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在地上緊緊抱著念兒哭花了小臉的海願,再看看終於不哭了的念兒,瀛盛帝歎了口氣:「唉,去吧,去吧。長公主就暫住在瑾王府,屈尊貴體照顧念兒幾天。域兒,你回來之後親自去藍桐一趟吧,不要因為長公主的事情再起紛爭。」瀛盛帝揮揮手,有著兒大不由爺的無奈,隨即到後堂換衣服去了。
而海願抱著念兒,又看看鍾離域,也總算是微微放下了心。畢竟這十天、半月之內,自己是得到允許和念兒在一起的,不然,按照規矩自己也會公主因為藍桐國長公主的身份,不知道給安排到哪裡了呢。
「行了,別楞了,帶著念兒回去吧,回頭我和你三哥再去你府上看你們。」三王妃說著,一邊又親自從宮人的手裡接過一杯水給念兒漱口,然後才差人去備轎。
「謝謝三嫂了,不敢勞動三哥、三嫂,域這次回來帶著念兒去王府拜望。」鍾離域此時對三王妃也頗為感謝,之前沒有太多的接觸還不覺得,現在倒是感覺這個三嫂很有些人情味兒的,心地也好。
「你就放心的去給念兒找草藥,我平時沒事帶著兩個丫頭找你家念兒玩去,小孩子總是要有個伴兒的。」見鍾離域和海願將要出門,三王妃又說了一聲,其情很是熱絡,倒是很有些家人和親戚的味道,說的海願心裡一熱,回頭對著她感激又溫柔的一笑,才和鍾離域離開。
外面的宮轎還等著,鍾離域扶海願上轎,又摸摸念兒的小臉,見他不哭了也沒有發燒,才讓人起轎,一路回到了宮門。卻見到宮門口竟然停著靜心築的轎子,哥哥鍾離桪一臉焦急的站在轎外,正向著這邊張望著。
「域,你們回來了!」見到鍾離域回來,鍾離桪忙迎了上去。
「哥哥,還有事?」鍾離域不明白,怎麼自己前腳剛剛離開,哥哥就這麼著急了,這倒是不像是哥哥平時一向溫潤的性格了。
「聽說……」鍾離桪看了下四周,才低聲說道:「攝政王請你過去,我自然擔心。」按照兄弟間的輩份,鍾離桪是二皇子,理應身份在身為三皇子的鍾離潼之上,但現在就連二皇子都用了「攝政王」這個尊稱,可見三皇子這個攝政王當的並非只是一個名分了。
而鍾離域顯然也從鍾離桪的口氣中聽出了異常,心念一沉,轉頭對夜說道:「護送海願回瑾王府,我再去靜心築和哥哥坐坐。」
「域?!」海願聽到鍾離桪說話,但是肯定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所以從轎子裡下來換乘馬車的時候好奇的問著,不知道鍾離域為什麼又要回去了。
「沒事,你先回去,有暗衛一直跟著,夜也隨侍在馬車周圍,不會有事的。」鍾離域說完,將念兒接過來親了親才放上馬車,又扶著海願上車,直到看著馬車駛離了才跟著哥哥向靜心築走去。
路上,鍾離域和哥哥都沒有說話,險防著隔牆有耳,到了靜心築也是將近身的內侍和宮女都遣開了;按照常理,以鍾離域的功力,靠近屋子十步之內的人都會被發現,所以這樣說話只要低聲一些還是安全的。
「哥哥疑心三哥什麼?」鍾離域先開口,實在沒有想到哥哥居然對三皇子鍾離潼小心提防。
其實鍾離潼和他們接觸的並不多的,就好像四皇子鍾離燁一樣,被惡皇后早早就派去了邊關,多年未回,直到自辭了太子位的鍾離釧過去接替了他的位置,才有機會調回京城。但回來也是不久,又去了另一處駐守,所以在鍾離域和海願去了海國之後才回來的,卻不知怎麼,才兩個月不到,突然就被封為了攝政王了,而且這攝政王的位置一穩,只怕就不會再離開京城了吧。
「不是疑心什麼,而是父皇好像三年前中了毒、迷失了心智一樣,竟然突然把潼召回京城,還馬上就封了攝政王,尤其是潼自從被封為攝政王之後,竟然把宮門戒備森嚴了,就連京城也是不允許隨意進出了,如此奇怪的舉動父皇竟然不生疑,就連上朝都不是每日必到了,而是經常稱病,由潼來暫時處理朝中事務。如此反常的諸多事情,讓我不能不有心留意啊;你才一出了靜心築,馬上又被潼和父皇找去了,我自然心急。」
「父皇是突然把三哥召回來的?」鍾離域記得他和海願去海國之前,還沒有聽說父皇要把鍾離潼召回來的消息,但當時父皇卻有打算叫大皇子鍾離釧回來。想了一下,鍾離域猜測著:「難道是大哥不肯回來,我又總是無心朝政,父皇身體報恙,朝中無人作主,所以父皇才急著找了三哥回來?」
「自從三年前宮亂之後,父皇對你的期望最大,但你久久不肯接任儲君之位,父皇心念落空也是有情可原,如果說是因為父皇身體報恙,也應該是找人接替儲君之位,這攝政王確實封的奇怪了。」鍾離桪和鍾離域都已經無心太子之位;而鍾離燁又自幼不在天啟,幾乎等於和天啟國脫了節;而皇上其實更清楚,鍾離釧根本不是自己親生,這儲君之位當然也不會封給大皇子了;所以算下來,鍾離潼做太子位倒是合理應當的,但攝政王之說就太過突然了。
鍾離域也最想不透的就是這一點,仔細想了一下才說道:「那在我和海願離開這段時間裡,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以至於父皇心神不寧,才突然有此反常的舉動呢?」
「這倒是沒有……」鍾離桪仔細的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鍾離域說道:「就是皇宮鬧了一次刺客,聽說是西南的邊塞的一個異族,不滿父皇徵稅、佔地,多次上奏未果,族長竟然派了一隊人入宮,企圖挾持父皇,寫一道停止征地的詔書。」
「哦!後來怎麼樣?」鍾離域聽到這裡倒是一笑,好奇是什麼族人竟然有此幼稚的想法。試想一下,就算那隊人真的可以成事,難道威脅著皇上寫下的詔書就做數了嗎?難道皇上得了自由,不會有心報復,把這一族人都給滅個乾淨嗎?若是真有能力進了宮,又得手能靠近皇上身邊,只怕就不是寫詔書這樣簡單的事情,而是改朝換代的大事情了。
「能怎樣?天啟的皇宮真是好玩兒的嗎?刺客自然盡數捉了,那個異族也是父皇派潼去剿滅的,之後才說潼平亂有功,急召回宮了;再之後馬上就封了攝政王。」鍾離桪說著,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拉住鍾離域的手,謹慎的說道:「難道這異族之變就是……」
鍾離域搖了搖頭,這件事情確實不是他所知道的,不能妄自猜測,加上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並沒有過於密切的關注京城的事情,所以竟然連鬧了刺客這樣「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就連他在邊關和鍾離釧所知道的情況,也無非就是京城裡三皇子有了戒備,或許跟爭位有關,當時鐘離域都沒有得到消息,說鍾離潼已經被封為了攝政王。
「其實,這皇位你我都已經無心了,若是潼有心為父皇分憂,我們自然不會有異議的,就只怕潼久未在京,對這件事情並不知曉,所以這次回來才是來勢洶洶。」鍾離桪也搖了搖頭,其實他們兄弟幾個走的都不近,若不是三年前把皇后這個毒瘤剷除了,只怕到現在兄弟五個還四分五裂,沒有可以在京城落腳的餘地呢。可是現在才太平三年而已,難道就有人看著太子之位空懸,而有了異心嗎。
「剛剛我見三嫂倒是熱絡,對海願也頗具善意,怎麼都不像是三哥會有異動的情形啊。」鍾離域又仔細想了一下剛剛的情況,如果說三皇子鍾離潼真的有意挑起紛爭,大可在剛剛父皇要拆散海願和念兒的時候不動聲色,讓自己為了奪回念兒、保住海願和父皇鬧翻,這樣一來對他不是更為有利嘛。
「三王妃……」鍾離桪皺了皺眉,最後有些無奈的說道:「她對念兒確實不錯,可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總不踏實,怕她是別有所圖啊。」
「別有所圖?」鍾離域默念了一遍哥哥的話,卻一時真的難以想出究竟念兒身上會有什麼是三嫂要圖謀的。
「域,你是念兒的爹,你自然不會覺得,可念兒畢竟在父皇心中是嫡親的長孫,其他人又怎麼會沒有想法呢?何況,我鍾離氏一直子孫不旺,偏偏我們兄弟幾個都還未娶妻立下正妃和世子,就連我也已經被父皇問過多次了,何況是有了正妃卻還未有世子的潼呢。」
鍾離桪的一句話倒是正好戳在了點子上,鍾離域也馬上就想起,剛剛瀛盛帝也曾經懷疑海願是不是另有目的才接近念兒的。試想一下三王妃的心情和目的,如果除了真心的對念兒好,起目的也不外有二。
一是在父皇面前討好,讓父皇認為她心善、人乖,不會對她和鍾離潼多做防備,要圖謀皇位自然更為容易;二是可以迷惑鍾離域,讓鍾離域對鍾離潼不會設防。試想一下,鍾離域在京城多年,又有三年前的平宮亂之功,所以鍾離潼此時最大的障礙自然非鍾離域莫屬,討好了念兒,自然也就穩住了鍾離域。
另外,還有一個方向是鍾離域想了再三才想到的,就是關乎海願的身份,若是海願真心對念兒,三王妃只要抓住這一點,也討好了海願;以海願藍桐國長公主的身份,拉攏過來就等於抓住了藍桐國做靠山,只要海願能念著她的好,起碼鍾離潼的進退都有了分寸了。
「哥哥,若是如此看來,只怕笑裡藏刀最令人防不勝防啊。」鍾離域想到這裡,心裡不免懸了起來。
「所以說,海願不可太善良了,若是你前腳離開,身後有人圖謀,豈不危險。」鍾離桪最擔心的事情也無非如此,海願的善良一向都是致命傷。對於哥哥和鍾離域來說這是海願的一個優點,可是落在別人的手裡,就是足以致命的弱點了。
「不妨,我相信海願的,為了念兒,她也會睜大眼睛。而且……」鍾離域一笑,想起了之前在海國的那個海願,說道:「而且海願已經有了太多的轉變,再不是任人欺負的海願了,她有眼睛自然會去分辨。」
「可若是萬一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海願的善良是骨子裡的,她最感恩,最念著別人對她的好,若是海願心軟……」鍾離桪忍不住提醒著。
「海願的善良不是針對所有人的。」鍾離域這次笑的更加自信,他其實已經發現了海願的改變,那是她週身散發出來的一股氣勢,再不平凡也不軟弱,而是有心要成為真正的強者。自己可以守護她一生一世,但又希望她可以更加羽翼豐滿,可以和自己傲世攜手,既然如此,那放手由她去做、完全的相信她又何妨呢。
「如此最好,海願確實堅韌,但也是缺少一些磨練而已,若是今後做了你的瑾王妃,投身在這皇族的紛爭之中,又怎麼能獨善其身呢,早早的磨練總比最後遍體鱗傷要好的多。」鍾離桪本來最珍惜海願的那份純淨,但身為皇子的自己和鍾離域,總是無法擺脫身份的無奈和皇權的爭鬥,從前和皇后與太子如此,現在又是一個三皇子鍾離潼,再之後呢!
「哥哥,你在靜心築也要小心,我回去安排一下明日就動身去和羽匯合,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我必回來。中途消息也不會中斷的,你放心好了。」
「好,你放心去吧,瑾王府我也會幫你留意,時時傳消息給你。」鍾離桪向來沉靜,但心中最是有數的。鍾離域也知道哥哥的心思縝密,兄弟之間卻也沒有拘禮稱謝,只是向哥哥告別才離開了靜心築,快馬回了瑾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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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車上,海願用手捧起念兒的小臉親了又親,念兒乖巧的用小手緊緊的摟住海願的脖子,同樣親密的把自己的小臉和額頭一直在海願的臉蛋上蹭著。只是念兒雖然表現的如此親熱,卻仍是一句話不說,偶爾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望著海願,眼裡的笑意就是在叫「娘親」了。
「念兒,這個給你,是你外婆和一個公公送的哦,帶上就會幫你解開心結。」海願馬上想起了塔塔送給自己的那只荷包,具體地說應該是「奴」送給念兒的。而奴感知心靈的能力海願可是見識過的,所以趕緊從懷裡將荷包掏出來,仔細的給念兒掛在胸前,又塞進衣服裡面,貼身的放著,不忘囑咐著:「念兒記得,這荷包不能離身的,起碼還是你外婆對你的一片愛心。」
一個荷包能有多大的神秘能量海願其實不敢肯定,也不一定就會盲目的崇信這荷包可以完全又迅速的將念兒的自閉症治好,對這樣的自閉症患兒最好的治療辦法當然還是用耐心和愛去感染他;但海願也知道這是塔塔的一片真心,退一步講,就算荷包本身沒有作用,這也是一份愛的表達,值得念兒戴在身上的。
念兒乖巧的點點頭,笑著用小手摀住了胸前那個荷包的位置,雖然仍是沒有說話,但海願也欣慰了不少,不會有什麼神藥的,這個荷包也不能給念兒才帶上就讓他拋開心結,「哇哇」的說話吧。
同樣用慈愛的微笑回復念兒,海願擁緊了懷裡的念兒,用自己的腦門和念兒的小腦門頂在一起,一對開心的母子笑嘻嘻的頂牛牛,又互相擁抱著你點點我的鼻子,我揉揉你的頭髮,其樂融融又無比的幸福在兩人的周圍洋溢著。就連隨侍在馬車旁邊的夜都被這滿車的幸福所感染,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瑾王府此時倒是熱鬧了許多,先不說憑空多了好幾個人,單是進了王府的那三隻神獸就夠那些下人們好奇了。雖然狐狸和狗大家見的多了,可那頭壯碩的白猿真的太過少見,加上可可麗因為身子嬌小,平時都是喜歡坐在白猿的肩膀上,就格外引人注意了。
海願一回來,帶著念兒也是最先看到了院子裡坐在白猿肩膀上的可可麗,雖然下人們站的還遠,大都拘禮不敢近前,但也有幾個膽子大的上前幾步看著那頭比成年男子還高壯許多的白猿,時不時還好奇的問幾個問題。
「娘親……」念兒一路也未出聲,但看到那隻大白猿眼裡也是一陣的好奇和開心,小孩子天性就是愛冒險,又喜好動物,自然想要過去,伸著小手指了指,不說話,但眼神裡的意思海願看懂了。
「那是猿,白猿。是可可麗的神獸,娘親抱你過去看看。」海願一邊給念兒解釋著,一邊抱著念兒走近了白猿,可可麗坐在白猿的肩膀上看的更遠,一下就看到了海願抱著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娃娃進來,向吉吉爾和古米拉做了個手勢,三個人不約而同的向海願迎了過來。
「猿……」念兒不知道是第一次見到猿有些興奮,還是剛剛給他戴上的荷包真的有了作用,竟然跟著海願的解釋叫了一聲。雖然聲音稚嫩、語調不太清晰,但海願卻聽的真切,心中一喜,將念兒抱的更緊了。
「神女,這就是你兒子?」古米拉看看海願懷裡的念兒,那張漂亮的小臉蛋真心的就是鍾離域的翻版,雖然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海願會對念兒視如己出(其實誰都知道藍桐國的長公主沒有生過孩子的,海願也無法一直解釋自己魂穿的事情,就乾脆對外人承認是鍾離域的孩子,自己視如己出了),但不是有句話叫愛屋及烏嘛,又見海願看念兒的眼神真誠,自然的就用了兒子的稱呼。
「是啊,我兒子很漂亮吧。念兒,叫阿姨,這是古米拉阿姨。這是吉吉爾阿姨,這是……」介紹到可可麗的時候,海願微微一頓,不知道怎麼介紹好了,論年紀可可麗可以做阿姨了,可是現在看外貌可可麗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做姐姐才對啊。
「好吧,我承認我是可可麗姐姐,就讓她們兩個佔個便宜吧。」可可麗也知道海願停頓下來是在躊躇自己的稱呼,之間伸手拉了拉念兒手,自我介紹著。
「猿……」念兒並沒有逐一禮貌的問好,依舊只是對那只壯碩的白猿感興趣,一隻手被可可麗拉著,另一隻小手就忍不住向著白猿伸出,應該是想要摸一摸白猿身上那雪白的毛。
當念兒的小手將要觸摸到那只白猿臂上的白毛的時候,那只白猿猛的仰頭高聲嘶叫了一聲,手臂一揮就向著念兒伸過來的小手橫掃過去。
此事發生的太過突然,海願只是在聽到白猿高聲吼叫的時候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怕念兒害怕,抱著念兒後退了一步,也幸好海願及時退了這一步,白猿的那只巨大有力的手臂才沒有打到念兒的小手上。
如此的變故也讓一邊的曦和夜一驚,同時出手向白猿攻擊過去;另一邊的吉吉爾和古米拉也明白過來,分別去拉白猿的左右兩隻手臂,但同時也擋住了曦和夜對白猿的突然攻擊。吉吉爾和古米拉知道白猿突然發脾氣定然有原因,所以擋住曦和夜,是怕白猿被誤傷,雙方都有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好了。
「雪兒,怎麼啦?」可可麗反應算是最快的,因為她從聽到白猿的叫聲開始就知道她的白猿不對勁兒了,所以在白猿揮手臂要打念兒的時候,可可麗就拍著白猿的腦袋,強行示意它後退,不然單憑海願退後的那一步,又怎麼能一下子就險險的躲開白猿的攻擊呢。
「嗷嗷嗷……」白猿被可可麗問著,搖頭大聲的吼叫著,聲音裡滿是激動和憤憤,就連還不太懂得獸語的海願和根本不懂得獸語的曦和夜也聽出來了。
「怎麼?他是你的仇人?」可可麗顯然是最能聽懂白猿「說話」的人,但是聽到白猿吼過之後,竟然好奇的指著海願懷裡的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