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衝動總是一時的,事後,聞人弒有些後悔了,在心裡怒罵自己鬼迷了心竅,煩躁的抓了兩把頭髮,直恨不得時光逆轉倒流回去。
他半裸著身子坐在床上,抽了一根煙,身上被子只蓋到腰部,肩膀上的紗布血色暈染,格外猙獰。
席聞譽從洗手間換好衣服出來便看到他臉色懊惱,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吹了吹眼瞼,去拿了藥箱過來,看著聞人弒道:「你的傷口流血了,重新包下吧,還有那些傷也擦點藥吧!」
聞人弒半裸的身上除卻肩膀處的比較嚴重,其餘的都是被鋼管砸出來淤青,倒不是很厲害,但看著也很滲人,席聞譽跟他做的時候才發覺的,內心有些愧疚,直覺覺得這些傷是因為自己而得來的。
「我……」聞人弒抬眼看她,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一時詞窘,道歉什麼的都顯得蒼白無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追悔也莫及,但要說他會負責這樣的話又覺得自己沒資格。
「我說過了,是我自己願意的,不關你的事!」
席聞譽坐下,開始動手解他肩膀上的紗布。
她端的越是坦然,卻讓聞人弒覺得越發不自在起來。
他沉默了半響,眸色複雜,看著席聞譽道:「丫頭,以後要幸福!」
心裡突然有股澀然到窒悶的情緒,好像他所能夠說的,所能夠給予她的只有這麼一句話。
「嗯,我會幸福,你也是!」
席聞譽笑著點頭,臉色比他平靜的多了。
接下來誰也沒開口,似乎都在享受這最後時刻的溫馨。
給他包紮好傷口再抹了藥之後,席聞譽洗淨手拿了自己的包準備走,聞人弒穿著衣服道:「我送你,等下!」
「不必了,我自己坐車回去,現在也不算太晚,不用擔心。」
席聞譽卻拒絕了他的要求。
聞人弒愣然了下,看著她突然說不出話來,這丫頭心狠起來的時候真的比男人還要冷硬三分。
「我走了,再見!」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步伐絕然。
「丫頭!」
也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衝動,聞人弒看著她轉身的一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席聞譽回眸再看了他一眼,看他深沉而複雜,彷彿充滿了千言萬語的眼睛,釋然的笑了下,掙脫了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聞人弒眼睜睜看著她走了,卻不敢上前去追,也沒有了送她的勇氣,只能愣愣的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
聽著大門卡嚓一聲的落鎖聲,他猛然朝陽台衝去,也不顧自己單薄的衣物,開了落地窗直接站在外面望向席聞譽消失在雪夜裡的身影,看著她上了一輛的士,紅色的車尾燈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一片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呼出的氣息是那麼的冷,令他覺得整顆心都冰冷至死了。
原來b市的冬天依舊是如此的寒冷。
「別動!」
一把冰冷的槍支抵在了聞人弒的太陽穴上,來人悄無聲息,他幾乎都沒察覺到。
他眼眸閃了下,聽話的站在那兒沒動,他已經知道來的是誰,只是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竟然連天還沒徹底黑下來就已經找到了他。
他有些慶幸,還好席聞譽已經走了,否則——
……。
「坐!」
奢華的別墅大廳內,男人左腿壓右腿高雅的坐在一張真皮沙發上,容貌清貴,氣質華章,一雙黑眸帶有幾分憂鬱氣息,嘴畔含笑,看似令人如沐春風,卻又覺得不盡然。
最起碼在聞人弒的眼中,這個男人城府極深。
除卻在照片上,這應該算得上他第一次正視傅銘袂。
他並沒聽從他的坐下,而是直勾勾的盯著這個男人,這個殺害了他父母的兇手。
沉然一直站在傅銘袂的身後,對於聞人弒冷凝般的眼眸,黑眸滑過冷芒。
雖然他不明白少爺如此客氣對他的舉動,但是這個小子未免也太不拾抬舉了。
「怎麼,不敢?」
傅銘袂拿起桌面上的酒瓶慢條斯理的倒了兩杯紅酒。
聞人弒皺了下眉,倒真坐下了,不過卻沒開口,鎮定的可以。
這倒令傅銘袂有些詫異,他眉眼挑了下,笑道:「你不好奇我請你來的目的?」
聞人弒抬眼看他,語氣冰冷道:「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吧,我沒空陪你演戲。」
他直接而乾脆,連廢話也不懶的跟他應承。
要是手裡有把槍或許他會想著直接幹掉他。
傅銘袂勾唇笑了,笑意不達眼底,「果然是聞人延的兒子,連這脾氣都跟當年你父親一模一樣!」
聞人延三個字讓聞人弒的精神一瞬緊繃起來,眼神凌厲的盯著傅銘袂。
傅銘袂端著酒杯淺酌了一口,站起來身來繞著矮桌走了半圈,「當年你父母都死在我的手下,沒想到今天你也栽在了我的手中,你說這算不算是命運弄人?」
聞人弒聽著他親口承認對自己的父母的殺害,一言不發,只覺得心口憋了火,熊熊燃燒著。
「你很恨我吧?可你有沒想過當年我也曾像你一般恨你的父母?他們暗殺我的父親,害的他成了植物人,這場戰爭是他們先挑起的,不是我。」
傅銘袂走到他身邊,眼眸從高處睨著他,居高臨下的氣勢讓聞人弒微微仰了頭才能看清他的臉色神情,他冷聲道:「所以你便可以明目張膽的殺了他們,可真是一個好借口!」
在聞人弒眼裡,父母的職業乃至任務都是無比高尚的,哪怕是殺人,也是因為這個人一定是對國家有強大危害的人,所以傅銘袂的話一點也不值得他同情,況且他的父親並沒死,只是成了植物人,他卻殺害了去執行任務的全部人員,這份罪孽深的多。
傅銘袂聽他如此說,沒氣反到笑了,笑意冷然中帶著幾分譏諷,「難道就只許你們殺人,我們難道就不能殺嗎?要知道在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永遠是亙古不變的定律,不想被人殺,那麼自然只能殺別人。」
聞人弒呼吸沉了一分,冷冷一笑道:「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爭論命比命的話題永遠都沒有答案,因為他始終相信國家跟父母,他懶的跟他再討論這個話題。
「我只是好奇,你當年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傅銘袂斂眉笑了下,憂鬱的黑眸染上淬了毒一般的黑色。
「什麼意思?」
聞人弒抿了抿唇不懂他在說什麼。
「根據資料顯示,當年你應該在那場演習中死亡,但是你卻好好的活了下來?」
傅銘袂重新落座,看著他。
聞人弒濃眉徹底緊鎖,「你到底在說什麼?」
當年他確實差點被殺死了,而想要殺他的人竟然還是他的親兄弟,但是這件事當年被薄老爺子封鎖了消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聞人弒卻不知道他想的跟傅銘袂想的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果然,傅銘袂搖了搖頭,啟唇道:「看來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聞人弒冷了臉,看著他臉上高深莫測的笑簡直有暴打他一頓的衝動。
傅銘袂卻不準備告訴他,只是衝他笑吟吟的舉了舉杯道:「想知道,等你有命再次活下來自己去查。」
他的話剛落,站在他身後的沉然突然掏出了槍支直接對準了聞人弒。
聞人弒皺了皺眉,看著黑乎乎的槍口,倒沒有害怕,只是勾了唇冷沉一笑道:「看來我的利用價值就是回答你的幾個問題而已!」
「不錯!」
傅銘袂揚眉對著他笑了下,一雙眸子深沉似海。
「那麼臨時之前能否讓我問你二個問題?」
聞人弒渾然不懼沉然的槍支,站起了身。
傅銘袂充滿興味的看著他道:「你說?」
「聽說當年你有敗在我父親的手下過,我想知道你當時是什麼樣的感受?」
誰也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深意,就連傅銘袂也看不出來,他坐直了身子,回答道:「我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恥辱,第二感覺就是想殺了你父親,第三個感覺就是我要變強!滿意嗎。」
他一臉坦然的回答他的話,聞人弒笑著點了點頭,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我想知道你的弱點是什麼?」
沉然氣息一瞬大變,臉色也森然恐怖起來。
傅銘袂坐姿依舊端然,眸色卻有些微楞道:「我還以為你想問當年你活下來之事?」
「你不是說我要是有命活下來讓我自己去查,我覺得看來我還有活命的機會。」
聞人弒笑意有些挑釁意味。
傅銘袂一笑,笑意三分危險,七分散漫,「你倒有自信!好,想知道我的弱點是吧,我告訴你……我的弱點就是我的我自己,你能夠打敗我那麼你就贏了!」
最後一句飽含深意,彷彿魔鬼的美妙誘惑,令人覺得困惑的同時深深被牽引。
聽完傅銘袂的話,沉然眉頭皺的更緊了,有些意外傅銘袂竟然如此坦白的將自己的弱點呈現於人前,這無疑是危險的,就算這個弱點聽上去令人覺得費解,但是確實是他的弱點所在。
「好,我記住了。」
聞人弒雖然現在還搞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他記下了他的弱點。
傅銘袂薄唇揚起,食指動了動。
沉然頷首,扣下了扳機。
聞人弒微微瞇了眼看著。
「砰」的一聲,卻不是沉然手中槍支打中聞人弒太陽穴的聲音,卻是一顆子彈將沉然手中槍械打落的聲響。
沉然臉色大變,傅銘袂還算鎮定,但眼眸卻是深沉的望不到底。
聞人弒看著傅銘袂笑了:「抱歉,我再次活下來了。」
來人放下了槍支走來,步調不急不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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