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王氏和小李氏回了譚家壩,將陳氏的拒絕之詞委婉說了,趙李氏又發了一頓脾氣。只說府城這頭,陳氏實在想不出對策,也只能拖一日是一日,反正趙家沒人來叫,堅決不再回譚家壩也就是了。如今唯一叫她憂心的,就是趙明禮的事情。
八月二十六,江陵府放榜的榜文隨著驛站回了施州,學正王大人接了文告一看,捻著鬍鬚便叫管家:「備禮,送到趙家小院去。」
天賜日日守候在城東驛站打聽消息,可朝廷的文告豈會告訴他一個孩子?這一日早上又是無功而返,走到甜水巷口,見王大人府上的管家,帶著一個捧著禮盒的隨從走在前頭,心中不由一喜,趕緊幾步攆上前去開了門,將管家迎了進去。
管家滿臉堆笑地對陳氏恭賀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哎呀,如今該叫舉人娘子了。尊夫已經過了府試,詳細情形待會兒我家老爺自會稟報,小的先給您道喜了。」說罷又叫隨從捧上禮物:「我家老爺還未下衙,特叫我先送了禮物過來,待會兒再來拜會。」
陳氏喜不自勝,親自取了幾個錢賞了他。回頭告訴小小:「晚間仔細收拾兩個菜,說不定王大人要留飯呢!」
午間食堂開始售飯的時候,大家見陳氏一家面帶喜色,不由相問。陳氏也不隱瞞,只說趙明禮過了府試,具體名詞尚不得知。大家一聽紛紛恭賀,一時間趙家小宅的前院裡頭喜氣洋洋。
待吃過了飯,小小往後廚自去收拾。便有相鄰的街坊聽了消息上門恭賀。或是你送十個雞蛋,我送一把青菜,禮物雖輕,可勝在一份情意。陳氏笑著一一收了。只說待趙明禮返鄉,再擺宴席宴請街坊們。
其中只有蔡家送了重禮來。自從聽了陳氏的話,蔡老大回家思索一回。終是跟蔡家老太太擺明了道理,兄弟倆趕了賣水的車兒各自將媳婦接了回來。揭過前嫌,蔡老大不再往那些下三濫的地方跑,蔡老太太雖然心疼兒子,到底也覺得道理站在媳婦一方,蔡大嫂鬧了一場,又佔了理又得了面子。竟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倒勝過往常幾分。
聽聞趙明禮高中,蔡家婆媳三個備了厚禮過來,也不提之前的事情,只說蔡家妯娌胡鬧的時候。家中多虧陳氏幫襯,略表一番心意。陳氏知道他家境況好,也沒多做推辭,收了下來。心中暗暗記下一筆,備著何時給人家還禮。
這消息一出,陳氏母子三人是喜上眉梢,小小卻是鬆了口氣。之前聽陳氏和天賜提及的境況,似乎只要過了府試,在吏部報備之後。便可以選官。菩薩保佑趙明禮選個官,放到外地去罷,離著這施州老宅的一幫人越遠越好才是。
自從那日王氏和小李氏歸家之後,這許多天,泔水都快溢了出來,也沒見趙家老宅來人拖走。小李氏倒是托人送了幾罈子鹹菜過來。不過數目比往常少了很多,顯然這是趙李氏惱了陳氏,指望陳氏低頭,回去請她來府城呢。
陳氏哪裡肯,既然不來,她也不回去。裝傻充愣陳氏還是會的,何況這才幾日功夫,拖得一日是一日罷。
晚晌王大人果然往趙家小院而來,小小早有準備,做了精緻的四菜一湯,又沽了壺酒,天賜天祐相陪,王大人盡興而歸。
趙明禮考了八十九名,這個名詞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施州府共去了九人參考,中了三人,趙明禮名次最高。王大人覺得是自己慧識是英雄,自詡為伯樂,席間很是自得。
施州已經多年未出過舉人了,王大人任上出了,也算是他的政績。更何況他與趙家關係相好,若是趙明禮選了官,兩人也能好好相處,互為幫襯。洋洋自得了一番,又囑咐了天賜幾句功課,這才扶著管家回去了。
陳氏雖說喜不自勝,可晚間一想,還是得告訴譚家壩那邊一聲,雖說她百般不願跟他們再有甚聯繫,可相公過了府試,終是件大喜事,親自回去就等趙明禮歸家再說,可總歸要帶個信才是。
誰知第二日一早,小小正開了甜水巷角門收菜,趙李氏來了。
送菜的老農剛剛離去,小小正蹲著身子準備將菜抱回後廚,今日的茄子和南瓜都挺不錯,她盤算著是不是做個肉末茄子,再將南瓜削皮切塊一蒸,不過昨日陳氏剛吩咐過,趙明禮過了府試,今日加一個菜,她尋思著前世吃過的嫩南瓜葉子,燙了外頭那層毛毛,炒了也清脆好吃,是不是再炒個南瓜葉兒?
剛轉身,角門便被人拍得匡匡作響,小小便有些不高興。這敲門的聲音、力度、節奏,無一不顯示來人不是善茬子,一大清早的,誰撒潑到這兒來了?
放了菜,轉身開門,站在門口拍門的可不是趙李氏?
小小吃了一驚,她怎麼來了?再往她身後一瞧,遠遠站著趙老三和大郎,趙老三耷拉著腦袋,大郎衝她使了個眼色。她便明白,趙李氏這是專程上門找茬來的。當即福了一禮,端著笑臉道:「老夫人今日怎麼來了?快請進來,外頭寒氣重,老夫人仔細身子。」說著便伸手去扶。
誰知趙李氏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嘴裡罵道:「作死的喪門星,趕緊把陳氏那個下賤小娼婦兒叫出來,老娘要好好跟她說道說道。」
正是清早甜水巷取水的時候,不少人進出都看見了,不由地轉了身關注起來。
小小突然挨了一下,蒙頭蒙腦地火氣就是一冒頭,強行按捺了火頭,捂著臉淚珠子就下來了,低頭委屈道:「老夫人,有什麼話進來說吧。」身子往前兩步,作勢去扶趙李氏。
她倒想得簡單,這會兒人正多呢,昨日趙明禮過了府試的消息出去,這巷子裡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沒必要在自家門口鬧出難看,不是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麼?
誰知趙李氏又是一個耳光,小小頭一偏,打在她腦後,她一個趔趄跌到了巷子裡。
趙李氏也不進門,擺明了是打算在這門口鬧事,指著小小嘴裡不乾不淨地罵了起來,順帶著也罵起陳氏來。陳氏聽到前頭的動靜,本已經出了院門,可聽著趙李氏的言語,腳下就跟生了根子一樣,怎麼也邁不出去。天賜聽了面紅耳赤,捏著拳頭就要衝出去,叫陳氏搖搖頭攔住了。
外頭趙李氏罵得歡,後頭站著的趙老三和大郎便上來勸她先進去再說,她只做不理。
圍觀的人裡頭有看不下去的了,蔡家大嫂走出來,將小小攬在懷裡,看見她左頰高高腫起,怒視著趙李氏:「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就下得去這手!」
裡頭陳氏深吸了一口氣也走了出來,對著趙李氏盈盈拜下道:「娘有什麼事咱們進去說就是,何必在這門口吵鬧,惹了街坊四鄰笑話呢?」
趙李氏並不理會她,見有人圍觀,更是來了勁,一屁股就坐在角門前拍著大腿哭起來。陳氏和天賜去扶,她把陳氏推了一個仰倒,也不理天賜和趕過來伸手的大郎,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她邊哭邊罵陳氏:「你這個下賤的小娼婦兒,老二不在家,你不孝順我也就罷了,就連老二過了府試這般大的事情,居然連信也不往家裡帶一個!你這是想幹什麼?可憐我命苦喲,辛苦養下兒子,竟叫你哄騙了去,上不孝父母,下不親兄弟的,這是造了什麼孽哦!」
陳氏一聽,臉色發白,對著趙李氏磕起頭來:「娘可不能這麼說,這不是要毀了相公麼?娘啊,咱們有事進去說吧!」
趙老三和大郎也勸:「進去再說,何必在這裡叫人看笑話?」
趙李氏擤了把鼻涕,隨手在牆上揩了說道:「我都快成孤老婆子了,還怕什麼笑話?」
圍觀的眾人一聽是趙明禮的家事,再見了陳氏跟趙李氏各自的模樣,心中的天平不由就倒向了陳氏,紛紛對著趙李氏指指點點起來。
趙李氏卻不自知,開始一一哭訴陳氏自從歸家以來的斑斑劣跡,不過錯都在陳氏,她不下地,拿著小姐派頭,家中有難也不相助,逼得趙老大因為欠債逃遁等等。打定了主意要在門前哭鬧一場,最好能叫陳氏下不來台,主動接自己住進府城裡頭來。
正哭著,忽有巡街的衙役過來驅趕人群,趙李氏扭頭一看,一個著官袍帶官帽的人滿臉怒色地走了過來,不由就是一頓。
到底平民百姓怕官,圍著的無聊人一哄而散,趙李氏也嚇得戰戰兢兢哭不下去了。
倒是天賜見狀上前一禮,面帶羞愧口稱:「王大人,一點家事罷了,叫您見笑了。」
趙明禮過了府試,正是施州府城裡頭風頭最勁的人物,巡街的衙役本就關注,早先見有鬧事的,便有人飛快地去報了趙明禮的伯樂王大人,他官服也趕不及換下,急匆匆便從學宮繞了過來。
見了這般模樣,他冷著臉叫陳氏起來,又叫趙李氏:「老太太且先起來,今日本官做主,定還你個是非公道,暫且進去再說。」
王大人開了口,趙李氏不敢再鬧,由著趙老三和大郎扶了起來,一行人便進去了。
蔡大嬸心疼地摸了摸小小的頭,悄悄告訴她:「若是有事,只管來叫我,我是一定會給趙夫人幫忙的。」
小小感激地衝她行了一禮,掩了門進去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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