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測連城玉有些詭異,但是蔚青還想進一步確認。
蔚青這方盡量拖延著時間,律師方找了許多理由,匆匆結束第一次。連城玉和招雪辛的陳辭,打動了很多陪審團的心。勝利在望,只是要走走程序問題。
這一案子引起巨大的轟動,卓少淳戴著墨鏡走出庭外,跟著警察回去的,媒體們紛紛對著他搶拍,當然,也不會少了蔚青的那一份。
面對如此大的壓力,蔚青挺直腰桿,迎著記者們的詢問,每一句都應對得當。但是每一句話都是維護卓少淳的利益而來。
大家拍她的同時,也感覺到這個卓夫人不簡單。
人群漸漸散去,蔚青上車,吩咐巫仁留在現場,自己跟著連城玉而去。
連城玉行事十分小心,她一邊開著車子一邊不停地往後張望,索麗安也分外小心,絕對不會和她的車距過於貼近。果然不出蔚青所料,車子在卓遠定門前停下,沒多久有人來開門,態度還很熱心,似乎最近連城玉成了常客。
「老夫人,你今天來得很晚。」聽著守門的人笑著說:「老爺還沒回來。」
「不是來看他,這是來找少傑的。」連城玉毫不掩飾自己看兒子的念頭,一邊下車一邊詢問,眼光充滿了母性:「少傑今天吃過早餐沒有?精神好不好?」
「小少爺吃了一點,正在後院發脾氣,好像是……弄不上那植物。」守門猶猶豫豫地說著:「卓夫人,不,蔚青好久沒有來過了。」守門知道連城玉不妥蔚青,所以臨時改口把稱呼換了。
「那小子又在發脾氣?哎,這孩子悶得太久了,你給我鎖好車,進去看看什麼回事?」連城玉從車裡拿了一盆植物,讓守門的人拿著,跟她往裡面走去。
這老狐狸頻繁出現在卓少傑家裡,為什麼?
蔚青咬牙,她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在跟蹤連城玉,左右看了一眼,發現靠近花房的不遠處,有一排鐵鑄的欄杆,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那欄杆,抓著站在邊上,上面的鐵鉤很尖。
她著急地看了看,不知道該不該有爬過去的動作,畢竟自己有孕在身,但有些時候,機會就在一瞬間而過。
正在著急時,身邊響起了卓芝玲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嫂子,不需要爬,這兒有後門,你跟我來。」
蔚青驚訝卓芝玲竟然一直跟著自己在後面,但是時間有限,不容她細想:「好,你帶我過去。」
卓芝玲也是剛從庭上下來,四處找不到蔚青,著急扯著巫仁問,因為卓少吩咐過,芝玲小姐可以不設防,所以巫仁如實相告。
卓芝玲飆車跟著來到了三叔的家,從小在這兒玩耍遊樂,她對這兒早就熟了門路,帶著蔚青一路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在廚房門口遇到一個廚師,對著卓芝玲驚詫眨眼睛,滿面愕然:「芝玲小姐,怎麼今天跑後門?」
「閉嘴,你當作沒有看過我,本小姐正在和少傑少爺玩捉迷藏遊戲!」卓芝玲急中生智,硬是把卓少傑推了出來。瞬間她拉著蔚青的手:「如果你把我們供出去,惹少傑不高興了,看我三叔怎麼對付你?」
早就知道卓家的小姐不好惹,現在看來真是,廚師馬上閉了嘴,在這兒幹活,得罪小少爺就是得罪天,廚師馬上讓開一條路,卓芝玲趁機拉著蔚青的小手通過廚房的通道,逕直走向花園裡面。
蔚青這才知道,原來廚房是連通花園的後面的,這兒能到達卓少傑的花房,她跟著卓芝玲,兩個女人貓著腰走到花房邊上,縱橫交錯的枝葉在眼前,蔚青看得不夠真切,用手撥開花枝,不料被扎到了手。
一滴鮮血滴在泥土中,逐漸化開,消失不見,蔚青含住自己的手指,她不想因為這麼點事發出聲音。
卓芝玲沒看見,拉拉蔚青,示意她蹲下,壓低嗓門:「嫂子,是不是有新線索了?你懷疑少傑?」
「噓——」蔚青做了一個禁止說話的手勢,隱約聽到連城玉慈愛的音響起:「少傑,今天這個是我讓人親自培育的,變異種的鬱金香,喜不喜歡?不但是這花,就連這泥土,都是媽……不,都是阿姨托別人從很遠的地方運來的,種在這片地裡,很合適呢。」
伸出腦袋,蔚青用嘴巴含著流血的手指,看到這樣的一幕——
在花房外面的空地上,連城玉在低頭整理著花圃,她用手埋著泥土,卓少傑一動不動地站在旁邊,目無表情地盯著連城玉的動作。
即將要嫁禍於卓少傑,蔚青的心情無比忐忑,她不是沒有當過壞人,但是這種事還是頭一回做。如果有證據顯示是少傑做的,醫院可以出證明,他腦子不靈光,這種情況下是不會判罪的。
卓少傑,是蔚青唯一可以找到的,替死鬼。
心慌。
心虛。
心亂。
情緒有千百萬種,卻沒有一種是理直氣壯的,蔚青知道自己這麼做會很過分,畢竟少傑和自己的關係一向不錯,她不想自己這種舉動傷害了他,但是為了淳可以出來,這幾乎是唯一的辦法。
【法官大人,卓少傑和連城玉母子關係,她庇護他的犯罪事實,所以一直把事實隱瞞。】
【法官大人,這件事其實為卓少傑干的。當時他精神病發作,完全沒有控制自己行為能力,原告連城玉護子心切,所以我方的被告是無辜的。】
蔚青的腦子裡很亂,這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陳辭,想想明天會用在法庭上。
傷害了少傑,也會傷害了淳。
但是。
已經沒有退路了。
外界說她是個壞女人,現在她好像就這麼壞一回,再一次把卓少傑推進地獄的深淵,再把他重新拉上來,那樣才可以翻案。
正當蔚青胡思亂想的時候,
「你不要碰那一邊的花,那是淳哥給我的!」
卓少傑在那邊大吼著連城玉,只是每一句都不那麼友善,伸出手臂阻止:「還有那邊,你也別碰,那是蔚青弄好的,如果碰壞了,蔚青來看到會不高興的,她辛辛苦苦地為我建了這個花房,你不許進去,只能在外面弄這些。」
聽到卓少傑出言維護自己,那忠心耿耿的樣子,讓蔚青眼眶一熱,她不是個無情的女人,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她又可以如何做呢?誰可以幫幫她?誰可以幫幫淳?
「唰唰——」花壇裡的枝枝葉葉,紛紛地掉下來,連城玉一個人站在中間,剛下庭的她還是穿白套裙,顯得特別突凸,容易弄髒。但連城玉絲毫不介意,反而在卓少傑面前,越干越賣力,偶爾還會用手背擦一下汗珠。
她心疼兒子在烈日下,還獨自幹這些活,即使是愛好,連城玉也好想把這二十多年來的愛,一下子補償給卓少傑一人。
看了很久,蔚青暗暗發現有些不對勁,但哪兒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嫂子。我們還是走吧。今天到此為止,有點晚了。」卓芝玲對蔚青做了個口型。蔚青不疑有他,覺得身為一個孕婦,應需要高度的休息,點點頭就回去了。
回到別墅後,蔚青還是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異,翻來覆去一晚後,她決定第二天再去探路。
二次跟蹤,蔚青顯得有經驗得多,使喚開了後門,熟練地走進廚房裡,看見廚師正在忙碌著,之前卓芝玲已經打過招呼,所以蔚青後門進去,不費吹灰之力。
「我的工具被你弄爛了!你賠我!賠我!不然就給我滾!」
還沒走到花房,就聽見卓少傑在大吵大鬧,語氣還惡狠狠的。
蔚青停住了腳步,透過花枝花葉中央,往那邊看去,只見連城玉為了讓卓少傑歡喜,回到花園邊的汽車上,從後尾箱裡拿出一把長長的工具:「別吵,別鬧,連阿姨賠你一把全新的!」
目光觸及連城玉手中的工具,蔚青的臉瞬間變了臉色——
她,終於知道自己昨天的怪異感覺從哪兒來了。
連城玉養尊處優,居然對園林綠化的養護如此熟悉,這個情況,不由得讓人生疑。尤其是今天看到她手裡拿的一把刀。那足以證明一切的刀,熟練的弄斷額外的花枝花葉——
鎮定地拿出手機,蔚青對準那邊的兩人,偷偷按下快門。
「卡嚓,卡嚓——」
很輕微的兩聲,連城玉隱約聽到什麼,迅速地轉過頭:「誰?」她把手中的刀藏好,三步並作兩步地向蔚青的方向奔來——
只看見樹葉在「沙沙沙」地響著,原來蔚青站的地方,早就沒有了人的存在。
連城玉突然有了慌張的感覺。
定了定神,連城玉決定去找招雪辛,消除這種慌張感。
兩人見面的時候都刻意找了個隱秘的地方,雙方都帶了太陽鏡,直到見面的那一刻,連城玉才脫下墨鏡。
招雪辛坐在餐廳最裡面,對視到連城玉進來,她站起來,撫平衣角,震驚的表情看著連城玉:「連阿姨,怎麼這麼突然約我出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了?」
神秘地左右看看,連城玉坐下,還沒等她開口,手機就響起來。
驚慌感又再次湧現,連城玉摁下手機,瞇著眼看向裡面,有人發了一條彩信給她。發件人不詳。
「小辛,你等等,我看看誰發短信給我。」
隨著畫面的逐漸變清晰,連城玉的臉色也唰一下青白!
「連阿姨,就差最後一步,我們就成功了。」招雪辛明顯沒有察覺連城玉的表情變化,她滿滿的擔心在眼中:「你說法官會判淳多少年?三年,五年,還是十年,該不會是無期吧……」
「不一定。」連城玉冷汗涔涔,把手機扔就袋中。
「我只是想讓他一無所有,不想讓他一輩子都在裡面。連阿姨,你說會不會判得重了?」
招雪辛一直在喃喃自語,似乎有些慌張,雙手緊緊抓著手袋邊緣,壓低聲音:「要不,我們改幾句證詞?爭取淳判輕一點?我們這次把證據做得大了一點兒?」
「有像你做事那麼婆媽的?改證詞,有沒有腦子?你這十條命都不夠賠上!」連城玉突然發飆,毫無徵兆的。手一下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的咖啡杯左右晃動,咖啡灑了一點出來。
招雪辛還是沒法平靜下來,喃喃自語,「連阿姨,我總覺得這次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好像弄大了,收不回來了。咋辦?我可不想他一輩子都在裡面。我不要——」
幸好這兒夠靜,周邊沒什麼人,要不然兩人立刻成了眾人的目標。
「什麼要不要的。我養大的孩子性格我最清楚,你認為他出來後,會放過我和你?哼。」連城玉當然比誰都瞭解自己親手培養的兒子,「若然他判輕了,出來後給咱們開個追殺令,吃不完兜著走!」
暗角處,有個侍應奇怪地張望了一下一直坐在那兒的女人。
她不點餐,不說話,只是舉起手機靜靜地拍攝。
「小姐,抱歉,我們這兒每一個客人都需要私密的空間,不能拍照。」侍應走過來,用英文和她交流,手機放下,蔚青暗暗叫了一聲不好,她淡定地站起來——
然後,往餐廳門口小跑去!
「蔚青!是蔚青在偷拍我們,連阿姨!」後面傳來招雪辛驚亂的聲音,「不能讓她走了!」
緊接著高跟鞋的聲音飛快而來,蔚青大叫不妙,她一路小跑而出,途中還撞倒幾個路人,那些路人手指了指她。「抱歉,請讓一下。」蔚青一邊小跑,一邊和身邊的路人道歉。
招雪辛跳上了車,發了狠地踩了油門,一路狂追向蔚青。
怪不得她從坐在西餐廳開始,就感覺有一道視線掃過來,一直以為是錯覺,原來蔚青真的潛伏在這兒,剛才看見她手裡舉著個手機,難道在拍她和連阿姨的事情。
越是這麼想,招雪辛越是雙眼發紅,急起直追前面跑著的女人——