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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091 念兒認出自己了嗎? 文 / 魔藍

    091念兒認出自己了嗎?

    海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鍾離域懷抱的那個漂亮的寶寶,像他,幾乎是和域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但卻有一雙溫柔的眼睛,那雙眼睛正透過鍾離域的肩頭,向著海願這邊看過來。舒骺豞曶

    那一刻,海願明白了什麼叫恍如隔世,那種驚濤駭浪拍擊心頭的震撼感襲來,讓海願猶如一個即將溺水的人,無法呼吸,只能聽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和血管裡熱血幾乎要衝出身體的感覺。

    一隻手還緊緊的抓住門簾忘記了放開,海願的腳卻不由自主的邁出了門檻,讓手裡粗糙的帆布門簾從掌心滑過,擦的稚嫩的肌膚生疼;每邁出一步,海願都有一種虛脫的無力感;彷彿周圍的一切人、聲都不存在了,世上獨獨只剩下那一對父子的身影;週遭的一切都變的灰暗下來,唯有瞳孔間的那一張臉在漸漸的清晰。

    一步,又一步……

    忽地,一群孩子湧了過來,那是之前去學堂的孩子們都回來了,往各自的屋子裡面跑著,亂糟糟的擠成一團,將海願的身子擠的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再抬起頭時,竟然發現之前那讓自己恍惚失神的人影竟然消失不見了。

    域,你去哪裡了?寶寶,寶寶呢?海願一下慌了,眼神四下尋找著,前面沒有,那會是去了後面嗎?

    鍾離域是帶著念兒來吃西瓜的,自從三年前這裡種下了第一次早熟的西瓜開始,每到西瓜收穫的時候,鍾離域都會帶著念兒來這裡。因為這些西瓜是海願的方法種出來的,真的是又大又甜,而且比正常西瓜都要早熟半個多月。

    「念兒,吃西瓜。」將念兒放在膝蓋上,鍾離域從小桌上拿了一塊西瓜放到念兒的面前。

    可今天的念兒卻不同,沒有低著頭,也沒有看鍾離域手裡的西瓜,那一雙從來不凝神的眼睛竟然一直盯著剛剛過來路上的某一處,雖然不說話,但那眼神中竟然有了些小小的波瀾。

    「念兒,在看什麼?」順著念兒的視線,鍾離域也向那個方向看過去。他發現念兒這幾天的不同,所以都會時刻注意著他感興趣的事情,但現在,除了那一群剛剛從學堂回來的孩子們,似乎沒有其他更特別的地方了。

    「父王知道了,念兒想讀書了。」鍾離域溫柔一笑,伸出大手在念兒的小腦袋上摸了摸。是啊,自己比念兒還小的時候就開始讀書識字了,身為皇子,確實要比同齡的孩子多了許多的規矩,卻又少了很多的樂趣。

    念兒雖然不說話,可他並不是不會說,也不是聽不到,那就應該也是要讀書了。原來自己疏忽了,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還要讓念兒來提醒。想到這裡,鍾離域微微有些自責,自己總是向別人解釋:念兒只是不喜歡說話而已。可心裡又何嘗不是把念兒當成特別的孩子呢!

    「念兒,父王疏忽了,整天只想著自己,都沒有注意念兒已經長大了呢。明天開始,父王找最好的教習來。如果念兒喜歡什麼,就告訴父王,騎射、武功,父王都可以親自教你哦。念兒,其實父王很厲害的。」

    把念兒的小身子擺正,鍾離域雙手捧著念兒那張過分漂亮的小臉,很認真、也很自負的說著,語氣裡有著滿滿的驕傲。

    「娘親……」念兒的頭無法扭向別處,眼神卻偏向了另一邊,粉嫩的唇瓣微微顫了一下,吐出了這兩個字。只是這次說的比之前更清晰!

    「嘩啦」一聲響,是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而且聽起來很近。鍾離域也尋聲看過去,就看到一個嬌小、瘦弱的身子猛的蹲在地上,撿著地上的一片片摔碎了的瓷片。

    只是,那雪白的瓷片上有著猩紅的血跡,是鋒利的碎瓷片割傷了海願稚嫩的指尖,但她卻不知道疼了。雖然努力低著頭,但卻忍不住淚水「辟辟啪啪」的滴落下來,有幾滴滴到了破碎的瓷片上,和那指尖流出的鮮紅的血跡混合在一起,把那血稀釋成了淡粉色,卻更加瑰麗無比。

    海願本來向後面跑去,想要找找域和寶寶的,即使現在不能相認,讓她多看一眼也好啊。偏巧這時候一個小廝端著一壺茶過來,後面聽到有人又叫他,看到海願就說道:「幫我把這個端到那裡去吧,王爺不會怪罪的。」然後就轉身跑了。

    海願順著那小廝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籐椅上坐著的一大一小兩個人,看著手裡的茶壺,知道這是上天的恩賜,給自己一個如此近距離看看他們的機會,海願努力的深呼吸幾次之後,才走了過去。

    只是海願沒有想到,在她將要走進的時候,在她近到可以聽到他們父子說話的時候,寶寶那稚嫩的聲音傳來,那麼清晰、透亮,猶如天籟、宛若聖音的叫了一聲:娘親!那個聲音和海願在夢中聽到的一模一樣,那麼嬌柔軟糯,卻帶著堅韌,也給了海願全部的力量。

    而更震驚的是,當海願含淚看過去的時候,卻對上了寶寶那一雙清澈的眼睛。那猶如深湖的眼眸中有自己的影子,雖然他的小臉還向著鍾離域的方向,但海願清楚的看到,寶寶是對著自己叫出來的那聲:娘親!

    這是心靈相通嗎?還是骨血至親?海願從寶寶的眼神中看到了肯定,她知道寶寶能夠認出自己的。不過自己換了什麼樣子,寶寶還認得自己!

    所以海願不只是震撼,對她來說是比再世重生更激動的一種感覺,身上全部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直到手中的白瓷茶壺滑落在地上,滾熱的茶水把腳背燙的生疼,海願才回過神來。

    抑制不住淚水,卻要嚥下全部的苦澀和激動,因為海願看到了鍾離域因為好奇而看過來的目光,但域的目光卻是疏離而不屑的。所以海願只能猛然蹲下身去,撿拾著那鋒利的碎片,用來掩蓋自己此時的心慌和無措。

    她必須隱忍,還不到時候。海願知道,如果現在自己站起來,走到鍾離域面前說:我是海願!那等著自己的將是……

    「去包紮一下吧,別撿了。」海願的面前多了一雙黑色的鹿皮靴子,頭上是那磁性低沉的嗓音,卻沒有帶著任何的感情味道,只是平淡的一個交代而已。而當海願抬起頭來,想要認真的看他一眼的時候,卻只看到那雙鞋子向後一轉,一雙後腳跟在眼前越走越遠。

    「怎麼啦?沒事吧。」竇青山聽到聲音跑了過來,就看到海願面臉淚痕的看著王爺離開的方向,再看看她從指尖滴下的鮮血,以為她是疼的,也以為她怕王爺怪罪,忙出聲安慰道:「沒事,王爺不會怪罪的。走吧,我給你包紮一下。」

    海願幾乎沒有聽到竇青山在身邊說了什麼,只能機械性的隨著他的拉動站起了身子,但眼神卻一直看向鍾離域離開的方向。因為她看到,寶寶那漂亮的小臉蛋爬在鍾離域的肩膀上,正從他的頸窩向自己這邊看著,一直的看著。

    「那個是……瑾王?」海願看著給自己包紮手指頭的竇青山,尋思了好久才問出來。

    「嗯,是啊。瑾王其實是很好的人,所以你不用怕他。」竇青山看著海願纖細的指尖,再看看上面幾條深深的傷口,很奇怪她的手怎麼那麼細嫩,一雙手都美的好像女孩子一樣,不,其實比普通少女的手更美。

    想到這裡,竇青山偷眼看了海願一眼,看到了海願正愣愣的出神,似乎在想著什麼。既然她沒有發現,竇青山又把視線向她的脖頸看去,修長柔美的,沒有一點喉結的突起;就算是十四歲的少年,也不該如此吧。而且……她有耳洞。

    竇青山微微一笑,手下給海願裹傷口的手輕了幾分,隨即說道:「兩年前,是王爺救了我和我娘的,現在又給了我這樣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去年楊管事走了,王爺竟然直接升我做了管事,還十分的信任;所以我最知道王爺是好人,你可以安心的待在這裡,如果實在害怕,以後王爺再來,你可以在屋裡的。」

    「不,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心慌。」海願慌忙的解釋著,卻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頓了一下才說道:「那個寶寶真漂亮,像是……像是我弟弟。」海願只能違心的這麼說著,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在別人眼裡,也不過就是個少年而已。

    「念兒?是啊,念兒漂亮又可愛,而且十分的聰明,會開各種各樣的鎖具。」竇青山笑著給海願解釋著,將她手上的白布打結繫好,說了聲:「好了,不要沾水。」

    「他叫念兒!」海願的心頭猛的一顫,她終於知道寶寶的名字了。叫「念兒」,真好聽的名字,是域取的吧!念的難道是……是自己嗎?

    海願忍不住在唇上綻放出一個安心又幸福的笑容來。雖然域剛剛就在自己的面前,卻邁開腳步和自己遠去了,可他心裡還有「念」,那就足夠了。

    「小海?」看到海願臉上的笑容,竇青山猛然間有種恍惚,心頭似乎有棵嫩芽鑽了出來,在心上生了根。

    「青山,王爺常來嗎?」海願顧不得手疼,伸手抓住了竇青山的衣袖,急急的問著。

    竇青山看看自己袖子上的那一雙細白的小手,在看看海願那一雙閃著希翼的眼睛,心頭又澀澀的一酸,那棵剛剛才冒出來的小嫩芽似乎就被場酸雨打濕了一般,有點蔫蔫的黃了下去。

    「小海,王爺他……」努力的嚥下了那種說不出的彆扭感覺,竇青山覺得自己該勸她一下,起碼應該讓她知道,王爺身邊是容不得女人的,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所以一句話卡在哪裡,不上不下的哽著難受。

    「豆哥哥,阿娘叫你過去。」一個小男孩跑了進來,叫著竇青山。

    「哦,知道了。小海,你去嘛?」竇青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問,但下意識的,想讓小海見見他娘,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卻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哦,好。」海願也是茫然一愣,不知道竇青山的意思,但他是這裡的管事,或許他娘也在這裡管事?可以幫自己分配夥計?想到這裡,海願點點頭,跟在了竇青山身後。

    竇青山沒有去後院或是廚房等那些做活的地方,而是想著南邊的一個小房間走去。這間小屋是個小套間,外面兩張床,只有一張有被褥。竇青山直接掀開簾子進去,海願就看到屋裡小一些,但是個單間,靠窗戶的床上坐著一個婦人,正縫著一件衣服。

    那婦人看到竇青山進來,把手裡的衣服展開,向著竇青山招了招手說道:「小豆,快來,讓娘比比看這件衣服做的合適不。」

    「好。」竇青山快步的走了過去,就把身後還立在門邊發呆的海願露了出來,那婦人看到屋裡還來了人,忙熱絡的招呼著:「這是新來的?快來阿娘這裡坐坐,以後常過來陪阿娘說說話兒哈。」

    海願嚥了下口水,卻掩不住心中的吃驚,邁開一步,卻又把腳收了回來,忍不住就脫口而出:「您的腿好了嗎?」海願沒有想到,世上竟然有這樣巧合的事情,這個婦人居然是三年多以前,那對在街上被人打的母子啊。海願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小賊叫小豆!(如果忘了這一段的親可以翻看前面的62章哈)

    再看看身前已經長成青年的男子,海願沒有想到,三年而已,那時候的小豆現在的竇青山,他竟然長的這麼大了?那時候他有十五嗎?還是說是當時太過瘦小,營養不良?

    「腿?好了,阿娘的腿早好了。不受冷、不受潮,也不做重活就好了。現在阿娘都能走了。」說道這裡,那婦人便站了起來,在床邊走了兩步,雖然步履蹣跚、有些踉蹌,但真的比當初海願見過的,只能在地上爬的狀況好了太多。

    「小海,你怎麼知道,我娘的腿不好?」竇青山一愣,轉身看著海願,很仔細的看著。而此時,他竟然從海願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那感覺震的他一顫。似乎記憶裡有一種叫做感激的東西湧了出來,可卻並不真實、不完全,因為眼前的人,除了那眼神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印象了。

    「我……」海願狠狠的咬了咬唇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她能從竇青山的眼神裡看出探究和疑惑。他會相信嗎?會認出自己嗎?只是一個偶然的交集,他或許還能記得當初的那個自己,但一定不能相信自己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吧。

    「小海,你跟我來。」拉過了海願,竇青山向他娘點了點頭,直接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這尋安居的最後面,靠近後院的一處瓜棚下面才停下來。竇青山再次仔細的看著海願,最後問了一句:「你是恩人?那晚,擋住那些打我的人的是你對不對?」

    「啊?!」海願一驚,他沒有想到竇青山真的會認出自己,這怎麼可能!就連域剛剛站在自己面前都沒有認出來,他怎麼只憑一面之緣就認出了自己呢?而且自己已經完全變了樣子,變了聲音,就連年紀都改變了啊!

    「我的眼睛不太好,白天的時候可以看到東西,晚上就很模糊,所以那晚,我只記住了你的眼神。」竇青山說著,伸出一雙已經是成人的大手,遮住了海願的臉,只露出那雙清澈的眼眸,仔細的看著,歎了口氣說道:「你的眼神可以洗淨人的心靈,我便永生永世都不會忘。不知道為什麼三年來你居然沒有變化,但我知道是你。」

    沒有變化?海願微微一愣,才明白了竇青山的意思。他的眼睛或許就是夜盲症,所以他應該只是模糊的記住了自己當時的輪廓,加上那時候他被打的暈頭轉向,沒有看清自己的模樣再正常不過了。

    「你,你當時才十二、三歲的樣子。」海願一笑,沒有否認。她感謝還有人可以認出她,即使是個幾乎毫不相干的人。

    「其實那時候我都十五、快十六了,只是沒有吃的,除了瘦就是矮,也常被人欺負。」竇青山一笑,繼而說道:「如果不是後來遇到瑾王,他收留我們母子來到尋安居,我們的生活還是沒有著落的。」

    「那當初不是給了你……」海願猶記得,當初自己把佛珠給了他們母子,鍾離域又讓曦去贖回來了,想著鍾離域應該不會太小氣,給他們母子的銀子足可以應付很久才對啊。

    「恩人當初給的佛珠馬上就被一名女子買走了,本來給的銀子足夠我們母子過上好日子的,只是……」小豆歎口氣,咬了咬牙,才繼續說道:「沒有想到我爹竟然回來了,見我們母子過的好一點,就搶了我們的錢去嫖、去賭,好多的銀子啊,都沒有了。我們的家也是這樣散的,娘的腿其實也是他打的。後來他欠了賭債去偷、去搶,被官府羈押了,我們母子才算是真正的脫離了苦海。」

    這時候海願才明白,原來這對母子並不是孤兒寡婦,而是有個無良的男人將他們迫害自此的。

    「可是,恩人,你又為何來到這裡?」竇青山說完了,胸口的氣似乎也平了,這才想起海願的事情來。本來在他想來,或許恩人過的也不好,加上女子本就嬌小,這些年沒有長大也是應該的。

    「我……」海願低頭皺了皺眉,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但明顯的,竇青山應該並不知道自己和域的關係,而域將他們母子收留進來,應該也只是出於單純的善意,根本想不起來當初曾經就幫過他們母子的。

    畢竟,一對街上乞丐、偷兒一樣的母子,確實沒法讓高高在上的瑾王看上一眼的,而且海願知道,就算現在尋安居裡的人,鍾離域都不一定能認識的完全。不是他高傲,而是本身他性格如此,能入他眼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了。

    想到這裡,海願抬起頭對上竇青山的眼睛說道:「我來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也是要報恩的。」

    「瑾王嗎?」竇青山馬上就想到會是這種可能。

    「對,是瑾王。所以我想你能幫我,讓我有這個可以報恩的機會。」海願不想騙人,但她實在沒有辦法再找到一個更合適的理由了。

    「我懂了,我又何嘗不是想報恩呢。」竇青山笑了一下,竟然伸手拍了拍海願的肩膀,說道:「難怪你要扮成這樣子了,聽說瑾王身邊是不容女子靠近的。」

    「呃……」海願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男裝,倒是奇怪竇青山現在眼神怎麼又好了,別人都沒有看出來的事情,他居然就看出來了。

    「你這裡有耳洞。」竇青山伸手指了指海願的耳朵,笑的很得意。他乍一看也以為海願是個俊美的少年呢,畢竟男人那樣的美貌也不是沒有的,比如瑾王、比如靜王,都是比女人還要美的男人。

    可直到自己心頭的那絲漣漪盪開,才知道小心仔細的去觀察一番,也就一下明白了她要隱藏的秘密。這或許就叫「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吧,自己不是亂,而是關心則豁,豁然開朗的豁。

    於是,海願和竇青山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她感覺自己後面的事情似乎有了眉目,起碼有人認識她了,知道她是海願了。

    而當晚……

    「娘親!」念兒嬌弱無力的聲音一直念著。

    鍾離域抱著念兒嬌小的身子,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看著面前那幾個低頭圍攏在一起研究了好半天的幾個御醫,心裡就是一陣又一陣的犯堵。

    這些御醫永遠都說不出病症的所以然來,就算知道些皮毛,似乎就沒有治好過什麼人。之前的海願如此,現在的念兒亦是如此。

    「念兒還在發燒,先開幾貼退燒的藥來。」鍾離域壓低了聲音吼著,如果不是怕懷裡的念兒被自己的吼聲嚇到,他一定吼到房頂都掀開,他鬱悶了很久了。

    「可是……王爺,小世子身上無疾,又該從何下藥呢?」御醫慌了,都跪了下來。只是下藥講究對症啊,現在他們裡外的檢查了幾遍,小世子的身上沒有傷痕、脈象也正常,更是沒有什麼內患、隱疾,只是無名高燒而已,可越是這樣,就越是不能胡亂下藥啊。

    「喀嚓」鍾離域懷裡還抱著裹緊了被子的念兒,沒法出手,可腳下的木質腳踏被他一下踩了個粉碎,那斷開的木屑露著白茬,刺的那幾個御醫都是脖頸一寒,哆嗦了一下。

    「為什麼查不出病因?念兒之前就是體弱,也常常生病發燒的,先開藥出來,馬上去煎。」鍾離域就不明白了,沒有病為什麼就發燒?身為御醫怎麼就查不出病因?

    「要不……」其中一個御醫哆嗦的更厲害了,想想自己要說的話,心裡有些沒底,但卻有真的沒有其他法子,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不如請個法師看看吧。」

    「滾!」鍾離域一腳將腳下已經踩斷的腳踏踢飛出去,他真是沒有想到,幾個御醫在一起研究了半夜,居然就是想出這樣的一個可笑的法子來。

    「娘親……」念兒又輕輕的叫了一聲,從他開口說話以來,一直就只有這兩個字而已,卻叫的鍾離域揪心,那是一種無力和無奈的交織;若是念兒開口要其他的東西,哪怕就是天上的星星,鍾離域也要想辦法去試試,可是唯有這個,他力不從心啊。

    「念兒,娘親在我們身邊呢,娘親雖然不能像父王這樣抱你,但可以一直都看著你。念兒乖,喝點水吧。」鍾離域伸手又摸摸念兒滾燙的額頭,從一邊的矮几上把一個小水壺拿了過來,用手試試溫度,將壺嘴湊到了念兒的嘴邊。

    那是一把白瓷的長嘴壺,壺嘴很細,給念兒喝水不會嗆,所以鍾離域經常用它給念兒晚上餵水喝。只是這次,念兒感覺到那涼涼的壺嘴碰到了唇邊,竟然使勁的咬緊了牙關,挺著小脖子就是不開口,也不肯。

    「念兒,喝一口,不然會很難受的。」鍾離域在念兒耳邊柔聲的哄著,然後又用壺在念兒的口邊輕輕的觸了觸,希望念兒能夠喝一點進去,只是念兒突然一揮小手,用力的將那只湊到嘴邊的壺推開了。

    「嘩啦」一聲,鍾離域因為一心都在念兒身上,沒有想到念兒會突然伸手來推,手一滑,那只白瓷壺就摔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而那摔碎瓷壺的一聲響,卻把念兒嚇的一個激靈,一直緊閉的雙眼也微微睜開一下,看到了那一地的碎片之後,竟然「哇」的一聲哭開了,同時大聲的叫著:「娘親……」

    鍾離域慌了,手忙腳亂的將念兒連同裹著他小身子的被子一起抱了起來,在地上一邊走、一邊悠、一邊哄著:「念兒不哭,念兒不怕,父王不是故意的。」而其實,鍾離域的心裡更怕、更驚。

    因為念兒很少哭的,這樣的大哭更是從來沒有過。念兒還在襁褓中的時候,他愛笑,可是卻笑的鍾離域心酸,因為那笑容像極了海願的溫柔;念兒稍大點的時候,他也不會哭,甚至整天都不吭聲,也不愛動,都只是低著小小的腦袋,專心的擺弄著他喜歡的鎖具。

    但這次,念兒卻放聲的大哭著,哭的鍾離域心慌、害怕,那一聲聲悲切哭嚎中叫出來的「娘親」,更是好像把鍾離域的心都撕碎了一樣,狠狠的疼著,滴著血,卻無能為力。

    「念兒……」鍾離域把懷裡的念兒連同那床被子都抱的緊緊的,聲音裡都帶著哽咽,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告訴他,他該怎麼做,他做為一個父親卻不知道寶寶在哭著叫「娘親」的時候,該怎麼做。

    「二師兄,念兒怎麼啦?」月痕一邊焦急的問著,一邊走了進來,懷中還抱著一個襁褓,裡面是已經睡熟了的剛剛滿月的小寶寶。

    「月痕,念兒發燒,卻一直叫著……叫著娘親。」鍾離域看到月痕就好像看到了救兵,他知道月痕也是娘親,雖然是別的寶寶的娘親,但這個時候,湊合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羽,你來抱。」月痕將懷裡的寶寶交給了隨後進門的穆子羽,穆子羽顯然還不是個好爹爹,慌手慌腳的接過寶寶,卻是雞手鴨腳的抱著,那姿勢比起鍾離域來說差的遠了。

    「來,念兒給我。」月痕上前,先是摸了摸念兒的頭,繼而從鍾離域的懷裡將念兒接了過來,一邊柔聲的哄著,一邊輕聲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曲調柔和委婉,倒是讓念兒的哭聲慢慢的小了下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念兒哭累了,還是不那麼難受了,又或是在月痕的懷裡真的找到了娘親的感覺,慢慢的連細細的抽泣聲也聽不到了,再之後則是在月痕的懷裡沉沉的睡著了。

    看著念兒熟睡的小臉,和臉上那兩條晶亮的淚痕,月痕輕輕歎了口氣,看了看鍾離域說道:「二師兄,你想過嗎?念兒真的需要一個娘親。」

    鍾離域也同樣的看著念兒,心中卻是百味雜陳,而最明顯的兩種感覺卻是苦和澀,嘴角微微一勾,鍾離域很想笑,卻真的笑不出來,最後同樣的拉平了嘴角,歎息了一聲。

    「二師兄,你不需要王妃是一回事,但念兒卻不能沒有娘親。或許……或許這兩件事情並不衝突,沒有人逼你去接受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但你可以讓念兒選擇一個合適的娘親在身邊。」

    月痕的話,讓鍾離域一楞,隨即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難道只是為了我的兒子,就連累了一個女人的終身幸福嗎?我心中只有海願一個,所以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一眼,但我卻不能為了有人來分擔我心中的苦,而違心的接受一個女人,自私的讓她把母愛奉獻給念兒,卻得不到我的一點點回報。」

    在這一點上,鍾離域是堅持的。他也曾想過找個合適的女人,只要她對念兒好,念兒又喜歡她就可以了,若大的王府裡,怎會容不下一個女人呢;可鍾離域更明白自己的心,他再也無法把感情分給另外的一個女人了;而又有什麼樣的女人,會犧牲掉自己一生的幸福,只會為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呢!鍾離域不想強迫任何人,所以他寧願自己苦。

    「唉……」月痕再次歎了一聲,鍾離域的一番話算是真情至性的,也是一個響噹噹的男人最深刻的責任心,他們還能再勸什麼呢。把念兒輕輕的放回了床上,伸手又摸了摸念兒的頭,說道:「不是燒的很厲害了,估計只是上火了吧。」

    「月痕,那你以後能不能常來?」看著床上睡的香甜的念兒,鍾離域的語氣是帶著懇求的。

    「當然可以,之前沒有做娘親的時候,體會不到寶寶的需要和心情,現在懂了,知道了念兒的苦,如何念兒願意,可以叫我……」

    「叫姑姑就好。」月痕還沒有說完,穆子羽就慌忙的打斷了她的話。

    月痕狠狠的白了穆子羽一眼,但轉而又感覺他說的其實有道理。鍾離域現在這樣堅決,大概也是海願離去才三年而已,這份情難道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嗎?若是今後有了合適的女子做念兒的娘親,自己可真是多此一舉了。

    「……」鍾離域又是何等的聰明,看看穆子羽和月痕,淒然的一笑,卻沒有分辨。他對海願的那份情,只要他自己明白就好,不需要解釋,也根本不用承諾,因為從他認定了海願的那天開始,她就是他一輩子的唯一了。

    「其實,有空的時候可以多帶念兒出去玩玩兒的,現在天氣越來越暖,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應該對念兒有好處的。」月痕是想著,如果鍾離域真的不娶妻了,那念兒就是獨身一人而沒有兄弟姐妹了,所以還是應該找其他的小孩子多玩玩,不然他那本來就寂寞的童年該多麼的清冷啊。

    「嗯,尋安居我們白天才去過的,念兒今天還看著那裡的孩子讀書回來,看到出神呢。」鍾離域想起了白天念兒的眼神,開始想著明天給他找個教習的事情了。

    只是,鍾離域沒有想到,念兒這一病就是好幾天,每天白天還好一些,到了晚上就喃喃的叫著「娘親」,雖然不是高燒了,但也總是渾渾噩噩的,沒有像之前那麼有精神了。

    「主子,尋安居的竇管事送來了兩隻西瓜。」夜從外面進來,相鍾離域稟告著。

    「嗯,賞了銀子,讓他回去吧。」鍾離域的心思全都在念兒的身上了,哪裡還有心思想著什麼西瓜,夜點點頭,也知道鍾離域的心情,轉身退了出去。

    竇青山在廳堂裡等著,倒不是等著什麼賞賜,而是想要向鍾離域匯報一下最近的情況,因為西瓜收了準備賣,地裡下一茬的莊稼也該種了,還有一些往來的帳目,尋安居的日常開銷等等需要核對一下。雖然鍾離域總是說不用說了,但竇青山卻一直都很負責,每個月的這個時候都要來匯報的。

    而這次等來的卻是夜,竇青山知道,如果鍾離域沒有要緊的事情,是不會不出來見自己的,忙關心的問道:「王爺身體報恙嗎?」

    「不是王爺,是小世子生了病,已經幾天了,還在時不時的燒著,御醫又差不出結果。」因為竇青山是自己人,又是真心的關心,所以夜就將實情說了出來。

    「小世子發燒啊!那正好我送來的西瓜可以去火、利尿的,給小世子多吃些,興許就好了呢。」竇青山忙說著。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若是有了感冒發燒什麼的,他娘就會給他買塊西瓜吃,吃過之後小解幾次,也就好了。雖然這不是什麼偏方,但也是個不用吃藥的好法子,而且比那些藥來的還管用呢。

    「好,那我和王爺說說,你先回去吧。」夜點點頭,倒也是信了,因為民間的百姓總是有些小法子治大病的。並且真的就回去向鍾離域如實的稟報了。

    「那就切一塊來試試吧。」鍾離域皺眉想了想,雖然不全信,但是感覺這水果吃了也沒有壞處,便叫夜將一隻西瓜抱了進來,切開一塊拿給了念兒。

    念兒燒的沒有精神,這幾天還時不時的要吃些苦藥,嘴巴裡本來燒的就干,加上藥味苦的難受,所以一見到西瓜就接了過來,低著頭吃的很快,吃過了似乎還想吃,抬頭向那桌上的西瓜又看了一眼。

    「再切一塊來。」看到幾天沒有吃飯,就是喝了些米湯的念兒居然一口氣就把西瓜吃了,鍾離域倒是開心不已,忙著親自給念兒切下了一塊,送到了念兒的嘴邊。念兒吃的很甜,這塊也吃完了才抹了抹小嘴,接著就嘟起小嘴,做了個「噓」的口型。

    鍾離域笑了,夜也明白了,忙著捧了一隻小尿壺過來,給念兒噓噓。而且就如竇青山所說,念兒吃了西瓜,噓噓了兩次之後,也真的精神了許多,看在鍾離域的眼裡,幾天來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而當晚,念兒睡的很安慰,沒有再發燒。鍾離域把念兒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臉貼著念兒的小臉一起睡著。其實鍾離域是怕念兒半夜再燒起來,自己會不知道;只是鍾離域這幾天來擔心又失眠,耗去了不少的精力,現在總算是放心下來,竟然也沉沉的睡了過去。

    夜深了,就連月亮都用雲彩當被子蓋起來,一起睡去了。可瑾王府外卻多了一個嬌小的身影,來回焦急的徘徊著,並不時的跳著腳向裡面看,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進去,或是有一雙千里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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