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姐兒果然也不見禮,直直地朝著她們走去,莎姐兒見她過來,往後退了些,讓開了一個位置,看得旁邊幾位小姐的奶娘、丫頭都露出忿忿之色。
小小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她指著盒子裡頭分的幾層告訴姐姐們:「這是南唐江陵府有名的香粉鋪子出的,都是日常使用的口脂,第一層的是紅色,第二層的是黃色,第三層的是紫色,第四層的是橘色,最底下一層的都是透明沒顏色的,只是香味不同罷了。」
看了看荷姐兒,她自橘色那層找了一隻打開,遞給荷姐兒:「荷姐姐皮膚不是頂白的,這個顏色最是襯你,若是要配擦了粉的,挑個淺紅的也好看。」雖說是送給莎姐兒,但是親疏遠近她還是心裡有數的,要是真的先給莎姐兒挑,荷姐兒定會不高興。
荷姐兒接過來一看,裡頭是一點兒淺淺的橘色膏子,聞起來有股淡淡的柑橘味道,放在鼻下聞了聞道:「好香!可我是跟著佔便宜的,還是讓莎姐兒先挑一個吧!」
小小點了點頭,往紫色那層翻找,旁邊蕙姐兒笑道:「妹妹還有這麼多好東西!送我幾盒可好?」
她話音剛落,荷姐兒高興了:「你是誰呀?沒見過急巴巴地上前討東西的!」莎姐兒見她過來就往自己後頭縮了縮,離著桌子遠了些,別人沒有注意到,不代表莎姐兒身邊的荷姐兒沒有注意到,逮著機會立馬就擺了臉色。
蕙姐兒一愣,沒想到荷姐兒居然這麼說話,小小叫她過來的,這屋裡誰不曉得她是哪個?臉上一紅,眼裡噙了淚水,低著頭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小小歎了口氣,都是十來歲的女孩子,能不能消停些?荷姐兒跟自己親近·可是蕙姐兒是自己的庶姐,這分寸真不好把握,她笑著站起身來,對著荷姐兒一禮道:「荷姐姐莫生氣·都是我的不是。這是咱家的蕙姐姐,我倒忘了沒跟你見過面,忘了給你們引見了。
荷姐兒只是為了維護莎姐兒發難,並不想要小小難堪,趕緊還了禮道:「小小快別這麼說,我也是瞧見你的好東西心喜,忘了規矩了。」隻字不提蕙姐兒·卻隱射蕙姐兒沒規矩。
話都說得這麼明朗了,蕙姐兒還不明白就是傻瓜了,她趕緊朝荷姐兒行禮道:「荷妹妹快別這麼說,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給你賠禮了。」
荷姐兒可有可無地回了一禮,哼了聲轉身坐下,又拉了跟著站起來的莎姐兒道:「你喜歡什麼顏色,快別跟小小客氣·只管挑了去就是。」
小小也順勢拉了蕙姐兒坐下,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人家正主兒都沒開口呢,你倒成了打劫的了·還是姐姐呢,羞不羞?」
莎姐兒跟著笑了笑,感激地看向荷姐兒,荷姐兒卻拉了她的手,指著盒子裡頭的口脂一一評論起來,這個顏色好看,這個盒子漂亮,末了還說:「小小都這麼說了,我要是不多挑幾盒,豈不是白白擔了這『打劫,的名聲?你還有什麼好東西·一併擺出來讓我們挑!」
小小趕緊拉了莎姐兒求饒:「莎姐姐,你快說句話,這強盜借了你的名頭要把我的好東西搬空呢!」荷姐兒便丟了手裡的口脂去揪小小的臉,莎姐兒忙去抱她的胳膊,三個女孩兒鬧成一團,唯獨蕙姐兒有意無意地被排斥了。
蕙姐兒坐在旁邊看她們嬉笑·心裡暗恨,臉上還是笑著勸道:「幾位妹妹都消停些吧,鬧出汗來小心受涼。」
沒人理會她。
她又衝著莎姐兒道:「莎妹妹也是,你那些胭脂水粉的也夠多了,還要饒了我們茹妹妹的東西去,用得了這許多麼?」
荷姐兒一聽就不高興了:「蕙堂姐,給你面子稱你一聲姐姐,我家妹妹輪不到你來管教,這東西多與少都是小小的心意,與你什麼相干?」
往日真還沒有人對蕙姐兒這般說過話,就是有那些嫉妒她譏諷她的,也都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招數,什麼時候有人這樣明著說出來的?又是氣,又是羞,漲紅了臉起身草草行個禮便掩面走了。
小小趕緊站起來吩咐瓔珞:「快跟去看看。」扭頭對荷姐兒無奈地說:「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荷姐兒還是氣呼呼的模樣:「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德行,以為自己是誰啊?沒規沒矩的先不提,指手畫腳地還想做誰的主呢?小小,不是我要拂你的面子,她也太過分了些!」
說罷又扭頭問莎姐兒:「你們往日在大定,她也是這樣麼?」
莎姐兒苦笑了一下:「她是長姐……」四個字卻說了很多東西,小小忍不住又打量了這個堂姐一眼,見她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估計往日就是蕙姐兒的菜,隨意拿捏的只是不曉得她是真的溫婉賢淑,還是裝出來的罷了。
荷姐兒正是正義感爆棚的時候,拉了莎姐兒的手親熱地說:「你別怕她,都回了家了,自然有我照顧你,她要是再欺負你,就是母親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倒是實話,黃氏再是不喜姨娘庶女,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庶女被大房庶女欺負了去。更何況黃氏本來就是個嘴碎的,一張嘴平日就頗為尖利,若是得了理,更是不會饒人。
小小倒是好奇起來:「莎姐姐,往日在大定你們也是住在一處麼
莎姐兒輕輕點了點頭道:「住在一個府裡,不過不在一個院子裡頭。其實,蕙堂姐人不壞,就是爭強好勝了些,平時對我都很好的。
荷姐兒跟小小對視一眼,估計這蕙姐兒的爭強好勝可不是一丁點兒,要不然她們多年相處,怎麼還是以「堂姐」稱呼呢?就差劃清界線了。
因為幾盒口脂鬧得姐妹鬥氣,小小也沒了介紹的心思,見荷姐兒莎姐兒也沒心思細看了,隨意挑了幾盒出來,叫西蘭另拿盒子裝了給莎姐兒帶走。又取了一個盒子給荷姐兒:「我看姐姐平時也不愛塗脂抹粉的,這一盒裡頭面脂香粉什麼的都有,不過都是些淺淡的顏色,只不過全是荷花香味兒的,也是一套,倒是襯荷姐姐的名字,送姐姐拿去玩罷。」
荷姐兒這才笑了起來:「還是我佔了大便宜。」
外頭瓔珞進來稟報:「蕙姐兒回了院子,奴婢瞧她一路哭回去的,只怕是心情不好,已經吩咐清溪他們仔細照料了。」
小小表示知道了,荷姐兒卻又垮了臉:「倒還像我欺負了她一樣,這是哭給誰看呢?莎妹妹,你不是說她爭強好勝麼?這麼點兒小事都哭哭啼啼的,莫非她就是別人能哭些?」
莎姐兒有些惶恐:「若是鬧到母親跟前可怎麼是好?」
荷姐兒「哼」了一聲:「她若是敢鬧,看我怎麼收拾她!」又對小小說:「你可是從頭看到尾的啊,誰是誰非你心裡有數,要是大伯娘問起來,你可得幫理不幫親!」
小小有些不解:「不過姐妹間幾句玩笑罷了,還值得鬧到母親跟前?」小孩子的事情小孩子處理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拌了兩句嘴而已,有必要捅到大人面前去麼?
莎姐兒咬了咬嘴唇,為難道:「蕙堂姐性子要強,只怕不肯吃這個虧,就是她肯,陳姨娘素日看她如珠如寶,也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小小一聽就明白了,合著蕙姐兒這個性子全是陳姨娘寵出來的,不過也是,沒有人嬌寵,哪裡會養成這樣的性子。可這裡又不是大定,不管原來你在大定如何風光,可回了安都周府,也不過是周府的一個庶女罷了,若是有眼色倒還罷了,一點眼色都沒有的樣子,還想不吃虧不受委屈,豈不是笑話?
荷姐兒一聽冷笑著說道:「又沒罵她又沒打她,她吃了什麼虧了?她若真是有臉鬧,往後看我怎麼收拾她。」說罷便問莎姐兒:「你們往日在大定都做些什麼?一個府裡住著,往來應該也挺多的吧?」
小小也對她們之前在大定的生活挺感興趣,連連追問大定是個什麼情形。
莎姐兒定定神,說起大定的人物風光來。
大定府是北周最北邊的一個府城,離北周與外蒙的前線非常近,不到百里,民風彪悍豪邁。大定人相當一部分是往日的遊牧民族定居之後慢慢遷徙過來的,漢人倒是不多,多是屯守的軍戶,所以不管男女老少都會騎馬,擅飲酒。大定田地不多,糧食都從內地購買,這裡主要是朝廷的馬場,放養馬匹、羊群等。
周偉作為鎮守大定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在大定有自己的府邸,可他和弟弟周明,還有兒子周艾並不時常在府裡,大部分時間都居住在前線軍營。府裡只住了兩位姨娘帶著未成年的庶子庶女,管教上也就難免鬆弛了些。
蕙姐兒是個愛熱鬧的,常常跟府城富紳官員家的小姐們一同玩耍,在大定的知名度還是相當高的。因為是最高長官的嬌女,頗受眾人追捧。相比之下莎姐兒就要尋常多了。她的親生母親孫姨娘是原來黃氏的陪嫁丫頭,並沒什麼見識,拘束女兒按照尋常閨秀一般,不怎麼允許她出門玩耍,約束她在家學習女紅,廚藝等等。
荷姐兒一聽眼都瞪圓了:「你還會下廚?」
莎姐兒羞澀地點了下頭,不過還是胸有成竹地說:「我做的點心倒是不錯,過幾日做幾樣大定特有的點心請你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