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過年的風俗與南唐略有差異,尤其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處,更是繁瑣不便。小小一直呆在府裡,沒事就去尋田豐說說話什麼的,日子倒也過得愜意。
田豐所謀之事也急不得,安心住在外院的客房裡頭,沒事兒就跟小小說說話,或是往街上溜躂一圈兒,倒是沒什麼焦急的神色。
唯一叫小小覺得蹊蹺的事情,就是過年林氏居然都沒有回娘家。初二那日黃氏和韋氏都回了娘家,可林氏卻毫無所動。想起之前三叔說自己母親出身書香世家,那麼也就是說明林氏娘家還有人,為什麼就沒回娘家呢?就是上頭老人不在了,與兄弟之間也有走動才是。
可是看著林氏明顯不怎麼好的臉色,小小沒敢問,晚些抽了時間悄悄地問鄭媽媽。
鄭媽媽和周媽媽都是跟著林氏從林家陪嫁過來的丫頭,對於林氏娘家的事情應該也知道一二。聽了小小的問題,鄭媽媽猶豫起來,小小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若是實在隱晦,不告訴我也就是了,只是看著母親傷心,我這心裡有些不好受。」
鄭媽媽歎了口氣,欣慰地笑道:「茹姐兒心疼母親,真是夫人的貼心小襖兒。只是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唉……」
一聽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小小反而起了八卦之心,纏著鄭媽媽要她說。
鄭媽媽看旁邊也沒有外人,便按了小小在床上,自己坐在腳踏上細細說起其中的糾葛。
原來當日周偉還未授大將軍,在京郊偶遇林氏,一見傾心,頭腦一熱便央了媒人去林家提親。林家人口眾多,也有在朝為官的,可都不過是六、七品的小官,往上數幾輩兒倒是有進了進士,授了翰林院編修的。文人本就輕武,聽說提親的是個武官,心下便有幾分不樂意,林氏的父親便要推辭,可林氏母親卻道家計艱難,不應該再苛求兒女婚事,老兩口一人一個意見,怎麼也說不攏。
偏這話傳到了林氏耳裡,少女情竇初開,對於上過戰場的男人本就有種英雄崇拜的情結,又聽說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周偉。想到他一副相貌堂堂,有禮有節的模樣,就傾心了三分。
林氏母親知道女兒樂意,自然更是堅持要讓林氏嫁給周偉,林氏父親拗不過,只得點頭答應,兩家合八字,換了庚帖,只等著日子到了再過小定。
誰知剛過了沒幾日,當時的國子監祭酒就為自家長子求娶林氏,林氏父親登時就反悔了。要知道那個時候周偉不過是個千戶而已,又是軍職,哪裡比得上國子監祭酒的長子金貴?更何況求娶的那位已經中了舉人,據說學問極好,只等著金榜題名了。
林氏父親要退婚,礙於清流書香的面子又拉不下那個臉,正在著急上火的時候,不知怎麼讓林氏曉得了父親打算退婚的事情,扒拉了一把剪刀就衝到了父親書房,說:「一女不嫁二夫,若是父親不要臉面,鐵了心要退婚,女兒也只好絞了頭髮去做姑子全了林家的臉面!」
當時就把林氏父親氣個仰倒,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來月,可到底也沒好意思娶退婚。
林氏出了嫁,三朝回門,林氏父親居然避而不見周偉,把林氏氣得眼淚直流,也沒依著規矩在娘家過夜,天不黑就回了家。
自此之後,林氏與娘家幾乎就行同陌路了。
沒過幾年,周偉前線殺敵有功,聖心獨寵,官職也是節節高昇。林家人又跟林氏恢復了走動,雖然覺得娘家人披著書香世家的皮子,卻行著勢力眼的做法,到底是自家親人,林氏也就跟娘家繼續走動起來。
其實說起來這幾年也還好,前些日子林氏與周偉使小性兒,還回娘家去小住了幾日。可回家一說茹姐兒找到了,除了林老太太是真心替女兒歡喜,其餘個個心裡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原來看著林氏一直在尋找閨女兒,想必是要個女兒的,這麼些年都沒有找到,好幾房都想把自家女兒過繼給林氏,可陡然一聽說尋到了,心裡都不是滋味兒起來。
讀書人彎彎腸子不少,連帶著面對林氏的時候,就透露了出來,七嘴八舌地說要看準了,別是周老三隨便找的一個糊弄林氏之類的話。林氏一聽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敲打了幾個親戚一頓,回頭卻被林老爺子教訓了一頓,說她「女生外向」「不知孝悌」什麼的。
本來是回家散心的,結果心沒散開,卻憋了一肚子的氣。這還沒完,林老爺子回頭又教訓了林老太太一頓,把老太太也氣得不輕,叫人帶了信給閨女,說只當是沒了林家這門親,沒事也不用走動就是。
這一波三折的,聽得小小目瞪口呆,萬沒想到其中內情居然是這樣,算得上是舊怨加新仇了。想了想,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那,該回門的時候母親也沒回去,也沒帶我回去認外祖,就不怕人說什麼?」
鄭媽媽替她掖了下被角,笑著說:「風言風語是有些,不過夫人說了『若是連面子也不屑去做,乾脆就撕扯個乾淨,莫連帶著茹姐兒跟著受委屈』。您是沒有去過林家,可不曉得,他們人多,說起話來跟唱戲似的,一個接著一個,一環套著一環,稍不注意就讓他們給繞了進去。再者老太太如今也沒在府裡住著,搬到京郊的大悲寺裡,說是要給您祈福。老太太都不在家,夫人還會去幹嘛?」
這……看來林老太太也是個心堅氣傲的,要不然怎麼會有個要強的林氏呢?小小對於未曾謀面的外祖母倒是更加好奇起來。次日起來穿戴了,便跑到林氏臥房裡,挽住正梳頭的林氏胳膊一陣亂搖:「母親,這年都快過完了,什麼時候帶我出去玩兒啊?」
林氏被她搖得頭暈,忙把她往下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賣癡呢?過幾日就帶你出去玩可好?京裡自十二起便有燈會了,咱們叫上你父親,一起去逛逛就是!」
小小一聽,覺得有趣,可她主要目的不是燈會,規規矩矩在林氏身邊站了笑道:「燈會有什麼特別的?不過幾盞燈罷了。母親疼我,咱們去大悲寺逛廟會吧。我可都聽鄭媽媽說了,大悲寺過年有廟會,可熱鬧呢!」
林氏正對著靶鏡看頭上的髮簪,一聽就怔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鄭媽媽,見對方含笑對自己點點頭,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個個都不省心!好啦,就聽你的逛廟會去就是!」
小小還不肯作罷,往前湊攏好像在看林氏耳邊的簪花,嘴裡輕輕說道:「哪有讓外祖母一個人在廟裡過年的?您也不早說,要不咱們把外祖母接回家過元宵吧?不少字」
林氏眼眶一紅還沒答話,周偉帶著一頭熱汗掀了簾子進來,朗聲道:「小小這話說得在理,你可得好生說一下你母親,我可是早就說了把岳母接進府裡來,偏你母親不樂意!」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周偉也跟著叫起了小小,處處順著、捧著她,只指望她能跟自己再親近些。
小小詫異地看向他:「父親怎麼聽見的?您還沒進屋呢,我可是跟母親說悄悄話呢!」
周偉隨手從小丫頭手裡接過毛巾擦了擦汗,撇了撇嘴道:「彫蟲小技罷了,不值一提,你自以為聲音小,我可都聽得清清楚楚呢!」眼角卻斜向小小,等著看女兒露出崇拜的神色來。
誰知小小卻對林氏說:「母親,往後咱倆說話就得當心了,外頭叫人守著,要不然父親耳朵這麼靈便,也不能說他壞話了!」
周偉眼一瞪:「你們母女倆在一塊兒就是為了說我的壞話麼?」
林氏已經掩了臉上的神色,嗔怪周偉道:「出了一身的臭汗,還不快去洗洗,等著在這兒熏壞我們小小麼?」
小小一聽,就向周偉做了一個鬼臉,惹得周偉哈哈大笑,轉身自去洗漱。她自己則惦記著要去逛廟會,要去接外祖母,唧唧喳喳纏著林氏說個不停。
吃過了早飯,全家上下都知道了要去逛廟會的事情。就是素日來不怎麼高興的蕙姐兒也露出了笑臉,芹哥兒更是纏著艾哥兒問個不停:「京裡的廟會熱鬧不?好玩嗎?有好吃的嗎?」
小丫頭們也蠢蠢欲動起來,思量著主子會不會帶上自己,該穿什麼衣裳去才合適等等。
周偉回頭跟周明周英一商量,他們兩家都不打算去。廟會人太多,怕出什麼意外,老大家是有其他的事情,他們跟著去也不合適。得知這個消息,荷姐兒悶悶不樂了起來,還是小小許諾給她帶好吃好玩的才開了笑臉。
一時間安排車輛、下人、隨行的護衛,去大悲寺預定禪房,給老太太送信什麼的,讓林氏裡外忙活了一整天。到了晚間小小才想起來似乎漏掉了一個人,趕緊往林氏房裡來問,又叫西蘭去問田豐要不要一起去。田豐自然是滿口答應,林氏卻犯了難,不知道如何安排是好,去問周偉,他倒是大大咧咧滿不在乎地一揮手:「不用管他那麼多,他手下也有些人,到時跟我們爺仨一塊兒就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