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天賜三人正在村中戲耍,忽的看見劉管家滿頭大汗地走了過來,紛紛湊上去問二郎究竟如何。
二十里路,說長不長,可這大太陽下的疾步趕回來,饒是劉管家一個壯年漢子,也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望著兩位少爺行禮道:「好教少爺們得知,二少爺並無甚大礙,只是他那情況有些棘手罷了。劉誠還要去跟夫人回話,少爺們自去耍吧。」又轉頭對小小囑咐:「好好跟著少爺。」
劉管家說罷就走,幾個孩子對望一眼,還是跟了上去。
西廂閣樓兒裡陳氏正跟劉媽媽說著體己話。
「你說相公幹的這叫啥事?大房的兒出了事,難道大房自己就沒一分銀子?老太太裝模作樣拿幾十個銅板出來,也不想想那可是她的親孫子!非巴巴地從我手裡搾幾個錢,難道我的銀子都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陳氏越說越是來氣,可礙於這木板兒房子隔音不好,只能壓低了聲音,那份怒氣也格外地壓抑。
劉媽媽輕輕拍了拍陳氏的手,這還是從閨中伺候時兩人養成的習慣,雖是家中獨女,但終歸是庶出,前頭還有嫡母和嫡哥哥,少不得受些委屈。那個時候,啥話也不好說得,就是說話也是極小心的,好多次受了委屈,主僕間就是這樣相互拍拍手,互相撫慰一番。
陳氏自然知道劉媽媽的用意,輕輕歎了一聲:「也是,當時那個狀況,我若不拿出銀子來,只怕更是為難,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就算不是親戚,換做別個孩兒,誰也不能看得下去。可我就是這口氣憋著不舒服。」
劉媽媽笑著勸道:「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依奴婢看,就是當時老爺不開口,您也守不住那銀子,還不定是誰巴巴地捧了出去。」
陳氏便伸手去揪她的嘴,口中笑罵道:「幾個銀子我也守不住,我這雙手難道是漏勺不成?什麼叫巴巴捧出去,看我今兒不撕爛你的嘴!」
劉媽媽哪裡不知道這是陳氏玩笑而已,不過也終於放心她心情放鬆了些,樂得與她玩笑,趕緊捂了自己的嘴:「這可撕不得,奴婢還指著這個吃飯呢!」
彷彿重回了少女時代,那個時候日子也苦,人前人後也得隱忍,就是大聲調笑都不成。就算是忍了氣,受了委屈,也只得爛在肚裡,背了人悄悄調笑幾句,便是排解了。沒想到如今又過上了這種日子。
劉管家上了院壩,當先便看見老夫人靠在堂屋門口曬太陽,眼睛微閉著,似乎是睡著了。想著禮不可廢,他還是上前結結實實行了個禮,低下身去,所以沒瞧見當他低頭的時候,趙李氏睜眼看了看,又閉上了眼睛。
起身一看,趙李氏沒啥動靜,估摸著是睡著了,劉管家便去求見陳氏。
陳氏開了門叫他進去,急問二郎情況如何?
劉管家垂手站了,先將情況說了一番。原來這施州府城不大,城中只得一間小藥鋪子,只有一個坐堂大夫帶著一個小徒兒。恰好今日東城王大人微恙,請了大夫出診,也得虧是趙明禮帶著孩子過去的,這位王大人正是施州的學正大人的,與趙明禮乃是舊識。舔著臉上門,這才從人家家裡把大夫請了回來。
二郎已是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左眼不由地流淚,血倒是沒流了,臉上結成了血殼子,看上去十分嚇人。藥鋪裡的夥計看他傷勢嚴重,也不敢動,直到大夫帶著學徒趕回來,這才動手清洗。
「那現如今情況如何?」陳氏心說這劉管家怎麼也拎不清,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到底二郎傷得如何,又是如何處置,竟說這些細枝末節的做啥?
劉管家躊躇了一下,還是躬身回道:「傷口清洗之後,二少爺臉上的傷倒還好,傷口不深,只是流血有點嚇人罷了。只是,只是左眼中,紮了一根刺。」
「啊!」旁邊偷聽的天祐嚇得驚叫一聲,小小趕緊去捂他的嘴也沒摀住,叫陳氏等人聽見了。既然被發現了,三人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自往簷子下站了,聽劉管家回話。
陳氏冷冷掃了三個孩子一眼,繼續問劉管家:「那現在是啥狀況?這刺可取了,二郎眼睛沒有大礙吧?」
劉管家遲疑了一下,望了眼隔得不遠的老夫人,可趙李氏依舊是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就彷彿沒聽見這邊的動靜似的。
心中暗歎,口裡只得繼續回道:「劉誠離開的時候,大夫正說此事棘手,那木刺紮在眼上,二少爺一直喚疼,就是清洗都一直哆嗦,愣是沒瞧清那刺是紮在眼黑上,還是眼白上。」
既然還沒個結果,劉管家跑回來幹啥?陳氏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果然劉管家接著說:「那大夫說要用麻沸散,調養要用高麗參、當歸等名貴藥材。二老爺怕銀錢不夠使,喚小的家來再取些銀兩以備不患。」
趙明禮的原話是叫劉管家找陳氏再拿些銀子,可這事就是劉管家也覺著不對。那王氏只顧著哭,半點主意都沒的樣子,大郎終歸只是個孩子,捏著拳站在一旁也不挪動半步。可這銀子憑啥要二房出?
回來便見著趙李氏懶洋洋地躺在院壩裡曬太陽,劉管家心中替陳氏不值,可關係著孩子的命運,話還是得傳到才是,是以特地提高了音量,也不知趙李氏聽見沒有。
趙李氏並沒動彈,彷彿睡得極沉似的。小小離著她近,看見她眼皮子直顫,手指微微發抖,顯然是聽見了,只是不想起身罷了。心中更是不屑,恨不得跑過去把她從椅子上推下來看她能醒過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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