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尚卓一隻手摩挲在薄唇上,他彷彿還能感覺到,那天在郊外別墅裡,他喂粥於諸葛嫣然時,滯留在他唇間的那抹溫熱,還有一直聚在他心口,久久不願散去的一抹竊喜。
直到這一刻,他才豁然明白,有一種東西,早在七年前,便已經在他的心頭,悄然扎根生芽。
只是,當他明白時,已經太遲了。
幾日後,中國G城西郊的臥龍山半山腰,一片已經長滿荒草灌木的破碎瓦礫上,進駐了一隻來自B城X大的考古隊。
午後的陽光,帶著一抹涼薄的輕風,穿過潔淨的百葉窗,在寬敞的教室內,漾起一片片的金黃。
數天前,慕容尚卓主動打電話告訴爺爺,原本計劃六年的哈佛之行,他已經決定提前結束歸來。
「從此後,即使掘地三尺,翻遍了全世界,我也要把你找出來。生,我要見人,死,我要見屍。」
寬大的黑色墨鏡,遮去了他晶眸裡的耀人光華,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抬手緩緩拂過照片上的每一個部位,指尖在經過諸葛嫣然微笑的粉唇時,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收了回來,放在他略泛著青茬鬍子的下巴上,不斷摩挲著。
稍頃,他仰了仰臉,把快要奔出眼眶的淚水,強逼了回去。
他更不想,有一天,他最寵愛的金孫子,會親密地摟著一個大男人回來,然後告訴他,他要和他結婚。
可是,酒精只能麻醉他的身體。
一年後,梅絲汀獲得諾*貝爾醫學最高貢獻獎。
據有關專家介紹,G城在五代十國時期,曾經是其中一個朝代的都城。因此,不排除,這個迷宮在當時是出於一些軍事防禦方面的考慮而修建。
一陣風吹來,揚起他黑色風衣的下擺,發出「桀桀」的聲音。
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時,他花白的眉毛早就擰成了一個大疙瘩,略帶些皺褶的厚唇緊抿在一起,下巴上的山羊鬍子,一翹一翹地。
碧綠山坡,潺潺流水,地勢險峻處,一與山脈幾成一體的高大陵墓,巋然眼前……
金色的陽光,在他週身,形成一個柔和的光圈。
慕容尚卓輕吸了吸鼻子,頓了一下,看著那張笑靨,咬牙切齒道:「可是,你卻忘了,你這一生最不該招惹的人,便是我。你既然招惹了,就應該明白,包括你的生死,也必須由我一個人說了算。」
他不明白,寶貝孫子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迷上考古這個玩意了?
而他的腦海裡,被諸葛嫣然時而狡黠,時而促狹,時而巧笑,時而得瑟的身影塞得滿滿的。
這一句話,慕容尚卓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來的。
無論如何,他都要先未雨綢繆起來。
此時,他叛逆的濃眉微擰在一起,目光冷冷地掃過前方。
站在她的陵墓前,看著白色大理石墓碑上,那一張巧笑嫣然的笑靨,慕容尚卓一時間百感交集。
幾天後,他們在兩個顯赫家族的祝福下,如願在巴黎舉行了隆重的婚禮。
反手抓握在大理石墓碑的邊緣,慕容尚卓緊盯著鑲嵌在墓碑中央的那張照片,眼睛驟緊,眨也不眨。
(題外話:非常感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朋友和親愛的讀者,是你們的支持,才讓我把這個關於諸葛嫣然和陳飛兒兩個女人間友誼的故事,寫到完結。
他緊閉了下眼睛,一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落下。
「諸葛嫣然,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躲得遠遠的,再不也不用見我,對嗎?」
「相信,我下次來,一定是為了剷平這裡!」
幾天來,他把自己關在「激情」的辦公室裡,一遍遍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經。
不過,他卻提出,在入主自家公司之前,先要完成他學業上的一個課題。
G城的一切,彷彿隨著諸葛嫣然的逝去,變得若一彎死湖般,不再起任何波瀾。
美國哈佛大學,某視聽教室。
慕容尚卓濃眉緊擰在一起,目光不耐煩地再次掃去白鬚教授身後的幻燈片上。
驀地,他皺眉,眼神驟冷,發狠地瞪著幻燈片,似被人瞬間抽取了所有魂魄一般。
接下來,關於諸葛嫣然和慕容尚卓愛情的故事,正式登場,期待你們能夠繼續支持。)
許久,他才戴上墨鏡,伸出兩根手指至右邊鬢角,朝墓碑上的諸葛嫣然,做了一個十分帥氣的致意動作,唇角扯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冷酷笑意。
等課題一結束,他便乖乖聽從爺爺的安排,進駐自家公司按部就班。
更甚者,在白鬚教授抑揚頓挫的聲音間隙,流暢的鼾聲,不時歡快地此起彼伏。時才明間。
台上博學的白鬚教授,每講到動情處,一雙深奧的褐眼裡,總會泛起片片亮光,滿頭的銀髮也跟著一漾一漾地。
三日後,在紐約的一處教堂裡,陳飛兒和唐少凌在雙方家人的見證下,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他到現在都還懷疑,當初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然選讀這麼一門枯燥乏味的學科——商業考古。
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那抹嬌俏的身影,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復存在。
十日後,傑森和丹尼,在美國最負盛名的卵子庫裡採取同一標本,分別為他們的京子做了配對,完成了擁有他們兩人基因試管嬰兒的初步準備工作。
他一隻手用力緊抓在墓碑的邊沿,泛著紅血絲的黑眸灼灼地盯視著照片中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唇角突然扯出一抹詭譎的笑容。
數天後,兩封帶著諸葛嫣然最後遺願的信件,分別被送到了唐少凌和丹尼的手中。
然而,對男人,他尚能禮貌應對,而女人,卻從不假以辭色,甚至極盡冷漠刻薄。
許久,他抿緊薄唇,話似從牙縫裡咬出來,落在墓碑上的眼神,似能結出一層冰出來。
外界傳言,陽光俊美,斯文有度的克利斯公司董事長慕容仁唯一的金孫子——慕容尚卓,從不近女色,只愛男人。
這令慕容仁大喜過望,直呼是天助他也!
四周靜悄悄地,惟風聲吹動樹葉的聲音,簌簌作響。
只是,令慕容仁萬般驚訝的是,他口中所說的重要課題,竟然是聯合B城大學考古系的幾個教授師生,對位於G城西郊臥龍山半山腰上的一座廢墟,進行美其名曰五代十國文化的考古挖掘。
他不想,從此後,他龐大的家業會後繼無人。
半年後,慕容尚卓接受了爺爺慕容仁的安排,進入哈佛大學深造。
「醜丫頭,你說,再見面時,我是直接抓你摁在腿上,打你一頓小屁股,還是乾脆抓你在懷裡,狠吻到你缺癢窒息?」
許久,慕容尚卓伸手摘下墨鏡,彎腰把一大束藍色妖姬,豎放在墓碑前面,然後退後一步,朝它不太莊重地鞠了一躬。
記憶中,在G城,也有這麼一個鍾靈毓秀的地方。
他蹲下身來,把手中的紅玫瑰端正地擺放在墓座上,然後抬眼直視著那張笑靨,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但很快慕容仁便捋著花白鬍鬚眉笑了起來,只要他不是馬上帶回來一個男人給他,一切事情都暫時可先由著他胡來。
然而,放眼碩大的視聽教室,除了只手可數的幾個人,是專心致志之外。其他無一不是和自己面前的課桌,做著最親密的接觸。
然而,陳飛兒,唐少凌,丹尼,傑森,梅絲汀他們全都明白,自諸葛嫣然和雷奧出事的那一刻開始,一場巨大的風暴,在全世界範圍內,已開始慢慢醞釀。
當他的目光掠過墓碑中央那張燦爛的笑靨時,他頓了一下,終是忍不住從花束中抽出一枝開得極盛的藍色妖姬,送至自己面前,垂眉輕吻了一下,然後抬手橫放至大理石墓碑的上端。
此時的它,似電影慢鏡頭般徐徐拉出。
一個月後,在國內的各大主流媒體雜誌上,橫空爆出了一個特大新聞:在G城西郊的臥龍山下面,發現了一個橫貫前後山野,規模相當龐大的迷宮。他停頓了一下,唇畔的笑容幾乎燦爛了他的整張俊顏,可是,卻讓人只感覺到無邊無盡的寒冷。
落鳳坡公墓,一座雕刻精緻的大理古墓碑前,一身米色風衣的慕容尚卓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許久後,他才伸出一隻手輕撫在那張笑靨上,垂下眼瞼,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近似嗚咽的笑聲。
這讓抱孫心切的慕容仁,極傷腦筋。
而他也剛好借此機會,名正言順地塞一個女人到他身邊。
剛剛下過雨的天空,像雨後竄出地面的春筍一般清新。
靠坐在臨窗位置上的慕容尚卓,一身亞麻色阿瑪尼西裝襯得他的身材,修長而挺撥,冷情的臉上是一張沒有一絲瑕疵的五官,筆挺的高鼻,堅毅的薄唇,削瘦的下巴。
「諸葛嫣然,我不相信你已經去了那邊。知道嗎?我-不-相-信!」
慕容尚卓腦只覺大腦「嗡嗡」作響,稍頃,一片清明。zVXC。
如果計劃順利的話,明年的這個時候,搞不好,他就可以有曾孫子抱了。
此時,坐在慕園客廳裡深紅色雕花紅木椅上的慕容仁,褐眸裡,閃過一片光芒,一張淺布皺褶的老臉,瞬間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花似的。
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大胖小手,正揮舞著小手,喚他曾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