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銘袂的出現令席聞鴉頗為困惑,她想了一圈覺得他與自己好像並無太大的交集,那麼他找自己到底是何事?
席聞鴉的神色盡入傅銘袂的眼底,他斂了斂眼睫,突然來了句:「席小姐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額!」
席聞鴉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男人並沒有看她,眼簾低垂著,眸子似乎盯著他自己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
「我給席小姐講個故事如何?」
傅銘袂側首看著她一笑,席聞鴉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什麼故事?」
她下意識覺得這個故事似乎不太簡單。
「有一個孩子從小住在一棟很華麗的古堡裡,他落地十個月後便開始接受各項智能訓練,三歲的時候已經開始接受冷兵器學習槍擊,謀略,格鬥,戰術,政論,繪畫,樂器等等,他的生活乏味而日復一日的過著,他沒有朋友,但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的身上留著跟他同一族的血脈,然而卻沒有親人該有的那種親暱,他們更甚至在背後厭惡,唾棄,針對那個孩子,孩子卻非常渴望跟他們的接觸,有一次孩子終於鼓起勇氣想跟一個喜歡的小女孩做朋友,可是……」
他語音停頓了下,神色有些迷離,席聞鴉跟著呼吸也滯了滯,還有些消化不了他所說的故事內容。
她看著他,他卻沒看她,又繼續道:「他萬萬沒想到女孩子居然拿水果刀狠狠捅了他一刀,孩子滿腦子都是疑問,睜著眼無聲的問她,卻還是沒得到答案,直到事後才一點點知道只因他是家主的孩子,若是他死了,那麼下一任繼承人就會落到她哥哥的頭上,只是為了這個,她動手想要殺掉他,呵?」
看著他笑,席聞鴉莫名覺得心頭被大石積壓了一般,這個故事太過沉重了,她幾乎都有種聽不下去的勇氣,但是像是有一股好奇心在作祟,她還是認真的傾聽了下去。
「自從那以後孩子便發現自己跟他們是不同的,他們可以擁有興趣相同的朋友,但是他無法擁有,孩子從此不在做夢希望擁有朋友。」
最後一聲落下,傅銘袂的表情很平淡,眸色如琉璃般,根本令人無法看透他此時此刻到底是何種心情下說出這樣的殘酷的事情來。
車內沉寂半響,前面開車的沉然幾乎不動聲色的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車後座。
「那個孩子……」
席聞鴉幾乎沒深想,已經肯定了那個孩子就是他,沒想到他小時候竟然是這麼渡過的,有些意外的同時挺震駭的,更有種窺虛了他人**的尷尬。
他所說的一切實在太令人驚奇了,在這個和平年代下,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宛若古時帝王家族般存在的家族,那時他們才不過是孩子而已,便已經為了爭名斗利而廝殺,太可怕了點,光聽聽她都覺得心驚肉跳。
她一直以為她的經歷已經足夠殘酷,沒想到他所經歷的也如此的醜陋不堪。
很難想像一個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內心不會孤獨!
「席小姐不必尷尬,那個孩子確實是我,所以我說席小姐我的第一個朋友,不知道在席小姐心裡也是不是這樣認為的?」
傅銘袂看著她,目光說不出的坦誠,像是在期待著她的回應。
一個不再妄想擁有朋友的人卻拿出了他的真心與她朋友,席聞鴉說不上心裡什麼感覺,但似乎哪裡有點怪怪的。
「你為何這麼執著要跟我做朋友?」
席聞鴉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人格魅力吸引著他,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因為你簡單,純然,你的眼神讓我感覺很舒服,你只是在看傅銘袂這個人,而不是在掂量著他的容貌或者財富乃至身份,你只是將他當成一個人看待。」而不是一件東西,或者危險的野獸!
其實也有一部分人跟沉然一樣看他的目光是不同的,但是那些目光除卻敬畏便是死寂,更像是在看高高在上的神佛,可他畢竟不是神佛,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罷了。
他以前幾乎從來不相信這個世間有這麼純粹的人存在,但是席聞鴉的目光很吸引他。
傅銘袂說著憂鬱的眸子靜靜的盯著她的雙眼,眼底微微閃過一道極致的光。
席聞鴉眼神閃了下,有些不太理解他的話,不把他當人看待,那當成什麼?有些失笑,「你就不怕我也可能會捅你一刀!」
「你不會!」
幾乎很肯定的,傅銘袂不假思索的便開了口。
「為什麼?」
「因為你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不管敵人,親人,父母還是下屬又或者是其他人,他們都渴望在他身上得到某一樣東西,但是席聞鴉完全沒有這種想法過,連對他的興趣都沒有,或許也就是如此,他也才對她有興趣。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或許我藏的比較深,你看不出來而已!」
席聞鴉自己也不知怎麼就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了,但是他那幅肯定的語氣好像比她自己還瞭解自己似的。
「光憑你這句話就足以證明了!」
傅銘袂笑了笑,意味深長,他自小在各自陰謀謊言長大,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席聞鴉被他說的有些無言以對,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她淺笑一聲道:「其實這個世間很多人都很簡單,只要你用心去看,我相信你會交到更多的朋友!」
她身邊有不少朋友,但是他卻只將她當成唯一的一個朋友,挺令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知道,但是在我所遇到的人裡面,你是唯一一個令我覺得舒服的人!」
傅銘袂搖了搖頭微笑,飛揚起的眉角帶著一股明媚。
沉然透過後視鏡望見,心有些沉了沉,他覺得今天的少爺說的有些多了,很多東西都不該是席聞鴉這樣的人知道,傅銘袂卻一一吐露了,但不得不說少爺的心情似乎挺好的,他幾乎很久沒看到他這樣笑的模樣,這樣的傅銘袂也是他所沒見過的。
在他跟隨傅銘袂的十幾年歲月裡,傅銘袂對任何人都疏離而高雅的笑,也只有對夫人才會有所動容,但那絲動容在夫人眼裡卻是毫不值得一提的存在。正因為如此,也造就了傅銘袂心魔的存在,為了得到夫人的認可和讚美,哪怕是一個溫柔的眼神,傅銘袂付出了太多血一般的代價。
這些代價令他這個心如磐石受過魔鬼訓練的人都為之震駭卻依舊不能讓夫人心軟一分。
夫人是他見識過最為狠心的母親!他年少的時候幾乎曾在私底下跟他哥哥埋怨過夫人的狠,但是被哥哥痛罵了一頓後便再也不敢多言了,在僕人家族裡,主人就算再無惡不作,萬惡不赦,那也是主子,不能被僕人所批判的,因為沒有資格!
從此,他不再跟哥哥說那些話了,但是他在心底裡發誓要好好保護傅銘袂一生,就算死他也要死在他的前頭,不是因為家族祖訓,他打心底裡臣服這個「王」,他想要的一切他都會為他辦到。
「你說的太誇張了點!」
聽著他的話,怎麼說呢,席聞鴉有種聽到表白般的煽情感覺,也有些羞愧,她一直對傅銘袂都有所防備,因為覺得這個男人太過神秘了,所以下意識的疑神疑鬼的認為他別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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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晟也不捅破最後的那一層紙,看她在想頓時問道:「姐,說了這麼多你心裡有底了沒?」
席聞鴉沒想出來,搖搖頭,看著他道:「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研晟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壓根沒往自己身上想,扶額歎息了下,說道:「你自己想,我什麼也不知道。」
他很期待席聞鴉自己知道那刻的吃驚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被一個人暗戀了這麼多年,她自己卻一點也沒發覺,這到底算是她的情商太低了,還是張晗隱藏的太好了。
「我不信,你一定知道什麼?快說!」
席聞鴉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哪裡肯罷休。
「哎呀,姐,我真不知道,你想知道答案可以自己查,反正你明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入公司了。」
研晟躲避著她的追問,巧好手機響了,他總算有了逃跑的理由,「姐,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他幾乎邊倒退邊說的,連給席聞鴉抓住的機會都沒有。
席聞鴉看著他幾乎逃跑的身影頓覺無力。
這小子,跑得可真夠快的!
她笑著搖了搖頭,笑完環顧了下四周,突然有了散步走一走的興致,也不急著回家了,沿著街道慢慢的走,雖說風有些冷,但今天也算得上暖陽高照。
她邊走邊想了很多,張晗,薄少恆,研晟,席父,薄練臣,安粱……紛紛擾擾的身影像是放電影一般都從她的腦海裡劃過,他們不是在研習的生命裡留下了印記就是在席聞鴉的生命裡留下了足跡,她明明一個人卻擁有兩個不同的人生,可真是太神奇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一生是平凡而碌碌無為的,曾今還有些不甘心過,想要像電視裡演的一般轟轟烈烈的愛一場,幹出一番事業來,但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歲月的變遷,曾今的想法再也無法激起她的戰鬥力,現在更希望早點結束一切紛爭,平淡而寧靜的活下去,生活畢竟不是電視劇,不可能會有那麼美好的結局等著你,等待你的也有可能是慘烈的下場!
席聞鴉想的正出神,包裡的手機有了響動,她拿出來接起,還沒開口,那頭已經先問了:「你在哪?」
「我在外面街上!」席聞鴉踩著細碎的步子,慢悠悠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