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堅定的說出了她的決定,卻是讓妙手公子原本那略顯不悅的臉徹底的僵住,看安寧的神色變了又變,「你說什麼?」
是他聽錯了嗎?去除胎記?替她去除胎記?
「你沒有聽錯,安寧是想妙手公子出手替安寧去除胎記。」安寧嘴角微揚,似看出了妙手公子的心中所想,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好似在談論著再輕鬆不過的事情罷了。
「你可知去除胎記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妙手公子微微斂眉,神色嚴肅起來,似乎又恢復了那個有著諸多怪癖的醫者,眼中對安寧,更是多了幾分探尋。
「妙手公子的醫術,天下無雙,這事情對你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安寧挑眉,她又如何能不知道去除胎記不是簡單的事情,所以,她才找了妙手公子。
「你……不怕疼?要去除胎記,可是要硬生生的將那表面上的肉給割掉,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還是算了吧!」妙手公子甩了甩衣袖,雙手背在背上,便要走,只是,他剛走出兩步,卻聽到背後傳來安寧的聲音。
「妙手公子是對你自己的醫術沒有自信?還是對安寧沒有信心?」安寧眸光微斂,眼中依舊是一片平靜,「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妙手公子可以將心放回肚子裡,別忘了,『二公子』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
妙手公子倏然頓住腳步,微微皺眉,看向安寧,眼中神色變化,是啊!這個宸王妃可是曾經的二公子,若說她表面上看似嬌弱,不折不扣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深閨小姐,可是,她的內心卻是比男子還要大的堅韌。
可是,想到那過程,妙手公子依舊有些為難,若讓他出手的是別人,他才不會管那人受不受痛,說不定還會刻意在手術之時,欣賞著那人的痛苦,但安寧不一樣,他可沒有忘記,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寒毒是眼前這個安寧給了他解藥的方子,如果沒有安寧,說不定,他現在還必須在炎州的醫館裡,數著日子活著吧!
安寧不但給了他希望,還救了他的命啊!
「哼,本公子可不管什麼信心不信心的,別忘了,妙手公子的怪癖,我說不出手,就是不出手。」妙手公子冷哼一聲,希望借此打消安寧的念頭,只是,他畢竟和安寧相交不多,雖然感激安寧,但卻太不瞭解安寧了,安寧堅持的東西,又怎會有動搖的道理?
她是下定了決心要去除這個胎記,計劃了這麼久,甚至還讓皇上和皇后幫她周旋,拖住蒼翟,因為她明白,蒼翟若是知道她的決定,定會阻止,但是,對於這個胎記,她是一定要去除的,不僅僅是為了蒼翟,同時也為了她自己!
便是她自己心裡,也不願和鳳家有絲毫瓜葛,想到鳳傾城,安寧的眼底劃過一抹陰沉。
收回神思,安寧揚起嘴角,「妙手公子,莫非要食言了,你曾答應過我,用得著你的地方,隨時開口,還才多久啊,這話就不管用了麼?」
這也是為什麼,安寧只是去了一封信,便能夠讓這個一直以來,都看自己心情給病人看病的妙手公子,三番兩次的趕來京城。
安寧留意著妙手公子的神色,見他臉色僵了僵,眉心也皺得更緊,頓了頓,繼續說道,「也罷,我安寧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既然妙手公子不願,那就算了,看來,我只能找其他的醫者了。」
「你……」妙手公子上前一步,這一刻,他看到了安寧的決心,他完全不會懷疑安寧的話,自己若是不出手如了她的願,那麼,她一定會按照她所說的,重新找到大夫,直到去除了胎記為止。
要說醫術,這四國大陸之上,他妙手公子公子若是認了第二,那就沒人敢認第一了,活死人,肉白骨雖然略顯誇張,但他的醫術,確實有讓枯木逢春的本事,不然又怎會叫妙手公子呢?不然,妙手公子那麼多的怪癖,卻沒有人敢真正的得罪他,誰沒有個病痛?說不定哪天就得求道他的面前去了。
看著安寧,妙手公子沉吟片刻,終究還是開口,「割肉的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痛的時候,可別哭爹喊娘的!」
妙手公子雖然惡狠狠的說著,但是,那眼中的關切,又怎瞞得過安寧?她就知道,她若堅持,妙手公子是不會讓她失望的,再說了……想到什麼,安寧眼底劃過一抹精光,「你放心,我手上麻藥,可是多得是。」
她又怎會沒有做準備呢?她從許多毒草有讓人麻痺的作用,她以往都是用來麻醉敵人,讓敵人沒有招架之力,但是,現在,怕又有新的用途了。
妙手公子瞧見她眸中的機靈,冷哼了一聲,隨即朗聲交代道,「這兩天,你自己調整好狀態,我做些準備,三天之後手術。」
「好,銀霜姑姑,勞煩你挑選幾個機靈的宮女,伺候妙手公子的起居,可不能怠慢了。」安寧溫婉的開口,徐徐的語調帶著笑意。
「是,宸王妃請放心。」銀霜點頭,便立即按照安寧的吩咐,轉身從隊伍中的百來個宮女中篩選了起來。
皇后娘娘一早就有準備,安寧要去除身上的胎記,期間的過程尤為重要,她這次帶來的人,好幾個都是太醫院的女醫侍,目的就是為了協助妙手公子,好好照顧安寧。
確定了日子,安寧便在宗廟中住了下來,去除胎記的前一天夜裡,安寧沐浴完畢,房間裡,還縈繞著一股濃郁的水汽,安寧最後一次對著銅鏡,看著自己後腰上的那個紅色的月牙形胎記,手拂了上去。
明日,這胎記便不會繼續在她的身上,鳳家女子的標誌?哼,她安寧可不稀罕!
拉上衣衫,安寧再也沒有看那月牙胎記一眼,翌日一早,安寧便已經做好了準備,妙手公子不緊不慢的沐浴焚香之後,才進了屋子,屋子裡除了安寧,還有銀霜姑姑以及幾個手腳利落的丫鬟。
妙手公子看安寧已經趴在榻上,她僅僅是後腰的地方,露出小小的一部分,那一個月牙形的紅色胎記赫然在目。
「妙手公子,麻煩你了。」安寧朝著妙手公子點了點頭,告訴他,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她早已經在後腰處,紮了銀針,此刻,那一部分便什麼感覺也沒有。
妙手公子挑眉,果然不愧是二公子,便是這個時候,都依然這麼輕鬆,看來,她去除胎記的決心,還真是堅定啊!
也罷!既然他已經同意了替她去除胎記,那麼,他就要做得盡善盡美,眸光微斂,妙手公子好似換了個人一般,嚴肅且認真,命人端來了幾盆清水,妙手公子將手伸入盆中,那雙手修長而白皙,看著本就已經很乾淨,但他依舊一點一點的搓洗,不放過每一個角落,甚至連指甲縫中,都極為細心的洗著。
第一盆水中洗得差不多了,他又將手伸入了第二盆水中,再後來是第三盆,第四盆……一直重複著第一次的動作,那模樣,甚至認真,便是安寧看了,也禁不住佩服起妙手公子來。
果真不愧是神醫,別的不說,單是看他對要用到的那雙手的細心打理,就已經看出了他的態度,這是一個熱愛醫術的人,甚至將他要做的事情,當成了一門藝術,這更是對病人的尊重啊!
房間裡,靜的可以,只聽得水嘩啦的聲音,終於,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妙手公子洗好了手,在點好的紅燭上,將所有要用的器具都消了毒,一切準備就緒,那修長白皙的手,握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子,最後看了一眼安寧,還刻意將那刀子遞到了安寧的面前,淡淡的開口,「現在喊停還來得及。」
這月牙形的胎記,甚是少見,紅色之中還透著淡淡的螢光,煞是好看,這麼好看的胎記,為何安寧卻要這麼堅決的要將它去除?好似它是洪水猛獸一般。
安寧看著那明晃晃的小刀,聰慧如她,又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讓自己知難而退麼?她安寧從來都不會有知難而退的時候!
「不就是讓你割一塊肉麼?你動手便是,妙手公子何時變得這麼墨跡了?」安寧斂眉,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似乎是告訴他,不用想著打消她的念頭,她已經決定要去除胎記,就不會半途而廢。
妙手公子皺了皺眉,暗道,這女子還真是有幾分膽量!
便是現在身上有麻藥控制著,但是,這之後呢?從身體上割一塊肉,能不痛麼?
眸光微斂,下一瞬,妙手公子眼神變了變,看著那月牙形的胎記,整個人好似眼前只有那一點兒東西,全心的投入到了他要做的事情當中。
妙手公子不愧是妙手公子,僅僅是片刻的時間,就已然將那紅色的胎記切除,敷上了藥,便立即起身,「好了,這一個月之內,傷口便會徹底癒合,放心好了,本公子看在你算是救了本公子一條命的份兒上,給你用了最好的藥,保證一個月之後,原本切除胎記的地方,會和你身上其他地方的肌膚沒有半分出入。」
「如此,謝過妙手公子了。」安寧開口道,依舊趴在那裡,銀霜親自在一旁將其他的東西都收拾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著,皇后交代了,讓她親自來伺候安寧,她才能放心。
妙手公子卻沒有如他以往習慣的那般,完成了醫治,便不會多待片刻,妙手公子洗了手,竟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命人送上了熱茶,那雙晶亮的眸子微微微微閃爍著,竟坐在那裡,泰然自若的喝起茶來。
目光時不時的掃向安寧,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終於,那張原本閒然的絕美小臉,此刻已經開始漸漸的發生了變化,喝著茶的妙手公子,一挑眉,絲毫沒有掩飾他那看好戲的模樣,心中暗道,哼,方才有麻藥,你倒是覺得沒什麼,現在麻藥退了,看你如何咬牙堅持!
麻藥好似開始失效,安寧微微皺眉,但這痛對她來說,她卻絲毫都沒有放在眼裡,能夠去除胎記,痛一下又算什麼呢?她安寧生死之痛,她都已經經過,又何懼這麼一點兒痛?
從此之後,她若不承認,誰能證明她是鳳家的女子?
眸光微閃,腦中浮現出蒼翟的身影,眼神變得柔和,眼前呈現出她和蒼翟從認識開始的一幕幕,似乎是轉移了注意力,那痛也模糊起來。
妙手公子斜睨了安寧一眼,原本,他是想看到她因為麻藥失效而受痛,可此時,他看到的安寧,哪裡有絲毫痛苦的模樣?看那模樣,似乎還很享受,便是妙手公子,此刻也不由得怔了怔,嘴角隱隱抽搐,看了安寧許久,最後才得出一個結論:此女子,非常人也!
手一揚,妙手公子竟呵呵的笑了起來,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宸王妃,好好養傷,以後每日清晨,在下會來替宸王妃換藥。」
佩服,除了佩服,他還能怎樣呢?既然自己想看安寧的好戲泡了湯,那麼,他便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說罷,便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了房間……腦中想著那一抹艷麗的火紅,妙手公子不由得微微皺眉,看來,他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再去西陵國了。
一連幾天,安寧幾乎感受得到她的創口在漸漸的癒合,去掉了這鳳家女子的標誌,她的心情是極其輕鬆的,皇后娘娘每日誦經之後,便會特意來看她,妙手公子果然是如他所說的那樣,每天清晨來換藥,一切都讓安寧十分滿意,只是,她的腦海中時常會浮現出蒼翟的身影,她發現,若是分別月餘,實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可是,蒼翟此刻怕也脫不開身吧!
果然如安寧所料的那般,自從安寧和皇后娘娘去了宗廟的那一日起,蒼翟便按照聖旨上說的,進宮伴駕,不知為何,崇正帝從來都不會勉強他去做任何事情,但這一次,哪怕是能夠交給官員們做的,絲毫沒有什麼難度的,崇正帝也是派蒼翟去辦。
就連晚上,崇正帝都徹夜看奏折,還特要蒼翟陪他一起看,精明如蒼翟,又怎會感受不到崇正帝的不尋常?只是,他卻沒有點破什麼罷了!他知道,舅舅是不會害他的!
想到自己的計劃,距離那天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北燕國如今的形勢,是該他出現的時候了,知道自己不能為舅舅多做些什麼,所以,他才一直沉默著,聽憑崇正帝的差遣,哪怕是很小的事情,他都認真去完成。
只是……蒼翟手中拿著奏折,他實在是想念這寧兒啊!
寧兒在宗廟中齋戒祈福,這個時辰,已經是深夜,寧兒該睡了吧!
蒼翟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不由得皺眉,順眼看過去,竟看到坐在案桌前的崇正帝,此刻正耷拉著腦袋,似乎已經睡了過去,蒼翟的眉心皺得更緊,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向門外,對著守夜的太監總管吩咐道,「皇上累了,將皇上安置在榻上,讓他好好睡吧。」
說罷,高大的身軀便越過了太監總管,大步離開,步子中隱隱透著幾分急切。
太監總管忙追上前,「宸王殿下,你這是去哪兒?皇上交代了,宸王殿下若是累了,便就在隔壁的房間休息。」
蒼翟准住腳步?轉身看著一臉誠惶誠恐的太監總管,「皇上沒說要軟禁本王吧?」
「這……」太監總管心中咯登一下,打了個突,這宸王殿下此刻的語氣,透出了冷意,饒是他這個伴君多年的老手,渾身都竄過一陣涼意,扯了扯嘴角,太監總管堆滿了一臉的諂媚,「宸王殿下說的哪裡話?皇上怎麼會軟禁宸王殿下?皇上是擔心宸王殿下多日操勞,所以才……」
蒼翟眸光微斂,冷冷的看了太監總管一眼,大步走到太監總管口中所說的那個隔壁房間,推門而入,寂靜中,蒼翟聽到身後太監總管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嘴角卻是揚起一抹詭譎。
關上房門,蒼翟卻是走向了窗戶,打開窗戶,一抹高大的身影輕輕一躍,蒼翟便出了房間,看著這房間的黑暗,蒼翟眼中更是劃過一抹堅定,轉身,身形一躍,靈活的身體便躍上房頂,在這靜默的黑夜之中,沒有人發現,一個英偉男子出了皇宮。
這皇宮又怎困得住蒼翟?今晚,他無論如何都要見到寧兒!
這些天,他一直想去看安寧,但崇正帝往日,不到三更,是不會休息的,所以,他也跟著一起,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但今晚,舅舅在半夜便睡了,那麼,他不利用一下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蒼翟出了皇宮,很快便回了宸王府,直接去馬廄牽了一匹最好的馬,便朝著宗廟飛奔而去,宗廟離京城足足幾個時辰的路程,終於,當蒼翟趕到宗廟之時,已經過了四更天。
安寧的房間裡,門倏地被推開,腳步聲輕不可聞,一抹高大的身影朝著床緩緩走近,藉著外面淡淡的月光,蒼翟看清了床上女子的容顏,正是他的安寧!
剛毅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蒼翟伸手親撫著安寧的臉頰,又觸碰到那熟悉的細膩光滑的肌膚,蒼翟心中一動,滿是滿足。
他不禁有些埋怨起舅舅來,若不是他牽制住自己,自己便也可以陪在寧兒的身旁。
此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安寧摟入懷中,但是,看到她熟睡的模樣,他卻不忍心將她吵醒,在心裡告訴自己,看著她便好,不然,他也不能確定,自己若真的將她摟入懷中,那麼,他怕是不捨得走了!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蒼翟坐在床沿,看著側躺在床上的安寧,靜靜的,好似石化了一般,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漸漸地亮了,蒼翟的眉峰不由得皺了皺,心中暗道,這時間怎的過得這麼快?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蒼翟俯身在安寧的臉頰上印上一吻,蜻蜓點水,但那細膩的觸碰所傳遞的思念與愛憐,卻是分外的濃烈。
萬分不捨離開安寧的臉頰,蒼翟終究還是起身,只是,剛起身,卻聽得身後傳來那熟悉的溫柔嗓音。
「蒼翟……」
蒼翟頓住腳步,以為安寧已經醒了的他猛地回身,只是,卻只見安寧依舊閉著雙眼,口中依舊在喃喃著,「蒼翟……等我……」
等她?蒼翟莞爾一笑,他真的有些捨不得走了呢!
「寧兒,等我,明晚,我再來!」蒼翟回到床沿,摩挲著她的臉頰,輕聲呢喃,寧兒便是在夢中,也在想著他嗎?
腦中的滿足不斷的上揚,蒼翟深深的看了安寧一眼,才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間……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在京城和宗廟的那條道上,一錦衣男子策馬狂奔,而在宗廟裡,女子赫然睜開雙眼,「蒼翟……」
只是,睜開眼之後她,目光所及之處,卻並沒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王妃,您醒了嗎?奴婢進來伺候你洗漱梳妝。」門外響起銀霜姑姑的聲音,顯然是聽到了安寧的叫聲。
安寧斂了斂眉,「進來吧!」
安寧起身,抬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是夢嗎?可為何她卻感覺到蒼翟的手真的拂過她的臉頰一般,竟然是那樣的真實。
安寧坐在洗漱完畢,坐在梳妝台前,任銀霜侍弄著,「銀霜姑姑,昨晚院子裡有什麼異樣?可有人來過?」
銀霜卻是輕輕一笑,溫和的開口,「王妃是想宸王殿下了吧!皇上昨日裡來信了,說宸王殿下這些時日,都是三更之後才睡,天亮之時,便就起了,中途這點時間,便是王爺不睡,也是趕不到宗廟來的。」
「是嗎?」安寧口中呢喃,可是,她的直覺卻是告訴她,蒼翟似乎真的來過。
安寧越是到後面,便越覺得自己的感覺是正確的,幾乎每天早上醒來,都會感覺到屋子裡的空氣中,似乎瀰漫著蒼翟身上的龍涎香氣。
這一日,安寧如往常一樣睡下,卻在睡之前,特意佈置了一下房間,到了四更天的時候,原本就刻意讓自己淺眠的安寧,被那微微的動靜吵醒,房間中,腳步聲輕不可聞,但是,她卻感覺得到那人正在朝她靠近。
最重要的是,這人的靠近,卻讓她絲毫都提不起警惕來,黑暗中,嘴角微微上揚,安寧知道,這些時日,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果然是蒼翟。
安寧想睜開眼,但是,想到自己還未痊癒的創口,若是讓蒼翟察覺到那傷口,他定會心疼,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讓皇后娘娘和皇上幫忙,拖住蒼翟,讓自己有時間將創口養好。
斟酌片刻,安寧心中便已經有了決定,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不是嗎?
蒼翟在黑暗中看著安寧,安寧閉著眼,感受著蒼翟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摩挲,偶爾俯身印下一吻,讓她臉紅心跳,甚至會不小心亂了頻率,為了不讓敏銳的蒼翟察覺出絲毫端倪,安寧不得不壓制著自己心中的狂喜與甜蜜,平復自己的心情。
終於,外面的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蒼翟才如往常一樣離開,不過,蒼翟離開之後,安寧好看的眉毛卻是皺得更緊了,蒼翟趕回去的話,天色肯定已經大亮了,他等於是半刻都沒有睡啊!
這意味著什麼?蒼翟這些天來,都沒有睡過麼?
這個傻瓜!安寧在心中輕咒,他這樣,便是鐵打的身體,也堅持不住的啊!
安寧起身,還未來得及洗漱,便讓銀霜準備好了紙筆,快速的寫下一封信,交給一臉疑惑的銀霜,「呈給皇上!」
銀霜看安寧的急切與嚴肅,沒有絲毫怠慢,忙拿信封,讓專門送信的人將信送回皇宮之中。
崇正帝看著信上的內容,臉色越來越難看,翟兒竟然……目光掃了一眼在一旁看著奏折的蒼翟,眼中神色變化,這小子,不就是分開個一月半月的麼?倒也讓他如此大費周折。
看他眉宇之間流露出來的疲憊,崇正帝暗地裡歎了口氣,思緒翻轉,想著這些日的異常,老練的崇正帝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就說這些天每到了半夜之時,他就抵擋不住疲倦,定是蒼翟動了手腳。
眸光微轉,崇正帝起身,走出了御書房,不多久,回來之時,臉上卻是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崇正帝剛坐下,宮女便送上了熱茶和點心。
「翟兒,先喝杯茶,吃些糕點,這是朕剛讓人從宮外八珍閣中買回來的,你嘗嘗看如何。」崇正帝一邊說著,一邊端著面前的熱茶喝了起來。
蒼翟本在思索著什麼,聽得崇正帝的話,倒也沒有說什麼,本來不想吃點心的他,卻聽得「八珍閣」三個字,下意識的拿起一塊糕點。
只是,在他吃下一塊之後,身體就好似陷入了疲倦的深淵一般,被那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倦意席捲,沉沉的睡了過去。
崇正帝看著蒼翟緊閉的雙眸,嘿嘿一笑,「這小子,這麼些天不睡覺,你以為你是鐵打的麼?」
言語之中,滿是慈愛,隨即崇正帝吩咐太監總管,立即將蒼翟安置妥當,好讓他好好的睡一覺!
從那天起,蒼翟便沒有出現在宗廟之中,半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這一日,皇后娘娘一行人,便提前結束了齋戒祈福,啟程回京城皇宮。
臨走之時,和妙手公子告了別,妙手公子告訴安寧,若是有事情,直接讓人送信到西陵皇宮。
安寧倒覺詫異,細心的觀察著妙手公子的神色,那模樣,好似要賴在西陵皇宮一般,安寧本要探尋,但妙手公子卻是立即翻身上馬,策馬而去,絲毫沒有給安寧詢問的機會。
安寧莞爾一笑,也罷!她現在最激動的事情,便是自己身上的胎記被徹底的去除了,不僅如此,倒真如妙手公子所說的那般,創口的幾乎甚是連疤都沒有一點兒,那肌膚就跟其他地方的一樣,好似那月牙形的胎記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馬車上,皇后娘娘看安寧那掩飾不住的高興,心中也甚是開心,等到一行人到了京城,皇后娘娘專程將安寧送回了宸王府,自己才坐著馬車,朝著皇宮而去。
皇宮裡,蒼翟正辦好事情回來,這段時間,他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去寧兒那裡的機會都沒了,算著日子,寧兒不過兩天就該回來了,隨著時間的靠近,他越發的期待。
剛走到御書房,卻看見皇后娘娘正伺候著皇上喝著茶,蒼翟心中一怔,隨即而來的是巨大的狂喜,回來了!寧兒回來了!
「寧兒呢?」蒼翟急切的開口問道,此刻是的他,似乎少了往日的內斂,有些喜形於色。
皇上和皇后抬眼看向蒼翟,隨即相視一眼,皇后娘娘便呵呵的笑道,「寧兒自然是回宸……!」
只是,她的話根本還誒說完,便看到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即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端著茶杯的手微怔,緩緩開口,「小別勝新婚,這一個月倒是苦了這兩個人了,寧兒這一個月,雖然沒有喊過痛,但又怎會不痛?」
「誰能想到,寧兒竟然和鳳家有關係!但寧兒這決心,已然昭示了她的態度與選擇,這丫頭,有時候朕都有些佩服她的果決與堅韌!」崇正帝絲毫不吝惜他對安寧的欣賞與讚美。
「是啊!這胎記在她的身上,難免到時候鳳家的人非要以這一點認回安寧,平白生出事端,去了好,一了百了。」皇后附和道,佩服安寧的,又豈只有皇上而已呢?
蒼翟騎馬一路狂奔,到了宸王府,直衝進去,見到下人便開口詢問,「王妃呢?」
「王妃回房了。」下人忙不迭的答道,這一月,主子沒有回過宸王府,怎麼一回來,就這般急切匆忙?
蒼翟得到答案,立即朝著二人的房間飛奔而去,甚至不惜用上了輕功,不多久,蒼翟的身影便落在了房門外,房門緊閉,蒼翟想著安寧,多日的思念,讓他要推開門的手都在隱隱顫抖著。
門被推開,屏風後的安寧聽到動靜,臉上立即綻放出一抹笑容,她知道,蒼翟回來了!
聽到腳步聲朝著自己靠近,似乎到了屏風之後,安寧的眼底有一抹詭譎一閃而過……
蒼翟看著眼前的美景,女子的身體浸泡在浴桶之中,水下的春光若隱若現,如玉的肌膚在水霧中,分外誘人,蒼翟呼吸一窒,從來沒有女人會對他有這樣的影響與吸引力,這世上,能讓他動情的人,便只有寧兒啊!
蒼翟下意識的朝著安寧靠近,而此時,水中的安寧,卻突然站起身來,絲毫沒有避諱蒼翟的目光,蒼翟之後看到那一襲裸背,沒有察覺安寧此刻眼中閃爍著那意味深長的光芒。
安寧這一切站起來,卻是讓身後的蒼翟倒抽一口涼氣,安寧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渾厚瘖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寧兒……別著涼……」
蒼翟皺著眉頭,他不想讓寧兒著涼,自己心裡卻是希望繼續欣賞這美麗誘人的風景,手下意識的抬起,緩緩朝著安寧靠近,似乎是要觸碰那多日不見的身子。
只是,他的手還在半途,背對著他的安寧便遞給他一塊乾淨的錦帕,「可以幫我把水珠擦乾嗎?」
「可……可以。」蒼翟接過錦帕,是該擦乾的,不然更容易著涼,可是,心中卻浮出一絲莫名的失落,因為,他希望他的手是直接接觸到眼前的這番美景,而不是隔著錦帕……
結巴!他竟然結巴了!安寧嘴角的笑意更濃,心中的甜蜜也是高漲,她又怎會不知蒼翟為何會結巴?
誰能想到,堂堂宸王殿下,外人眼中那個內斂冷冽,精明睿智的蒼翟,竟也會有這樣愣愣傻傻的一面!
不過,她愛蒼翟的精明睿智,也愛蒼翟對她的溫柔多情,更加愛上了他此刻的呆愣!
他只為她一個人愣愣傻傻啊!
感受到蒼翟手中的錦帕,從她的雙肩一直往下,每一處都分外細心,好似自己是一個他萬分珍愛的寶貝一般,想到什麼,安寧眼中的笑多了幾分深意,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蒼翟的手隱隱顫抖著,他幾乎就不能自持了,一手顫抖著擦拭著安寧背上的水珠,另外一手,卻是緊握成拳,似乎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將手伸過去……他從來不曾沉迷女色,但在安寧面前,他所有的自制力,都好似瞬間瓦解。
漸漸的,蒼翟另外空閒著的手,終究是忍不住,伸向面前如玉的肌膚……
只是,下一瞬,他的手卻是倏然僵住,兩隻手都沒有了動作,一隻僵在半途,一隻擦著水珠的手,也赫然停住了,他的目光依舊停在光裸的身上,只是,他所看到的,卻讓他腦袋轟的一聲,就如新婚第二日那天,他看到安寧後腰上的東西之時的感覺。
不,這一次,他的震驚更大!
沒有了……那白皙的肌膚上,原本的紅色月牙形胎記,竟然沒有了!
這回怎麼回事?眼前這個不是安寧麼?不,不會!他又怎會認不出自己心愛的女人?她已經刻在了他的骨髓裡啊!便是沒有看到寧兒的臉,他就萬分確定,這就是他的安寧!
只是……這後腰上的胎記……寧兒的身上是有月牙形的胎記的,不是嗎?這一點,他是比誰都清楚的!
蒼翟緊皺著眉峰,腦中思緒翻轉,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腦中不斷浮現出一些畫面,聯繫起許多事情,精明如蒼翟,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不過……他卻不願相信這猜測是真的,因為……
安寧在感受到身後蒼翟的手停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蒼翟是看到了,看到了那不再有月牙形胎記的腰際!
眸光微閃,安寧赫然轉身,對上蒼翟震驚的雙眸,凹凸有致的身子轉過來,前面的美景比方才蒼翟所看到的更美,只是,他此刻卻沒有心思去欣賞,他只想確定自己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的!
「寧……」蒼翟握住安寧的雙肩,滿臉嚴肅的直視著安寧明亮的雙眸,正開口說出了一個字,下一瞬,安寧便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安寧又怎會不知道蒼翟要問什麼,只是,現在,她最希望的卻不是為蒼翟解惑,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猛地湊向蒼翟,雙手圈住蒼翟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吻住了蒼翟的雙唇,甚至撬開他的牙齒,唇舌交纏,這樣的主動與熱情,讓蒼翟微怔,他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更捨不得鬆開安寧。
成親之後,安寧雖然不乏熱情,但是,這卻是她第一次主動,怎能不讓蒼翟欣喜,又怎能不讓他珍惜呢?天知道,那幾次去看她,他多想親吻她的雙唇,品嚐的甜蜜,可是,他卻擔心一觸碰到她的唇,便會情不自禁,不可自拔,所以,他強忍著,只能如蜻蜓點水一般,親吻著她的臉頰,便是那樣,他也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
心中依舊有疑問,但是,蒼翟也在熱情的回應著安寧的主動,只是,正在他深陷其中之時,唇上卻傳來一陣刺痛,蒼翟微微皺眉,安寧竟咬住了他的唇,竟是絲毫也沒有手下留情。
隨即,安寧離開了蒼翟的唇,雙手依舊掛在蒼翟的脖子上,看他疑惑且委屈的模樣,禁不住好笑,挑了挑眉,嚴肅的道,「誰叫你前段時間不好好睡覺,偏深夜要去看我!誰叫你偷偷親我,卻又不讓我發現!誰叫你明明知道我是鳳家的女子,卻又不和我說!誰叫你一個人擔心著我的選擇!方纔那一下,是對你懲罰!」
安寧話剛落,便被緊緊的拉入了一個堅實的胸膛,她幾乎感覺得到蒼翟身體的顫抖,耳邊響起蒼翟的聲音,「我認罰……你怎麼罰我都行,我認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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