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燃著的蠟燭輕輕一閃後熄滅了,帳篷裡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進來,帳簾一掀,夜從外面閃身進來,輕輕的叫了聲:「主子!」卻沒有得到回應。
夜一驚,忙快步的上前,而當他來到床畔,蜷縮著身子面朝裡躺著的鍾離域還是沒有反應。如果按照平時,就算是睡著了,有人近身到主子三步之內鍾離域也該醒來的,怎麼現在……
夜俯身過,輕輕推了推鍾離域的肩膀,又叫了一聲:「主子。」
「夜……」鍾離域微弱的幾不可聞聲音傳來,很無力。他不是沒有聽到夜到近前,也不是不想要回應,但剛剛確實已經疼的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就在夜推上他肩膀的時候,鍾離域才感覺腹中的疼痛減輕了一些,但那絕不是夜的手有什麼可以止疼的神奇作用,而應該是子時過了吧。因為鍾離域還記得藍子寒說過,這是子午發作的蠱毒!
「主子,您怎麼啦?」夜的表情有些慌,因為上次鍾離域受傷中毒昏迷的那幾天,實在讓夜也擔心、著急的丟了大半條命,而這次上起來,似乎更嚴重了。
「沒事,或許是……或許是餘毒未清,我只是……只是肚子很疼。」鍾離域大口喘著氣,費力的停頓了兩次,才將一句話說完。而這也是因為子時又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又好了一些,不然,只怕讓他想要出聲都難了。
夜轉身到桌上倒了一杯水,然後俯身將鍾離域從床上扶起來,伸手觸到他的衣服,發現汗水居然連他的外衫都濕透了,心裡一驚,將水杯送到鍾離域唇邊,說著:「主子,夜是您的影子……」言外之意:您就不要再瞞著我了。
「其實……其實其中情況我也不十分明了,只是,呼……咕嘟」鍾離域又喘了口氣,將杯裡剩下的水一飲而盡,感覺好多了才說道:「只是今天看到藍子寒,他說我身中了蠱毒,會子午時分發作。我本不相信,但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
鍾離域喝過了水,又躺了下來,也感覺腹中的疼痛又減輕了不少,那疼痛還真是奇怪,時辰過了就減輕不少;再運功試探了一下,體內的真氣沒有任何的停滯或阻礙,一切都十分的順暢,果然和中毒的症狀完全不同。
「蠱毒?」夜也吃驚不小,皺著眉頭又問道:「難道是之前的那支箭?」
「不是。」鍾離域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現在感覺渾身無力,身上的衣服也因為汗水的關係緊緊的貼在身上,猶如穿著衣服被冷水兜頭蓋腦的淋過了一般,而且渾身的骨頭都有被拆散的感覺,一口的鋼牙連牙齦都疼,那是剛剛用力咬著的關係。
「不是?!」如果不是,那主子身上的蠱毒從何而來?夜吃驚的看著鍾離域,卻將鍾離域仍是無力的搖了搖頭。
鍾離域不想說是因為海願的關係,藍子寒說的這個可能或許並不可信,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拍一點點風聲傳到海願的耳朵裡,她會擔心,更會為了自己,做出什麼傻事來。而鍾離域很清楚的知道藍子寒的真實目的,藍子寒一定是為了海願而來,那自己就更不能讓他有機會將海願帶走。
「主子,我先幫您換件衣服吧。」夜去一邊的小包袱裡找了件裡衣出來,那是這裡的守將知道王爺要在營裡休息,臨時找來的新衣。夜又在盆子裡倒上水,摸了摸,水雖然不是熱的,但好在現在天氣不冷,水也不是冰的,沾濕了布巾來到鍾離域身邊,幫他將身上被汗水打濕的衣服脫下來,給他輕輕的抹身,將身上擦乾淨了,才給他又穿上了乾淨的衣服。
「好多了,夜,今晚的事情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明天午時或許還會發作,我會提前找個借口離開,不會讓他們發現的,你陪著我就行。」鍾離域長長的舒了口氣,閉目調息著。腹中雖然還會隱隱作痛,但也不是好像剛剛那樣痛不欲生了。
「主子,難道沒有解除蠱毒的方法嗎?之前不是還用千年蠱給二皇子去除過蝕骨釘?為什麼這蠱毒發作卻如此厲害?」夜還記得,如果不是有千年蠱給二皇子鍾離桪解除蝕骨釘,只怕二皇子現在還是寸步難行,要忍受異常的苦楚呢。
「應該是不同吧,我聽說蠱毒有很多種,只有擅長祛蠱的巫師才可能將蠱毒解除,而且更有一些厲害的蠱,只有施蠱之人才可以解除,而且不管相隔多遠,只要那個施蠱的人驅動,那蠱就會將種蠱之人折磨的死去活來。」
鍾離域不是沒有想過,或許自己身上真的有那種叫做蠱的奇怪東西,但不一定就是藍子寒說的那樣,會是海願傳到自己身上的,倒是極有可能是藍子寒驅動的。
「那可不可以找到這個人?」
「不知道。」鍾離域現在連這蠱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去找那個施蠱之人呢。
「那主子休息吧,明日夜都會一直陪在主子身邊。」夜說完,盤膝坐在了鍾離域的床下的邊上,猶如護法一般的守著他。
鍾離域也不再說話,這一晚上的肝腸寸斷讓鍾離域已經耗去了太多的精神力,現在有夜在身邊也可以安心了,所以才一放鬆下來就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未亮,鍾離域就醒了過來,不是因為睡好了,而是腹內的絞痛又嚴重起來,只是他還很奇怪,為何才兩個時辰而已,這蠱毒又發作起來了?
「主子?」夜也聽到了鍾離域醒來時候氣息不穩,急忙起身向他關切的問著。
「貌似蠱毒又發作了,只是還不劇烈。」鍾離域吸了口氣,又咬緊了牙關,因為他知道,後面的情況會是什麼樣的,甚至有些想想都不寒而慄了。
「那怎麼辦?不如我們盡快回去,找羽公子去打聽一下,也許就能有辦法的。」現在穆子羽是風情樓的正牌樓主了,而鍾離域因為海願離世後心灰意冷,加上朝中事情繁忙,反而變成了掛名的。
「嗯,不過今天已經答應四哥,回去的時候要去那個有銅礦石的山洞看看,我應該可以支撐下去的。」鍾離域躺著又運功試探著體內各大的穴道,希望能夠找到一下毒藥或是蠱毒可能在體內發作時留下的線索,希望可以運功將蠱蟲逼出體外,但除了肚子疼之外,鍾離域找不到一點中毒的跡象。
但那疼痛雖然持續著,卻沒有鍾離域想的那樣嚴重,就好像五臟六腑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拉扯著一樣,雖然疼,卻還沒到不可忍受的地步。想來,這或許應該是蠱毒又加重了。想想現在如此,那如果到了午時再發作的時候呢!
「主子,天要亮了,是起身還是再休息一下?」夜又幫鍾離域倒上一杯水,清涼的水喝進肚子裡,鍾離域感覺那疼的不怎麼強烈了。
「夜,再倒一杯來,我喝了水不太疼了。」這個發現讓鍾離域心頭一鬆,接過夜又端過來的水一飲而盡,果然肚腹裡的疼痛沒有之前那麼劇烈了,隱隱的小腹脹痛,好像只是比普通的肚子疼嚴重一些而已。
「難道喝水可以止疼?」這個發現讓鍾離域和夜都十分吃驚,又喝了兩杯水,鍾離域才發現肚子只是隱隱作痛了,但也喝了太多水,有些發脹了。
「那今日午時,多備些水試試吧。」鍾離域長長的出了口氣,已經感覺肚子被脹的躺不下去了,只好起身,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天也就亮了起來。
「主子,要不要用早飯?」夜出去外面看看,見軍營裡的火頭兵已經起來生火做飯了,回來問著鍾離域。
「我去看看四哥,再看看海願。」鍾離域掀起簾子出來,感覺外面的空氣倒是清新,深深的吸口氣,心頭也舒服了不少。看看海願那邊的帳篷還沒有動靜,雖然心裡惦念,又怕吵醒了她,也怕鍾離燁昨夜休息的不好,想要先過去看看。
夜沒有再隱身到暗處,而是隨在鍾離域身側,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鍾離域回頭向夜微微搖頭,示意他一定不要將昨夜自己蠱毒發作的事情說出來,更不要他表現出半點。夜馬上點頭應允了。
鍾離燁的帳篷外有兩名暗衛守著,那是昨天鐘離域離開時候安排下來的。因為鍾離燁的影子殉職了,這兩名一直隨著鍾離域的暗衛暫時先代替鍾離燁的影衛,只能等到回了京城,再去影衛樓重新挑選了。
「四哥起身了嗎?」鍾離域向其中的一名暗衛問道。
「是,剛剛起身,已經洗漱過了。」
「嗯。」鍾離域點頭,然後在帳外叫了一聲「四哥」。帳篷裡馬上傳來腳步聲,接著鍾離燁掀起簾子迎了出來,將鍾離域讓了進去。
「四哥休息的還好嗎?」鍾離域看鍾離燁的氣色不錯,關切的問著。
「我很好,可是域,你的臉色……」看到鍾離域明顯蒼白無色的臉,就連唇瓣都有些泛白,而且眼瞼下還有兩條黑眼圈,看來休息的卻是不好。
「我還好,只是傷口疼些,今早好了許多,我叫人送飯過來,我回去準備一下,我們盡早啟程吧。」鍾離域打算越早出發越好,最好趕到正午時之前可以將事情都辦好,以免蠱毒突然發作,被大家看到了擔心。
「好。」鍾離燁自然答應,又將鍾離域送出了帳外。
鍾離域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曦再打水,不用問也知道,海願應該是醒了。
「主上。」看到鍾離域到了海願的營帳門口,曦忙恭敬的招呼一聲,隨即掀開簾子,請鍾離域先行,但也在門口叫了一聲:「主子,主上過來了。」
「域!」海願聽到曦向鍾離域打招呼,就小鳥一樣歡快的飛撲了過來,卻在看到鍾離域那樣憔悴的面容時吃了一驚。
「我沒事,只是睡的不好,傷口有些疼。」鍾離域微微一笑,暗自用牙齒咬了要唇瓣,讓唇上有些血色,顯得不是那麼蒼白了,繼續問道:「昨夜睡的可好?我們一早啟程,我來陪你吃飯的。」
「嗯,好哦,我洗臉,你先坐下等等。」海願挽著鍾離域的手臂往裡走,小腦袋還輕輕靠在鍾離域的胳膊上,一副親親熱熱的模樣,讓隨後跟著進來的曦和夜都是一陣臉紅,各自低下了頭。
「嗯,我等你。」鍾離域來到桌邊坐了下來,看著海願去洗臉、梳頭,將一頭濃黑順滑的秀髮又束在頭上,扮成小少年的模樣。只是臉上的媚色更盛,美艷無比。
「海願,你真美。」鍾離域看著海願嬌俏可愛的模樣,由衷的讚著,只是真情一動,胸口就開始發悶,肚腹也突然是一陣絞痛傳來,讓鍾離域的俊臉上瞬間就爬滿了冷汗。
「主子……」夜一直在注意著鍾離域的情況,看到他臉上有汗,忙到了近前,關切的問著。
「沒事,給我杯水就好。」鍾離域喘了口粗氣,努力的維持著語氣的平靜,然後接過了夜遞過來的水杯,一飲而盡。只是……早上明明喝水就可以緩解疼痛的,可現在這一杯水下肚竟然絲毫沒有作用,疼痛依然越來越劇烈。
「再來一杯。」鍾離域勉強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將手裡的杯子遞了過去,可夜卻注意到,鍾離域抓著杯子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而第二杯水下肚,鍾離域才感覺略微好受一點,本來還想再喝,卻發現海願用奇怪的眼神向自己看了過來。鍾離域怕海願看出端疑,忙將杯子放在了桌上,淡然一笑,說道:「海願,我突然想起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和這裡的守將交代,恐一會兒啟程匆忙就給忘了,你可以先吃,我去去就回。」
「哦,那我等你回來再吃。」海願才說完,鍾離域竟然已經起身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句:「不必等我,你先吃吧,我去四哥那裡再看看。」
「曦,你覺得域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兒?」海願將頭髮綁好,將帽子也戴上,看著鍾離域的背影疑惑的問著。
「我以為,主子明白的。」曦一直看著海願的臉,看著海願的眼神。
「曦,連你都明白我,他卻傻傻的要瞞著我。」海願一笑,笑的有些淒然,她又不是真的笨,又怎麼會猜不到呢。昨日藍子寒說的話她和曦也聽的真真切切,鍾離域一夜之間竟然憔悴成這樣,難道只是因為傷口嗎?只怕就是藍子寒所說的那種蠱毒在子時發作了吧。
「主子聰明。」曦垂下頭,默默的替海願難過,海願如此聰明又有什麼好?只能更加痛苦而已。
「不必說破,由著他吧。」海願垂下頭,坐在桌邊,愣愣的出神,同時也在心裡暗自做著決定。
「主子,送飯來了,您吃點吧。」曦從小兵的手裡接過了托盤,放在了桌上。海願點點頭,拿起了筷子,一口口吃著,但吃的是什麼卻全然不知道了。
直到海願吃完了,鍾離域才差人來叫海願收拾一下出發。海願和曦出來營帳的時候,外面的馬匹已經備好了,鍾離域和鍾離燁並排牽馬站在一起,似乎在說著什麼。
見到海願過來,鍾離燁禮貌的微微一笑,鍾離域向海願解釋道:「我們打算先去昨日你問的那個山洞看看,如果是銅礦最好不過了。」
「我想會是的。」海願點點頭,來到鍾離域身邊,抬頭看著那匹高大的駿馬,她還想要和鍾離域共乘一騎的,再多在他懷裡一天也好啊。
鍾離域看海願的時候,心頭莫名的一疼,剛剛壓下去的痛感又襲了上來,猛然間,鍾離域有了一絲警覺,難道這蠱毒真的和海願有關?不然,為何看到她的時候就會發作?
「海願,你……你和曦共乘一匹馬吧。」鍾離域想著,或許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只能揮手將曦叫了過來,讓海願和曦乘一匹馬。
海願看看曦,搖頭拒絕了,轉而對鍾離域認真的說道:「我想要自己騎一匹,可以嗎?」
「海願!」鍾離域一愣,不明白海願為什麼突然要自己騎馬,雖然之前教過她的,可是她也才騎了一會兒而已,以她現在的技術,根本就連初學者都不算呢,怎麼能放心讓她自己騎馬呢。
「放心吧,我會讓曦一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應該不會有危險的。」海願燦爛的一笑,笑的非常自信。
「好吧。來人,備馬。」鍾離域略一遲疑,最後還是答應了,只不過吩咐人備馬的同時,又囑咐夜也跟著過去看看,最好挑一匹溫順又不太高大的。
過了一會兒,夜親自牽著一匹棗紅馬過來,雖然不是大宛名駒,但身形和皮毛都好,而且看著就很溫順,個頭雖然也不小,但骨架不是很大,就說說那匹馬的肉比較多些,騎著應該比瘦馬更舒服的。
「好啊,這馬看著挺光鮮的,我喜歡。」海願上前,從夜的手裡將馬韁繩接過來,那匹馬果然溫順,被海願牽著走了兩步,一點脾氣都沒有。
「主子,我服您。」曦趕緊過來,幫海願將馬拉住,扶著海願騎上了馬,然後也沒有鬆開韁繩,就那樣牽著馬在營裡溜躂了小半圈,等好海願適應了,才把韁繩給她,然後讓海願又獨自騎了半圈,再回到鍾離域他們準備出發的地方時,海願感覺基本的技術和平衡要領已經掌握了,就是轉彎的時候還有些生澀,如果不是急行的話,應該不會從馬上摔下來。
「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海願把最輕鬆美麗的笑容展露出來,然後慢慢的將馬帶到了踏雪的旁邊,等到鍾離域也翻身上馬,在他稍後半個身位的位置跟著一起走著,後面的隊伍也啟動起來,一起向回去的方向進發著。
來到之前的那個村子附近,鍾離域就已經得到了消息,說之前留下的那另一隊人已經找到了那個山洞,就直接向著具體的位置進發。
先是到了那一處水源,水很清澈,也不深,清的可以看到小溪底下的碎石和偶爾游動的魚。尋著水源往上,就是一片樹林,隱約的還能看到樹林深處有一座小山丘,鍾離域吩咐再留下一隊人在樹林外保持警戒,其他人便下馬向林中走去。
進樹林之前,夜抬頭看了看天色,因為海願剛剛學的騎馬,所以這支隊伍都沒有急行,只是正常速度來配合海願的行進速度,所以現在天色已經接近正午了。想到昨夜的情景,夜的臉上有些擔心的神情,但又看看鍾離域那一臉的淡然,便不再做聲,只是緊緊的跟在鍾離域的身後。
「昭王,瑾王。」一直按照鍾離域的命令等在樹林裡,並且守住山洞口的那一隊士兵的頭目趕緊迎了出來,向鍾離域和鍾離燁單膝跪地,稟告著:「前面的山洞裡果然有很多石頭都是藍色的,成濃濁的半透明狀,已經有人拿著石頭去找有經驗的採礦人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回復。」
「很好,本王進去看看。四哥,你先留在這裡,我有武功,若是真的有毒也可以抵禦。」鍾離域轉頭向鍾離燁點頭,因為之前聽村民說這裡的石頭有毒,所以讓他留下,他自己徑直向著前面的那個山洞走去。
「域,我與你同去。」海願從後面跟上來,走在了鍾離域的身側,怕鍾離域不同意,伸出嫩白的小手,拉著鍾離域的衣袖,一臉的祈求模樣。
「嗯,好吧。」不忍心看海願那祈求的眼神,知道她也怕尷尬所以不想要和鍾離燁留下,鍾離域點了點頭,伸手握住了海願的小手。
海願的小手細嫩滑膩,握在手裡柔若無骨,只是鍾離域一握之下,心頭猛的一顫,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向他的五臟攻擊一樣,冷汗瞬間就掛上了額角。
夜一下就發現了鍾離域的異樣,馬上走到海願和鍾離域中間,不著痕跡的將他們兩人隔離開來,轉頭恭敬的向海願說道:「夫人,我先同主子進去看看,恐裡面的東西傷了您。」
「……」海願抬頭看了一眼鍾離域那張越發蒼白的俊臉,淡然平和的一笑,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曦馬上也上前,陪在了海願的身邊。
「主子?」進了山洞,夜馬上擔憂的問著。
「那蠱毒太奇怪了,我只要一靠近海願,就會發作,如果我不看她一眼,就不太嚴重。就連我想她,也會有萬蟻蝕心的感覺。」鍾離域站在原地狠狠的吸氣,把心念平和下來,不得已對夜說了實話。而這樣的結果也是鍾離域沒有想到的。
自己對濃情、意深,又怎麼會不想她,不和她靠近呢。只是這身上的蠱毒又太過奇怪,為何只要和海願有關係的一點點事情想起,就會讓自己劇痛難忍呢。
「主子,是不是應該和夫人說清楚?我擔心這樣下去,夫人的心裡會很不好受。」夜剛剛將鍾離域和海願隔離開來也是一時沒有辦法,可現今後怎麼辦?海願畢竟是念兒的娘親,是主子心裡的女人,若是今後都不得靠近,不止主子心裡難受,只怕不和海願說清楚,就這樣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啊。
「現在還不能說,起碼要回到京城之後才行。」鍾離域搖了搖頭,其實他最擔心的是海願會用她自己去換解蠱的辦法。因為聽藍子寒的意思,他是知道真相的,就連自己發作的時間都說的分毫不差。
夜無奈,但也只能服從主子的心意,點了點頭。畢竟鍾離域等了海願三年,這三年來海願不在鍾離域和念兒的身邊,他和念兒的苦夜也是看在眼裡的,又怎麼能看著明明已經回來的人,再離開,讓主子和小世子再傷心難過呢。
山洞很寬敞,向裡面看去也很深,兩邊洞壁上有人鑿開小洞,在裡面放上了燈油,並且點了起來,所以洞裡也不是很黑暗,遠遠的向裡面看去,還隱約可以看到深處有點點的幽藍色傳來,想必就是那傳說中的銅礦石了。
鍾離域和夜快步的向裡面走去,一路上偶爾可以看到地上有小塊的礦石,夜也撿起來給鍾離域看過,兩人又都不太肯定。一直走到了最裡面,看到地上的礦石更大塊了,而且裡面的洞壁上也有很多藍色的礦石晶體鑲嵌在上面,單是看這架勢,如果這裡真的是就銅礦,那這裡蘊藏的礦石產量一定不少。
「夜,看來我們有希望了。」鍾離域看著這些或許就是銅礦石的東西,心裡一陣的滿足和舒暢。如果這些礦石都能冶煉成銅,其產量也夠大的話,就不必再依賴藍桐國,兩個的平衡局面就更穩定了。
「王爺,其實……」看著這些,夜的眉頭微微一皺,有些躊躇的開口,又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鍾離域轉身看著夜,雖然不知道夜想要說什麼,但看到他如此為難的表情,就知道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主子就是怪罪,夜也要說。其實,如果這裡的石頭真的是礦石的話,夜認為王爺先不必聲張,若是那位藍桐國的二皇子有意,我們可以和他做一筆交易,讓他交出解藥,我們寧願送個人情給他。」
夜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用這個銅礦換鍾離域平安的話,寧可捨棄了,今後再找,也好過王爺盲目的回到京城,自己去找尋解蠱的辦法要好吧。
「不行,這礦藏是天啟國的,不是我鍾離域一人的。而且這關係到兩國百姓的安定,難道用我一個人的命,讓那麼多天啟國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嗎?」鍾離域決然的否定了,但也沒有怪罪夜。他也知道,夜是為了他好,只是他鍾離域的命,不值得用千萬個百姓的幸福、安定來換。
「主子大義。」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之後再抬起頭來,眼裡已經有了濕潤。
鍾離域和夜出來的時候,夜用衣襟兜了好幾塊幽藍色的銅礦石出來,倒在地上給海願和鍾離燁看著。
海願上前拿起了一塊,那礦石是淡藍色的,半透明狀,說不上漂亮,也根本算不做寶石,但若是這些礦石真的含銅,並且煉出銅來,那這個山洞就是價值連城的一個寶藏了。
「域,這個倒是確實很像是礦石,而且顏色也像是銅礦石。」鍾離燁也拿起一塊看看,雖然他也不能確定,但畢竟藍桐國礦產豐富,就算是平日裡聽說的也不少了,所以有些印象。
「那就好,等到採礦的人來了再仔細的看看,確定下來我們就向父皇上奏,可以立刻開採了。」鍾離域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才掛上唇角,臉色就變了變,強忍著的樣子將那個本來絕美的笑容變的僵硬起來。
「主子,剛剛洞內太悶,您的臉色不好,不如我們到那邊休息一下吧。」夜馬上給鍾離域圓場,因為現在太陽已經升到了正當空,已經到了午時了,夜更知道鍾離域的痛苦。
「嗯。」鍾離域咬牙勉強的哼了一聲,就跟著夜向樹林深處,那山丘的後面走去。
鍾離燁擔心,正要跟上去看看,海願上前一步,急急的問著:「四皇子,您說這些極有可能是銅礦石?那其他種類的礦石您認識嗎?」
「沒有見過,只是聽聞而已。」鍾離燁雖然擔心鍾離域,但又不好一下就違了海願的興致,只好停下腳步先回答了她的話。
「那您給我講講好不好?比如鐵礦石又是什麼樣的?金剛石呢?您有沒有聽過金剛石可以做成鑽石?晶亮的一顆,閃閃的會出火彩的,十分的美麗。」海願又上前一步,擋住了鍾離燁又要跟去的路,東拉西扯的問了起來。
「沒有聽過。」鍾離燁一愣,隨即臉色也沉了下來。他不明白,按道理海願應該也可以看到鍾離域臉色不對,而且按照他們兩人的關係,海願應該更為擔心才對,可為什麼她非但沒有擔心的樣子,反而是連自己要去看看都擋住了呢。
「四皇子,其實,我有一句話要和你說。」海願明顯從鍾離燁的臉上看到了疑惑,和疑惑之外的那一點厭惡。那個是他弟弟,自己不關心,他當然會厭惡。
「嗯,請講。」鍾離燁的聲音又沉了幾分,他認為海願應該還是想要阻攔自己過去的。
「我只是想說:我是海願。不管我走到哪裡,都只有這一個名字而已。我是鍾離域的妻子,這個身份比什麼長公主來的都重要。」海願說完,對著鍾離燁淡然一笑,繼續說道:「他現在的樣子,我甚至不敢去看,希望四皇子看了也不要太吃驚吧。」
「什麼?你說什麼?」鍾離燁聽到海願後面的這句話就是一驚。
「他在忍痛,但他的痛也是因為我。似乎從我出現開始,就沒有帶給他多少快樂,除了痛還是痛,以前是讓他心痛,現在他是身痛。我不能再看著他痛,所以,我會想辦法為他解除一些痛苦的,這段時間,請四皇子幫忙照顧他。」
海願說完,恭敬的向鍾離燁鞠躬,臉上的表情也分外的嚴肅,卻讓鍾離燁更加雲裡霧裡的摸不著頭腦了,急急的問著海願:「我不明白,你說域他到底怎麼啦?」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但聽人說是因為我身上的毒傳給了他,可我沒事,痛的卻是他,所以我要找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人去,找一種給域解毒的法子而已。請放心吧,為了他、也為了念兒,我會善待自己的。」海願說完,轉身大步的向樹林外走去。
「主子!」曦慌忙的跟了上去,隨在海願的身後,一步不離。
「等等……」鍾離燁聽清楚了,但還是沒有完全明白,懵懂的又叫了一聲,卻發現海願的腳步異常的堅定,而且頭也不回的已經快要走出了樹林。繼而一想,鍾離燁也知道不對勁兒,忙著向鍾離域剛剛和夜走去的方向跑過去。
當鍾離燁跑過樹林,繞過山丘,正準備找鍾離域的時候,就看到夜匆匆的從面前一閃而過,手裡好像還拿著一隻水囊。
「夜!」鍾離燁叫了一聲,夜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鍾離燁也緊跟著向那個方向奔去,才跑幾步,就看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傳來了似乎是呻吟,又像是野獸嘶吼一樣的聲音,好像還在叫著:「水,給我涼水。」
「域!」鍾離燁看清鍾離域現在的樣子的時候,就感覺有一種惡寒從脊背直透全身,冷的打了個寒戰。
現在的鍾離域靠坐在那塊石頭後面,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那張絕美的俊臉除了汗水就是一批啊青白之色,五官都幾乎因為緊咬的牙關而移了位,頭上的髮絲已經有大半散落下來,被汗水打濕顫在臉頰和頸間,樣子除了狼狽,更讓人看了心疼。
「四皇子,主子現在幾乎是神智不清了,而且就算想要回答,應該也不行了。」夜將手裡的水袋給鍾離域遞過去,鍾離域一把抓過來,仰頭大口的喝著。他發現喝水確實可以緩解蠱毒發作時候的疼痛,而且水越冷,喝進去效果也越好;只不過現在是正午時,發作的最嚴重的時候,所以即使不停的喝水,仍然還是痛的肝膽俱裂一般。
「知道是什麼毒嗎?竟然如此折磨人!」鍾離燁想要上前,扶著他,看看如何能夠幫他緩解一下痛苦,可是手才一碰到鍾離域的肩膀,就聽到他痛的幾乎發出叫聲來,嚇的忙把手拿開,蹲在鍾離域身邊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他。
「主子現在猶如萬蟻蝕心,全身更是每一處都猶如被鋼針猛刺一樣,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碰到主子一點的。」夜解釋著,但也只能蹲在一邊,同樣的無能為力。
鍾離燁又問道:「要多久才能緩解?」
「大概要過了午時吧,昨晚子時也發作了一次,過了之後主子睡了一會兒。」
「那……只能等嗎?」
「嗯。主子又要強,不肯讓夫人知道。」夜沒有辦法,更替鍾離域難受,不能說,也沒有心愛的人陪著他共度難關。
「他身上的毒,真的是因為……因為海願?」這個名字鍾離燁還是叫的不習慣,但他還記得,剛剛海願和他認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叫海願。
「也許是,也許不是,主子都確定不了。」夜再次搖了搖頭。
「不能確定?可是海願她已經離開了,說是去給域找解毒的法子。」鍾離燁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為什麼鍾離域不肯說給海願聽,海願卻認定了是她的責任?那她那麼一副決然的樣子,又是要去哪裡找解藥?
「什……什麼?四哥說……說海願去……去了哪裡?」聽到海願的名字,鍾離域猛的睜開眼睛,咬牙隱忍著劇痛問著。海願是他的希望,是他心底最深刻的愛戀,為什麼她這麼傻,居然都不說一聲就走了。
「她只是說讓我照顧你,她去給你找解藥了,說會回來的。」鍾離燁驚訝的眨巴著眼睛,卻不知道究竟怎麼才能說的明白了,為什麼一個忍痛,一個決然,又都是為了對方,深愛如此確實無憾了。
「夜,去……去吧海願找……找回來。」鍾離域虛弱的又閉上了眼睛,但牙咬的更緊,他實在沒有辦法起身,否則一定快馬奔馳而去,將海願追回來,緊緊的擁在懷裡。
而剛剛在樹林外,海願大步的走出樹林,看了一眼樹林外的幾匹馬,逕直的來到了鍾離域的那匹「踏雪」的身邊,伸出小手試探性的摸了摸踏雪的脖頸。
「踏雪」很溫順,海願摸它也沒有躲閃,更沒有嘶鳴,還乖順的底下頭,似乎在向海願表示著友好。
「踏雪,借你的腳力一用。」海願輕輕的拍了拍踏雪低下的頭,轉頭對曦說道:「曦,帶我去藍桐**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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