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賜本坐在一邊偷偷打量小小,沒成想被她叫破了,霎時耳根滾燙起來。好在本就喝得多了,面紅耳赤的,倒也看不出來。他忙藉著拿醒酒湯的功夫,遮掩著自己的尷尬。
醒酒湯酸酸甜甜的,不像往回小小做的酸辣湯,一下肚子就一股子味道直衝喉頭。就像如今的小小,舉止間皆是大家風範,再也不是那個滿頭塵埃擠在灶間忙活的小丫頭了,天賜看見她歪著頭看自己微微地笑,耳邊一對米粒大小的紅寶石耳塞應著眉間那顆紅痣,格外妖嬈,一時竟覺得醒酒湯甜得發膩,不曉得說什麼好。
林氏是過來人,清楚地瞧見了天賜眼裡一閃而過的迷戀,再回頭看自己精靈可愛的女兒,忍不住替天賜歎了口氣。這段日子天賜在自家住著,她算是看出來了,天賜確實對小小有意,可自己這女兒平日裡倒是挺精明的,這事上卻無知無覺似的,半點開竅的樣子都沒有。
再看周偉和周艾父子倆喝得正歡,芹哥兒已經往陳姨娘院子去等何太醫了,只得開口打個圓場:「天賜也喝得不少,快些回去歇著,只怕這幾日上門邀你的同窗也有不少。這進學也不是閉門造車,有那空閒還是出去走走,放鬆一下,身體也重要呢!」
趙天賜喝了醒酒湯,聽見林氏這一席話,點頭應是,站起身來一步三搖地回自己院子去了。
那頭周偉和周艾也喝得差不多了,到底是在自己家裡,當著林氏的面兒不過解個癮頭罷了,並沒敢多喝。小小體貼地替他們端了醒酒湯,忍不住打趣面色微紅的周艾:「倒沒看出來哥哥酒量不小。再過兩日你娶嫂子過門兒,可別喝醉了耽誤良辰美景啊!」
周艾正待自吹一番,林氏忍不住一指頭戳到了小小的腦門兒上:「你這孩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有你這麼消遣哥哥的麼?吩咐你做給你嫂子的見面禮可做好了?別到時候認親你拿不出東西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小小一聽就立刻苦了臉向周艾賠不是:「好哥哥快些幫我說句話吧,全家上下都曉得我女紅功夫差得很,母親還非要我繡帕子送給新嫂子,你可千萬要替我說兩句好話,別讓新嫂子嫌棄我才是啊!」
她這一作怪,全家都哄笑起來,林氏也不好趕著逼她,只在心裡暗暗盤算要找兩個擅長女紅的丫頭,不要到時候小小出了嫁。連繡個帕子也繡不好,白白遭了婆家嫌棄。這麼一想,似乎小小嫁給天賜倒也不錯。他家裡人口簡單。門戶也低,想來陳氏親手把小小帶大的,也不會學那些惡婆婆一般為難她……
趁她走神,小小趕緊沖周偉父子倆草草行了個禮,躲回了自己的院子裡。
三月初四。周艾成親。
欽天監挑選的日子定然是不錯的,艷陽高照,就連陽光都喜氣洋洋的。小小卻累壞了,來的客人太多,各家小姐都是由她出面招呼,相熟的本就不多。更有那些不認識卻想上來攀關係的,扯著她不停閒話。一天下來,她臉都笑僵了。
次日新媳婦見禮。雖說之前見過一面,可小小驚奇地發現這秦家小姐,哦,不對,如今該稱少奶奶了。看起來倒比之前更加漂亮了幾分。若說之前她是柔弱中帶著堅韌,宛如白茉莉一樣的美麗。那麼如今她的笑容就增添了不少色彩,顯得大氣明媚許多。
小小忍不住笑著看向周艾,從進門開始,他的眼睛就粘在秦氏身上,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似的,偶爾兩人視線交錯,秦氏微微側頭,周艾立馬就傻笑。唉,平日看起來挺精幹的小伙子,如今也傻了。
秦氏給小小的見面禮照例是一雙親手做的鞋子,淺綠做底,上面是變幻了花紋纏枝糾結的牡丹,花朵不大,更顯得精緻可愛,這手藝可比小小的強多了。她有些赧然地掏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一隻大紅繡百合的荷包,寓意百年好合,那繡工嘛,咳咳,只看荷姐兒打趣的眼神就曉得了。
秦氏之前也有聽周艾說過他這妹子不擅女紅,看這荷包花樣新巧,不過繡工一般,便曉得是小姑子親手做的,心裡倒覺得感激。雙手接了過來卻一愣,荷包裡有東西。一般來說,這種見面禮的荷包就是個意思,裡頭並不會放什麼東西,可這荷包微微鼓起,有些沉手,顯然是裝了東西的,摸著像是……石頭?
小小衝她狡黠地擠了擠眼睛,秦氏雖然狐疑,還是笑著接了,並沒多言。回了房間打開一看,裡頭竟是一隻紅翡雕琢的棗子把件兒,兩顆棗兒歪著靠在一起,紅綠交加的石紋被雕成了棗子的外皮,放在手中不過半個手掌大小,精巧可愛。秦氏見了,自然曉得這是祝她早生貴子的意思,不由又是害羞,又是感激小小的好意。她忙告訴周艾:「你瞧妹妹給我的?是不是太貴重了些,這怎麼好意思收?」
周艾偏頭一看,笑著說道:「原來是這個。倒真是個好東西!還是前些年容米那邊送來的一塊紅翡,雖然紅得漂亮,可到底只有小半個拳頭大小,不曉得做個什麼好,沒想到她倒心思巧,居然尋人雕了這麼對惟妙惟肖的棗兒。這是她做妹子的心意,你收下便是,哪裡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話雖如此,秦氏還是從嫁妝中尋了一塊眉心點痣的羊脂玉米勒佩,又親手打了絡子繫上送給小小,姑嫂兩個更加親近起來不提。
周艾成親,照慣例有十日假期,三朝回門之後他便閒了下來,尋思著帶上嬌妻外出踏青遊玩。還沒想好去哪裡,卻叫小小知道了,也吵著要出去玩。倒不是小小不識趣,她是看著天賜中了貢士之後,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徜徉酒樓茶肆,依舊在府裡呆著讀書,就跟沒中之前一樣。她心裡有些疑惑。不是說這同年得中的都要邀約了出門遊玩,談詩作賦什麼的嗎?怎麼天賜還是在府裡悶著?也不怕悶出病來麼?
正好聽見嫂子提起周艾說要一同出去玩的事情,雖然覺得做電燈泡有些不太好,不過小小理直氣壯地想著,反正周艾已經抱得美人歸了,往後相處的日子長得很,也不在乎這一天,厚著臉皮跑去同林氏說也要出去。林氏自然不准,她還指望著早些抱上孫子呢,哪裡肯讓小小去做攪局的人?倒是周艾心疼妹子。主動提出乾脆闔府一同出遊,就當是春來踏青了。
這麼一說,便是林氏也動了心。
最近這一兩年她可真是累壞了。先是蕙姐兒出嫁。接著艾哥兒成親,還有期間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摻雜著,回想起來,出府踏青倒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看了看最近收到的帖子,倒有幾家邀約赴春宴的。不過都不是非去不可的那種。林氏當即便婉拒了,拿黃歷來看了個日子,決定闔府出遊。
消息傳出,國公府上下都歡喜起來。
主子們還好,想出門便出門就是,可下人們難得有機會出府去玩。尤其緊跟著幾位主子服侍的,更是出門的機會不多。莫說小可小愛這樣的小丫頭歡呼雀躍,就是溫嬤嬤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了幾絲笑容。
日子定下來。西蘭幾個就全忙活開了,出門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飾,吃食、用具等物都要收拾打理。小小瞧他們那副模樣,簡直恨不得把整個院子都給帶出去。搞得特別隆重的樣子,驚得小小瞠目結舌。忙對頭挨著頭商量的西蘭和小可小愛還有鄭媽媽等人說:「不過出去踏青,頂多早間出門,晚飯前便回來了,不用帶那麼多東西吧?」
鄭媽媽笑著道:「小姐說得輕巧,這外頭的東西哪裡有自己家的使來方便趁手?咱們國公府又不是沒有車拉,橫豎不會叫您抬著就是。您若是覺著無聊,不如出去逛一會兒,奴婢們再斟酌一下就是。」
小可拿著筆,小愛正報:「官窯甜瓷的茶具杯碟,都是小姐慣用的,啊,還有香爐不能忘記了……」
這些人……小小搖了搖頭,知道說不動她們,乾脆起身叫了西蘭一同出去逛會兒,只盼到出行的那日,莫要東西太多裝不下就是。
信步走著,便走到了外頭院子裡。周艾成婚後另居了一處院子,原來的院子便改做了外書房,此時裡頭沒人,竟顯得有些冷清。小小只在門口往裡看了一眼,抬腳便走,迎頭卻撞見了趙天賜。
「天賜哥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小小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往他背後一看,並不見松塔和松針的身影,感覺有些奇怪。這兩個傢伙自從天賜中了貢士之後,也覺得自己跟著沾了光,趙天賜走到哪裡他們必然是要跟到哪裡的,怎麼會像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趙天賜乍見了小小,臉上微微發紅,壓了心中的驚喜也笑著同她招呼:「隨便走走,散散步。你不是說我成日悶著,怕會悶出病來麼?」
小小點頭應道:「那是自然,你多出來走走,對身體定是有好處的。松塔和松針呢?」她並沒放過這個問題,以為是在自己不曉得的情況下讓趙天賜被僕從欺負了,聲音便有些發冷。
趙天賜雖不善交際,卻也聽得出來小小有些生氣,忙解釋道:「不是說準備一同出府踏青麼?他們兩個正合計要帶些什麼東西呢。我都說了好幾次不用,他們也不聽,倒嫌我在一旁聒噪,將我攆出來了。」
西蘭聽見,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小也笑了起來:「沒想到跟我一樣,我也是被鄭媽媽他們給攆出來了,說我礙事呢!」
ps:
感謝寂寞的貓捉的蟲子,其實裡頭bug很多,主要是關於古代常識方面的積累不夠,鬧的笑話不少,也就是大家懶得跟我計較罷了。唉,對我這種沒啥文化的人來說,寫古言真是蛋疼乳酸啊,我當初咋就這麼想寫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