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心裡氣得厲害,朝夕相處的,說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也是騙人。原本想著她們都是宮裡賜下來的,能跟著自己出了宮,自己自然要替她們好生謀劃,平日裡大家和氣地相處。沒想到為了一個素未謀面,半點也不相干的人,粉桃不過同情心氾濫,居然要挾起自己來,這叫小小如何不寒心?
掙脫了天賜的手臂,給他使個眼色叫他先進內室去,小小便冷了臉叫墨蘭兩個:「不用管她,若是她愛跪,只管跪著就是。若是你憐惜灼華,大可盡你自己的能力去支援她。可惜我不憐憫她,所以叫我搭救她也好,收她進府也好,都是不可能的。」
粉桃哀鳴一聲:「夫人,您就行行好吧!奴婢下輩子結草啣環,好生報答您!」
小小冷笑:「你這輩子就是奴婢的命格,還跟我談什麼下輩子?」
粉桃一聽,癱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向小小。
小小便知道,粉桃不能留了。她也曉得身邊這幾個能出來到自己身邊的丫頭,個個在宮裡頭只怕都是心裡不安生的主兒,要不然也不能掙到這個名額,離了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而粉桃比較特別,她是從太后宮裡出來的,想必太后是念在同她祖母的一場情誼,指望她跟著小小,有個好姻緣,好結局,這才將她送到自己身邊的。
不過太后大概也沒有想到,這個姑娘如此「特別」吧?
小小還是很懷疑,僅僅是因為身世上的相同,就讓粉桃產生共鳴,捨出臉面和前途以威脅為手段也要搭救灼華麼?她看著呆坐的粉桃,突然問道:「若是灼華入府,你就不再是一等丫頭,去到園子裡頭做個粗使丫頭,你可願意?」
粉桃眼中放出光彩連忙端正跪好點頭道:「奴婢願意。」
小小邪惡地一笑:「可是我不願意!」
不去看粉桃瞬間呆滯的臉,她轉身吩咐墨蘭和剛轉來的青竹:「自今日起,粉桃就去大花園子裡頭做粗使丫頭,這邊就不用她伺候了你們兩個跟她把手上的事情交接一番,分著管了就是。至於灼華姑娘……」
她沉吟了一下,青竹趕緊稟報道:「奴婢已經將夫人的意思跟鄭管事和周護衛說了,鄭管事說讓您不用擔心,他自會好生處理。」
小小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道:「你們兩個一起,給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讓周護衛派二十個護衛跟著,去給我砸了摘星樓!」開玩笑,灼華存的什麼心思,摘星樓的人肯定曉得,說不定還在背後推波助瀾呢,不出了這口氣,她怎麼甘心?
又吩咐紫玉:「去請鄭媽媽、孫嬤嬤和龐嬤嬤過來。」
說罷轉身便進了內室。
天賜看著她直笑:「你這又是何必呢?」
小小一瞪眼:「怎麼?心疼了?告訴你,敢跟我搶男人這事兒沒完!」
天賜聽見心中一軟,走過去將她圈在懷裡哄道:「好好好,只要你高興就成。
我只是怕經此一事你這河東獅的名號可就響噹噹地坐實了。」
小小笑道:「我還怕這個不成?就是怕你往後出去,人人都要說你懼內,倒了葡萄架了!」
兩人調笑幾句,外頭墨蘭和青竹便過來了。
小小讓他們倆進來一看,兩人穿著一樣的衣裳,都是新做的粉紅色織流雲紋的彩錦右衽掐牙小襖兒,腰繫百花撒地月白色宮綢襦裙,配齊了香球、響鈴、壓裙。墨蘭頭上插著一支赤金如意釵,一朵堆錦宮花,手上也是赤金蝦須鐲;青竹則是一支落花步搖手上帶了兩個碧玉手釧。
這一身走出去,怎麼看都是兩位富貴人家的小姐,哪裡像是丫頭?
可小小有心想要打灼華和摘星樓的臉,還覺得不甚滿意,親自開了首飾匣子,取了一對碧玉紫荊的釵子給青竹又取了一支赤金銜珠步搖給墨蘭,這才打發她們出去。
鄭媽媽跟孫嬤嬤幾個過來的時候,已經曉得了事情原委,都贊小小處置得當,卻不明白又叫了她們來做什麼。小小也是吩咐她們按最好的裝扮起來,自己也取了衣裳換過,帶了最喜歡的那套紅寶的頭面,做起出門的打扮。
天賜只是瞧著好笑。小小這般吃醋的模樣,倒叫他心裡安定不少。不過一個妓女罷了,由得她耍弄就是。再說小小自然是有分寸的,也不怕她胡來,就是真有個什麼事情,她還是郡主身份,自己又是這餘杭的父母官,難道還怕了不成?
且說摘星樓的管事用一頂青布小轎抬了灼華給安園送去,誰知連門也沒有讓進,只說了幾句話,對方便出來好些膀大腰圓的護衛攆他們走。那管事的龜公哪裡敢跟他們生事?趕緊又抬了灼華轉回去,一路上少不得嘮叨幾句,無非就是灼華是個賠錢貨,送上門去別人都不要,放在樓裡也無人問津,難怪她家裡人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都是因為她這個禍根子。
灼華在轎子裡頭聽著,少不得流了一缸眼淚。若是她曉得安園裡頭有個丫頭因為她從夫人身邊第一等的位置變成園子裡頭伺候花草的粗使丫頭,不知會作何感想。
青樓楚館,都是午後方起。這摘星樓畢竟是官妓樓子,除了招待嫖客,也要伺候官場應酬,少不得起得早些排演歌舞。也有那些嫖客尚未起身離去的,還有去得早找樂子的,相比其他青樓,摘星樓的午間倒是熱鬧得多。
灼華一行人回了摘星樓,少不得又被其他姑娘們將她好一番嘲笑,氣得她回到房中默默垂淚。近來她日子不好過,便是服侍的小丫頭也偷起懶來,房裡連個火盆茶水都沒有,冷冰冰的。
正擦著眼淚,老鴇子便進來了,見她那副喪氣的模樣兒,便沒好氣地說道:「快些把你那眼淚收起來,我們這開門做生意的,最是忌諱這些個。你可是說昨日縣令大人青睞你·我才敢說送你過去的。怎麼就連郡主和縣令大人的面兒都沒有見到?」
灼華一直想著脫身,昨日見自己給縣令大人敬了酒,那些官老爺看在縣令大人的面子上,並沒有諸多為難·自然就起了別樣心思,回來便攛掇老鴇子將自己送到安園去。她只想著,既然夫人是郡主,想必架子高得很,縣令大人在家裡也不如意,只要自己小意兒奉承,溫存體貼一些·還怕不能獲得縣令大人的歡心,重新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麼?
便是真做個丫頭,也要比在這青樓裡頭賣笑得好。
老鴇子也想,自從出了陳公子打死人的事情,這灼華就晦氣得厲害,與其強留了她做出一副不開心的喪氣模樣,還不如送到安園去,便是跟郡主或者縣令大人套個近乎也好。卻不曾想人是去了·連主子的面都沒見著,在後門吹了一早上冷風,又被趕了回來。
那管事的龜公添油加醋的一番話一說·她心裡不痛快,自然只能尋灼華發氣來了。
聽見老鴇子問話,灼華趕緊擦了眼淚起身行禮,怯生生地道:「大概是大人往衙門去了,未得大人同意,夫人不敢讓妾身進去吧?」這話說得,連她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根本就是讓人給攆走的,哪裡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說法?
老鴇子皺了皺眉道:「大人散衙,正是樓裡生意忙的時候·難不成要歇了生意只為送你過去?罷了罷了,想必是郡主不高興罷,待下次服侍大人的時候,你自己好生跟大人說說就是。」
話音剛落,便聽見門外一陣喧嘩,老鴇子拉開門一看·前頭管事迎客的龜公氣喘吁吁地跑來嚷著:「媽媽快去前頭看看,有兩位小姐非要進來,攔都攔不住啊!」
老鴇子笑了:「這倒是個稀奇事兒,居然小姐還逛起青樓來了?」左右一看,不少姑娘都開了門聽熱鬮,便招了手道:「若是無事,前頭一同瞧熱鬧去!」
來的正是墨蘭青竹兩個。她們倆路上便商量好了,到了摘星樓,一定要把架子派頭擺足了,不能墮了郡主的威風,既然郡主想鬧大,那還有不容易的?狐假虎威、虛張聲勢什麼的,她們倆太擅長了。
到了門口,兩人扶著小丫頭下了馬車,便引起了來往人等的注意。這一條雖是餘杭的花街柳巷,臨近中午了,各種擺著小攤兒做生意的也有不少人,見著名青樓摘星樓前頭停了輛富貴氣十足的馬車,下來兩個千嬌百媚的小姐,大家的八卦之火都熊熊燃燒了起來。
門口正閒坐著磕牙的兩個龜公也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上前對正打量著摘星樓的墨蘭青竹兩人客氣地道:「給兩位小姐請安,咱們這兒不是姑娘家來的地方,還請小姐們移步吧!」
墨蘭便做出疑惑不解的模樣:「你們這摘星樓可有飯食?」
「自然是有!」雖不知道她問這個做什麼,但是龜公還是老實回答,這兩位穿著打扮,坐的馬車,跟的護衛,瞧起來都不是一般人家,就是不知哪家的小姐如此大膽,置閨譽於不顧,竟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青竹也問:「可有歌舞?」
龜公無奈了:「也是有的。」
墨蘭便笑了:「那便對了,素聞摘星樓有佳餚美食,歌舞也是一絕,還有一位才藝雙全、色藝雙絕的灼華姑娘,我們姐妹聞名已久,特地來捧個場!」說著就舉步往裡走。
這是來砸場子的!兩個龜公明白了,對了個眼色,一個跑去請老鴇子,另一個則攔著她們苦苦相勸。
墨蘭青竹也不著急,就等著圍觀的人來,越多越好,才能鬧得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