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聞譽的臉色有些扭曲,若說蘇錦涼是她心中的傷,那麼薄練臣便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一輩子都不想跟薄家扯上任何關係或者沾上邊,但沒想到她姐姐直接嫁入了薄家。
席母看席聞譽慘白的臉色,頓時有些恍然大悟,跳起身來臉色也跟著有些鐵青,「真是太不像話了,結婚怎麼都不跟我們商量商量!你還有沒有把我們父母放在眼裡?」
席聞鴉坐姿不動,神色淡定如初,微微挑眉道:「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夠作主!」
「老公,聽聽,聽聽她的話,瞧,這死丫頭現在翅膀硬了竟然敢私下跟男人結婚了,看樣子真沒把我們放在眼裡過。」
席母氣的不輕,指著她手指直抖。
席父的表情相較於席聞譽的吃驚和席母的憤怒算得上喜憂參半,席聞鴉嫁入薄家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但是席聞鴉給出的態度卻令他很很不爽,在這個女兒面前,他似乎彷彿成了一個透明人,心底裡什麼心思都能被她看的徹徹底底,他都還沒說什麼,她已經直接一下掐死了他萌生的心思。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何時變的通透精明,且還如此膽識過人,敢跟他們父母叫板,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以前席聞鴉的作風,跟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過,就算她再怎麼變,她也還是他的女兒,血緣上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她再怎麼強硬也掙脫不了孝道這層枷鎖,她依舊牢牢掌控在他的手心裡。
席父伸手將席母扯回椅子上,對她說道:「老婆,既然婚都已經結了,只要孩子自己覺得幸福,那麼就這樣吧,少說兩句。」
「什麼叫就這樣吧,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是在無理取鬧,破壞女兒婚姻幸福!」
席父幫席聞鴉說話惹來席母一陣不快,女兒結婚不跟父母商量難道還有理了不成!
席父看著席母道:「那你還想怎麼辦,難道讓他們離婚去?」
「離就離,這婚本來就不該結,薄家的人我瞧著就沒一個好東西!」
席母氣勢十足的叫喚著。
席父拍案道:「說什麼呢你,哪有剛結婚就離婚的,你讓女兒以後出去怎麼見人!」
席父這些話一句句話說的都極為動聽,做足了慈父愛女的派頭。
席聞鴉坐在一邊看著兩人爭執,唇角牽起淡淡的微涼的冷笑。
「怎麼就不能見人了,譽兒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都敢出去,她怎麼就不敢出去見人了!」
席母跟席聞譽是一條心,一個心思,都對薄家人看不順眼,禍害了她一個女兒不夠還居然娶了她另一個女兒,她氣都氣死了,這什麼好嫁不嫁的偏偏選擇了一個薄家。
席母說的情緒激動,席聞譽聽到她說自己的時候,也不知想起什麼,臉色黑了黑,猛然大喝了一聲:「夠了!」
她的聲音讓餐廳裡的空氣都震了一震,席父席母的爭吵也戛然而止了,愣愣的看著臉色不佳的席聞譽。
只聽她轉身豁然沖席聞鴉說道:「你嫁誰是你的事,但是別把家搞的烏煙瘴氣,以後你沒事還是別回來了。」
說完這話,她也不看席聞鴉的反映,直接再衝席父席母說道:「我吃飽了,你們要吵還是要吃飯隨便你們,你們繼續,我先上樓了!」
席聞譽說著,直接踢開背後的椅子,大步朝樓梯走去。
席聞鴉坐在那兒,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看著席聞譽遠去的背影微微閃了閃神,席聞譽真的是變了,要是以前她還不大吵大鬧著!
「譽兒……」
席母憂心的看著離去的女兒,眼裡有毫無掩飾的心疼。
席父歎了歎,看了眼席聞鴉。
席聞鴉表情很平靜,也很淡定的起身,對著席父席母說道:「晚飯既然吃過了,那麼我先回去了。」
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這個家從裡到外都令她看著不舒服。
「急什麼急,今晚這事必須先說清楚了,你才能走!你跟那個男人到底離不離?」
她想走,但是席母卻不打算放過她,她心裡堵得慌,必須要讓她跟那個男人離了才好。
「老婆,這是幹什麼你,孩子的事她自個心裡有數,你別跟著瞎攪合。」
席父覺得再這麼被席母鬧下去,席聞鴉鐵定跟他們翻臉,那可不成?他拉著席母起身沉臉道:「這事我跟你說,你跟我來。」
他覺得有必要將薄少恆把席聞譽弄出來這事跟她說說讓她心裡有個底,別老這麼固執一根筋,薄家有什麼不好,他看著就是蠻好的。
「不用了爸,媽既然想知道,我現在就跟她說清楚,我目前沒有跟他離婚的打算,我的婚姻誰都不能插手,我自己作主,再逼我也沒用!」
席聞鴉眸色鎮定的看著席母,臉上的神情出奇的淡定從容。
「你,你……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不知廉恥的女兒!」
席母被她的話氣的全身發抖,眼神瞪著簡直燒出火來。
席聞鴉挑眉不無諷刺道:「我還想問問我真的是你的女兒嗎?」有這麼對待女兒的母親嗎?有這樣的家庭嗎?她真為「席聞鴉」感到悲哀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對極品父母!
「什麼……有膽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席母雙手緊握,一張臉上青白交錯,難看之極點。
「鴉兒,你先走,這事我跟你媽說!」
席聞鴉的話讓席父皺眉,他心裡也有了火,但是現在他根本不敢衝她發火,且不說他現在想靠著她攀附薄家,光薄少恆給他的警告他已經夠膽寒的了,他一輩子都忘記不了被人生生掐著脖子喘不上氣來的那種感受。
他也怕死,雖然那個現在是他女婿了,但是他還是不敢挑釁他的威嚴。
席聞鴉如水的眸子淡淡看他,勾了勾唇道:「好,我先走了!」
她著實沒再待下去的興致了,一個是全心為席聞譽考慮的席母,一個是精心在給自己謀劃的席父,兩個人都讓她看了覺得心裡不舒服,她著實懶的再跟他們周旋什麼。
「席聞鴉,你給我站住,你竟然這麼跟你媽說話,你反了你。」
席母還想追上去,席父從身後抱住了她,嗓音低沉道:「老婆,你冷靜點聽我說,她嫁給的人不是一般人,是薄家的掌權人,正是他把我們譽兒給弄出來的,你別不識抬舉,讓他跟鴉兒離婚,他還不將譽兒重新弄回牢裡去。」
「你說什麼,譽兒是被薄家那位掌權人弄出來的。」
席母錯愕的回頭看著席父,一臉難以置信道:「這事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對了,你怎麼知道她嫁是薄家的掌權人,你一早就知道這事?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坐下,我跟你慢慢說!」
席父帶著她去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將事情一點點跟她說,不過他還是掠過了被薄少恆差點掐死的事情,這事太丟面子,說了有損他一家之主的威儀。
聽完席父一席話,席母坐在沙發上呆了半響後瞪著席父埋怨道:「這事你怎麼不早說,要是知道這麼一回事,剛才我就不那麼凶她了。」
她說話底氣有些不足起來,這都什麼事啊?怎麼都攪和到一起去了?
……。
走出席家,席聞鴉望了望暗沉下來的天色,本來還以為能夠在這裡住一晚,看樣子還是不行,席家終歸不是她真正的家,她怎麼也無法找到家的感覺。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念起以前的父母,若是他們知道自己又結婚了不知有何反映,當初自己跟薄練臣的婚事,她看得出母親不喜歡薄練臣但還是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她說只要自己幸福就好了,一個真正愛自己的母親什麼事情都會以孩子為出發點考慮的,可是在席母身上她只看到了對席聞譽的縱容,疼寵,完全沒有對「席聞鴉」這個女兒有過一絲的關心。
她沿著道路慢慢走,並不急著打電話給薄少恆讓他接。
她想自己走走,舒緩下心情,太多的東西壓抑在她心裡讓她感覺沉重而難受,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走了一段路,她看到有出租車過往頓時攔了一輛下來,司機問她去哪,席聞鴉本想說隨便轉轉,但腦海裡突兀的冒出一個地方來,她毫不猶豫的報出了地址。
哥德式建築的中世紀教堂,莊嚴,肅穆,精緻,恢宏,經歷百年的風霜歷史讓此處染上了歲月的古樸典雅,處處透著一股安詳寧靜祥和的氣息。
夜晚的教堂寧靜的毫無人氣,空蕩的風從門口吹進來,一點點刮過女子烏黑秀麗的長髮,微揚的裙角,吹過她閉著眼微顫的眉睫,她坐在那兒臉色無比的平靜祥和。
研晟今天的心情有些煩悶,章珂的事情讓他心裡堵得慌,他想起了以前經常跟研習一起來的地方,這個地方一直都是他們兩個心情不佳的時候最好的去處,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夜晚,他竟然能夠在這裡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前面那個背影,潮水一般的熟悉感滾過心頭,他心跳動的厲害,幾乎難以相信竟然在這裡可以看到她!
他一步步靠近,小心翼翼而謹慎,就怕一個不小心驚擾了她,若是夢境,請讓這個夢境變為真實吧!
他在她身邊坐下,心幾欲破體而出,那股熟悉感越發的強烈了。
他眼角微熱,唇瓣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姐姐!」
席聞鴉的身子怔了怔,繼而睜開了眼眸,她轉頭看向研晟,清冷的眸子沒有震驚,很是平靜,只是微微聲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
「姐姐?你真的是姐姐嗎?我不是在做夢?」
研晟伸手摸上她的臉頰,有些猶豫和惶恐,臉上憂傷欣喜交雜。
雖然這張臉不是姐姐,但是她一點一滴的氣息是那麼的熟悉。
「研晟,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席聞鴉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衝他扯唇而笑,笑聲清淡卻如花一般美艷。
「你真的是姐姐,我沒有認錯嗎?姐姐,我就知道是你,真的是你!」
研晟得到她的確認,眼睛一熱差點流出淚來,伸手死死的將她抱住,「姐姐,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席聞鴉回抱他,像以前一般撫摸他的頭顱,淡淡而笑道:「研晟,我的傻弟弟!」
聽著她熟悉的呢喃,感受她熟悉的撫摸,研晟眼底的淚花終於忍不住,滑落出來。
他的姐姐,他的姐姐回來了!這一刻,他高興的多想宣告世界。
兩人抱了一會後分開,研晟看著她,眼裡已經恢復一片清明,但是還是有些難掩的激動,「我就知道是你,真的是你,你沒死姐姐,可是你為什麼會變成席聞鴉?」
席聞鴉看著他,語氣平靜道:「研習確實死了,席聞鴉活了。」
「這話怎麼說?」
研晟有些不太理解她的話。
「研晟,你相信靈魂附體嗎?我的靈魂附在了席聞鴉的身上,所以我又活了。」
席聞鴉眉目淡雅,平淡的述說。
「靈魂附體?」研晟瞠目有些難以置信道:「這世間原來真有這麼一回事?」
她說的話他相信,因為他是如此清晰的感覺到她是他姐姐。
席聞鴉微微淺笑,「研晟,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認出我來,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我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麼多破綻?」
研晟也含笑說道:「姐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認出你來的,只是每次跟你接近給我的感覺太熟悉太熟悉了,所以讓我留了點心思。」
「你在醫院那次打了我最討厭的事物給我就是試探我的嗎?」
席聞鴉想起那次的經歷,至今還有些脊樑骨冒冷汗,吃自己最討厭的事物還要裝出好吃的模樣,她真覺得猶如煉獄一般。
「姐姐,我那次也不過是有點懷疑,所以才試探了下,不過沒想到你真吃了,所以我就又沒怎麼懷疑了!」
研晟如實相告,看著她心底裡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在這一刻竟然不知該先問哪個才好。
席聞鴉有些苦笑,「你都不知道為了你那頓飯我吐了半小時。」
「姐姐,那你直接跟我表面身份就得了,為什麼還要掩飾?」
研晟最想不明白的便是既然姐姐都還活著,那麼為什麼不與爸媽跟他聯繫反而要隱瞞自己的身份。
「研晟,我不想讓你們知道其實有原因的,靈魂附體太過匪夷所思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你們呢?我怕你們不相信,再則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活著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有一個人知道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出現,我與你們太過親密接觸定然會引人懷疑,我怕牽連到你們,所以不敢,你明白嗎?」
席聞鴉這一刻袒露了她心底裡的心思,今晚遇到研晟是個意外,不過既然他都已經猜出來了,她只好告訴他。
「姐姐,你什麼意思?你的話裡好像還有話!」
研晟皺眉,腦海裡思付著她話的意思。
席聞鴉沉默了一會,她在思考要不要告訴他。
「姐姐!」研晟抓住她的雙肩,眼睛直直的看著她,深深鎖眉道:「到底什麼事讓你以致於不敢跟我們相認?」
他的眼神銳利而執著,深深的看著她,席聞鴉歎息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緩緩道:「研晟,我不是被火燒死的,我是被人謀殺!」
「什麼?誰幹的?」研晟的手掌一瞬收緊,雙眼震駭無比,繼而湧起驚天的怒火。
「研晟,你抓疼我了。」
席聞鴉手臂被他扣的太緊了,她想那塊一定烏青了,研晟回過神來,鬆了手,眼裡滿是歉意和無措,「對不起,姐姐,有沒傷著?」
他伸手要去撩開她的衣服看看手臂,席聞鴉阻止了他的動作,淡淡笑道:「沒事!」
經歷過烈焰焚燒的痛楚,這點疼真的不算什麼。
「研晟,我還不確定殺死我的人是誰?但是最後離開的人是薄練臣跟安粱,他們是最大的嫌疑人!」
席聞鴉想起那夜的事情,眼底微微閃爍了下,有些深藏的痛被她再次挖出來血淋淋的展示在親人眼前,她捨不得讓親人同她一起背負這樣的痛和仇恨,可是現在研晟已經知道了,她不說他肯定也會去查,還不如自己坦白。
「薄練臣!安粱!他們殺了你!?」
研晟豁然起身,雙拳緊握,身上氣勢一變再變,有沖天的戾氣和殺氣在他眼底迷漫漸漸匯聚成一張大網。
「研晟,你冷靜點,聽我說完。」
席聞鴉安撫下有些激動的他,嗓音低沉的將當晚發生的事情訴說了一遍給研晟聽。
研晟被她安撫下來,重新坐下傾聽,不過隨著她的訴說深入,研晟的眉目越來越冷,越來越寒,唇色緊咬,幾乎咬出血來,臉色也極為可怕。
他的姐姐竟然經歷了如此大的折辱和痛苦,薄練臣這個混蛋?他打他簡直是輕的了,現在他真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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