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鍾離域低頭想了想,他不是市井之人,也沒有捕鼠的經驗,其實平常連見到老鼠的機會都不多,這個問題對他來說確實有些為難了。
「主子。」夜在鍾離域身邊,輕輕的叫了他一聲,鍾離域抬頭看著夜,就看到夜向著樓上的方向指了指,曦正在哪裡在擺著手。
鍾離域馬上會意,向夜努了努嘴,夜就快步的跑上樓去,過一會兒又下來,低頭向鍾離域附耳說了幾句話。鍾離域聽著邊點了點頭,然後又向那鎮長說道:「內子有個提議,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就是要先找到老鼠的巢穴,這樣才能夠將那些大老鼠都一網打盡。」
「夫人高見,只是這巨型老鼠的巢穴在哪裡呢?偌大個鎮子,挨家挨戶的找地洞嗎?」鎮長又為難了起來,這鎮子雖然不大,但也上下近千戶人家,大戶人家雖然沒有多少,可也不是一家就一個小單間,房前屋後的加起來有多少貓洞、狗洞啊,一間間的房子搜查起來,難道真的要掘地三尺嗎。
「夫人說,她今天白天在山上有見過大老鼠,雖然沒有今天打死的這些這麼大的個頭,但數量也也很多,而且成群的出入,見到山雞撲上去,一片雞毛、滿地雞血,連根骨頭都不剩了,也不甚怕人,應該和這些巨鼠有關。」夜直接將海願的話回復了一遍。
「啊!山上!這裡的山綿延相連,山上又有樹,比這鎮子的方圓還大著幾倍,要是去山上找……」這次,鎮長的臉都綠了。如果說在鎮上發動起百姓,挨家挨戶的找鼠洞,再將鼠洞都堵死,斷了老鼠的出入,雖然做起來難些,也不是全無可能,但那麼大的一片山啊,又怎麼找。
「……」鍾離域看看夜,又抬頭看看樓上,沒有看到曦的影子,顯然那個什麼頭的軍師海願也沒有想好吧。看來一件事情說出來容易,真是要做起來就非常複雜了。
「哥哥!」好半天之後,曦又在樓上招了招手,夜的眼睛一亮,馬上跑上了樓,鍾離域和那個鎮長也抬頭向樓上看著,很想知道海願這次到底有了什麼高明的辦法。
這次夜下來的時候表情有些怪異,似乎海願的這個辦法有些爭議,不過夜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主子們怎麼說他就怎麼回話,只是當自己是個傳聲筒而已。
「夫人說……將那只逮住的老鼠放了,但是要打斷腿再放,看它往哪裡跑,哪裡就是老巢。」對於這樣一個萬分不聰明的辦法,夜如實回報「夫人說」,意思就是不是他說的。
「這……也是個好辦法。」鍾離域憋著笑,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確實比派人滿山的去找要好多了。不過海願還能想到要將那隻老鼠的腿打斷了,看來比直接放掉的辦法強。
「那只逮住的老鼠在哪裡?」鎮長的臉也抽了一下,隨即就看到有民兵將一隻給揉的變形的鐵桶拎了過來,藉著燈火一看,那桶上還有幾個深深的掌印!
「這,這是……」這樣高的內功和手勁兒,鎮長也只是聽說而從未見過的,現在看到真的有高手可以將一隻鐵桶都揉在一起,還留下了如此深的手印,確實狠狠吃驚了一番。
「這是我的護衛,別的不會,只是空有一把力氣而已,若是普通莊稼漢稍加鍛煉也可以的,不足為奇。」鍾離域忙指了指夜,將這功勞推到了夜的身上。
那鎮長看看美艷絕倫、細皮嫩肉的鍾離域,又看看他修長略瘦的身形,也感覺不像是有那麼大力氣或是高深武功的人,轉眼再看看夜,雖然夜也是一張俊臉,但是皮膚略黑一些,身形也比較壯實,又是來回跑腿的下人模樣,也就信了。不過倒是對這個護衛也多了幾分敬意,向著夜點點頭算是打招呼,顯然也是禮數周到的。
有人又找來了工具,幾個人圍著那隻鐵桶,小心翼翼的將那已經被鍾離域內功揉在一起的開口打開,就看到裡面趴伏這一隻比貓還大,起碼趕上一隻豬崽大小的巨鼠。只是那只巨鼠已經被捅擠的久了,加上之前內力的衝撞傷到了骨頭,就算不打斷腿,也沒有跑的力氣了,根本就是勉強支撐著還有口氣而已。
「就這樣放了嗎?」那鎮長看著這樣的一隻碩鼠就倒吸了口冷氣,比貓還大的老鼠確實見過,不過也就是偶爾一隻而已,後院那麼多的死老鼠都是比貓大的,這一隻更是壯碩無比,估計那嘴巴張開直接能咬死一隻雞了,比一隻狐狸還大,若是真的放跑了,豈不就等於放「鼠」歸山了。
「現在看來它也跑不了很遠了,還沒到山上就會斷了氣的。不如找只鐵籠裝起來,先養著。若是還有其他的碩鼠來襲,就一定是為了這鼠王的,可以在這隻老鼠的周圍設下一些陷阱,就算不能一網打盡,也可以多消滅一些。再之後就可以跟著其他的老鼠,去尋找洞穴。」
鍾離域仔細的想了一下,覺得這樣的方法應該也可行,就提了出來,看看鎮長的意思。
「這個辦法好,算是誘鼠入甕的計策了。來人,找只鐵籠來,一定要結實的,還要鎖好了。」鎮長說完,馬上就有人去找鐵籠了;鎮長又吩咐另外一些人去設陷阱,準備看看究竟有多少老鼠來上鉤。
一切都安排好了,那鎮長才站起身來,向鍾離域欠身施禮,說些客套話,便要回去了,不過臨走不忘請鍾離域能多留兩天,看看這情況再走。畢竟那鐵桶上的手印可見其高深的內功了,不管是這位俊美的公子,還是他那個護衛所為,還有那樓上的那位還沒露臉的夫人,應該都不是等閒之輩了,若是可以留下來,可真是給他這個鎮長幫了大忙了。
鍾離域點頭應承下來,那鎮長又吩咐掌櫃的要好好招待,說這位鍾公子一干人等的食宿都要安排好,並且記在鎮裡的賬目上,交代好了又回頭施禮,才走了出去。
這次鎮長有了交代,掌櫃的也不敢怠慢了,又燒了熱水送上樓,還特意泡上了一壺茶。夜點頭算是謝過了,隨即就讓那掌櫃的下樓歇著,不叫他不用再上來了。
看到鍾離域上來了,藍子寒的臉色僵了一下,但還是不出聲的也退了出去,隨即就聽到隔壁的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應該是他回房去睡了。
「海願,腰還疼嗎?我給你揉揉。」鍾離域上樓直接坐到海願身邊,柔聲的問著。
「剛剛是不是我的主意爛了點?」海願也聽到樓下的對話,知道或許自己說的可不是什麼高明的法子了。
「沒有,比我想的周到。其實那巨鼠是獸,我們是人,又怎麼能將獸的想法揣摩明白呢,這樣也算是妥善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了。」鍾離域搖搖頭,表示確實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又聊了一會兒,鍾離域幫海願把枕頭擺好,又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才退了出去。出門時還不忘安慰她好好安睡,外面有什麼動靜也不必起身。
海願本來腰疼,加上剛剛看外面人鼠大戰緊張過頭了,這會兒放鬆了下來就感覺又累又乏,才一會兒就睡的沉了。曦也在海願邊上的矮塌上盤膝坐了下來,先是打坐把內息循環了幾周天之後才躺下睡了。
早上天還沒透亮,海願就聽到外面有吵雜的人聲,揉揉眼睛坐起來,曦忙在一邊伸手扶了她一把。
「曦,外面怎麼回事?」海願知道曦的耳力好,既然自己都被吵醒了,曦應該也早就醒來了,所以想問問曦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像外面陷阱捉住了老鼠,百姓正在看熱鬧圍觀呢。」曦幫海願把衣服穿上,又關切的問道:「主子能起身了嗎?腰還疼不疼?」
海願用小手按了按昨天疼的最厲害的地方,感覺雖然還有些疼,但也不是像是昨天那樣疼痛難忍了,其他幾處也只是隱隱發疼,不劇烈活動幾乎影響不大,就搖了搖頭說:「不疼了,看來你們的按摩手法很奏效啊。」
「那主子洗臉、用膳吧。主上剛剛吩咐過,說主子不必出門,只要在屋裡歇著就好。」曦這麼一說,海願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是起來最晚的一個了。
海願洗好了臉,梳頭髮的時候那老闆娘就將粥和小菜端了上來,粥是白粥,只有一個涼拌小黃瓜佐粥;只是那老闆娘上來放下東西就走了,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海願也不挑剔,想著自己也沒有得罪到她就沒有往心裡去,一邊吃一邊說著:「吃了飯我也想要去外面看看。」
「這不是熱鬧,皇姐在屋裡就好。」門口傳來了冷子寒的聲音,隨即那修長高挑的身形已經到了桌邊,坐下來用備用的筷子給海願的碗裡夾著小黃瓜,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海願的臉頰,柔聲的說道:「皇姐都瘦了。」
「瘦了?沒有吧,其實以前也不胖。」海願一邊吃著,一邊看看自己細白的小手,沒有感覺哪裡瘦了,抬頭再看看藍子寒,倒是他那絕美的臉上好像又小了一圈,更多了幾分陰鬱的美感,忍不住對著他微微一笑:「子寒,你才瘦了,是不是這一路上不習慣?」
海願這才想起,原來子寒為自己放棄了很多,包括那奢華的生活;而這些日子,他似乎都不太出聲,總是默默的跟隨著自己,他本來可以不必這樣的。自己從來都不是藍桐國的長公主,所以也沒有那種高貴的優越感,可藍子寒不同,他從一出生就是被捧在手心裡,過著極度奢侈又安逸的生活,唯一欠缺的也不過就是親情和愛護而已,現在卻要如此奔波,原來自己這個做姐姐的都沒有注意過。
「皇姐,子寒很好,起碼跟在皇姐身邊,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來的開心。」發現了海願眼中對自己的虧欠,藍子寒又是傾城一笑,給她將頭上的髮絲捋順了一下,囑咐她再多吃點才好。
「子寒,是不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看著藍子寒的表情,海願忽地就想到或許是外面的事情比較危險或是緊急,不然藍子寒不會這樣和自己閒話,也不會故意的拖住自己。
「不是很急,所以皇姐不必出去的。」藍子寒的口氣還是隨意的,其實按照他的想法,一切只要海願安全就好,又何必去理會其他呢。就連這次要跟鍾離域來海國,也無非是為了海願,怕她會因為鍾離域身上的蠱毒而擔心、難過。
「到底怎麼回事?曦,你去看看,回來告訴我。」海願知道向藍子寒問不出什麼,忙招呼曦下去看看。
過了一會兒,曦就匆忙的又回來了,只是在開口之前看了藍子寒一眼。
「曦,你是叫我主子的,看他幹嘛呢,說吧。」海願瞪了曦一眼,以前真沒發現她竟然會這樣,居然懂得看人的臉色了。
「是。昨晚在街心廣場布下的陷阱一晚上逮住了二十餘隻巨鼠,只是那只最大的鼠王卻跑掉了。雖然沒有傷人,但巨鼠走後又有好幾隻家畜被咬死了,只是這次咬死的家畜沒有被吃個乾淨,而是都咬斷了喉管流乾了血而死。所以就有百姓說,是鼠王留下信息,預示著要來報復的。很多人都在埋怨主上,說主上得罪了山神,得罪了神鼠,現在整個鎮子都要被連累了。所以那些吵雜聲,都是湧上門來指責主上的。」
曦剛說完,海願就幾乎從桌邊蹦了起來,如果不是腰還沒有完全好,她真想要拍著桌子跳起來狠狠的吼一通:這些人都是什麼腦子啊,明明昨晚是鍾離域和夜一番苦戰,把鼠王捉住了好不好,怎麼現在他們沒有看牢跑掉了,反而賴到了鍾離域的頭上。
而且,昨天那個鎮長還點頭哈腰的請鍾離域留下,希望他能幫個忙,怎麼現在又不出頭,讓那些村民來這裡鬧騰呢;同時海願也明白,為什麼剛剛那個老闆娘的臉色那麼不好了,原來是有人鬧上了門,她又狗眼看人低了。
海願走到門口向外看看,走廊裡沒有人,旁邊鍾離域的那間屋子也沒有動靜,想必應該是出去應付那些人了,於是問著曦:「域在哪裡?」
「主上去街心看那陷阱了,想著或許會找到什麼線索,順籐摸瓜,找到那些巨鼠的老巢。」曦低頭回應著,剛剛看海願似乎發火了,也不敢多說什麼。心裡也感覺這些百姓過分了些,先是那掌櫃的跑去報告了鎮長,還以為那鎮長還算通情達理的,可是早上發生這事情之後,怎麼也沒見出來幫忙說句公道話呢。
「子寒,我們也去看看吧。」海願說完要出門,卻被藍子寒拉住了,定定的看著海願說道:「皇姐,我們不是神,管不了那許多的事情。況且我們連海國人都不是。」
「子寒,這世上只有男人、女人,而不分什麼天啟人或是海國人的,不管是什麼國家、什麼種族的都是人。這些百姓或許愚昧,或許認事不清會冤枉了好人,但他們總是擔心自己的家人的,所以這樣慌亂的指責人也是情有可原;我們既然來了這裡,也有能力可以幫幫他們,怎麼能看到他們這些人真的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呢?」
反手握住了藍子寒修長的大手,海願用自己的小手將他微微有些涼的大手包在掌心,坦然的一笑說道:「子寒,你這一路跟著我,我很感動。但我也希望你能夠體會另外的一些東西;體會那些拋卻了浮華之後清苦的生活;看看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要靠著雙手過日子,卻仍要擔心沒有家、沒有飯吃的人們。」
「子寒,你確實瘦了,但姐姐看到你的心充實了,不是只有豐盛的美食、華麗的衣服才可以給生活裝扮的最有色彩;其實最美好的生活就是自由、平安,還有一個你心心相知的人。如果這些你都有了,那麼吃白粥,喝清水也可以感覺到那份甜蜜的幸福。姐姐不是要你遠走天涯,去浪跡人生,只是想讓你感覺一下這份平淡中的美好,並去珍惜你從前擁有的奢華和今後擁有的顯貴。富貴本身不可恥,那是上天的眷顧、不是你能選擇的出身,但如是你糟蹋那份上天給你的恩惠,不懂得珍惜和感恩的話,才是最可恥的。」
說完,海願給了藍子寒一個最明媚的笑容,拉著他的手一起向外走去。
從後面看著海願的背影,藍子寒忽然就感覺,這個女子的雙肩雖然纖瘦,但卻可以挑起最重的擔子,可以給人以最堅強又最熱烈的希望的一個人。而幸運的是,自己可以叫她「姐姐」,這真是一個可以終身牽絆的詞,即使斗轉星移,他和她都拋不開的就是那一份濃濃的親情了。
海願出了門才發現,原來晚上那麼淒涼、陰森的一個鎮子,在白天的時候也是有那麼點溫暖的,在陽光下,那街上的人雖然稀稀落落,可也不是一個人影都不見的。加上之前在門前吵雜的人才要散去,倒是感覺這鎮子走了的人不多,現在鬧事的人很多了。
「主子,就在前面。」曦問清了昨天設下陷阱的地方,指引著海願往街心走去。這鎮子不大,所以才走了兩條街就到了中心,現在那裡的人更多了,圍攏成一圈不知道是在看熱鬧還是要幫忙,再或者根本就是要找碴的。
「請讓讓,請讓讓。」曦將人群分開一些,讓海願和藍子寒可以擠進去,就看到中央好大一個地洞,洞裡還有老鼠「吱吱」的亂叫聲,鍾離域站在地洞邊不遠的地方,看著一隻敞開的鐵籠。
「域,怎麼回事?」海願湊到鍾離域身邊,就看到那隻鐵籠上粗粗的鐵絲網已經被咬斷了幾處,斷口的地方還有很多的齒痕和血跡,還有老大一簇老鼠的灰毛掛在上面,隨風一吹飄飄蕩蕩的。
「是群鼠咬斷了鐵絲,不過這些老鼠很聰明,知道往最薄弱的地方下口,比如另一邊的鐵絲就粗上許多,卻沒有老鼠咬過的痕跡,而這邊靠近籠門的地方又幾處是修補過的,自然就不那麼牢固了。」
鍾離域說著,又指了指那個地洞說道:「這籠子本來是放在這陷阱上面的,有貓踩上去都會塌陷,底下還灌入了魚皮膠,如果有老鼠落入其中就會被粘住,只是這裡面只粘了二十餘隻老鼠而已,其餘的應該已經互相搭橋跑了出去,因為這地洞的邊緣有掙扎過的痕跡,可見這群老鼠為了逃跑也有犧牲精神的。」
海願向地洞裡看了一眼,果然發現裡面的老鼠都被粘住了,沒有死還在氣憤的咬牙切齒「吱吱」亂叫著,一雙雙鼠眼都閃著賊亮的紅光,白牙冷森森的倒是駭人。
「鼠王都放跑了,我們這裡要遭殃了。」
「是啊,以前只要躲在屋子裡就安全了,現在這些老鼠萬一報復起來,在牆上打洞不就進屋了?」
「是啊,那人還怎麼活啊。現在老鼠都成精了,也比人都多,我們今後可怎麼活啊。」
「唉,我看還是趁早走吧,我們家在臨鎮有個親戚,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
後面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那誠惶誠恐的氣氛馬上就緊張起來,加上再有些人故意說的危言聳聽些,有些人又特別膽小,馬上就是一陣騷動,人心惶惶的亂了起來。
「百姓們、鄉親們,有好消息了,好消息!」那些人正亂著,還有幾個已經準備回家去收拾東西了,就聽到後面有人高聲的叫了一聲。眾人回頭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騎著馬向這邊奔了過來,到了近處快速的跳下馬來,站在了人群前面把雙手舉高向下壓壓了,示意眾人噤聲。
那些心驚膽戰的百姓馬上就安靜了下來,只是還有人低聲的議論著:「這不是鎮長的小舅子?怎麼突然從城裡回來了?」
鎮長的小舅子是誰海願和鍾離域不知道,但這些百姓心裡可都清楚。這可是城裡縣令大老爺手下的紅人,聽說人機靈、辦事也得力,而他們這位鎮長大人其實沒有什麼大能耐,能坐穩這個鎮長的位子和這位妻弟也不是沒有一點關係的。
所以現在這個人來了,百姓們都以為是城裡的縣令老爺有了什麼指示,個個都認真的聽著。
「大老爺知道了這裡鬧妖怪,體恤百姓的疾苦,所以就特意請了月族神女來給我們降妖捉怪的,現在神女已經在路上了,估計下午就能到。如果神女到了,大家今晚就可以睡上一個安慰覺了,放心吧,各位不用走了。等事情都平息了,縣令大人還會出告示,讓已經離家的百姓都回來,這裡還是一派繁華景象,百姓都可以安居樂業哈。」
那鎮長的小舅子說話倒是乾淨利落,聲音洪亮、氣勢也高,幾句話講的倒是很有份量,讓剛剛那些已經心如亂麻,驚恐不已的百姓都暫時安心了不少,而且馬上有人露出了喜色,都在巴望著神女到來。
「域,他說的是月族神女!」海願輕輕拉了拉鍾離域的衣角,低聲的說著。
前後的話她都聽懂了,而最關鍵的那個詞更是讓海願心頭一震。先不說這個月族的神女究竟是什麼樣子,但是和月族有關聯的,就讓海願有了一絲希望;但也有些擔心,希望這個神女不會如之前見到的那個少女一樣蠻不講理,起碼能讓海願和她說幾句話,問一問關於情蠱的事情就好。
「嗯,我們先回去,等那位神女到了再說。」鍾離域點了點頭,拉著海願不動聲色的向回走去。
先不說這位神女究竟會不會祛妖捉怪,但是這麼一個名頭聽著就很有氣勢了。而且聽聞海國上下民眾最信奉的就是月族的神女,所以若是真的有機會可以在這裡一見,倒是沒有枉費他們繞路過來這一趟了。
「域,你說那個神女究竟什麼樣子的?和我們像嗎?」一回到客棧,海願關上門就興致勃勃的問著,還拉著藍子寒一起問。
海願不是期望找到什麼月族的公主娘親,但是她想要替子寒弄清楚那一脈血親,一個人單單有一個姐姐是不夠的,母愛也是誰都代替不了的,尤其是像子寒這樣在孤獨中長大的怪癖小孩,就更需要有人用愛來溫暖他,而母愛也是最無私、最溫暖的,所以海願想要給子寒一個希望。
「難道月族的人都長的一個模樣嗎?哼,怎麼會都和你我相像。」藍子寒掙脫開海願的手,反駁了一句,轉身去了窗邊,把後背晾給了他們,好像是專心看著窗外的風景一樣。
「哦,也許沒有血親不會像吧,不過我想我們的娘親應該和你我長的有幾分像吧,也許我們站到那神女面前,神女就會知道我們的娘親是誰呢。」海願看著藍子寒的背影,雖然還是那麼挺拔,但卻知道他這樣的表現反而是因為寂寞和孤獨,所以才裝成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的。
「哼。」藍子寒又哼了一聲,仍然沒回頭,但海願注意到,他的一雙手都緊緊握成了拳頭,力道大的甚至讓骨節都泛白了。
「海願,別亂猜了,等等看就知道了。但也只能看,不能隨便行動。畢竟海國的神女在百姓中威望很高,不容半點褻瀆,若是我們不懂得規矩激起民憤就不好了。」
鍾離域一邊說著,一邊給海願倒上一杯水,又拉她到身邊用手輕輕按著她的腰,看看昨天拉傷的肌肉恢復的怎麼樣了,感覺按動的肌肉不是那麼僵硬了,海願也沒有覺得多疼才放下心來。
「我知道,不會隨便出聲的。不過,也擔心那個神女其實是個神棍啊。萬一她是個騙錢,並不是真正的神女,只怕這裡的百姓就要更遭殃了。給她騙了不說,就連警惕性都放鬆了,安全也不能保證了,多危險啊。」
海願想起那男人說的話,說神女來了將妖怪捉走,百姓們就可以安心的睡覺了。可萬一那鼠王和老鼠的巢穴不找到,晚上再有老鼠來報復、偷襲,這裡的百姓又疏於防範,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
「不會的,如果真的是百姓推崇的,應該不會做危害百姓的事情。先看看情況再說吧。」鍾離域深知,很多朝廷的官員未必就可以深得民心,倒是一些民間推崇的奇人義士更能夠得到百姓的擁戴,所以這月族的神女既然有威望,應該也是有本事的。
海願點點頭,用小手撐著下巴,一隻手在桌上一下下的敲著,等著時間快些過去,她好能夠看看那個月族的神女,更主要的是也可以更瞭解一些月族的事情,但願也能夠對鍾離域身上的蠱毒有所幫助吧。
「子寒,如果我邀你一起去山上看看,你願意嗎?」看著一隻站在窗邊,卻明顯若有所思的藍子寒,鍾離域出聲邀請著。
「什麼?」藍子寒身形一動,似乎剛剛想的事情入神了,沒有聽到鍾離域的話,所以才回身又問了一句。
「我想趁現在去山上看看,也許能找到一些巨鼠的蹤跡。」鍾離域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
「好。」藍子寒點了點頭,同時竟然暗暗的舒了口氣。
「域,我也要去。」海願馬上從桌上坐直了身子,表示她其實也想一起走的。
「海願,山上不比鎮上,還是十分危險的,我讓子寒與我同去,也是因為他有樂兒可以幫我們傳遞消息,比什麼馬都快的。」鍾離域說著,伸手拍了拍海願的小臉,轉而向夜也說道:「夜你也留下,我和子寒會早去早回,最晚不超過天黑,一定會回來的。」
「好吧,你們路上小心啊。」海願知道鍾離域一定不會讓自己去冒險的,所以也沒有過分堅持。
聽著鍾離域和藍子寒的馬蹄聲遠了,海願才又趴回了桌上,拿過一個水杯隨意把玩著,一臉的百無聊賴。
過了一會兒,海願抬頭問著夜:「他們會聊什麼?」
「啊?夫人什麼意思?」夜沒有聽懂海願的問話,不知道她說的他們是誰們?
「我是說,域和子寒會聊什麼呢?那麼神秘。」海願撇了下小嘴,又趴在了桌上。她就知道,其實鍾離域要去山上是一個原因;但帶著子寒一起去,又將夜留下就是另一個原因了。他們一定是有話要說,就好像上次賽馬一樣,神神秘秘的跑了,再見到他們的時候好像就親切了不少;而這次就連夜都留下了,證明還是有什麼秘密的話要說的。
==分割線==
一白一黑兩匹快馬奔出了城,眼見前面就是上山的小路,藍子寒收了收韁繩,向身邊的鍾離域問道:「你有話要說?」
「你知道月族的神女?」鍾離域一笑,笑藍子寒聰明。
「知道一些,但並不瞭解。」藍子寒的口氣很淡,好像說的是「知道今天是晴天,但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一樣的輕鬆隨意,但也帶著點隱隱的無奈。是啊,今天的天氣你知道,明天颳風下雨就只有天知道了。
「那神女和你、和海願又有什麼關係呢?」鍾離域直言不諱的問了出來,因為他從那個男人開始宣佈神女要來開始,就感覺身邊的藍子寒有一種異樣的緊張情緒,雖然他的表面上還是那麼的淡然,但也許心早就被觸動了。
「沒有關係,我不知道。」藍子寒說完,猛的一催馬,他的那匹白馬就好似一朵飄逸的白雲,快速的向前馳去,一下就將鍾離域落下了好大一截。
看到藍子寒那消瘦的背影,和隨著疾馳的風而舞動的衣擺,鍾離域知道,他的心可沒有那麼自在和灑脫,一定是有著什麼不一樣的事情隱在他的心底,壓的他難以開懷。
「你挺聰明的,太懂得察言觀色了。」藍子寒忽然回頭,向著鍾離域喊了這麼一句,這這話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像是誇獎。聽的鍾離域的眉頭一蹙,卻想不出自己怎麼就符合了這樣一個狗腿的形象了。
「如果不是因為皇姐完全變了一個人,忘記了之前的一切,這些話你應該去問皇姐才對。可既然上天都讓皇姐安心的過著現在平靜的日子,那你就不要再妄圖探究了,給她一份她要的安定就好。至於你身上的毒,完全看你們的緣分吧。若是你有那個命,給皇姐做一輩子的奴又有什麼不好呢。換了我,還求之不得呢。」
藍子寒一邊催馬狂奔,一邊大聲的說著,可不像是要說給鍾離域聽的,倒好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那你只需要告訴我,海願是不是和月族的神女有什麼關係?」鍾離域也猛的催馬,奔到了藍子寒的身側,和他並駕齊驅,大聲的問著。如果不是關乎海願,他不屑去問,就算他身上的蠱毒再不可解,他只能一生只牽著她的手,卻不能和她親近,自己也願意守著她,給她平靜安樂的一生。
「是,也不是,最後看皇姐的選擇了。」藍子寒說了一句頗有深意,有帶著禪機的話,腳下再一用力,讓白馬再次加快了速度,隨著一個轉彎將鍾離域又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山上的路越來越窄,窄到就只能有一人一騎通過,所以藍子寒在前,鍾離域在後,飛快的向山上衝去,而那只黑色的大鵬鳥則是在兩人的上空盤旋著,時而發出一聲高坑的鳴叫。
「吁……」藍子寒的馬在前面一直跑的飛快,卻突然就拉住了馬,停了下來。
鍾離域的馬也很快趕了上來,順著藍子寒的視線向前面的山邊看過去,就看到一個半人高矮的山洞。而此時山洞裡正發出「隆隆」的怪聲,像是野獸的嘶吼,有好像是很多隻野獸在衝撞、擁擠,使他們腳下的地面都有了微微的顫動。
「會是什麼?」藍子寒盯著那個山洞,卻看不出這像是什麼野獸的洞穴。熊的洞穴沒有這麼矮小,狼的洞穴也不會直接朝著路口的,而野兔和狐狸的洞穴就沒有這麼大了,而且這裡面怎麼還會發出這樣巨大的轟鳴聲呢。
「應該是……子寒,快掉轉馬頭。」鍾離域想了一下,馬上就感覺不好,一邊自己拉馬回頭,一邊催促著藍子寒快些轉身。
藍子寒開始只是一愣,但好有些好奇那山洞裡到底是什麼,不禁沒有聽鍾離域的話掉頭,反而往前又湊了幾步。
那巨大的轟鳴聲好像一下從山洞裡湧了出來,而且還伴隨著亂糟糟的「吱吱」,地面的顫動更厲害了,以至於子寒胯下的那匹白馬都驚慌了起來,不住的踏動著四肢,甩著尾巴,把鼻子噴的「呼呼」直響。
「子寒,快調頭,這是那些巨鼠的巢穴。」鍾離域見藍子寒沒有聽話的轉頭,急的又掉頭回來催促著。
「巨鼠的巢穴!」藍子寒也一下子反應過來,明白了鍾離域的提醒,準備拉轉馬頭。就在這時,一隻巨大的老鼠從那洞口裡跳躍出來,一下子就向著正在拉馬轉身的藍子寒撲去。
因為這裡的山路已經很窄了,不但不能容下兩匹馬並行,就連讓馬轉身都有些困難,一邊山山壁、一邊是陡坡,加上剛剛鍾離域去而又返,兩匹高大的馬前後擠在了一起,轉身也就更加的困難。
那隻老鼠來的又太過突然,子寒雙手正拉住韁繩,看到黑影到了近前就是隨意的一揮手臂,準備將那東西打開。「吱吱」一聲慘叫,那只碩鼠被藍子寒有力的手臂一揮之下撞在了山壁上,頓時撞了個腦漿迸裂,只是那隻老鼠撲上來的時候張牙舞爪,藍子寒又是情急之下揮手去打,沒有留意老鼠的爪子,被老鼠那尖長的爪子在手背上撓出了一條血痕!
「子寒!」鍾離域看到了子寒手上的鮮紅,同時也看到那從山洞中快速湧出的一大群的巨鼠,個個都有豬崽般大小,每隻都有三十斤左右的重量,瞬間就將他和藍子寒圍在了中央。
「我沒事,快走。」藍子寒只是將手背上的血跡狠狠一甩,又拉動了一下馬,想要奔出包圍圈,只是那些老鼠已經密密麻麻的湧了上來,白馬踏動蹄子踩死了幾隻,但也有更多的湧了上來,企圖躍上馬去,還有的竟然張口狂咬起馬腿來。
一時間,鍾離域的踏雪和藍子寒的喜兒都被巨鼠咬了幾口;有幾隻跳的高的巨鼠又抓又咬,將鍾離域的褲腿都扯破了,索性還沒有傷到皮肉,鍾離域身邊沒有兵器,只好用手裡的馬鞭左右抽過去,將老鼠趕開,催著馬快跑;而藍子寒手裡的黃金彎弓也將好幾隻老鼠都打落了陡坡、或是撞向了山壁,也衝開一條路奮力向前。
「嗷……」一聲長鳴,天空中的樂兒一個俯衝下來,一雙鋼構般的巨爪抓住了兩隻老鼠飛向空中,高高的摔在地上又一次俯衝下來,同時撲扇著雙翼將企圖跳到藍子寒身邊的巨鼠也趕開,才使得藍子寒和鍾離域有了片刻的安全。
「子寒,這些老鼠一定是要去山下報復百姓的,我們馬上回去通知他們。」鍾離域和藍子寒一路飛馳著下山,顧不上各自的身上還是手上是不是有了傷口,只希望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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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願在屋裡等的心煩意亂,莫名其妙的就是一陣又一陣的心慌,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在屋裡來回踱步,又感覺屋裡太過氣悶,索性去窗邊將窗子大開,把頭伸出窗外遠眺著。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看什麼,海願就左右隨意的瞄著,希望快點看到鍾離域和藍子寒回來的身影。
只是海願都伸長了脖子,又看的眼睛都酸了,卻沒有他們兩個的一點影子,就連他們的馬毛也沒有看到。
「叮叮噹,叮叮噹……」海願還在無聊的四處望著,就聽到一陣緊似一陣的鈴聲傳來,那鈴聲清脆悅耳,比普通的鈴聲更歡快一些,而且餘音很長,並不是短促的一陣鈴聲,而是綿長悠遠的輕柔餘音從遠處漸漸的飄了過來。
尋著那非同一般的鈴聲,海願向著街道的另一邊看過去,就看到一頂轎子抬了過來。只不過這轎子和普通的轎子不同,比普通的轎子要寬大許多,普通的轎子都是長方體的,而這頂轎子卻是正方體;四周的圍簾也不是那種厚實的布料,而是用薄薄的輕紗圍攏的,那輕紗圍簾上還用七彩的絲線繡著許多的鳥獸,遠遠看去輕紗不怎麼明顯了,反而像是有鳥獸簇擁的一頂轎子;那清脆悠揚的鈴聲就是這轎子四角墜著的銀鈴發出來的。
「這轎子真好看。」海願不由得讚了一聲,就看到那頂轎子後面,竟然還跟著好大的一群百姓,只是那些百姓都恭敬的低著頭,每走一步雙手都要合十放在額頭,再移到胸前;再走一步還是如此,顯然這是一種特別的禮儀。
「難道這是……」海願腦中靈光一閃,就想到之前說的那個月族的神女來。算算時間那神女應該也該到了,現在那頂轎子又有著那樣的氣勢,十有**應該就是了。
「曦,我們去看看熱鬧。」海願說完,伸手拉著曦就往樓下走,夜也忙跟了上來,在海願身後緊張的囑咐著:「夫人,主子還沒有回來,您不如就在這裡再休息一下,等到主子回來了再另做打算吧。」
「放心,我不靠近,就只是在遠處看看那個月族的神女。只是看看她到底用什麼辦法捉妖而已。那些巨鼠連域和你都要費半天的勁兒才對付得了,現在看看她究竟有什麼好法子。」
海願說著,就拉著曦出了門,夜也只好在她們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聽海願說的也沒有什麼錯,而且夜也覺得海願不是那種過分好奇而沒有腦子,會因為看熱鬧就把自己給賣了的人,所以也算是安心了一些。
海願果然沒有靠的太近,只是遠遠的跟在那些百姓的後面,想要看看那個神女的廬山真面目,再就是看看人家究竟有什麼高明之處,能得以讓整個海國的百姓都奉若神明了。
隨著那一聲聲清脆的銀鈴聲,海願也才發現,那鈴聲之所以那麼好聽,是因為那四個銀鈴的每個中心都白玉的鈴芯,玉質發聲就是極為清脆的,加上銀鈴的悠揚,難怪可以響出這麼美妙的聲音來。
也可見,這位神女的架子真不小啊,除了之前看到過藍子寒的那頂華麗的帳篷之外,海願還真沒見過哪個人再有這樣華麗的裝扮了。
那頂轎子到了鎮子的中心處停下來,那些百姓也停在了四周,卻井然有序的沒有一個人喧嚷或是亂動,自動的圍成了一個半弧形,將那頂華麗的轎子簇擁在前,低垂著頭顯出特別的恭敬神色。
海願和曦沒有到近前去,而是躲到了一處僻靜的街角向那邊看著。悄悄的拉了拉曦的手,海願問了一聲:「是不是要下來了?」兩人對視一下都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意思是:應該是,但我不知道。
「恭請神女。」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那些百姓也隨聲一起說了一遍:「恭請神女。」
那轎子才微微動了一下,馬上就有兩個人上前,將轎簾掀開。那些百姓見到轎簾裡面先露出一隻腳來,就都跪了下來,把頭都低下來,沒有人再敢抬頭多看一眼。
而海願卻盯著那只從轎子裡面伸出來的腳,有些好奇,又有些眼熟。那隻腳上穿的是精編的草鞋,鞋子邊緣有彩色的絲帶,那絲帶一直纏繞到整個小腿上,而那草鞋上的小腿是裸露的,露出了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