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頭部神經太過疲勞以致於隱隱作痛,但席聞鴉只睡了三四個小時便再也睡不著了,雙眼紅腫的有些睜不開眼皮,她伸手按揉了下眼皮和額頭,緩解了下疼痛和不適,繼而緩緩坐起身。
左手的手腕上還在掛著點滴,冰冷的液體注入進經脈裡,讓她感覺冰冷之極。
她想要撥去針頭,剛動手,驀然進來一名護士看著她的動作頓時叫起來道:「哎呀,你幹什麼,還不能拔。」
護士放下手裡的東西阻止了席聞鴉的動作。
席聞鴉看著聽道:「我想去洗把臉。」
護士衝她友善道:「那我給你打盆水來,你不要動。」
「也好,謝謝。」
席聞鴉點了點頭,情緒看上去恢復了正常,已然無昨晚那般呆滯,只是在她眉目間依稀還能看出淡淡的清愁和隱忍的悲痛。
沒一會,護士便從洗手間端了水出來,擰乾毛巾對席聞鴉說道:「我幫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謝謝。」
席聞鴉拒絕了護士的好意,接過她遞過來的毛巾自己動手擦了擦臉,然後敷了下紅腫的眼皮,涼涼的水溫貼服在眼皮上,感覺舒服不少。
此時,在外面打了好幾通電話的薄少恆正巧回來,看到她醒來了,頓時微微蹙眉走過來。
護士朝他禮貌的微笑了下便出去了。
他在她床邊坐下,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浸濕冷水然後擰乾再給她敷眼睛,嗓音低柔道:「怎麼不多睡會?」
「我睡不著……」
席聞鴉唇角露出一絲苦笑,澀然無比。
他摸了摸她的臉頰,歎息道:「睡不著,閉著眼休息也可以……」
席聞鴉身體下意識的躲避開了他的指尖觸碰,男人的指尖在空中微微一滯,似乎有些受傷,席聞鴉透過微小的眼縫看著他道:「對不起,不要對我這麼好……」
蘇錦涼就是對她太好了以致於到死了都不願傷害到她,她很怕,很怕自己心裡裝了太多在乎的人,而間接傷害到他們。
她命比紙薄,受不起如此之重的厚愛!
「鴉鴉,你在想什麼,不許亂想知道嗎,你想的都不會發生的。」他拿下了她眼皮上的毛巾,靠近她,五指溫柔的摸上她的臉頰不顧她的抗拒,狹長的黑眸直勾勾的望進她眼底,彷彿也看到了她心底裡去。
這樣的眸光令席聞鴉心顫,曾今蘇錦涼也經常會以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她胸口悶的難受起來,薄少恆察覺到,單手摟住她,動作不容她一絲拒絕,在她後背輕撫道:「警方已經在查了,我也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兇手。」
這次,為了她,為了情敵,他破壞了多年的經營部署,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去查,他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案子了結,也好讓這個女人能夠內心得以一絲安定。
「謝謝,我想去警局錄口供。」
說到兇手,席聞鴉眼裡剎那湧現出凌厲的光芒,推開薄少恆,語氣沉然。
她現在情緒比昨晚鎮定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無法再如此悲痛下去,必須要早些找到兇手替還蘇錦涼一個公道才是。
「好,我送你去。」
薄少恆拿來了她的外衣給她,然後自己也穿上外衣,叫來了護士幫她拔去快要滴完的點滴。
席聞鴉的腳昨晚扭傷了一夜沒醫治,如今腫起來猶如饅頭一般被白布包紮著。
她坐在床邊要穿鞋,薄少恆直接打橫抱抱起了她。
她猝不及防之下,驚呼了一聲:「你的手?」
薄少恆淡淡掃了眼擱在在她後頸上受傷的手,語氣清淡,言簡意賅道:「沒事。」
她頭部的受力點他都放置在了臂膀之上,受傷的部分根本沒受多大的力。
雖然他如此說,席聞鴉覺得還是要避著點,難得配合他雙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將上半身的受力點轉移了下。
她的無心之舉,薄少恆看在眼裡,黑眸轉柔,唇色微勾。
開車的司機是秦斫,看到席聞鴉,他依舊面無表情,連絲詫異的目光都沒有,彷彿她是空氣一般,席聞鴉對他微微友善的點了點頭,他才在薄少恆的眼風下朝席聞鴉頷首打了聲招呼。
車子行到一半,席聞鴉驀然想起一件事來,有些憂心道:「蘇老爺子他們知道了嗎?」
「沒,警方還沒通知他,不過,蘇錦年醒了,他已經知道了。」
薄少恆看著她,沉吟了下,緩緩開口,蘇錦年的反映他卻沒說,他沒說但她也猜到了。
「哦。」
席聞鴉低著頭淡淡的應了聲,表情平靜,也有些料到了這個答案。
薄少恆伸手默默的抓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裡。
他的手掌溫熱,不同於她冰冷的手,讓她微微感到暖意融融,帶著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讓她浮躁的心漸漸的安靜下來。
她看著他的手掌沒掙脫,有些怔神。
驅車去了警局,警方看到席聞鴉明顯一楞,本來他們還想上醫院去找她的,沒想到她直接自己上門。
在警局錄口供花費的時間有些長,幾乎將近兩個小時。
錄完口供,時間已經午時,薄少恆直接帶她去了餐廳吃飯。
薄少恆選擇的菜式都比較清淡,就算席聞鴉沒什麼胃口也在他的溫柔言語下吃了點下去。
薄少恆對席聞鴉的溫柔舉止和神情,讓一旁坐著一起用餐的秦斫直瞪眼,在心底大為感歎了一番,這個女人真不簡單,居然把自家boss給收服的如此服帖!
正吃著飯,秦斫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薄少恆紙巾淡淡擦拭了下嘴角,眉眼一暸。
席聞鴉默默的吃著東西,倒沒多在意。
「知道了。」
秦斫就說了這麼一句便掛斷了電話,目光隨意掃了眼席聞鴉繼而看著薄少恆道;「boss,唐笑那邊收到消息,兩名兇手自己自首了。」
席聞鴉吃東西的動作頓時停下,抬眼愕然的朝秦斫望來:「你說什麼?」
「剛剛接到消息,兇手剛去警局自首了!」
秦斫重複了遍內容。
薄少恆指尖輕輕扣打桌面,狹眸倏然瞇起,臉上神情沒有釋然,反而凝重起來。
席聞鴉沉默,也眉頭深蹙。
事情過去了十多個小時,兇手才自首?
還有,蘇錦涼的車子被撞的不成形,前後嚴重凹凸,明顯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蓄意謀殺,兇手怎麼如此輕易的便自首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殺人?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蘇錦涼打給她電話之時,第一句跟他講的話,他說,殺死趙鸞的人是錢平!
錢平是誰?
席聞鴉覺得腦子裡一條條的線,她想要相連起來卻怎麼想也沒想出來,總覺得缺少了什麼相連的關鍵性?
到底是什麼呢?
她手緊握著,想得急切。
薄少恆看了她一眼,對秦斫吩咐道:「你去一趟警局將情況瞭解下,唐笑那邊讓他繼續查。」
「好的。」
秦斫起身走了。
薄少恆抓住了席聞鴉的手,輕聲道:「想不到就別想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席聞鴉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有些挫敗的點了點頭。
吃完飯後,薄少恆要送她回去,她卻想要去看下蘇老爺子和蘇錦年,他只好陪她一起去。
蘇老爺子的病是老毛病,人老了就經常犯,這些天,蘇錦涼忙著查蘇錦年的案子一直沒來看他,他一直念叨著,照顧他的董老太就會安慰他,不過自打知道了蘇錦涼出事之後,董老太哭了一場,今天的精神明顯不濟,對於蘇老爺子再次的問話也就沒那麼熱絡,有些難掩的悲傷,蘇老爺子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又不敢說,只是說想到蘇錦年的事情傷心。
這話一處,蘇老爺子也便不再懷疑了。
席聞鴉來的時候,沒敢進去,她怕被蘇老爺子看出異樣來,只是和薄少恆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玻璃朝裡面看了下。
蘇老爺子,她是第一次見,雖然以前沒看過,但是她依稀覺得眼前的老人蒼老了不少,臉上眉目間難掩油盡燈枯之氣,宛如失去生機的花朵正在慢慢枯萎。
董老太出來打水的時候席聞鴉讓薄少恆抱著她走。
之後,她又去看了蘇錦年,蘇錦年的狀態比蘇老爺子還差,本來剛醒哪裡受得了如此打擊,傷勢有些惡化起來,醫生搶救了好久才將他救回,不過他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醫生的診斷是他潛意識裡逃避不願意面對事實,更是一種變相的自我封閉自殺形式。
本來警方也不打算告訴蘇錦年的,可是由於在蘇錦涼的車上找到的資料是跟蘇錦年的案子有關,要跟他取證,所以這才提前告訴了他這個不幸的消息。
這次,席聞鴉沒讓薄少恆陪著她進入病房,而是獨自一人在裡面呆了許久才出來。
無人能夠知道她跟蘇錦年說了些什麼,或者什麼都沒說,但是蘇錦年在當天的夜晚再次甦醒了。
他要求錄口供,要求見警方。
蘇錦年的案子還沒結束,誰也沒想到蘇錦涼被人殺死了,蘇錦涼身為一個檢察官被人如此殘忍殺害,幾乎當天便上了午間新聞晚報及各大網絡,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蘇錦涼的作風一貫磊落光明,為人處事方面在同事跟上級一直都有很不錯的口風,幾乎沒有什麼仇人,也沒有什麼可以用讓人褒貶的,他的英年早逝令人唏噓不已。
然而上次一再抹黑蘇錦年的那名編輯卻再次執筆開始歪曲抹黑蘇錦涼,一篇報道寫的句句藏針,字字帶毒。
若說上次看到蘇錦年的報紙席聞鴉還能保持淡定,那麼這次她再也無法淡定,人都死了,這麼抹黑他到底圖求什麼?她第一次厭惡一個人比之薄練臣還要厭惡。
她第一次生氣,第一次發了火,摔了手裡的杯子,撕爛了報紙。
這邊她剛撕爛了報紙,從報紙上得知消息的章珂第一時間打來了電話給她。
章珂的話問的小心,一點也不敢觸及她內心的傷。
席聞鴉的表現卻很平靜,讓她有些鬆口氣,卻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席聞鴉沒情緒失控,她倒是在那邊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的,席聞鴉在這邊都能聽到研晟說她的聲音,席聞鴉靜靜的什麼話也沒說。
沒一會,研晟的聲音便傳來,「席小姐,請……節哀……」
研晟經歷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痛,他比較明白席聞鴉的感受,知道她此刻希望靜靜的呆著,因而說了些安撫的話便掛斷了電話,也讓本來要去找席聞鴉的章珂不要去了。
席聞鴉確實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不過在這之前,她必須解決一件事。
看著撒落在地的報紙,她撥打了薄少恆的電話,第一次覺得權勢原來是這麼好,沒有權勢你便什麼都做不了!
她知道只有他才有這個能力,明知已經欠他很多債了,但她沒有其他辦法,她要讓蘇錦涼清清白白的走,而不是被人如此詆毀抹黑,死後也不得安寧。
薄少恆很高興她能在遇到困難第一時間想到自己,說明他在她心中總算遺留了痕跡,雖然很淡,雖然是他的權勢帶來的,但是她能夠想到自己,那便足夠了。
蘇錦涼的報道他也看到了,本來就想著處理了以不致於讓席聞鴉看到悲憤,沒想到她已經看到了。
薄少恆一聲吩咐下來,辦事無比之快,幾乎當天,這名編輯便被以誹謗罪,誣蔑罪抓入了警局關押,報道的出版社也在當天又發表了一份聲明,還原了事情真相,給了蘇錦涼一個清白。
另一邊,得知蘇錦涼死訊的消息,讓席父席母震驚了一番,席聞譽在席家大哭大鬧了一場,差點沒把家都給掀了,她的哭聲淒厲的簡直讓席母心碎了一地。
而最近一段時日一直跟席聞譽關係僵硬的席父也不好開口再說什麼,人都死了,她鬧就鬧吧,只要不尋死就成。
蘇錦涼的死,其實讓他內心有些慶幸,這下女兒該徹底死心了吧。
她自從與薄練臣發生那件醜事之後一直在家呆著,席父不讓她出去除非她答應嫁給薄練臣,可她一心在蘇錦涼的身上哪裡肯,幾乎跟席父大鬧了一場,還好席母一直都是站在她這邊,才以致於席父沒能得償所願,但是他一直沒放棄。
薄家是軍界名門,就算攀上的只是旁系,但對他的陞官之路非常的有助力。
再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不信蘇錦涼不介意,就算是男人都會在意這個的,出去都會被人指指點點,他的女兒已經毀了。
要是因為這件事情嫁不出去,他定然要先賴上薄家這顆大樹才好,他並不覺得自己卑劣,他都是未雨綢繆,不但為自己好,也為了席聞譽好,但沒想到席聞譽如此固執。
雖然女兒還不鬆口,但到現在,他還死死咬著薄練臣不放,不論薄家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鬆口,他決定了,只有咬定了薄家,他不信他們不鬆口。
薄練臣目前也正為此事頭疼著,心煩無比,他著實沒想到席父竟然如此難纏,薄家都答應幫他處理他升任的事情,可他竟然妄想讓他娶席聞譽,那簡直癡心妄想。
而同時,令他頭疼的事情還有二件,一件是蘇錦涼的死鬧騰的太大了,折騰出來了太大的動靜,他沒想到連薄少恆都參與進去了,更沒想到他竟然不惜暴露他自己的勢力而去追查這事,這著實令他心驚,他都不知道薄少恆何時跟蘇錦涼扯上了關係。
不過還好,這件事徐盛在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便處理好了一切,抹去了一切痕跡,安排好後路。
現在就剩下國外的那個錢平,留著他始終是個禍害,看樣子要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先把他處理了才行。
既然手已經染就了血腥,他不建議染的徹底一點,將一切都處理乾淨。
他不會讓任何人毀滅自己的!
只要擋在他面前的人,他都一一親手除去。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煩擾他的另外一件事情便是孩子,孩子接回了薄家老宅養在薄老爺子身邊,薄練臣去看過幾次,可隨著孩子的長大,孩子有些認生,幾乎不熟悉的人他開始不讓人碰,他的孩子竟然排斥他的擁抱,只要他怡抱便哭,還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那種。
他簡直都沒辦法了,想要留在身邊帶,可是薄老爺子不准許。
他沒辦法只能經常去看,可孩子就是與他認生,他為此頭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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