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願的嘴很小巧,唇瓣極為柔軟、細嫩,覆在鍾離域的唇瓣上輕的像雲,嫩的像是鮮麗的花蕊。讓本來已經意識模糊又渾身燥熱的鍾離域更是火燒到頭頂一樣的暈,腦子裡「嗡嗡」作響,身體的某一處也在拚命的叫囂著,堅硬如鐵……
雖然意識被身上的那股燥熱拉扯著,剛剛鍾離域也不知道怎麼會來到海願的這間房間的,但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不正常,應該是中了什麼藥,還是想要拉回正常的思緒,但海願的小手不安分起來,先是輕輕的拉開了自己的腰帶,繼而摟緊了鍾離域的脖子把手從他的衣領向裡探……
「海願……」鍾離域捉住了海願的小手,緊緊的按在胸前,不讓她在自己身上點火;一雙鳳目神情而溫柔的看著她,這才發現海願的臉色發白,因情潮而泛起的紅暈都遮不住那抹蒼白無力,看了讓人心疼,不禁心頭的撫摸著她的臉龐,柔聲的問著:「海願,你怎麼了?」
「傻瓜,我要你啊,可你偏要這個時候急剎車,害得我神經錯亂,真氣亂湧,估計是要憋出內傷了呢。」海願俏皮一笑,隨即用另一隻手也勾住了鍾離域的脖子,用自己的小腦門和他對著腦門,眨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癡癡的說道:「我們早就是夫妻,但你欠我一個婚禮,記得,你是我的奴了,這輩子、下輩子,還有我的上輩子都是和你綁在一起的,我們有愛自然要做,所以……你不要總是要我主動嘛。」
說這番話的時候,海願明顯的氣喘吁吁,可那笑容和眼中的深情還讓鍾離域誤以為海願是真的因為情愛才這樣衝動的,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熱浪侵襲,腦中也早就亂成了一團,再堅強的意識也禁不住心愛的人在身邊深情的呢喃,鍾離域有力的手臂纏住了海願的腰肢,順勢放棄了被動的地位,傾身而上,把自己的愛全部的宣洩出來,一再的纏綿再纏綿……
室內無燈而亮,那些會發光的不僅僅是珍珠和寶石,在海願看來還有會閃的貝殼和柔和的月光。一室的朦朧和旖旎,滿心的愛戀與濃情,都化作兩人的反覆纏綿;但海願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身體好像漂浮在海上的一片樹葉,無根、無岸,沒有任何的依附,只有不停的被拋到浪尖,再丟入深海;頭暈,肚腹內更是好像翻江倒海一般的絞痛著,這樣的感覺不僅讓海願一下想起了第一次穿越過來的時候,好像同樣的一番情節,她和鍾離域纏綿在一起,肚子卻疼的要命。
一切又回到了起點嗎?那她和域的愛戀還能否繼續?深愛、情濃,又有了愛情的結晶,看似回到了起點,但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和牽絆,海願皺了皺眉,卻又笑了起來,那笑容比之前的溫柔更多了一份的回味,那是這麼久以來所有的機遇都混合在一起,有甜蜜也有艱難和苦澀,最後就留下了那樣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
嘴角帶著笑,海願陷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這次再看不到那些炫目的光圈,也沒聽到任何呱噪、煩悶的聲音,海願知道自己是累了,累到意識全無,就只有在黑暗裡蜷縮成一團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久了又好像被困在了一個全封閉的器皿裡,當她想要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找不到出口了!
「海願!」當自己的熱情全部揮灑宣洩出來,深愛卻好像怎麼都愛不夠一樣,鍾離域那份炙熱的情潮還在,卻發現海願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嘴角帶著自己不懂的笑容,一雙清澈而且會說話的大眼緊閉著,和剛剛羞澀時候閉上的眼睛不同,她竟然暈過去了!
難道是自己的情愛太過癲狂?還是海願現在的身體還過於稚嫩?又或是……鍾離域的腦袋慢慢恢復了正常的思維,才發現海願的唇幾乎白成了透明色,而一張臉更是血色全無,仔細將海願那纖細、消瘦的身子打量一番,鍾離域猛的拉起了海願的手,才發現了她手臂上那許多小小的傷口。
傷口雖然已經擦過藥了,但從那小小的出血點上還能夠看清應該是什麼東西咬傷的,只是鍾離域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毒蟲所傷,但唯一可以明白的,就是海願是在忍著極大的傷痛,來和自己親熱的。
可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海願知道自己中了春藥?還是……那個大祭司有問題,一定是他又設下了什麼詭計!想到這裡,鍾離域心疼欲裂,他知道海願這樣做是為了自己,可她知不知道,她這樣冒險,自己比她還要痛上千百倍。
馬上抽身而起,鍾離域抓過了散在地上的衣服,胡亂的往身上套。只是才穿好了褲子,上衣還沒有繫好,就感覺肚子猛的一疼,好像千百隻小蟲在肚子裡撕咬一樣,好像要把他的肚子咬穿,把他的五臟六腑都吃個乾淨,疼,疼的撕心裂肺,疼的五臟俱焚!
這種疼痛鍾離域並不陌生,應該是情蠱發作時候才會這樣疼的,但這次卻又和之前的疼痛不太一樣,不是那樣難以忍受的疼,卻仍然疼的無法控制,要瘋魔了一般。
「唔……」就在鍾離域疼痛難忍的時候,床上本來已經昏迷過去的海願發出了一聲呻吟,聲音很微弱但無疑也是痛到了極致的。
鍾離域猛然驚覺,向著床上的海願看過去,就看到海願蜷縮成一團,一張小臉上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皺緊了眉頭,輕聲的呻吟的,顯然也是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之中。而且看情況,一樣的也是肚子在疼著,不然她不會蜷縮的那麼厲害啊!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海願也會有情蠱發作的情況?而且和自己一樣的疼著。那剛剛的歡愛、親密,難道是為了引蠱?想到這種可能,鍾離域忽然有一種剜心掏肺的疼,比肚子裡情蠱發作的疼痛更嚴重千百倍,他心疼海願,心疼她為自己做的一切,她好傻。
狠狠的吸了口氣,鍾離域勉強支撐著忽略掉腹中劇痛的感覺,把衣襟一掩,有些步子踉蹌的來到了門口,打開門衝了出去。
「主子!」夜和曦一起跳了出來,夜最先扶住了鍾離域,而曦則是飛快的衝進屋去,速度之快,讓鍾離域一愣,隨即又轉身跟著曦折了回來。就看到曦快速的來到床邊,在枕頭下面摸了摸,摸出一個黑色的小瓷瓶來,倒出一粒朱紅色的藥丸,塞進了海願的嘴裡。
海願已經不會吞嚥了,整個人都蜷縮在薄被裡,處於無意識的狀態,任憑曦塞進她嘴裡的藥丸慢慢的融化,在滑下喉嚨,卻仍然沒有甦醒的跡象。
「曦,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看到曦熟練的動作和準確找到藥丸的方位,鍾離域就知道自己是唯一被蒙在鼓裡的人。
「主子說要給主上解毒,所以就……」曦哽咽了一下說不下去了,看著縮在被子裡的海願已經毫無生氣,整個人都蒼白如紙,本來就纖瘦的身子更好像一縷煙似的,幾乎成了透明的,曦的心同樣也痛的無以復加。
「說。」鍾離域咬牙發狠,聲音都是狠戾的。
曦「撲通」一聲跪下來,恨不得把頭垂到胸口上,滿心愧疚和自責的回復著:「主子聽說要解情蠱就必須將身上近一半的血放掉,這樣才能驅使她體內的情蠱反噬,再把她身體裡的情蠱再次引到主上的身體裡,就會將原本的蠱吞噬,蠱毒自然也就祛除了。而在主子準備放血之前,被大祭司叫走了,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臉色蒼白,應該是已經失血過多了。」
具體的情況曦並不知道,但沒有用自己動手幫忙,海願就已經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而且曦和夜都是守在門口的,分明是看到海願虛弱無力的被大祭司抱著回來的,那就應該推斷出來,海願身上的血是大祭司放掉的。
「什麼!要放掉近一半的血!」鍾離域滿口的鋼牙幾乎咬碎了,緊緊的閉上眼睛都不敢再向海願看過去。他是習武之人,但就憑他這樣強健的身體,都不敢冒這樣的險,可海願那樣稚嫩嬌弱的身子,如何承受的住,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勇氣啊!
「笨,笨女人!」鍾離域緊閉的眼睛顫了一下,有一滴晶瑩圓潤的淚從他一邊的眼角滑落下來。只是一滴、一滴就足夠了,他不只是心疼,更是氣憤。上天太殘忍,竟然讓他遇到這樣的傻女人、笨女人,而又總是給了這個女人太多的磨礪和坎坷,也總是讓自己無能為力,想愛她、疼她、護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次次被自己所傷!
猛地,鍾離域轉身再次衝出了門,逕直向著前面的一扇華麗的雕花大門衝去。他不知道那個大祭司究竟在哪裡,但下意識的是去找這間小樓裡最為華麗的一處。就在鍾離域衝到門口的時候,門卻一下子打開了,那個老女人從門裡走了出來,手裡捧著一個小盅,而且是正好擋住了門口。
「讓開。」鍾離域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如果可能,他想要將這整間樓都燒個乾乾淨淨才甘心。
「這是大祭司給你的,喝下去,別讓小公主的血白流了。」那個老女人將手裡的白瓷盅往鍾離域的面前遞了幾分,沒有一點要讓開的意思。
「我說讓開。」鍾離域才不理會面前的是毒藥還是補藥,一心只是想要讓那個惡魔出來,他要問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對海願,為什麼要幫她?鍾離域情蠱催動**之前,明明是這個老女人燃起的一支香,讓自己意識混沌;而一定又是這個大祭司親自操的刀,海願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鍾離域寧願天天情蠱發作,疼的痛不欲生,也不想要海願為他冒險。而現在,鍾離域想要問問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海願和藍子寒外公的男人,為什麼居然這樣的狠心,不顧忌親情也就算了,可畢竟還有一脈血親,他怎麼下的去手?對於海願這樣一個嬌小、纖弱的女子,他怎麼下的去手!
「喝了。」老女人的聲音提高了幾度,把手裡的白瓷盅直直的伸到了鍾離域的面前,很有「你不喝,我給你灌進去」的架勢。
鍾離域已經是又氣又急,手一揮就將那只遞到面前的盅掀翻出去。那老女人眼看著白瓷盅離手了,快速的飛向了牆壁和地面,大有不撞碎就摔碎的架勢。而誰也沒有看清楚那個老女人是如何出手的,就見她的身子晃了晃,人已經是去了又回,而她的手裡再次捧著那只白瓷盅。如果不是那只盅上的蓋子還輕微的顫了一下,幾乎沒有人相信那只盅剛剛差點就摔在地上。而現在,就連盅裡的東西都沒有灑出來,那女人的功力之高確實難以想像了。
「你要阻攔我?」看到那個老女人竟然露了這麼一手,鍾離域的鳳目半瞇起來,後退了半步已經拉開了架勢,準備迎戰、也是準備闖關。
「奴,讓他進來。」劍拔弩張的一刻,那扇華麗的雕花大門裡傳出了大祭司平淡而略顯冷意的聲音。那老女人才側身讓開一步,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捧著那只白瓷盅,就好像剛剛的一幕並不曾經發生一樣。
鍾離域瞪了那老女人一眼,隨即推開了面前的門,一步就踏進去,沒有關門就直直的往裡走去。而身後的門卻慢慢的合攏了,應該是那個老女人從外面將門關上了。
「為什麼?」看到大祭司側身半躺半坐的在那張華麗的黃金座椅上,鍾離域帶著滿心的憤恨大聲的質問著。
「為什麼救你?還是上為什麼要傷害綰綰?可其實我只是幫她完成了心願,讓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情而已。」大祭司沒有起身的意思,用手一下下的撫摸著他放在身邊的一隻翡翠貓。那隻貓雖然是假的,但大小和真正的貓一樣,而且雕刻的也是栩栩如生;那塊翡翠更是上等的冰種,剔透的幾乎沒有什麼顏色,帶著翡翠特有的水潤和質感,美麗無比。
「她不是綰綰,她是海願,所以不管你是什麼目的,還是什麼原因,都請你放過她,讓我帶她離開。」鍾離域站在那張黃金座椅前面不到三步的地方,等於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大祭司,聲音、氣勢都是滿滿的怒氣和堅決,如果不是因為大祭司還是海願名義上的外公,鍾離域恨不得上前直接抓起他來告誡著。
「呵呵,白天的時候我就不待見你,感覺你沒有那個白衣服的小子來的圓滑,現在看來更是不值一提啊。即使你在天啟國是個什麼王爺,又曾經有過平定宮亂的功績,可畢竟還是個毛頭小子,氣勢有餘、沉穩不足啊。」
大祭司的手在翡翠貓上不停的撫摸著,隨即又將貓捧到了面前,仔細的欣賞著,又補充了一句:「聽說你隱忍了七年、蟄伏不動、伺機而出,可現在看來,除了毛躁還有什麼?還是說你也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你不要忘了,你身上的情蠱是我的孫女豁出性命幫你解的,你怎麼就不肯愛惜呢。」說到這裡,大祭司還惋惜的搖了搖頭,好像真的很無奈似的。
「如果你阻止她,她就不會去冒險。」鍾離域討厭被蒙在鼓裡,更討厭有人自作主張,認為自己需要解毒。鍾離域認為除了海願和念兒,沒有什麼值得他考慮和擔憂的,若是失去任何一個,真的要比剜去他的心還要難受。她受傷,他感同身受。
「你難道不明白,那是她的勇敢和堅強?那是她的善良和愛心?她終將蛻變成一隻最耀眼的蝴蝶,而你呢?難道你少年時的隱忍和蟄伏,到了成年時候居然都拋棄了?只拿著你所謂的愛情做掩護,讓你的頭腦都一再的愚鈍了。難道你不是應該把自己變的更強大,才能來保護你的女人、你的一切嗎?現在站在這裡質問我,可你知道,以你現在的能力,我只要吹幾聲笛子,一支曲子沒有吹完,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大祭司說話的聲音不大,而且語氣也是平平淡淡的,甚至就連質問的口氣都沒有任何的高音,但鍾離域聽在心裡卻是狠狠的一顫。大祭司說的不錯,要保護不是要衝動,而應該有最強勢的地位和最堅韌的心。
「是不是懂了一點點?綰綰和你一樣固執,一樣的自認為都很善良。可你們卻不明白,對自己不能太善良了,有時候要狠下心來,把自己推到懸崖邊上,或是乾脆將自己逼上絕路,讓自己從身一躍、死而後生。」
「……」鍾離域繼續沉默了,他帶著憎恨而來的,可是卻因為大祭司的一番話而動搖了。如果說海願受到了傷害,那也只能怪自己沒有將她保護好,給了其他人傷害她的機會。
而唯一可以讓自己的親人和愛人不受到傷害的辦法,無非就是讓自己更強大、地位更穩固。換句話說,當你站在一處頂峰的時候,你才有能力去俯瞰眾生,才能夠從芸芸人跡中看到那不和諧的一個、看到對你有威脅的一個。倘若你永遠都混在人群裡,混在你身邊的人才是最有機會對你下手的人。
「綰綰是月族的神女,不管你們承不承認,她自己願不願意,這都是難以改變的事實。而你,單單做一個閒散的王爺是不夠的,若是想要和我的綰綰匹配,你真的要再強大一些才行。告訴你吧小子,有野心不是什麼壞事,而是一個男人的責任使然。起碼我知道,只有我強悍了,才能給我的親人想要的一切。」
大祭司說完,微微一笑,把手裡的翡翠貓又撫摸了兩下忽地就從黃金座椅上扔了下去。「喀嚓」一聲,那只剛剛還流光溢彩的翡翠貓馬上就碎成了幾塊,殘缺的頭和四肢分別滾開幾個地方,剛剛還是價值連城的寶物,現在就破爛的一文不值了。
「看到了嗎?一切的珍寶在我眼中都是一文不值的,但只有能夠擁有這些東西的人才有權這麼說。而沒有得到過的人,根本就沒有權利對這些東西做出評價,更不要說還能將這些視為浮雲了。」
看著那一地破爛的碎片,鍾離域的鳳目一瞇再瞇,最後咬緊了牙,轉身大步的向外走去。他不可否認的已經完全贊同了大祭司的話,男人不是需要野心,而是需要責任。但你站的越高,你所要保護的人才能更安全;相反的,難道自己總是要海願用她那雙細瘦的手臂來維護自己嗎?
為什麼要來海國?無非是要來找尋解藥而已。可從來到這裡開始,自己幾乎就沒有保護海願的餘地了,遇到了太多的「意外」,以至於讓鍾離域終於開始認清了自己,也認清了權利。
「喝吧。」門口,那個老女人還站在那裡,本來猶如一尊石像,但在鍾離域出來的時候還是將手裡的白瓷盅遞了過去,直接遞到了鍾離域的面前。
這次,沒有再將那只盅打翻,鍾離域低頭看著面前的老女人,她應該很老了,起碼有七十來歲了吧,看她的手看上去很有力,把那個白瓷盅托的穩穩的;背也很挺直,沒有一點因為年齡或是歲月留下的彎腰駝背;一雙眼睛雖然是低垂著,收斂了那一身的戾氣,但鍾離域可以從她平穩和綿長的呼吸中感覺到她有著深厚的內力,那功力絕對可以在自己和穆子羽之上。
這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女人,但剛剛大祭司居然叫她做——奴!那是不是證明,大祭司更是有著深不可測的武功和難以估計的智謀?又或是這一切都源自於他所說的神力?如果真的有神力,那鍾離域忍不住開始估計,自己有多少的把握可以與神爭。
深呼吸、把心平穩下來,鍾離域伸手接過了那只白瓷盅,打開湊到了嘴邊。本來一打開的蓋子的時候鍾離域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腥味,而湊到嘴邊的時候已經和鼻子太過接近了,讓鍾離域清清楚楚的聞到那是一股血腥的味道,而且是——人血!
「人血!」鍾離域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甚至下意識的想到這會不會是海願剛剛流出來的血?如果是這樣,又讓自己如何下口。
「不是。」老女人依然平靜的回答著,而且慢慢的抬起頭來,和鍾離域對視著,眼神裡帶著肯定,繼續說道:「只是加了些藥的湯,而看著像是血而已。」見鍾離域仍然是將信將疑的表情,那老女人歎口氣,悠悠的說道:「月族有很多迷藥,是用血做為藥引的,所以就會有血的味道。」
鍾離域再次看看手裡的那個白瓷盅,裡面的藥汁是褐色的而不是紅色,雖然有濃濃的血腥味,但又好像混合著一股子藥味兒,一時間又有些難以判斷了。
「你的勇氣呢?你真沒有綰綰來的堅強。有時候,顧慮的太多,確實會讓你連一個女人都不如。」鍾離域身後的屋裡又傳來了大祭司的聲音,帶著嘲諷和訕笑,那意思分明是在奚落。
「咕嚕,咕嚕……」鍾離域把手裡的盅猛的放在嘴邊,揚起頭一飲而盡最新章節。有了一種決然的氣勢,好像那即使是一碗毒藥,他也要喝下去。而那不知道是什麼藥的東西才一下肚,肚子裡的絞痛果然就消失殆盡了,卻是是迷藥、也是靈藥啊。
「呵呵,真是個毛頭小子,連激將法都不知道,幼稚。」大祭司的聲音再傳來,這次幾乎讓鍾離域吐血。明明是他用激將法讓自己喝的,怎麼自己中計了卻又不合他的心意了。
「呵呵,小子,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兵法也用的太不熟練。剛剛你喝的確實是對身體有用的解蠱靈藥,不過以後要記得,有人再用激將法的時候,你可不能再輕易上當了。肚子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可你的生命裡還有其他人,包括綰綰,別輕易的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命和命運都要攥在自己的手裡才保險。」大祭司的話再次讓鍾離域震撼,猶如醍醐灌頂,又好像是恩師啟蒙,把之前的許多想法都摒棄了,要推翻一切再重新來過。
「明白了?明白了就走吧。等你足可以強大到配得上綰綰,我才會考慮將綰綰交給你。」大祭司好像可以穿透門板看到外面鍾離域的表情一樣,每一句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裡,讓鍾離域有了一種痛定思痛的感覺,彷彿自己今天才真正意識到了什麼才是目標。不是仇恨、也不是希望,只有不斷的強大,把一切有可能的傷害都扼殺掉才是目標。
「呵呵……」笑過幾聲之後,大祭司不再出聲。鍾離域把手裡的盅塞回到了那個老女人的手裡,才邁著大步離開。身後卻又穿來了那個老女人的聲音:「今晚去陪著小公主吧,明天就要啟程了。」
「謝謝。」鍾離域沒有想到居然還有可以和海願相處的機會,快步的回到那間寢室,就看到曦跪在床邊流淚,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的分外傷心。
而鍾離域一邁進門來就看到曦這樣的一幕,心下一寒,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了上來。嚇的手腳都冰涼了,快步的跑到床邊,掀起了帳目,帶著心痛的眼神想看又不敢看的往床裡飄,他怕海願……
「唔……」海願纖瘦的身子就在這時候動了一下,隨即發出了一聲似乎是呻吟,但又好像呢喃的聲音。隨即把雪白的手臂伸出被子,拉過了她頭下的枕頭,習慣性的抱進了懷裡。這是海願睡覺的時候一個招牌動作,如果抱不到東西的時候就會抱枕頭、擁被子。
那證明海願現在是睡著了?那剛剛曦怎麼哭的那麼傷心?海願不是……而是睡著了!
鍾離域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可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又爬了上來,聲音冰冷冰冷的向曦質問道:「海願沒事,你哭什麼?」
「啊?」曦明顯也楞了一下,伸手捏了一下還酸酸的鼻子才說道:「我替主子開心啊。剛剛主子醒了一下,說肚子不疼了,就是想睡。」曦確實是喜極而泣的,本來以為海願已經徘徊在了生死一線之間,可海願突然間就醒了,雖然意識和眼神還有點迷茫,但說話卻很清楚,又喝了一點水才睡的。而且曦跪在這裡,可以感覺到海願的呼吸平穩,摸了摸脈象,雖然微弱但也不像是有生命危險的跡象了,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來,也就忍不住那緊繃的神經,抽泣出聲。
「你……」鍾離域的臉色發青,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了,這樣的時候,他們不要都這麼嚇自己好不好?自己剛剛肚子不疼了,不要心臟病又發作了吧。再次把心中隱忍的怒火壓下去,鍾離域想要好好珍惜和海願獨處的機會,才決定不再追究了,對曦吼了聲:「你出去。」
「是。」曦的動作很快,做影子隱身術和輕功一下子都用上了,「嗖」的一下就隱到了暗處。
「呼」長長出了口氣,鍾離域把緊張的心情平復下來,坐在床上看著海願。她真的是睡著了,一張剛剛毫無血色的小臉微微有了些紅暈,唇色也變成了淺粉,因為累極了還發出了輕微的「呼呼」聲,睡的就像是一隻慵懶的小貓。
而鍾離域才側身依在海願的身邊,海願的身子就動了動,不知道是嗅到了鍾離域身上熟悉的氣味,還是感覺到有東西靠到了身邊,把手裡抱著的枕頭一下子拋開,伸手抱住了鍾離域的窄腰,進而又往前湊合了幾下,把小腦袋也靠進了鍾離域的懷裡,再他的手臂上枕好,又在他胸前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鑽進他懷裡繼續舒舒服服的睡著。
「笨女人。」收攏手臂將海願擁在胸前,大手輕撫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鍾離域的心中一陣的安然恬適。這時刻過於幸福、甜蜜,可又總是一來即去,他們兩人之間還要進過多少的分別和坎坷,才能重新這樣甜蜜的相擁啊。
「海願,你等我。」一下下在海願的肩膀上拍著,像是在哄著自己心愛的寶貝一樣,鍾離域把下巴放在海願的頭頂,溫柔的吻了吻她的髮絲,才閉上了眼睛。睡不著,但是這樣可以更深刻的感覺到海願獨特的氣息和溫柔,鍾離域要把這樣的時刻印在腦海中,全部都裝進心裡。
「我們都要強大起來,堅強下去。」像是在發誓,又好像在鼓勵著,鍾離域一遍遍喃喃的說著……
而那間華麗的大廳裡,同樣沒有半點的燭火,屋裡的珍寶將整間屋子都照的通亮,而那把黃金座椅上的大祭司卻帶著意味不明的笑,笑的有些深沉,可眼神卻帶著憤恨。
「你真是多此一舉,難道你認為把他們都變的強大了,就有足夠的籌碼來對付我嗎?還是說你承認自己夠軟弱,根本對抗不了我,所以才拉來了這麼多的幫手?」聲音是從大祭司自己的口中說出來的,但明顯帶著陰鬱和冰冷。
同樣的一張嘴,再說出來的話卻是滿滿的歡樂和慈祥:「我只是希望綰綰幸福,一個塔塔已經被你毀掉了,現在的綰綰很堅強,比塔塔更堅強也更聰明,我相信她一定可以衝破這一切,最終成為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自由自在的飛翔。而那時候,也是你罪有應得、灰飛煙滅的時候。」
「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吧,如果你想要我灰飛煙滅,你為什麼不自殺?還是說你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你知道殺不死我,但你怕死,所以畏畏縮縮的和我鬥了這麼多年,你認為自己還有多少的勝算?難道你沒有發現,你最近醒來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反而是我,我在一直操縱著這個身體。」
「沒錯,我出現的時候太少了,但我不會眼睜睜看著綰綰受苦,即使我不在的時候,她也會堅強起來,做到位希望她做的最好。不信我們就走著瞧吧。」慈祥的聲音但淡然,但也很滿足。他終於靠著頑強的意識幫助了綰綰,幫她做好了一件她最想要做的事情,後面的事情還會很艱難,但他相信綰綰一定可以做的更好的。
「哈哈,那我們就走著瞧吧。」
月色慢慢深沉,又漸漸的清晰,那是一縷陽光悄悄的透了出來,劃破那沉寂的夜空,把朝霞拉出來,把嶄新的一切都拉開了。
拉著馬又回看了一次,鍾離域才狠心轉頭,大力的催動馬匹,讓駿馬飛馳起來,出了城、上了山,越走越遠,可是他的心都留了下來,放在海願的身邊,一直陪著她。
穆子羽和藍子寒等人騎馬跟在後面,沒有飛奔著跟上去,也沒有離鍾離域太遠,只是穆子羽不忘奚落一聲:「你姐夫早飯吃撐了,打馬消化食呢。」
「……」藍子寒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前面飛奔的鍾離域,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個鎮子的方向,每走一步就離皇姐又遠了一步,知道她沒事就好,只是他們都再沒有了留下去的理由。各自艱難的前路在等著他們。藍子寒很清楚的記得早上披著晨光回來的鍾離域說道:「要強大起來,才有能力保護海願,我們現在都還需要磨練,海願會在這裡等我們再回來的。」
藍子寒沒有追究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鍾離域那一身冷厲的氣勢顯然有種脫胎換骨的決然,不僅讓他也開始思量著,自己是不是還不夠強大,才會陷在這裡,陷在那一片獨自的深情之中。
「臭小子,其實你不要太偏激了,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而很多事情也是心口不一,不是你想的就都能夠實現,唯一可以幫助你的就是你自己的信念。」穆子羽很少有這麼認真的時候,可他認真起來,說的話確實帶著很深奧的哲理。
藍子寒看看和自己並肩的穆子羽,看到他的下巴上微微有一小塊青,那是自己昨晚一拳打上去的,其實藍子寒知道,以自己的功力和招數要打到穆子羽確實很難,但穆子羽賣個空門,讓自己這一拳打中了,心裡也舒服了。可見穆子羽真的不壞,起碼是刀子嘴、豆腐心,對自己還算是很真誠的。
「走吧,過了邊界我就直接回藍桐了,帶我向念兒問好。」藍子寒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找回自己應有的位置,把最應該做的事情先做好,當他再次站在海願面前的時候,他要有足夠多的籌碼,才可以將她守護在自己身邊。
==分割線==
海願是在一輛華麗的馬車裡醒來的,還沒睜開眼睛就可以聽到一陣陣悅耳清脆的鈴聲。那鈴聲她有幾分的熟悉,是黃金小鈴鐺和白玉鍾芯相撞才會發出那樣清脆的聲音。努力的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輕舞的白色薄紗,還有掛在馬車四角的黃金鈴鐺。
這馬車的佈局和樣式和之前海願見到過的、娜婭坐的那頂轎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現在海願坐的這個更大、也更華麗。馬車走的很平穩,聽馬蹄聲應該是好幾匹馬同時拉著的。
海願坐起身子向外看看,沒有看到鍾離域、藍子寒或是曦走在馬車外面,前後左右都是身著海國兵勇服的士兵,她沒有一個認識的。而就在海願微微失落,終於和鍾離域他們分別了、而自己連一聲「保重」都沒有說、也不知道鍾離域的情蠱解了沒有,心裡不免有些擔心的時候,那個老女人突然掀起了車簾,問著海願:「小公主要不要用膳?」
「不,不用。我們這是要回聖都嗎?域他們呢?」海願知道已經啟程在回海國聖都的路上了,只是那抹失落和擔心難以平復而已。
「都好,小公主請放心。」那老女人回答的依然平靜,但海願發現,她的嘴角似乎微微的勾了一下,那應該是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但明顯讓海願一下就安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