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剛剛與自己成親不足三日,母親便急吼吼地要去看媳婦的嫁妝,任何一個人看起來,都是母親一副急切地想要知道兒媳婦嫁妝多少,以作謀劃的模樣。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天賜心裡自然有數。便是在施州那幾年最艱難的時刻,她都可以把所有的錢財托付給小小,以求自己與天祐能有個保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就變成這個模樣了呢?
不對,小小說了,還有三嬸……
天賜想到這裡面色一肅,這其中一定少不了那些親戚的參合。可是母親難道就不知道這樣做不妥麼?跟著人家起什麼哄呢?
他轉頭去看小小,她靠著車壁,雙目微闔,墨蘭和粉桃坐在車內一角舀著個荷包低聲說著什麼,可小小似乎是疲倦了閉目養神一般,並沒有說話。
小小越是這幅樣子,天賜就越覺得心裡不安。換了任何一個做媳婦的被婆婆這樣對待,心中多少都有些怨氣的吧?可為什麼小小說起這些事情輕描淡寫,渀佛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呢?
天賜搖搖頭,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如今小小貴為郡主,從身份上說,自己的母親連個誥命都沒有,不過一介平民,她也確實犯不著跟母親慪氣,只是她這模樣怎麼看著就如此令人心裡不踏實呢?
小小倒不曉得天賜轉瞬之間便想了這麼多,她也不求天賜能站在自己這邊,畢竟陳氏是他的母親而且這事自己已經處置,也不擔心後頭有什麼尾巴。若是大家能向之前一般相處便好,若是不能,她也不會再向之前一樣小心忍讓的。
兩人沉默著,馬車很快便駛回了趙家莊。
一下車,等不及換衣服,天賜便帶著小小去父母院子裡頭請安。趙明禮和藹地問了兩句,便叫他們倆先下去休息,小小告退了天賜猶豫了一下,去了陳氏屋裡。‾‾‾‾—‾‾—
昨日一番折騰,小李氏生了病還沒起來,陳氏也是折騰得夠嗆,好在這些年養尊處優,身子好了些,沒有病倒。可是昨日晚上趙明禮又忍不住呵斥了她一頓,陳氏心裡這委屈,簡直就是冒著泡兒地往外直翻,此時見兒子回來了自然忍不住訴起苦來。說小小陪嫁的那些人太過無禮,百般折騰不說還沒把她當做主子,連累小李氏也受了折騰,害的陳氏在親戚妯娌裡頭都掉了面子····『·
天賜默不作聲地聽著,待陳氏停下來喝茶,方無可奈何地說道:「母親也是,這麼大熱的天兒,何必跑來跑去地折騰?如今媳婦也娶進門了,您老也可以享享清福才是。」
陳氏瞪圓眼道:「哪裡是我折騰?分明是那些刁奴折騰我好吧?不過是幾件東西,打了個御賜的名號瞧著稀奇罷了又是叫我們換衣裳,又是下跪叩首地,哎喲這麼熱的天……」
天賜無奈:「母親您也知道這麼熱的天,何苦昨日巴巴地跑去要瞧?小小身邊的那些人,除了幾個是周家的家生子陪嫁,其餘那幾位,都是太后、皇后身邊服侍的,若真是論起來,品級比兒子還高呢!」
「什麼?」陳氏驚訝地睜大了眼:「不過幾個奴才罷了,還有甚品級不品級的?」
天賜的表情說不出是失望還是無力:「母親她們都是宮裡出來的女官得了皇后和太后的恩旨,這才跟著小小的。那幾位嬤嬤說是奴才,實則是讓小小給她們養老就是她身邊那四個大宮女,也是極得太后喜愛,放出來指望讓小小幫她們尋門好親事的。人家皆是有品級,舀著俸祿的,以後再莫要『奴才,『刁奴,地使喚人家了。」
陳氏難以置信,蠕動著嘴唇不曉得說什麼好。天賜見著情形,曉得她是心裡詫異,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想去跟幾個下人賠禮道歉,便笑著說道:「母親也莫往心裡去,咱們平時供著她們便是了,日後
陳氏哪裡是操心這個,她想起昨日還罰了那個叫青竹的大丫頭,心裡正惶恐呢,天賜說什麼都沒聽進耳朵裡頭去。
母子倆正說著,小小帶著青竹過來了,進屋便笑著請了安道:「多些婆婆體諒媳婦。只是萬沒想到昨日竟出了那麼一檔子事情,聽說婆婆身體不適,正好我帶得有幾隻百年山參,給婆婆補補身子。青竹昨日冒犯了婆婆,媳婦代她給婆婆賠禮了,請婆婆莫要生氣了。」
說罷便上前盈盈一禮,青竹捧著山參在後頭跟著跪下來。
陳氏聽了天賜的話,心裡正是惶恐不過,哪裡敢受禮,趕緊下來親手扶了小小起來,強笑著說:「莫多禮了。本就是我們鄉下人不懂規矩,差點鬧出不是幸子溫嬤—嬤曉得,不然真有個什麼不是就怕耽擱了天賜的前程了。」
小小微微一笑,並沒接話,示意青竹將東西放在陳氏屋裡,坐著陪著說了兩句閒話,便起身告辭,天賜忙跟著一起出來了。
兩人並肩而行,青竹遠遠跟在後頭,一路無話。
出了陳氏的院子,天賜仍是不曉得跟小小說什麼得好,看著身邊女子潔白姣好的側臉,圓潤小巧的耳朵上墜著一顆紅寶石耳墜子,隨著步伐微微搖動,幾縷調皮的髮絲在她頸間隨著步伐拂動,修長的脖子隱入衣襟下頭,描畫出引人遐思的曲線……
天賜忽然覺得喉頭乾渴,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剛說了一個「你」字,便聽見後頭傳來天祐大呼小叫的聲音:「小小妹子!小小妹子!」
小小聞聲回頭,眼角餘光掃過天賜,見他一臉不愉,不知道他又是哪裡不對,也沒理他,笑著看向跑過來的天祐:「天祐哥哥!」
「嗯哼!」天賜徹底黑了臉,訓斥氣喘吁吁的天祐:「沒個規矩,這是你嫂嫂,還不見禮?」
天祐衝著小小擠了擠眼角,裝模作樣地長揖過去,拉長著聲音叫說道:「見過嫂嫂!」
小小也微微蹲身為禮,忍笑道:「見過小叔。」
天賜的臉色這才稍微好點,舀著長兄的架子對天祐微微頷首:「大熱的天,這般急忙忙地跑來幹什麼?」
天祐是一貫的嬉皮笑臉:「正準備去母親那裡,聽說哥哥嫂嫂回來了,這不追著你們給問好麼?」
小小看他的模樣表情與小時候無異心博輕鬆,養打趣道:個家裡頭住著,還怕見不著麼?跑得一頭都是汗的,小心待會兒回汗招了暑氣!」
天祐便搖頭:「喔唷,做了嫂子就是不同了,婆婆媽媽起來,無趣!」
天賜警告性地撇了他一眼,他顯然挺畏懼天賜的,縮了縮脖子委屈地望著小小道:「嫂嫂你不曉得,我還在書院唸書呢,要不是哥哥成婚,哪裡能得閒?明日就又得去書院了,無聊死了啊!」
小小掩袖噗嗤一樂,上下打量他幾眼:「聽說你如今已經是秀才老爺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似的嬉皮笑臉的啊!」
天祐偷偷看了天賜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就是當了狀元,也學不來什麼沉穩的,你又不是不曉得。」說著話鋒一轉道:「對了,嫂嫂贈我的禮物真是極好,謝過嫂嫂了。」
沒等小小接話,天賜便不耐煩地搶了話頭過去:「你有這心就行了,明日便要去書院,你還不快些去收拾書本?」
被天賜這樣一說,天祐立即沒話了,告辭往陳氏那邊去了。
小小見天賜的模樣好似有話要說,暗暗留了個心眼,回到房裡叫紫玉遣人去問問,自去梳洗不提。
趙家莊子實在太小,服侍的下人們除了小小帶過來的,就是原來莊子裡頭服侍的人,都是莊子上的農戶裡頭選出來的,人不多,也挺老實。紫玉沒費什麼勁就打聽出來了,笑著給小小回話:「說是二少爺不想去書院唸書了,想求著郡主給老爺說說情。」
小小斜靠在榻上,青竹在一旁打著扇,聽了紫玉的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這個情她可不敢去說。如今天賜中了探花,無形中對天祐的壓力,@,an是天女prmp個運道,起碼也′1進士回來。自己剛進門還沒幾日,何苦去碰這個霉頭?還是裝作不曉得的好。
天賜洗浴過後換了衣裳便逕自往小小屋子裡來了。
他的房間裡頭倒也不是沒有擺上冰盆,可他就是覺得小小那間屋子裡頭涼快些。見他進來,青竹一愣,低低喊了聲「郡馬爺」便去看小小。小小正昏然欲睡,聽見他來了,趕緊坐了起來笑道:「你過來了?青竹去端碗酸梅湯來。」
天賜登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好像自己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室靜謐美好的氣氛,並不是很受歡迎似的。他有些難過地問:「小小,你不必如此拘謹的,我們是夫妻。」
小小也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了,笑了一下說:「哪裡是拘謹了……」
見左右無人,天賜忍不住說道:「小小,能娶了你,我很高興。可是,好像你並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