拱得老高,原來他是一個駝背啊!
「也沒想救你的命,順道罷了,用不著說些,以後,你自己小心點兒便是,別再搶人家的錢袋了。」安寧淡淡的道,因為他駝著的背,聲音不再那般凌厲。
「我……我真的沒有搶……真的沒有。」那駝背乞丐急忙解釋道。
「好了好了,你搶沒搶,倒和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安寧微微皺眉,轉臉對上蒼翟的視線,「我們走吧!真是可惜了那個梅花宮燈。」
安寧惋惜滿心的惋惜,蒼翟卻是深深的看了那個駝背乞丐一眼,一挑眉,「等會兒看到喜歡的,我再給你買一個便是。」
安寧和蒼翟幾乎是到了半夜才回到客棧,翌日一早,一行隊伍在客棧之中用了早餐,才準備出發。
幾個秀女一出客棧,便看到地上的一團不明物,猛地驚跳而起,「啊……」
安寧已經換上了侍衛的裝扮,剛好走出門,看到她們花容失色的模樣,微微皺眉,「怎麼了?」
這群貴女還真是嬌滴滴得可以,一路上大驚小怪的模樣,她是見得多了,此刻倒也不詫異。
「那……那……那裡……」陸妙雲顫抖著手,指著她們前面的某處,幾個秀女也都立即讓開了一條道,似乎是讓安寧過去一探究竟。
等到她們讓開,安寧終於看到讓她們大驚失色的罪魁禍首了,在她們的馬車旁,似乎是一個人蜷縮在那裡,背拱得高高的,這個特徵安寧可沒有忘記,便是不見那人的臉,她也知道那人是誰,可不就是昨日夜裡在花燈會上遇到的那個駝背乞丐麼?
安寧見他所在的位置,眉心皺了皺,給一個侍衛使了個眼色,「去,把他叫醒。」
侍衛立即上前,將那人給搖醒,那人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看到安寧,立即艱難的起身,「恩人……」
安寧眉心皺得更緊,打斷他要說的話,「停,恩人?這裡可沒有你的恩人,趕緊的吧,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他們還要趕路,她可沒有那份心思去理會這個駝背乞丐了,昨夜,救了他一命,已經算是極限了,安寧素來都不喜歡自找麻煩。
「恩人,你就是大牛的恩人啊,恩人,你救了大牛的命,以後哪怕是做牛做馬,大牛也要報答恩人的大恩大德。」那駝背乞丐猛地跪在地上。
安寧嘴角抽了抽,看此人的模樣,倒也真有些憨厚之氣,名喚大牛麼?倒真貼切!
不過,安寧眸光閃了閃,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大牛是吧?我也已經感受到你的謝意了,至於做牛做馬,這就不必了,你還是快些走吧!」
安寧丟下這一句話,便轉身對著十個秀女道,「各位小姐,時間不早了,都趕緊上馬車吧!」
秀女是不敢不聽安寧的話的,這小侍衛雖然是個侍衛,但卻是得寵的侍衛啊,每夜和宸王殿下那般親近,若是得罪了他,萬一哪天他在宸王殿下的耳邊吹一下枕旁風,那她們怕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幾個秀女各自上了馬車,蒼翟和昀若也已經上了馬,安寧依舊坐在原來的馬上,不過,前些時日,蒼翟將他自己的馬鞍和安寧的換了一下,這倒是讓安寧騎馬舒服了不少。
一行人再次出發,那個叫大牛的駝背乞丐竟也跟在後面,直到出了城,蒼翟一行人見他還跟著,頓時也警惕了起來,等到休息的時候,安寧騎著馬,再次走到了大牛的面前,「你跟著我們作甚?方纔我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你快些走,你沒聽見麼?」
安寧可是沒有什麼好的語氣,主動找上門來的,她的心裡又怎會沒有防備?
目光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了一邊這個大牛,眉心微皺,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恩人,求你收留大牛,大牛做什麼都行,大牛給恩人牽馬,大牛留在這裡也只有一死啊。」大牛跪在地上,那高高的駝背讓原本就高大的他,看起來異常的佝僂,「那趙大戶家的公子,硬說大牛偷了他的錢袋,他要大牛以命償還,可是,大牛真的是冤枉的啊……求恩人收留大牛,求你了……」
大牛哀求著,甚至還因為無助而哭了起來,安寧的眉心皺得更緊,想到昨日那個錦衣華服的公子,那惡狠狠的模樣,也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主,收留他麼?安寧眸光微斂,終於過了片刻,安寧才朗聲開口,「好,你要跟著我們也未嘗不可,不過……」
「不過什麼?」大牛臉上一喜,堅定的道,「只要恩人能夠給大牛報恩的機會,讓大牛做什麼都可以。」
安寧卻只是詭異的一笑,翻身下馬,走到大牛的面前,將他扶起來,「這可是你說的,你跟著我們,也只能步行,只要你受得住,我也沒意見,你報恩與否,我也不在意,只要你吃下這粒丹藥即可。」
說話之間,安寧的手腕兒一翻,下一瞬,她的手心之中赫然多了一個紅色的丹藥,鮮艷欲滴,透著分分詭異。
安寧一瞬不轉的看著大牛的神色,大牛先是一愣,眼底有一抹異樣一閃而過,雖然很快,但依舊被安寧捕捉到了,安寧卻不動聲色,挑了挑眉,「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畢竟,你我素不相識,也互不瞭解,要讓我收留你,我又怎能不留一手呢?」
大牛似乎是掙扎了一下,終究還是伸出手,將那紅色的丹藥拿在了手中,正要往口中放,便聽得安寧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你這就吃了?你就不怕這是毒藥,你一吃下去,便就一命嗚呼了?」安寧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眼中的深邃,讓人捉摸不透。
大牛憨憨的搖頭,「恩人是好人,即便是這是毒藥,大牛也不在乎,反正大牛的命是恩人救的。」
說罷,便將那一顆紅色的藥丸放入了口中。
安寧滿意的點頭,「好,你自己跟著隊伍吧!記住,不該你做的,不該你說的,不該你問的,你都不能做,不能說,也不能問,知道了嗎?」
「大牛明白了。」大牛憨厚的笑開了,忙不迭的點頭,忙上前將安寧的馬牽著,「恩人你請上馬。」
安寧看著他的模樣,倒也沒有說什麼,翻身上馬,接過大牛呈上來的韁繩,目光從大牛的身上移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一抹意味深長一閃而過。
安寧騎著馬,跟上隊伍,而大牛也緊隨其上,小跑著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一路上,只要停下來休息,安寧的身旁必定會跟著這麼一個駝背的男子,雖然已經換下了那一身乞丐的衣裳,但形容之間,依舊是滿臉的寒酸。
端茶送水,牽馬喂草,大牛都做得極其認真,安寧看在眼裡,依舊是什麼都不說,倒是蒼翟詫異,寧兒為何決定將這人帶著一起,不過,蒼翟卻沒有阻止寧兒,無論這人跟著他們是否有其他的目的,他都不會允許他起什麼風浪。
北燕國都城,昌都,皇宮之中,御書房內。
北燕皇帝看著奏折,管事太監福公公隨侍在側,「皇上,李御醫給皇上送藥來了。」
「嗯。」北燕皇帝蒼羯淡淡的應道,目光依舊沒有從手中的奏折上移開。
便是這一個「嗯」字,福公公便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忙走到門口,親自將李御醫手中的藥碗端過來,尖著嗓音說道,「勞煩李御醫了,你且下去吧,這藥咱家來伺候皇上喝。」
「如此,老臣就告退了。」李御醫拱了拱手,還特意不著痕跡的朝著御書房內看了看,才轉身離開。
福公公等到李御醫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之後,才收回目光,端著藥走到北燕皇帝的書桌旁,「皇上為何要讓李御醫……」
福公公試探的問道,北燕皇帝眉心微皺,嘴角微微揚起,「不讓李御醫以為朕病了,怎能瞞過那些人呢?」
表面上,他依舊裝著沒病的樣子,每日上朝,處理著國家大事,但是,無論是鳳家,詹家,墨家,還是他的那些個皇子,怕都已經從李御醫那裡,得知了他生病的消息。
事實上,他的身子,硬朗得很,不過是做了些手腳,連李御醫也瞞過了罷了。
北燕皇帝輕掩嘴,立即艱難的咳了幾聲,那模樣,好似真的十分虛弱一般。
福公公看了看皇上,卻是沒有多問,皇上的心思,豈是他能琢磨得透的?目光落在碗中那黑漆漆的藥上,福公公緩緩走到一旁,將那碗藥倒入了一個上等的大瓷瓶中。
點燃了熏香,將屋子裡的藥味兒蓋過了,才喚來宮女,將碗交給宮女拿下去。
突然,看著奏折的北燕皇帝似想到什麼,皺眉問道,「東秦送來的秀女到了嗎?」
「回皇上的話,據一路上各地官員的匯報,如今該是快到了,不出明天,應該就能到達昌都。」福公公如實回答道,這句話,幾乎是從半個月前起,皇上就一直掛在嘴邊,每天都會問上一遍,所以,才會下令,當地的官員一接到東秦秀女的消息,便立即八百里加急傳回昌都。
「明天?」北燕皇帝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低聲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腦中浮現出那一抹高大蒼勁的身影,北燕皇帝的眸光斂了斂,蒼翟啊蒼翟,十多年後,你終於要再一次回到這裡,你心中的仇恨可有絲毫消弭?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北燕皇帝柔聲道,「貴妃娘娘的忌日快到了吧?」
「是,一月之後,便是貴妃娘娘的忌日,皇上有好些年沒有去皇陵看貴妃娘娘了,不知這一次……」福公公小心翼翼的試探,五年了吧!五年之前,皇上到了那天,便是再沒空,都必須去皇陵,但是,卻不知為何,這五年間,皇上提都很少再提,便是他都覺得,皇上是不是已經忘了貴妃娘娘,想起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福公公眼中多了一絲哀戚。
「你下去吧!準備一下明日的洗塵宴,雖然是秀女,但終究是東秦國送來的,禮數上不能怠慢了。」北燕皇帝卻是答非所問,沉聲交代到,那雙老練深邃的黑眸,如一汪深潭,深不見底。
「是,奴才這就去準備。」福公公立即領命,退出了御書房。
留下北燕皇帝在御書房中,卻沒有心思再去看那堆積如上的奏折,此時,他的心情澎湃著,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蒼翟,但是,卻又擔心見到蒼翟,父子二人終究會相互對峙。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罷了!對峙又如何?他曾經所做的事情,理應付出代價,而他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著蒼翟來找他討債!
翌日。
蒼翟一行隊伍,果真是在一大早便到了北燕國都城昌都之外,城門外,大將軍蒼寂竟然親自相迎,駿馬之上,蒼翟和安寧看到蒼寂,二人相視一眼,都是不由得挑了挑眉。
「三皇子殿下,微臣奉皇上之命,前來接三皇子進宮。」蒼寂騎著馬上前,態度依舊恭敬,但卻表面的恭敬,他心裡卻依舊不是滋味兒,要知道,上一次在東秦國,他特意去給三皇子下旨,三皇子的態度,可是分外的強硬與不歡迎。這一次,皇上在之前又是特別交代,他饒是心中不高興,也不能違背皇上的旨意啊。
不過,他的心中倒是有數,上一次是在東秦國,三皇子殿下不給他好臉色看,他無可奈何,但這一次,是在他北燕國,他倒是要看看,三皇子殿下還會不會那般囂張。
很快的,蒼寂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蒼翟嘴角微揚,淡淡的道,「這裡只有宸王,可沒有三皇子,大將軍可要記住了,蒼翟糾正了大將軍兩次了,大將軍行行好,可不要讓蒼翟再糾正第三次。」
聲音平靜如水,但卻擲地有聲,饒是誰也無法忽視那語氣中帶給人的無形壓迫感,話落,蒼翟竟絲毫沒有理會這個堂堂的大將軍,朗聲吩咐道,「進城。」
蒼翟一聲令下,隨即,他身後的侍衛以及馬車,都朝著城門徐徐而行,那蒼寂的臉色早已經是一陣青一陣白,分外精彩,饒是蒼寂身後帶來的人,也都分外詫異,看怪物一般的看著那個駿馬之上,意氣風發,丰神俊朗的英偉男子,神色各異。
要知道,無敵大將軍的名號,別說是在這昌都,饒是在整個北燕國境內,都是響噹噹的存在,皇上最寵幸的武將,就算是各個皇子見到他,也都叫恭敬的喚一聲『寂叔』,可是,這個東秦國的人,卻是絲毫都沒有將他放在眼裡,這硬生生的一個下馬威,就落在了無敵大將軍的身上,無疑是當眾打了他一個耳光,不僅如此,怕是打了北燕皇帝一個耳光啊!
再看無敵大將軍蒼寂,此時,他的臉色難看之極,就連拳頭都已經緊緊握著,眾人心中想著,以無敵大將軍的性子與平日的作風,這一次那個宸王怕是踢到鐵板了,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人惹怒了無敵大將軍,要招來橫禍之時,無敵大將軍卻是緊咬著牙,命令他所帶來的人,「跟上,護衛宸王殿下和東秦國的秀女進城。」
幾乎是所有人都嘩然,暗暗吃驚,但卻沒有敢有絲毫怠慢,立即跟上了前面東秦國的隊伍,而在東秦國的隊伍中,最後面的那個駝背,眸中卻是閃了閃,似乎透著一絲冷意。
一行人到了城中最豪華的客棧前,卻是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蒼翟吩咐侍衛下馬,進了這家客棧,緊隨而至的蒼寂上前催促道,「宸王殿下,皇上在宮中備了洗塵宴,請宸王殿下和各位秀女進宮赴宴,皇上也已經在行館內給安排了住處,還請宸王殿下……」
「回去告訴你的皇上,秀女到了秀女甄選之日,本王自會讓她們進宮,至於本王,就不勞北燕皇帝和大將軍操心了。」蒼翟朗聲道,硬生生的打斷了蒼寂的話。
正此時,稍早進了客棧的侍衛從客棧中出來了,「宸王殿下,屬下已經安排好了。」
蒼翟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恕本王就不招待大將軍了。」
說罷,英偉的身姿,翻身下馬,那動作極盡優雅,隨著他下馬,其他馬上的侍衛,也都跟著下了馬,沒有待蒼翟吩咐,好似都十分有默契的,該做什麼做什麼,有條不紊,就好似有人在操控著他們一樣。
獨獨留下依舊坐在馬上的蒼寂,那張臉更是難看得不像話,比方才更甚,眾人再次震驚,那宸王當真是大膽,一次讓大將軍難堪也罷,可竟然還一而再再而三,他就真的不怕大將軍發怒嗎?這裡可是北燕國啊!
蒼翟又怎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正是知道,北燕皇帝派蒼寂來城門相迎,便已經昭示了他的態度,他是想討好自己啊!想到前段時間他派蒼寂到東秦國所宣的聖旨,蒼翟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他是在彌補麼?
可有些事情,豈是彌補就可以彌補得了的?他的娘親已經死了,再也無法活過來,北燕皇帝便是做再多,也無濟於事。
他可沒有忘記,他的仇人之中,就包括這個北燕皇帝!
他更加沒有忘記,十多年前的那一夜,自己正是被他驅逐出了北燕!
北燕皇帝既然派蒼寂來向他示好,那麼,他便通過自己的態度,來告訴北燕皇帝,他不屑他的示好,也更加不會畏懼他分毫。
帝王又如何?他蒼翟也早已經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八歲男孩兒了!
東秦國所來的人全數進了客棧,留下蒼寂以及他帶來迎接的人,在那裡,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終於,蒼寂回過神來,抬眼望進客棧,看著那一抹俊美不凡的身影,這三皇子和皇上年輕之時長得有七分像,饒是這不怕事的性子,也是如此的相似。
想到皇上的交代,蒼寂皺了皺眉,立即調轉馬頭,朝著皇宮奔去。
北燕皇宮之中,北燕皇帝蒼羯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蒼寂的匯報。
「皇上,那三皇子這樣是不是太不將皇上放在眼裡了啊?」蒼寂三番四次的在蒼翟的面前吃癟,以他的身份,哪能受得這些委屈?他心中盤算著,皇上是不是會降罪於蒼翟,畢竟蒼翟饒是不承認他是三皇子,但終究是血脈相連啊。
蒼寂話落,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片安靜,靜得出奇,蒼寂微微皺眉,終於,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北燕皇帝的聲音響起。
「哈哈……不放在眼裡,不放在眼裡好啊!」蒼羯大笑出聲,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說實話,他確實沒有料到蒼翟會在北燕國,這麼不屑他的安排,自己好歹也是北燕君主,不是嗎?
看來,蒼翟有那個自信不畏懼他啊!
好,很好!他的兒子果然不愧是人中之龍,他要的就是他的無所畏懼!
蒼寂心中一怔,抬眼看了皇上一眼,微微皺眉,沒有想到他不僅不責罰,倒還稱好,看來,在皇上的心中,那三皇子的地位不低啊!
斂了斂眉,蒼寂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等到蒼寂離開,北燕皇帝摩挲著桌子上的茶杯,眼神越發的深邃。
蒼翟安寧一行人在客棧中住下了,東秦使者兩次違逆北燕皇帝的意思的事情,早已經在昌都的上流社會傳了開來,住進客棧的前三天,都有不少人前來客棧,似乎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敢有這等膽子,只是,卻沒有一個人如願見到。
這一日,蒼翟和安寧剛從房中出來,便聽得侍衛傳報,說是有一個姑娘前來拜見。
安寧和蒼翟看向那客棧的大堂,在看到那姑娘的容顏之時,安寧心中一怔,是她!安蘭馨,她竟然會出現在北燕!
正在安寧驚詫之時,安蘭馨也已經看到了他們,當然,她所看到的安寧,是已經偽裝成小廝模樣的她了。
「去將那位姑娘請上來。」安寧對著那侍衛吩咐道,安蘭馨如何來的北燕?這些年,她又經歷了什麼?這次她找上來,又是為了什麼?有許多事情,她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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